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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河

　　杭京川：嗯好啊。
　　蕴安：您是？
　　杭京川终于转过头，沧桑而又略显苦涩地笑了笑。
　　杭京川：我，嘿嘿，不过就是玩儿泥巴，这一玩儿就是三十多年啊。
　　杭京川：没办法，喜欢。到北京、天津拜访民间艺术家，也到你们大学偷过课。
　　蕴安：那，听若英姐说，您是在创作《运河神女》？
　　杭京川停下了手上的活计，缓慢地摘下了套袖，转向蕴安，并从兜里摸索出一支香烟和打火机，点上。他的思维骤然变得活跃起来，少见得说出许多话。
　　杭京川：你看哈，这京杭大运河浩浩汤汤，从南到北绵延1700多公里，从开凿到现在超过了2500年，我们甚至都无法想象这是何等伟大的工程。自明而清，600多年，她为我们的家乡带来繁荣，带来兴盛，为我们的家乡带来了开放和文明，培育了太多先贤，也留下了太多故事……
　　蕴安慌忙插话。
　　蕴安：我也是运河岸边长大的呢，不过是在一千多公里外的南方城市……
　　杭京川显得有些激动，他的手势也渐渐多了起来。他深深地沉醉于自己的思绪中，并急切地表达着他的思考。
　　杭京川：千百年，我们是得到了运河的滋养和孕育啊，这里的城市、乡村，无不浸润着运河的风雨，这里的文化、风俗，都是有赖于运河的缔造，流淌着运河的血液。我们其实是运河的子民，我们其实都是运河的孩子呢。
　　蕴安：想到遥远的家乡的运河，竟然和这里一脉相通，真是感到出奇的亲切，还有，特别的温•暖。
　　杭京川：对啊，所以，她应该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应该是一尊女神，一个历经千年风雨沧桑却更加年轻美丽的神女……
　　杭京川仿佛又陷入了沉思，而后喃喃自语。蕴安也有些发呆地看着他。
　　杭京川：所以，我们要把她的精神、她的文化抽离出来，再化身为一尊雕塑，对，要让人一眼就能感觉到出奇的亲切，更应该有时代的意涵，律动，和温度……
　　李若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站到了他们的旁边，出神地听着杭京川和蕴安的谈话。
　　蕴安忽然感受到了李若英的存在，她慌忙站了起来。
　　蕴安：英姐。
　　李若英手里掂着两个十分精致的饭盒，在蕴安面前稍显羞赧。
　　李若英：蕴安也在啊，我以为你去了苦禅美术馆呢。
　　蕴安：听杭老师讲运河、讲创作，受益匪浅呢。
　　李若英转向杭京川，嗔怪起来。
　　李若英：这也不能光谈创作、谈艺术，总得想着吃饭吧!
　　李若英说着将饭盒往杭京川眼前一撂，习惯性地把饭盒一一打开，甚至为他摆好了筷子、勺子。
　　杭京川却伸手抓起了工作台上未成型的泥塑，看着一旁废弃的作品，依旧喃喃着。
　　杭京川：可是，她的精神内核，她的气质神韵，到底在哪儿呢？
　　李若英怜爱地看着他，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她拉起蕴安的手。
　　李若英：这个泥痴！咱走，蕴安，我带你出去转转。
　　
　　9、李奇庄“若英水岸农庄” 日 内
　　农庄就餐大厅十分干净整洁，墙上混搭地悬挂着国画、油画作品，有地方乡村特色的饰物，也有来自高原、草原的挂件。午餐时间尚早，吧台前，李若英和蕴安说着悄悄话，吧台后的酒水架上放置了三五个泥塑人物。一只白色的宠物猫“咪咪”安详地自顾玩耍。
　　李若英：光看你呀，就知道江南的姑娘有多美了。
　　蕴安：英姐，哪天给自己放个假，去我们那儿，我陪你好好逛逛。
　　李若英：去是真想去啊。可是，这么多事儿，哎呀，放不下哩。
　　蕴安有些坏笑着打趣李若英。
