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牛 牛：十岁，三年级小学生。
汪老师：四十余岁，黑瘦，身患绝症。
师 娘：四十岁，汪老师妻子。
校 长：男，三十余岁。
胖子站长：男，三十余岁，农科站站长。
养鱼人：三十余岁。
【正文】
1、草滩。夏日中午。
【一望无际的草滩。热风吹来，滩草熨平，热风过去，滩草隆起，平了再起，起了再平，起起伏伏，无休无止。随着起伏，滩草颜色也在变：绿了又白，白了又绿。滩草中夹杂着小花，星星点点，有红，有黄，有紫……
【草滩远处有一小镇，隐约可见小镇上飘扬一面国旗，那里有所学校。
【从小镇那头的草滩中“飘”出一个圆圆的“浮标”。随着镜头拉近，可以渐渐看清：“浮标”原是个身材瘦小、大脑袋、穿着海魂衫上衣、年龄在十岁上下的小男孩。他叫牛牛。牛牛在在齐腰深的滩草中边走边用一条腿奋力地扫荡着前面的滩草，滩草发出“呼、呼”的响声。
【扫荡之处，露出乌亮湿漉的滩地。牛牛一边继续扫荡，一边紧紧盯住稍纵即失的滩地。
【滩地上有爬动的小蛤蜊，有被惊动而匆忙紧缩的小尖螺，有静静躺着的野菱角和圆得像黑玻璃球似的鸡头米……
【牛牛继续边扫荡边寻找……
【一只云雀从滩草中惊飞，带着惊恐和清脆的鸣叫直窜云天……
【牛牛看一眼惊飞的云雀，继续用腿扫荡着密集的滩草，发出沉重而沉闷的“呼呼”声……
【画外音】
不该见到的都见到了，想见到的却全没发现！牛牛有些急，扫荡滩草的两条腿用力就更大：“呼！”“呼！”……
热风溜走了，滩草又隆起；热风熨过来了，滩草倒伏了……汪老师也是这样倒下的，可倒下去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2、【闪回】教室内。日。
【教室门前挂有“三年级”字样的门牌。
【黑板中央挂着纸质国旗，国旗两旁配着“诚实守纪，奋发学习”字样。黑板右侧视屏上打出一排红色大字：“热烈欢迎植保专家来校讲课”。下行打出“保护青蛙”几个绿色魏碑。
【身体虚弱的汪老师陪着胖子站长坐在讲台上。
胖子：（天花乱坠地）15000只害虫是个多么大数字啊！同学们一定很奇怪，蛙怎么能有那么大本领，每年能捉到那么多害虫？我告诉你们，青蛙口内呀——（以手拉出自己的舌头，边说边示范）也像我这样，有个舌头，但这个舌头比我这要长多了……
【学生短暂的嬉笑，很快又听得全神贯注。
【牛牛不笑，双手托腮，听得更加入神。
胖子：（继续边讲边示范）但蛙的舌头和我这又不同，我这舌根啦，是生在这里面，蛙的舌根呢？是生在这里！这里！（反复指着自己下颌前端）它不仅是生在这里，舌尖还分着叉，这叉呀，就像两只尖利的铁爪，捕虫时，这铁爪对准目标迅速弹出，这一弹，那真是迅雷不及掩耳呀——那些可恶的害虫呀，一下子就被铁爪卷进了口中！
【一片掌声。
【正听得入迷的牛牛见同学们鼓掌，高兴得蹦跳着使劲鼓掌。
【胖子讲完，将讲稿往桌上的皮包里塞。
汪老师：（站起，微微打了个趔趄，站稳，感激地向胖子点了点头，将话筒拉到面前，语言艰难）同学们，刚才庞、庞站长——咳！咳！生动有趣的——咳！咳！
胖子：（微微抬头看了一下）怎么？不舒服？
汪老师：没、没事。
