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简介： [展开]

　　简要梗概：
　　一根指点学校工作导向的魔棒是高考；一条牵动教育工作者鼻梁骨的准绳是高考；一方抛洒着学子欢笑与眼泪的圣地是高考；一枚拨弄每个家庭敏感神经的魔戒是高考；一具操控个人命运沉浮的法器是高考；一桩禁锢中国教育体制改革的魔咒是高考。多数中国人大抵都有一段忘不掉的高考经历，剪不断理还乱的高考情结。
　　
　　详细梗概：（38937字）
　　电 影 文 学 剧 本
　　《高 考》
　　故 事 大 纲
　　（版权登记证号：陕作登字-2015-A-00001215）
　　（1）校长办公室椅座前置有“牧河二中校长李某某”字样的标志牌。李校长正仰躺在椅座上打电话。李校长：“喂……张主席吗？”
　　（2）张扬的父亲推着自行车走进县文化馆大门，从衣袋摸出手机。张父：“哦，李校长……”
　　（3）二中校长办公室。李校长：“你儿子张扬中考成绩不错啊，稳坐全县前五名。报我们二中吧，我向您郑重承诺，三年学费全免！”
　　（4）文化馆大院。张父：“天啦！有这样的好事？您可真抬举我了……”
　　（5）陕南牧河县第一中学会议室气氛森然。教导主任气急败坏地说：“不要脸！简直连羞耻都不顾！中考尖子生，都快让二中抢空了。三年后，咱们一中人跨出校门，我看脑袋只有伸进裤裆里去了！现在，由佟校长安排应急方案！”佟校长：“朽木能雕琢出精美的工艺品吗？麻袋片子能绣出鲜艳的花朵吗？不能！刘佳卉、赵奕然、陈玉娇、张扬等全县中考前十名，都是金榜夺魁的好苗子，一定得给我抢回来！三年之后，牧河县高考状元非我一中莫属！”
　　（6）牧河二中校门前，一漂亮中年女性教师正在打电话。女教师：“喂……陈县长，老同学跟您道喜了，你女儿玉娇考得不错啊，报我们二中吧，就这样说定了！”
　　（7）办公桌上置有“副县长陈某某”字样的标志牌。陈副县长正翘着二郎腿打电话。陈副县长：“咱县一、二中都是省级重点，教育资源基本对等，报哪个学校还不都一样。再说啰，老同学有命，鄙人岂敢不从。哈哈哈哈……”
　　（8）牧河二中校门前。漂亮女教师：“我谅你也不敢不从……大学那阵，你可对本姑娘非礼过的哟，要不要我制造点桃色新闻什么的？嘻嘻嘻嘻……”
　　（9）一中会议室。佟校长拍案而起。佟校长：“你有你的小算盘，我有我的小九九！非常时期，非常事件，必须采取非常措施……你们全都给我行动起来，无论采取什么手段，动用何种关系，花费多大代价，我要的是刀下见菜。争回一个前十名，奖励一千元；争回一个前一百名，奖励五百元。”在场所有教职员工喜形于色，摩拳擦掌。教导主任捧起一叠卷宗：“这里有全县中考前一百名考生详细资料，包括毕业学校，所在班级、任课老师，父母姓名，家庭住址，亲朋好友量化细化到七大姑八大姨。大家人手一份……”
　　（10）茶镇清平湾一处破落低矮的民居前，一中、二中多名教职员工相互争抢全县中考头名考生刘佳卉。她被双方撕扯得东倒西歪，刘父刘母急得惶惶然不知所措。最后双方发生肢体冲突，造成流血事件，以至当地派出所出动了警力。
