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教室，日
打铃后，A看着表，嘴唇蠕动着计数拖堂的时间。
一张纸团突然飞过来砸中A的脑袋，他苦恼地揉揉被砸到地地方。
他闷闷不乐地侧下身子捡起纸条，想要捏碎纸条般将它揉开。
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着“你知道昨天我跟我妈说那个的时候，她咋说吗？”
他低垂的脑袋厌恶地摇动几下，却立马感到自己被窥视着的紧张地举眼扫视。
每个人不是顾自地听讲或者开小差就是背对着他。他象征性地抿了抿嘴唇。
铃声故障，突然在下课四分钟后作响，嘲弄似的更加尖利地聒噪着。
看到风姿绰约的女老师倨傲地走出教室，B欲求不满似的吸了吸口水。他站起身，走到A身边。
B：“你知道昨天我跟我妈说那个的时候，她咋说吗？”
A有准备地故意做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A：“不知道。说啥啦？”
B：“她说让我滚一边儿去。然后我回了卧室，她打完麻将过来跟我道歉。我就跟又说了那个，你知道她说啥吗？”
A：“不知道。”
B：“她说你个小孩懂啥啊，你那破脑袋能想清楚一加一等于几就不错啦。”
B叹了口气，A也跟着垂下头沉默起来。
B正要继续说，C从A身后的座位站了起来。
C：“你们打扰到我学习了，安静一点。”
B：“嫌吵就滚开。”
B醉酒的人般含含糊糊地低声呵道。
C正要站起走开，B突然一阵爆笑。A看着也立马神经质地大笑起来。
C感到莫名其妙，兀自跑到B的座位上看书去了。
B：“她能了解个屁，天天打麻将能赚钱也算啊，两三年赔了三四十万，我全知道。我爸的情况你也知道，虽然现在只包了个小地方挣钱，他以前可是个大混混。天天忍气吞声的，我看了都觉得丢人。”
A拿出一颗奶糖，放到B的手上。
铃声响起，B撅起嘴，摆了摆手，回到座位旁边，把C踢了下去，自己坐在哭声近旁。
A知道自己做错了。
2.操场上，黄昏
B走到A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用大拇指指着一个模糊的方位，随后头也不回的朝着所指的方向走去。
A茫然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低头看表，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
A匆忙地追上他。
湖边，夜。
B转过身面对着肮脏不堪的泛绿的湖水。
A：“就跟油一样，哈哈。”
A窥看着B的样子说道。
B：“啥油会是绿的？”
A：“橄榄油？”
B疑惑地皱起眉头。
B：“诶，a哥。”
他煞有介事地轻声道。
A：“嗯？”
B“你敢死吗？”
B紧盯着A的眼睛。
A：“敢啊，有什么不敢的。”
B：“那么你也知道我为啥问你吗？”
A：“陪你一起死呗。”
A得意地笑了起来。
B：“是呀。”
B：“那我为啥想死的问题呢？”
A大咧开的嘴角缓缓收缩，视线忽然投向绿油油的湖水陷入沉默。
B持续盯着他。
A缓缓地像是感到同病相怜者异样而胜于平常者的友情那样温存地抿起嘴唇，他望向B。
B：“你当然也知道。”
B形是释然地却又等不及似的急促地说道。
C的声音在背后响起。B立时对A做出一个豺狼般凶恶的表情。
二人站起，悄声走到女生身边。
B：“对不起。”
B低声在女生背后说道。
C被吓了一跳。
C：“没事，没事。”
B：“不过你为什么说不是我干的呢？”
C：“因为我讨厌老师。”C面色羞赧，低喃道。
B：“那你不讨厌我了吗？”
C：“还行。”
她坦然说道。
B毫无征兆地愤怒起来，朝着女生破口大骂。A不无恐惧地挤起一侧脸颊。
女老师D飞也似地冲下拱桥奔了过来。
D：“干什么干什么！骂女生是不是男子汉！”
3.教员办公室，黄昏
黄昏朦胧的光亮透过窗帘晕满狭小的办公室。灰尘在光线中蝇蚊般飞舞。
二人背着手木然站着。
B忽然侧过头，注视着A麻木的双眼。
B：“老师算个屁，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让我们站在这儿。”
A沉默了一阵，忽然灵机一动般身体开始震颤不已。
A：“要不我们走？”
A激动地说。
B：“对，走！现在就走！你说的对，走！”
B同样为这个点子而兴奋起来，二人立刻夺门而出。
天黑了下来，空荡荡的办公室里一片寂然，世界岿然不动。
4.操场，日
二人背着手木然站在石阶上。
广播里的教导主任画外音：“今天我们要通报批评两位同学。他们是初三x班a同学b同学。”
广播里的教导主任画外音：“哎，怎么，大爷啊。手贴裤缝！站得什么样子！”
二人立刻站直，还故作神气的神色凛然，获奖般恭恭敬敬地并紧双脚。
广播里的教导主任画外音：“骄傲吗？”
二人不动。