　　蕴安：哎呦英姐，都放不下什么呢？不妨说来听听？
　　李若英：去去去，你一个刚出校门的学生娃知道什么。
　　蕴安：我懂啊姐。呵呵，我能看穿姐姐的心呢。怎么样？要不要请我，当个红娘？
　　李若英嗔怪着推搡了蕴安一下。
　　李若英：你变坏，俺可就不理你了啊，小心中午就吃不上淮扬菜！
　　五六个游客从院子里走了进来，有的摘掉太阳帽，有的从肩上卸下旅行包，很熟悉和踏实的样子。李若英慌忙起身微笑着打招呼，引领客人们坐下。蕴安也紧忙着和服务的姑娘一起为客人擦拭桌椅、准备茶水。
　　李若英：来来，快请这边坐，靠空调凉快些。
　　游客甲：你就是若英吧？你这“水岸农庄”可是声名在外啊！
　　游客乙：我们今天可是冲着咱店里的“运河文化宴”来的。我们都好奇你一个“农家乐”咋就整出来“南北全席”了嘞？
　　李若英：还不是仰仗着你们呀，江南江北，文人教授啥的，多的是热情的美食家呢，还专门研究运河文化，俺们就着机会好好学呗。
　　游客丙：这艺术宝地，可是藏龙卧虎呢。
　　众人应和着，一片欢笑和热闹。又有一拨客人前来，同样热情地招呼着。
　　服务员上菜的背景音。
　　服务员：来嘞，杭州老鸭煲，笋干红烧肉……
　　
　　10、李奇庄艺术街 黄昏 外
　　李奇庄艺术街被黄昏笼罩，各色灯光在各家艺术馆舍点亮，街上远近隐约着小提琴音乐和流行歌曲的交响。混搭风格的建筑和装饰在浅淡的夜色中更是渲染了乡村艺术的氛围。
　　杭京川工作室外景，明亮的灯光透过老旧的窗棂照射出来。
　　
　　11、杭京川工作室 夜 内
　　杭京川工作台旁，新设了一个小木桌，桌上放置一个提梁茶壶，几个茶碗。杭京川、李若英、蕴安围桌而坐，靠近杭京川的桌子边儿上，是两个打开的熟悉的饭盒。杭京川颇为深情的讲着泥土的故事，李若英出神地听着，蕴安用PAD打字做着记录。
　　杭京川：你说这泥土啊，都是有气质和生命的。瞧，那边儿麻布下盖着的，就是我和好、摔熟，一直醒着备用的泥团儿，她们在唤醒记忆，焕发新生命呢。几个月前，我沿着运河，一路步行了五六十公里，每走几里路，我就挖出几层土，捏在手里，捧到脸上，品味她的气息，感受她的温度。
　　杭京川慢慢端起杯子，轻轻呷了一口茶水。
　　杭京川：直到到了这里，在运河古渡口旁的小土丘，我感觉才真正找到了她。她的陈旧，她的柔韧，还有她蓬勃的生命力，我觉得这每一抔土都可能是一个千年故事，她的每一分子里都浸润着千年文化……
　　蕴安：杭老师，让您决意留在这里的，除了古渡泥土，还有别的什么没？比如，比如李•英——李苦禅？
　　李若英听出了蕴安的话外之音，慌忙拿手敲打了蕴安一下。蕴安笑笑，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儿。
　　
　　12、杭京川工作室 日 外内
　　杭京川工作室的门虚掩着，李若英一手提着饭盒，一手轻轻敲了敲门，径直推门进去。
　　主观镜头。杭京川的工作室里空荡荡的，一切都在各自的位置，安静着。
　　李若英将饭盒拿出，摆好，心中讶异，口中嘟哝着。
　　李若英：这个“泥痴”，跑哪儿去了？
　　
　　13、乡村段的京杭大运河 外 日
　　运河水色清清，两旁的树木庄稼繁茂葱郁，有知了声声。古渡口对岸泊着一只小船，三两名妇女在小船边冲洗着衣物，几个男孩在河水中嬉戏。
　　杭京川呆呆地立在运河岸边。
　　杭京川用力地抽一口香烟，他在苦苦思索和寻求着什么。
　　
　　14、李奇村“若英水岸农庄” 日 内
　　没有客人的水岸农庄显得十分空旷和安静。
　　李若英在仔细地擦着桌椅，不时地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拭着面颊的汗水。蕴安远远地拿着速写本，勾画着李若英的形象。宠物猫“咪咪”在蕴安的脚旁专注地玩儿着线球。
　　室内忽然阴暗了下来，一道闪电在院子里闪过，紧接着是一声炸雷。