　　（11）县委联席会议上，陈副县长首先自我批评：“对于一中、二中在生源问题上无序竞争，在茶镇清平湾发生的这场恶性事件，作为主管教育副县长，我有无可推卸的责任，首先在此深刻检讨……”县委潘书记：“佟校长，李校长，二位在茶镇清平湾都很露脸嘛！依我看，你们比当年鬼子进村威风多了！”在众人哄笑声中，潘书记一拍桌案：“生源之争，是我县两所重点高中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与错误的敌人进行的一场错误的战争！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县委、县政府有能力制止这场战争！”潘书记说着向陈副县长使了个眼色。陈副县长：“我把县长办公会议提交县委常委会议的方案通报一下。也就是说，从今年开始，全县考入高中新生，一律按成绩排名，由高到低，以单双号间隔分配到一中、二中两所重点高中就读，不得有任何例外……”潘书记：“县上给你们一二中划定了一条对等的起跑线。这样一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谁跑在前面，谁才是真英雄。靠卑劣手段掳掠优质生源，企图坐享其成，那不叫英雄，叫狗熊！”
　　（12）城区外围简陋棚屋内墙上贴满了刘佳卉的各种奖状，糊墙一样沾满了整个墙壁。来城陪读、背脊伛偻、苍老黑瘦的刘父为孤灯夜战的女儿刘佳卉端来一杯茶水，无声无息地放在桌案上，与回以微笑的女儿对视了一眼，寂然而去。一只落在刘佳卉手臂上的蚊子腹部慢慢地鼓胀，殷红，专注于书本的她浑然不觉。一只绕灯旋转的飞蛾扑进了水杯。刘佳卉右手奋笔疾书，左手摸索着抓住水杯，一仰脖子，漂浮水面的飞蛾呛进喉咙，不禁剧烈咳嗽并干呕起来……
　　（13）一中校园小树林里稍显肥胖、面相憨厚的屈皓晖踱着步子，左手捏着英语单词薄，左手隔空书写单词字母，口中念念有词，由于太得专注，不期一头重重地碰在树身上……
　　（14）语文老师兼班主任王云鹤巡回在一中实验一班晚自习教室，肥胖而笨拙的女生花永芬低声发问说：“王老师，凿壁偷光说的是那个人的故事？”王云鹤：“应该是西汉时期的匡衡了。”花永芬：“那囊萤映雪呢？”王云鹤：“那又是晋代车胤和孙康的故事。”王云鹤冲全班同学稍稍提高嗓音说：“同学们，说到这我顺便提一句。虽然我不太赞成埋头死啃书本，但勤奋毕竟是通往成功之路的必要条件。说到勤奋，咱们实验（1）班两个代表性人物，当然要数刘佳卉和屈皓晖同学了，每一次考试成绩就足以说明这个问题。”同学们敬慕的目光全都扫向刘佳卉和张扬的同桌屈皓晖，只有陈玉娇阴沉地瞪视了刘佳卉一眼。女生但雨薇悄声对同桌花永芬说：“还有一个更勤奋吃苦的人，把班主任都蒙了。”花永芬：“谁？”但雨薇冲刘玉娇扫了一眼：“县长千金呗！她家就在我家对面，每天晚上凌晨两点，她房间灯还亮着。”花永芬：“看不出来啊！她平日在班上最游手好闲啰。”但雨薇：“假象！她早跟咱班第一名刘佳卉较上劲啰。其所以摆出这种假象，目的就是为了麻痹别人，松懈别人战斗意志。我跟她中学同班，知根知底着呢。”花永芬：“人家县长千金都这么用功，看来我还得再加把劲……可惜成绩老提不上去……”坐在张扬前面的刘佳卉那根长辫子耷拉在背后的桌面上，张扬用一只圆规，将辫梢暗暗钉在桌面上。同时，有用一把小刀挑出桌兜木质底板上的一颗图钉。下自习铃声骤然响起，刘佳卉起身时头发根部一阵隐痛，身子趔趄着尖叫一声。张扬：“快来瞧瞧，我们班还有一个头悬梁的刘佳卉啦！”在同学们哄笑声中，刘佳卉秀气的脸子涨得通红，羞怯地瞄了张扬一眼。张扬又暗中朝站起身子的同桌屈皓晖凳子上摸索了一把。继而，坐下身子的屈皓晖又是一声尖叫，不禁捂着屁股弹跳而起。大家定睛一看，一颗图钉居然隔着裤子钉进了屈皓晖的屁股蛋子。张扬：“瞧瞧，我们班又出了个锥刺股！”喧嚣的哄笑声中，陈玉娇替刘佳卉解除了圆规束缚，亲昵地按摩着对方头皮，娇嗔地朝张扬脚背上踩了一脚，有那么一点风情万种，“你学得倒轻松，可也甭欺负人家笨鸟啊！”