【胖子继续往皮包里塞文件。
【学生紧盯汪老师，一个个焦急地皱着眉头。
汪老师：（两手紧撑桌面，继续说着）庞、庞站长以生动有趣的语言给我们讲解了青蛙每年为庄稼——咳！咳！咳——
【汪老师急将脸偏向教室门外，咳嗽更加猛烈，一团红殷殷的血块从喉管里喷射到门外，接着喷射不止，眼看要晕倒……
胖子：（急忙扑过去搀扶）啊哟哟！
【学生一片惊呼，拥上讲台……
3、【切回】水洼地。
【这是草滩中较大的一块水洼地。水洼中水草团团，洼地边草黄草稀；水草上，浅水面，矮草处，无处不见蛙！蛙们或跳蹿草头吸虫，或蹲于水藻间低唱，或浮在水面戏游；几只蛙围困住一条紫蚯蚓，紫蚯蚓在地面蹦呀弹的，蛙们并不去扑，也不去咬，只是愣愣地围在一旁傻看……
【牛牛看了看，一乐，咬紧嘴唇，双手作捕捉状，蹑手蹑足，一步步向蛙们移近……
【蛙们惊觉了，奔逃了。浮在水面的蛙逃得最利索，头一扎，爪一撑，钻进浅水底，搅起一片混水；蹲在水草上的蛙最慌乱，脚掌划得水皮子“啪啪”响，极艰难地钻进水草里；捕虫的蛙见势不妙，发挥“跳水王子”的天赋，纵个身，在空中划个弧，漂亮地扎进水里；围住紫蚯蚓的蛙们反映最迟钝，见来不及跳水，就地四散跳着，爬着，钻着……
【牛牛瞅准一只红眼蛙，一个纵身，扑过去，红眼蛙跳走，牛牛再扑，蛙再逃，牛牛再扑……牛牛终于扑住了红眼蛙！
【太阳烤着草滩，草滩变白，变软。牛牛累了，就地坐到草滩上，开始用手挠痒，揉眼，手上的乌泥、草屑沾遍全身，简直就是个小泥猴。
【牛牛躺倒在地，仰起脸，迎着太阳，眯起两只大眼睛，看着举在眼前的红眼蛙。
【红眼蛙不屈服，使着劲，挺着直直的身体看着牛牛，眼睛一睒一睒的。
【太阳是透明的，迎着太阳的红眼蛙也是透明的，身边还镶着一圈毛绒绒的金环。红眼蛙两眼湿蒙蒙， “咕咕”叫着，好像在倾诉什么！
【牛牛看着看着，一阵发怵，举蛙的手就少了力气，开始慢慢下垂。
4、【幻觉】厨房。日。
【盥洗池水龙头里哗哗放着水。
【一只大手紧紧抓住红眼蛙那胖胖的两只腿， 另一只大手正用锋利的剪刀在狠毒地肢解红眼蛙身体，发出碜人的“嘎吱嘎吱”声！
【红眼蛙在叫、在挣扎……
5、【切回】水洼旁。中午。
【牛牛手举红眼蛙，极其痛苦地想着……
6、【幻觉】灶台上。日。
【锅内的热油蹿着火苗，被肢解的红眼蛙被放进热锅里，发出“滋滋”的响声，红眼蛙在热锅里蹦着跳着，拚命地向锅沿爬去……
7、【切回】水洼旁。中午。
【蛙们在继续逃蹿。
【牛牛摇摇头，从幻觉中清醒过来，一阵颤慄，紧紧盯着手中那只已显筋疲力尽的红眼蛙，想了很久，慢慢用双手捧住红眼蛙，轻轻将蛙放回草滩。红眼蛙刚爬出几步，牛牛又突然想起，一个纵身，重新紧紧抓住红眼蛙，再举到眼前，继续痛苦地看着……
8、【闪回】汪老师家。日。
【救护车开到门前停下，医生和校长把汪老师从车上抬下来，艰难地搀扶着进宿舍。师娘眼泪汪汪地跟着。牛牛和同学焦急地跟着。
【画外音】
小医院治不了，大医院也没法治。乡下人有办法，说蜈蚣蝎子、白鸭血、癞哈蟆……全是治绝症的良药！
可是，蜈蚣吃了，蝎子吃了，白鸭血喝了，癞哈蟆也吃了，汪老师的病还是丝毫不见好转！
镇上人又传，说镇外有个得胃癌的，已三个月没吃没喝，可两碗醋炒青蛙肉吃下去，不到半个月就好了，就能整碗整碗地吃饭了。
