李慕白死了，毒舌妻子张秀娥说是磕死的，但到底是怎么磕倒的而且前额还磕在了角铁做的刮鞋泥板上，没人看见。
　　屯里人议论纷纷，各种猜测都有。有人曾听到张秀娥在和屯邻唠嗑时曾流露出嫁给李慕白后感到后悔，并对其渐生嫌弃、怨恨和厌倦之意。
　　有人曾看到张秀娥追打李慕白，一边咒骂一边打，言语中流露出打死李慕白，另嫁好人的意思。看到这一幕的不止一个人。
　　有人怀疑是张秀娥从后面推倒了李慕白，使他磕在了菜园门旁那个角铁做的刮鞋泥板上。李慕白的邻居胡伟则认为李慕白对张秀娥那么好，秀娥不可能有杀夫之意。
　　流动商贩下屯卖菜。秀娥买完菜掏钱付款。从卖菜车跟前经过的胡伟提醒秀娥她的钱掉在地上一张。秀娥拾起钱，谢过胡伟，向商贩夸赞胡伟是个好人。
　　警方接到一位不愿让屯里人知道其姓名的报案人提供的线索，张秀娥疑似有杀夫的主观故意。
　　警方开始走访，调查取证。
　　张秀娥的表姐向警方证实，曾屡遭前夫家暴的张秀娥1998年带着判给她的女儿再婚嫁给李慕白后，感情原本很好，但2015年李慕白辞去村副支书兼民兵连长后，张秀娥对秃子李慕白（因其特瘦，另一外号麻杆儿）便渐生嫌弃和怨恨，骂他当官儿期间没搂没贪是猪脑子，早就跟他过够了。李慕白则总是嫌她说话不假思索。两人因此多次吵架。
　　村医向警方证实，6月21日下午，他接到李慕白的表姐打来的电话赶到李家时，发现李慕白已死，但身子还还没有凉，没看到死者有中毒症状，没看到死者的颈部有掐痕或勒痕。
　　给李慕白穿寿衣的三个村民向警方证实，他们没看到死者身上有钝器击打过的痕迹。
　　表姐来到李家，吞吞吐吐地试探秀娥，慕白到底是怎么磕倒的，是不是她推倒的。
　　一些人视毒舌秀娥如妖孽，在街上看到一夜白头的她从远处走过来，便吓得四散奔逃，避之唯恐不及。
　　一少妇拿秀娥吓唬孩子，孩子立刻停止了哭闹。
　　警方传讯秀娥，秀娥回忆了6月21日下午，慕白出去给果树喷药时，她在屋里看电视剧《刘家媳妇》的事情，看的是第多少集，她声称记不清了，但剧中有一段情节，她还能说上来。
　　胡伟暗中窥探，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秀娥此时仍不知道正是她曾经夸过的“好人”胡伟偷偷地向警方提供了她疑似有杀夫之嫌的线索。
　　原来，两年前，胡伟建新房期间，秀娥和表姐唠嗑时说的“举报他”那三个字无意中被盗伐农田防护林的胡伟听到，当天下午，镇里的林业执法人员果然来到胡家，罚了胡伟一千元。胡伟自此对张秀娥心生嫉恨，伺机报复。其实，举报胡伟的并非张秀娥，而是另有其人。当年，秀娥和表姐唠嗑时说的是唐主任收了表姐家3000块钱，却三年都没给办下低保，3000块钱也没往回退的事。表姐说话声小，胡伟没听见，秀娥说的那句“举报他”声大，刚好被从她俩身旁经过的胡伟听见了。胡伟盗伐集体林木，做贼心虚，误以为张秀娥是要举报自己。
　　办案警察小韩在李慕白死亡的当天上午去石桥镇穿过的深灰色西裤中发现了半盒香烟，一个石桥镇医院的诊断书。
　　在李家的电脑上，办案警察老周发现李慕白DOCX文档中的一首五言古风，其修改日期是6月21日凌晨1:28分。
　　秀娥在电话里向女儿哭诉，刚才从老王她二表姨家回来，街上有人朝她吐唾沫，骂她是毒蛇（舌）。女儿在电话里既有指责，也有劝诫。
　　胡伟哼着小曲朝自家院里走着，院外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胡伟回头看时，脚下踩着半截苞米瓤子，身子向前一出溜，咣当一声，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地，后脑勺硌在了一个拇指大的碎砖块上。
　　秀娥遭到屯里人的唾弃，委屈，失眠，发呆。
　　天上，万里无云。
　　屋里，秀娥倚着墙坐在炕头发呆。身旁，手机铃声响个不停。秀娥一直都没接听。秀娥的眼前有点模糊，相继出现了幻视幻听：她被屯里人围在当街，围者唾沫如雨，一片呸呸之声。风声，雨声，声声不息。咔嚓！秀娥被幻觉中的一声炸雷吓得身子一抖，后脑勺磕在了墙上。
　　经核实，6月21日下午央视一套确实在播放《刘家媳妇》第30至第33集，秀娥接受讯问时回忆剧中的那段情节与实际播出时的时间节点，以及实际剧情完全吻合。警方认为，一个杀害亲夫的女人，无论在蓄谋犯罪之前，还是在实施犯罪之后，都是不可能那么平静那么淡定地坐在屋里看电视剧的，更不可能对剧中的某段情节记得那么清楚。张秀娥接受讯问时的以上陈述是真实的。
　　另外，张秀娥屡遭前夫家暴，选择的是离婚而不是弑夫。嫁给李慕白后，李对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即便两人过不下去，张秀娥也不可能选择弑夫而不去选择离婚。
　　经查，6月21日最高气温35°C，李慕白有熬夜和抽烟等不良生活习惯，而且有老年性三高，李慕白死亡前的当天上午曾去镇里的医院看过病，初步诊断为脑梗。警方据此推断，李慕白在准备给果树喷药，起身朝菜园门口走去时突发脑梗跌倒致死，因此排除了慕白死于他杀的可能。
　　女儿回家探母，刚下车，看到母亲正朝院外走来，衣衫不整，披头散发，一副半疯半癫的样子。女儿换了几声妈，她都没有反应。原来，她妈已经成了哑巴。
　　儿子也从他打工的地方赶了回来。
　　姐弟俩决定带妈妈去长春找家大医院给妈妈检查检查。
　　秀娥摇了摇头，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天老爷让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