　　（15）夜半，一轮朗月透过破败的窗户，投射在睡梦中的刘佳卉脸上。刘佳卉：“（柔声呓语）张扬……张扬……”她惊醒后忽地坐起身子，回想起自己辫子被圆规钉在桌子上的一幕，幸福而羞怯地抓过辫子，在似水月光中默默梳理着……
　　（16）一中实验（1）班教室。张扬悠闲地吹着口哨走进教室，发现花永芬伏在课桌上抱头呜咽。张扬冲屈皓晖发问缘由。屈皓晖：“学校出通知了，期中考试后，要把咱们实验班后进生踢出去，把提高班成绩优异的进步生填补进来。”张扬：“听说这是牧河一中的老传统了。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刘佳卉、陈玉娇、屈皓晖、但雨薇，你们几个出来一下！”
　　(17)学校小树林，张扬等五人围坐一处。陈玉娇紧贴张扬左侧，脉脉含情地注视着对方。张扬：“大成至圣先师，早在两千六百多年前就提出有教无类，如今的先生们却把学生分成三六九等，什么实验班、提高班，普通班……”但雨薇：“那是对外，学校内部叫火箭班、集团冲锋班、渣滓班。”张扬：“如果花永芬真被踢出去，这对她是一次致命打击，一生都将被失败情绪支配，这叫她以后的路怎么走？与其说我们在挽留一个人，还不如说是在拯救一颗不甘屈服的心！”刘佳卉敬慕地望了张扬一眼，怯怯地靠近他的右侧说：“对呀，我还没想到这一层。”陈玉娇厌弃而不为人觉地瞥了刘佳卉一眼。张扬：“只要我还矗在这个班上，谁也别想把花永芬踢出去！”陈玉娇把住张扬右肩，似乎不经意插在张与刘中间，将刘佳卉挤得坐在了地上，而后“忿忿不平”地说：“班长，你说咋办，我们大伙听你的！”。张扬：“从今天起，我们五人晚自习后轮流帮她辅导功课……”快嘴但雨薇插话说：“没用，她得了考试综合征，有时一紧张，连……”但雨薇突然打住话题，捂住自己嘴巴，而后又贴近刘佳卉耳朵悄声言道：“连尿都夹不住。”刘佳卉登时涨红了脸子，将头扭向一旁。张扬：“尽人意而听天命吧。另外，这次期中考试，我们帮她一把。”陈玉娇：“怎么帮？”张扬：“传纸条啊！这个弊，由我来做好了。”陈玉娇眼珠子飞快转动了一下说：“不！为了万无一失，这个弊，最好让咱班每次考试稳坐头把交椅的雷人来做。”大伙的目光齐刷刷扫向刘佳卉。张扬冲刘佳卉发问说：“怎么样，雷人？”刘佳卉最初显得惊秫而又茫然，当目光触及张扬那双眼睛，便慢慢变得如水般柔和，嘴角绽开一抹浅浅的笑意……
　　（18）晚上十二点后，陈副县长在看电视台球赛。陈玉娇一手捏着笔，急匆匆从自己房间出来，似乎要在客厅寻找什么东西。此刻，电视里一名选手捏着球杆，绞尽脑汁，似乎怎么也找不到一处可以击球的位置。解说员发话道：“与其说台球是一门技艺，倒不如说是一门艺术。它的不同凡响之处，就是将对手置于极为不利、甚至是不可逆转的尴尬处境，从而赢得最终的胜利！”陈玉娇看着荧屏，听着解说，一下子定格在原地。陈副县长诧异地望着女儿：“哎哟玉娇，太阳还真从西边露头了，你怎么舍得花几分钟时间看电视？”陈玉娇莞尔而笑：“处处留心皆学问呗！”
　　（19）一中校长信箱前。陈玉娇蹀躞再三，看着周围无人，将一纸折叠起来的纸条投进信箱。
　　（20）教学大楼前的电子荧屏上显现着一行血红字迹——高考倒计时：250天。同学们出得教学大楼，朝校门涌去。陈玉娇紧追几步，贴近张扬身边。陈玉娇：“张哥，干嘛走这么急？”张扬：“我恨不得从这里飞出去……哦，对了，听说最近有一部电影，叫什么《让子弹飞》，真想去看看。”陈玉娇：“好啊！甭忘了约上我啊。”