广播里的教导主任画外音：“哎，这两位同学，课下辱骂女生，处罚时擅自离开。看在二位同学成绩优良且没有过不良行为，学校酌情予以警告处分。”
二人听罢深深鞠躬，走下石阶，他们站到队尾。
B：“今晚我们就去死吧。”
B一边踮脚尖环视操场，一边好像在说一件极其普通的事儿那样对A轻声道。
A机械地点了点头。
5.车上，夜
B在父母的车上高声同母亲谈论起来。
B：“妈，你觉得你活得有意思么？”
F画外音：“嗯，您说的这个我也考虑过。”
在副驾驶上蜷缩着显得疲惫不堪E也似的抬起头，转过身用手机锤击B的脑袋。
E：“你说什么？你个混蛋。你再说一遍试试？你疯了吧？”
E哭泣着道。
F画外音：“按您说的那样办吧。”
E：“老公，你看这王八蛋。”
E说着坐了回去，紧握着手机的手捂住哭得花白的脸，继续抽抽噎噎着。
F画外音：“这个就算了。您也看到了，啊不，您也听到了。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您一览、啊不，一听无余了。”
F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
F：“所以呢，喝酒还是算了，情况确实就是这么个情况，还请您多多担待呀。不过说起来我们上次去的那家‘乐活’夜总会您还记得吗？那个地方小姐的水准可真是相当高啊。”
E画外音：“还说什么生偕老，死同穴的。放屁，放屁，全是放屁！”
E：“以前我还相信什么婚姻，有孩子的婚姻，有爱情的婚姻，有钱的婚姻。放屁，放屁！婚姻真是爱情的坟墓，我现在真是相信了。”
E嗓子哽着泪说道。F仍神色恭敬地打着电话。
B忽然尖利地大笑起来。F听到后不满地挤了挤鼻子，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原先的表情。
F：“嗯嗯，还真是想跟您再去好生乐活乐活呀！”
B的笑声持续着。
F：“您教训的对，家庭是重要的，这当然了。”
F嘴角嘲笑般微微扬起，他不住地驯顺地点头。
B的笑声更强烈了。
F：“是的，好，我明白了。那您先忙，我就不打扰您了。我随时等您差遣。”
E：“你每次都是这样，怎么，孩子不是你的孩子？小孩是你自己生的，你就得养啊！你这算怎么回事啊！”
E正色说道。
F画外音：“好，好，好。那就按您说的办。”
三人忽然默契地默不作声起来。汽车沿着公路奔驰着。
一辆卡车突然从路口冲了出来。巨响。
6.教室，日
A听到B一家死亡的噩耗时，浑身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A神色麻木，目光僵硬地定在光秃秃的黑板上，拿着橡皮神经质地擦着白纸。
这节课历史老师为了缓和复习最后阶段时学生们疲惫已极的身心，做了一次有趣的小拓展。
历史老师：“大家知道我们学的青铜时代的划分依据是青铜器的出现与使用。那么青铜器的这个青铜是怎么来的呢？没错，就是从铜来的。然而史前人们就已经开始用铜制造武器和器皿，所以问题就来了，为什么历史上没有一个‘铜时代’呢？这是因为铜较其他金属而言是一种非常柔软的物质，而青铜却十分坚硬，适于铸造武器。1965年在湖北某地出土的锋利无比的，被誉为“天下第一剑”的“越王勾践剑”就是一把青铜剑。
历史老师：“我们可以说，开始时铜的发现与应用甚至不比石头的发现意义深重，就如同我们现代的电脑，第一台电脑有多笨重相信大家已有所耳闻。关于铜如何变成坚硬的青铜的问题，我只能粗略地告诉大家是往铜里加点儿锡，有关具体的步骤还有比例之类的问题，如果有兴趣的话大家可以去问问化学老师。”
一听到这儿，大家立刻开始起哄，这是因为不久前历史老师向恋爱三年的化学老师公开求婚，并得到了“我愿意”这样在学生们眼里无限浪漫无限美好的回答。
可A却在想。
“如果给B的身体或者灵魂加点儿锡，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7.大街上，黎明
街上空无一人。
两侧的树木在风中发出银铃般清脆的响声。
夕阳下万物都被镶上金边儿似的熠熠闪光。
A手里拿着一个勉强按上盖子的装着一张纸条的啤酒瓶朝着公园的方向跑去。
8.公园，日
A在离湖八九米远的地方停住，他喘着粗气。
A奋力将瓶子朝着湖扔了过去，瓶子摔在上次B坐过的地方。
爆竹似的声响吓得A立马飞也似地窜过去。
A低下身子捡起纸条，茫然盯着纸条上歪七扭八的字不知如何是好。
几个老人进入公园，在广场上扭动身躯。
A知道自己不能再踌躇下去。
A一股脑儿把沾着玻璃屑的纸条塞在自己的嘴里，慌慌张张顺着原路跑出公园。
9.大街，日
人潮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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