9、【闪回】汪老师家。日。
【汪老师骨瘦如柴，躺在床上。牛牛和学生围在床边，有学生拭泪。牛牛几次想挤到床前对老师说句什么，可又忍住了。
【师娘侧坐在床边，泪水汪汪。
师娘：老汪啊，该吃的单方都吃了，现在就是没有吃蛙了。你就不要再犟了，试试吧！
众学生：老师，你就试试吧！我们都盼着您给我们上课哩！
【牛牛什么也不说，含着泪慢慢移到床边，紧紧盯着汪老师那张黑得发紫的脸。
【校长走过来，抓住汪老师那竹节般的手。
校长：老汪啊，事到这地步，就不要再犟了吧！
汪老师：（微微睁开眼，看看校长，艰难地笑着）校长，我是‘老师’啊！平时教育学生保护蛙，现在轮到我了，怎么就能……
【校长、师娘、众学生流泪，叹息。
【牛牛闪动大眼，紧咬嘴唇。
【画外音】
在学生的心目中，老师就是圣人。圣人不让做的事，学生决不做。
可是，汪老师的病仍在一天比一天沉重，那张枯黄的脸也由黄变黑，由黑变紫，紫中发绿，绿中泛亮，见了就叫人害怕，寒心！
终于，牛牛的犟脾气上来了，这天，利用中午放学的时间，他独自闯进了草滩。
10、【切回】水洼处。
【风过去了，滩草又绿；云过来了，绿着的滩草又黑，黑中带绿。
【牛牛看着忽明忽暗的草滩，眉头愈加皱紧。
【反复叠闪滩草与汪老师脸色变幻的镜头。
【牛牛显得惊悚、焦躁，再看手中的红眼蛙，烦得用拳头在滩地上重重地砸出一个个深深的土坑！
【牛牛闪了闪大眼睛，不再犹豫，一咬牙，跃起，发狂般地冲着那些正在逃亡的蛙们，扑，扑，再扑，再扑……
【双手已抓满蛙的牛牛，又抓上几只，见无处放，想了想，将刚抓来的蛙腿衔在嘴里；再抓的蛙，又用脚趾夹住……
【牛牛又抓到几只，见实在无处可放，稍犹豫，拍拍脑袋，看见了自己的海魂衫，一阵高兴，把海魂衫下部塞进短裤，海魂衫就成了个“布袋”，把满手满脚的蛙们从衣领口塞进“布袋”。
【蛙们在“布袋”里蹦着跳着叫着，牛牛似乎被蛙们蹦蹿得浑身难受，不时磨擦着身子，一边继续寻找新的捕蛙地。
11、湖边。
【一条栈桥通向湖心，连着湖心一间红房子。栈桥两旁竖着 “养殖基地”四个大字。
【一辆马自达轿车停在湖边。几个头戴太阳帽的钓鱼人将大袋小袋的鱼往车后厢存放。
胖子：（站在车门边，与送行人握手）老黄，吃了钓了，又让你破费啦！”
养鱼人：（阿谀地以手护着车门，等胖子上车）庞站长，你能带这些领导到这里来钓鱼，是看得起我，更是我的荣耀啊！ 【不远处，牛牛正一手护着衣领，一手拎着几只青蛙走来。
【胖子两眼楞楞地看着牛牛手中的青蛙。
养鱼人：（明白了，向胖子满脸堆笑）哦，我知道田鸡肉是庞站长的最爱！这好办！我把买来就是了！喂，小孩，过来！过来！
12、草滩。中午。
【牛牛听见呼唤声，停住脚，向湖岸停车处看了看。
胖子：（扬着几张钞票）小朋友，过来！把你的田鸡卖给我，我会给你很多很多钱！
【牛牛看了看胖子，一脸不解。
【闪回】胖子在教室里滔滔不绝给学生讲保护青蛙。
牛牛：（不解地自言自语）他不是给我们讲课的专家叔叔吗？（厌恶地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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