　　（21）一中校长办公室。佟校长手捏一纸打印纸条，拍案而起，暴跳如雷：“荒唐！滑稽！荒天下之大唐！滑天下之大稽！这样的事，竟然发生在我堂堂一中火箭班！火箭班！”
　　（22）试验（1）班教室。花永芬浑身战抖，口中讷讷不休：“明天就要期中考试了，咋办呀嘛！我咋办呀嘛……”但雨薇：“甭怕，你命带贵人，说不定有人会帮你一把……”
　　（23）夜半。陈副县长与妻子同床共枕。暗夜中，陈妻按燃床头灯，摇醒丈夫并神秘兮兮摊开一张纸团。陈妻：“你瞧瞧，我在纸篓里捡的……”陈副县长看见演算纸上多处写着“张扬”两个字。陈副县长看着看着瞪大了眼睛：“张扬？他是谁？”“想必是玉娇的同学了。”“这么说……她……她……”“别看她成绩不错，如果真摊上这种事，学习会一落千丈啊！”“高中生谈恋爱，那绝对是洪水猛兽……不行……这绝对不行……”突然外面客厅传来一阵轻微动静，似乎门户还发出一声响动。陈副县长夫妻警觉地对视了一眼。
　　（24）城市暗夜中，陈玉娇牵着张扬衣摆匆匆而行。陈副县长夫妻俩蹑手蹑脚，亦步亦趋。
　　（25）网吧内，张扬兴致勃勃地观看着电脑荧屏。陈玉娇心有他属，眯着眼睛，将娇艳的桃腮轻轻贴向张扬臂膀上的衣衫……
　　（26）网吧外，陈副县长怒气冲冲掏出手机。陈妻：“你要干嘛？”“打个电话，让派出所配合广电执法大队，先把这个网吧封了！”陈妻劈手夺过手机：“你疯啦？还嫌张扬得不够！”
　　（27）陈副县长夫妻双双冲进网吧。陈玉娇发出一声凄厉尖叫，撒脚逃出网吧。
　　（28）在街头路灯映照下，牵着张扬一路奔逃的陈玉娇气喘吁吁，饮泣不止。跑着跑着，张扬停下了脚步，陈玉娇急得几乎要哭出声来。陈副县长率妻子冲了过来，怒喝一声：“你这个贼小子是不是叫张扬？！”张扬淡定如常：“是又怎么样？”陈副县长抬脚便朝张扬和陈玉娇各自重重踹了一脚。张扬莞尔而笑：“哎哟，您也不怕有失县长大人的范儿。”陈副县长：“再招惹我家玉娇，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陈玉娇嘶声号哭着扭头狂奔而去……
　　（29）陈副县长与妻子垂头丧气地蜷缩在寝室内。陈副县长：“唉！真有点后悔……想不到一把年纪了，还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居然……居然打了他们……”陈妻：“那也要看啥事。遇到这种事，那个家长能沉住气？”“是啊！每次看到那些没考上学的小女生，在商场或店铺前一扭一扭地，替人家推销商品。如果我的女儿也落到这步田地，可怎么得了哇！”“那倒也不至于。”“如今招干也好，应聘也好，晋级也好，还不都得考啊。就是托个人情，你起码也得入围啊。况且，如今日鬼捣棒槌的事也来越不好办了……”“那也倒是，靠天靠地靠父母，都不如靠自己，业耽搁了，这一辈子也就耽搁了。”
　　（30）通衢大道，均骑着自行车的陈玉娇追上张扬。陈玉娇讪讪地讨好张扬说：“张扬，星期天请你吃烧烤……”只听嘣地一声，张扬的自行车爆了轮胎。张扬：“真倒霉！走到哪，晦气跟到哪。”陈玉娇一跺脚，撒娇般哼了一声骑车离去。张扬将车子丢到补胎师傅那，徒步前行，发现两张卷在一起一元钱被人踏来踩去，就是无人肯将它捡起来。他讪笑着弯腰捡起钱，一路哼着篡改了的一首歌子：“我在马路边，捡到两块钱，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叔叔看了看，骂我真下贱……”路遇一处福福利彩票发售点，张扬将两块钱丢给发售员……