　　李若英猛一警醒，她慌忙跑到吧台后面，拿出雨衣。
　　李若英：这个“泥痴”，傻瓜，都好几天了，在河边！
　　蕴安意识到了什么，也急忙帮着找寻雨具，慌乱中她递给李若英一把雨伞。雨水已经开始倾泻，来不及穿上雨衣的李若英冲出门去。蕴安焦急无措地大声叮嘱。
　　蕴安：慢点儿啊，英姐。慢点儿，注意安全！
　　
　　15、乡村段的京杭大运河 雨中 外
　　雷雨交加，李若英在奔跑着穿过道道雨幕。
　　远远地，透过雨幕，果真有一个呆立的人影。
　　李若英冲过去，把沉迷中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惊呆的杭京川一把揽入怀里，然后李若英急忙撑起雨伞，一手高高擎着，一手照着杭京川的胸前，用力捶了一捶。
　　李若英：你个“泥痴”，傻瓜蛋子；“泥痴”，傻瓜蛋子……
　　李若英的心疼的呵责声被雨水吞没。杭京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稍稍回过神来。
　　杭京川：啊，若英，是若英。
　　李若英：快走，快点回家。
　　李若英拉扯着杭京川往回奔走。路面已经十分泥泞和湿滑，路旁野草间高低不平处可见泥水成流。李若英忽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把杭京川也拽了一个趔趄。
　　李若英：哎呀！
　　杭京川连忙伸手，把李若英拉了起来。
　　
　　16、李奇村卫生室 日 内
　　乡村卫生室陈设简单，白色的调子，异常安静。墙上一只石英钟，“塔塔”地走着秒字，提示着时间的存在。
　　身穿白大褂的女大夫在为临床的患者扎针。
　　杭京川仰躺在病床上，静静地输着点滴，偶尔一两声咳嗽。他在半梦中脑海里闪现过许多温情的画面。
　　闪回。抒情小提琴曲。
　　■若英水岸农庄里，忙个不停的李若英在热情周到地招呼、照顾客人，她端秀温和的脸上透着干练、沉毅与坚定；
　　■杭京川工作室内，李若英温情脉脉地打开饭盒，放好筷勺，后面是灵动的蕴安的身影；
　　■运河岸边，大雨中，李若英为杭京川高高擎着雨伞，捶着他的胸口，大声心疼地呵责：“泥痴”，傻瓜蛋子；
　　■运河岸边，大雨中，拉扯着杭京川回家的李若英“哎呀”一声滑到在地……
　　杭京川禁不住口中嗫嚅，轻轻喊出李若英的名字。
　　杭京川：若英啊，若英……
　　此时掂着盒饭的李若英，已经轻轻坐在了床边，听着杭京川在睡梦中喊着自己的名字，她忍不住俯下身子，注目着杭京川，聆听着杭京川，激动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蕴安手捧一束鲜花闪了进来，百合、玫瑰在满天星的衬托下，鲜艳欲滴，像是专门为杭京川、李若英订制的。
　　蕴安：杭老师，英姐！
　　杭京川从半睡中醒来，看到若英不再掩饰的动情模样，心中更为感动。杭京川局促着想要握住李若英的手，却只是慌乱地伸了伸手，靠的很近，他急切地问起李若英的伤情。
　　杭京川：哦，若英，嗯，你的腿，好些了没？
　　李若英：真没啥事儿，软组织挫伤，过两天就全好了。
　　李若英抹掉了脸颊上的泪珠，一只手有力地握住了杭京川刚才伸近的手。杭京川有些羞涩地试图往回拉了拉，停住了。
　　杭京川转向蕴安，露出孩子般欣欣然的笑意。
　　杭京川：蕴安，我终于找到了呢，找到了《运河神女》的气质和神韵，找到了她的千年精神内核！
　　蕴安：啊，太好了杭老师，祝贺您呀祝贺。还有英姐，祝福你，祝福你们。
　　李若英甜美地微笑着，喜悦和羞涩泛红着面颊。
　　杭京川：若英，《运河神女》这几天就能完成呢。我，我就留在李奇，你说行吗？
　　李若英狠狠地点了点头。
　　李若英：行行，可是行呢，把你的整个人、一辈子都留在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