　　（31）刘佳卉躲在一中一个僻静角落，用一只破旧过时的手机幽怨而又难为情地自言自语：“张扬……帮花永芬干那种事……你叫我真为难……”她拨通了张扬电话，却羞答答一言不发。
　　（32）福彩发售点，张扬手机响了，半晌却无人发话。张扬：“喂……喂……是呀这是……”发售员：“报号！”张扬打量着手机上的来电号码，以此号码数值随意发话道：“13、8、9-26/10/32-6……”发售员将机打彩票递给张扬。
　　（33）城市街头，张扬将彩票卷在右手食指上一路走来，被一位病怏怏的农村妇女（刘佳卉之母）叫住说：“买点桃子吧……抿甜抿甜的水蜜桃……”张扬同情之心油然而生，买了一塑料袋桃子，并打问那位阿姨是哪里人，对方说是“茶镇清平湾”的。在翻检桃子时把那张彩票落在竹篮里……
　　（34）上体育课时，张扬一边啃食桃子，一边将其余塞向自由活动的屈皓晖、但雨薇、花永芬等。陈玉娇也喜滋滋将手伸过来，张扬瞪了她一眼说：“丧门星！”陈玉娇一愣，恶狠狠从张扬手中夺过一只桃子。当张扬将一只桃子递给刘佳卉时，她稍显犹豫说：“我家也有几颗桃树……你……你自己吃吧。”张扬收回桃子，从她身边走过时，刘佳卉又犹疑地追过去，怯怯地说：“张扬……我要……”刘佳卉背过他人，坐在篮球场一侧的草地上，双手捧着桃子，敷在心窝，胸部起伏不定，羞怯的脸子有些涨红。刘佳卉这一状态，被奔跑在篮球场上的张扬瞧在眼里，不时向她瞥上一眼……
　　（35）一中考场，高一女教师冲在座考生训斥道：“高一同学听着，学校安排大家单人单桌，又让高三的哥哥姐姐们把你们互相间隔开来，就是为了防止作弊。如果你们向高年级学生求助，或者互通信息，一旦让我抓住，当场取消考试资格，成绩为零，张榜公示，在校期间取消各种评优资格！”一旁的王云鹤苦笑着摇摇头。
　　（36）一中考场不远处实验大楼楼顶，佟校长一手捏着对讲机，一手抓着望远镜，透过阔大而敞亮的窗户，将考场内紧张得浑身打抖的花永芬尽收眼底。朗照的阳光使得佟校长汗水迷了眼睛，他将对讲机置放平台，又将假发一把抹落，丢上平台，掏出手绢揩拭着秃顶及脸面上横溢的汗水……
　　（37）一中考场，王云鹤与那名高一女教师沿过道为各自所带纵排考生分发试卷。坐在第二组倒数第一座的花永芬蜡黄的脸上沁出一抹细汗，拖着哭腔哼哼唧唧地瞅着坐在第四组（贴墙）倒数第一座的刘佳卉。刘佳卉冲对方暗暗点了点头，似乎在达成某种默契……
　　（38）城市住宅小区。刘父（刘佳卉父亲）从板车上端起二十多个蜂窝煤，颤巍巍沿着楼梯拾级而上。一名摩登女郎叩响着高跟鞋前面导引。女郎：“快点，上六楼！”
　　（39）一中考场。刘佳卉趁王云鹤与那个高一监考女教师背身之际，将一个纸团投向花永芬。花永芬接在手里，笑嘻嘻埋头将其绽开……
　　（40）实验大楼楼顶的佟校长左手提着望远镜，冲紧捏右手的对讲机厉声发话：“快！第二组和第四组最后排两个高三女生，赶快行动！火速出击！”炽热的太阳将佟校长锃亮的秃顶映射得闪闪发光。
　　（41）一中考场楼下，一名膘壮保安冲对讲机大声发话道：“好唻！”另一名保安随膘壮保安飞扑般冲上楼梯。
　　（42）一中考场，刘佳卉已被另一名保安请出考场。膘壮保安一手捏着那张绽开的作弊纸张，一手拖着花永芬衣领，强行将其拽出考场。坐在地上不肯离开的花永芬嚎啕大哭，如同街头耍赖的泼妇，情状极其惨烈。
　　（43）校长办公室，佟校长厉声追问泪流满面的花永芬姓名。当他认出另一名女生竟然是刘佳卉时，眼睛瞪得溜圆，一把将班主任王云鹤揪出户外。佟校长：“她……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刘佳卉！这到底是怎么搞得？这么优秀的学生，怎么也干这种事？！你这个班主任是怎么当的！”王云鹤：“不可思议！是什么力量、或者是什么人能让一个自尊自爱、品德高尚、时时处处严于自律的好女孩干出这种事来，对我来说也是一个谜。”佟校长：“刘佳卉是全校学生的榜样，是牧河一中的骄傲，这面旗帜不能倒！你给我严格保密，就当今天什么事也没发生。如果走漏了消息，我唯你是问！”“那这件事怎么处理？”“还能怎么处理，赶快请刘佳卉同学赶赴考场，继续考试。”“那花永芬同学呢？”“她就另当别论了。顶风作案，胆大包天，不严肃处理，不足以震慑冥顽，严肃校纪！”
　　（44）一中教学楼大厅前的公示牌上张贴着一张对花永芬记大过处分的布告，周围围满了各班学生。一位绰号叫做铁头的普通班男生叫嚷道：“怎么，火箭班的高材生好下作哟，连她们也干这种事！”一个同伙随生附和道：“越是火箭班，越计较分数。像我们这些残渣余孽，考个鸭蛋，正好打打牙祭！”张扬慢条斯理地将布告揭下来，卷作一处。铁头：“天啦！有人敢揭皇榜，好样的！”普通班同学随声附和，振臂欢呼：“好样的——好样的……”
　　（45）刘佳卉、屈皓晖、陈玉娇、但雨薇紧随张扬，后面跟着成群结队的老师和同学，浩浩荡荡涌向校长办公室。张扬：“报告！”佟校长（画外音）“进来。”屈皓晖等人面有惧色，欲前又止，特别是刘佳卉，惊恐得汗流满面、羞愧面红耳赤，屁股撅起直朝后缩。陈玉娇察言观色，神情瞬息万变。张扬：“你们几个，要是有人畏葸不前，胆敢临阵脱逃，看我不拧断他的脖子！”说着一把拽住刘佳卉，大踏步冲进校长办公室。陈玉娇箭步上前，一把揪住张扬衣摆，作雄赳赳气昂昂状，与张扬并驾齐驱……
　　（46）校长办公室，佟校长手拍桌案上的布告，冲张扬等五位学生暴跳如雷：“放肆！大胆！张扬同学，你可甭张狂得过头了！要不是学习成绩还算优异，你早就被开除了！”“一好遮千丑，这都是您英明伟大的治校方略啊。既然我臭名昭著，无可救药，那您就看着办呗。”“你到底要干什么？“嘻嘻，小事一桩，请您收回成命，以公告形式撤销对花永芬同学的处分。”“异想天开，白日做梦！”“那您说说看，凭什么给花永芬同学记大过？”佟校长扬着那张皱巴巴的作弊纸张叫嚷道：“考场作弊，人赃俱获，被两位保安抓了个现行，难道这还不够吗？！”“哎哟哟，佟校长，您搞错了吧？那分明是花永芬自己答题时的演算草稿。（冲屈皓晖等人）你们说是不是！”屈皓晖等人一呼百诺，齐声响应：“是！”只有刘佳卉将头扭向一边，回应少气无力。佟校长一手拎着作弊纸条，一手拎着一张试卷，冲拥堵门前的所有老师和学生展示一过，哂笑着汹汹言道：“让大家看看，让大家伙都看看，花永芬的试卷也在这里，大家看看它与这张作弊纸条上的字迹，是不是出自一人之手！”众人均摇了摇头。佟校长：“事实胜于雄辩。张扬，我看你还有何话可讲！？”张扬：“嗷！看来，我们真误会您了。既然是合伙作弊，另有其人，那么，就请佟校长当着老师和同学们的面，把那个传纸条的人揪出来！”佟校长顿时为之一愣，连连后退，眼珠子不经意地扫视了刘佳卉一眼。刘佳卉涨红着脸子，缩在人后不敢露面。继而，张扬挺身上前，伸手去抓佟校长手中的纸条：“这张纸条上的字迹，我们班同学一眼就能认出它是谁的笔迹。让我们看看，一准替您揪出背后真凶！”佟校长自感着了张扬是道儿，涨红着脸子，护持着那张纸条连连后退：“岂有此理！牧河一中，岂是你撒泼耍赖的地方！我堂堂一中校长，难道让你这个乳臭味干的毛头小子玩弄于掌股不成！？教导主任何在！再出一张布告，就张贴在原地，让所有保安人员守候在那。你张扬有种，就再给我撕撕看！散了！都给我散了！”张扬被几个保安拖离现场的同时高声叫道：“佟校长，没找到背后真凶，怎么能随便定案？让您当法院院长，牧河县百姓早没活路了……”
　　（47）张扬、屈皓晖、刘佳卉、但雨薇、花永芬等骑车回家一路同行，人人面现愁容，神气沮丧，只有陈玉娇神色诡秘，嘲笑似的瞥了张扬一眼。但雨薇：“一定有人暗中捣鬼，要不然，佳卉跟永芬怎么会一块被抓？”屈皓晖：“是啊，两个保安好像早就埋伏好了。”陈玉娇飞快地转动着眼珠：“我也觉得蹊跷。不知是哪个奸佞小人在背后捣鬼！”陈玉娇说着瞥了刘佳卉一眼：“该不是全校出了名的好学生、乖孩子贼不打三年自招了吧？”众人齐刷刷把目光扫向刘佳卉。刘佳卉停下车子，委屈得抽泣起来：“没有……我没有……呜呜呜呜……”张扬：“不会！佳卉不会干这种事，我相信她。没有根据，不要胡乱猜测。”花永芬哭泣着说：“咋办啊！呜呜呜呜……布告又贴出去了，不但受了处分，我还要被他们从班上踢出去的……呜呜呜呜……”张扬：“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也出一张布告，如果这张布告上出现你们的姓名，大家敢不敢？”陈玉娇：“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张扬张臂一撸，将众人圈作一处，悄声嘀咕了一阵，屈皓晖、但雨薇、花永芬几乎蹦跳着欢呼起来。刘佳卉笑得很勉强，陈玉娇笑着笑着，脸上的神情慢慢凝固起来……突然，近旁福彩发售站响起一阵鞭炮轰鸣声，一条横幅赫然出现在发售站门楣上，其上大书“热烈祝贺我站发售双色球福利彩票高中伍拾肆万元大奖”，门前木牌上还大书一组中奖号码。张扬等人朝那里瞥了一眼，便骑着车子掉头而去。后面的刘佳卉望着那组号码自言自语道：“真巧，怎么跟我手机号码一模一样……”
　　（48）厨房里，病恹恹的刘母将竹篮（曾盛放桃子）里的麦秸倾倒在灶膛前，一张皱巴巴的彩票也随即落在灶膛前……
　　（49）教学楼大厅前公示牌上除了补贴的那张花永芬记过处理公告外，还并排张贴着一张刘佳卉、陈玉娇、张扬、但雨薇、屈皓晖等五位同学的“转学声明”。大楼前围满了教职工与各年级学生。铁头兴高采烈，神气活现地登台宣讲：“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万岁！”普通班学生一呼百诺，齐声相应：“万岁！”铁头：“以刘佳卉同学为首的五位顶尖高手，一旦转入牧河二中，这意味着什么？”一位流气女生应声作答：“意味着高考状元胜利大逃亡！”一长发男生：“意味着牧河一中明年高考要拉稀！”铁头：“天作孽，犹可活……”流气女生：“人作孽，不可活！”铁头：“这叫自毁长城。罪有应得！”流气女生：“金猴奋起千钧棒。”长发男生：“玉宇澄清万里埃。”铁头：“乌拉！”普通班学生：“乌拉！”
　　（50）几名副校长与教导主任陪着丧魂失魄的佟校长，跌跌绊绊冲下楼梯……
　　（51）大厅前，张扬见得佟校长一行急匆匆赶上前来，扯开嗓门高声大叫：“两年前，县教育局剥夺了我们报考权利，把我们强行分到牧河一中。今天，我们要做一回自己！国家明文规定，报考自愿，转学自由，任何人不得强行干预。此地不留人……”屈皓晖：“自有留人处。”张扬：“离了张屠户……”但雨薇：“不吃混毛猪！”张扬：“哦！正好佟校长来了，我们把转学申请交给您。”递交申请书时，刘佳卉畏畏缩缩，张扬瞪了她一眼，这才犹犹豫豫掏了出来。陈玉娇疑虑重重，张扬抬起右膝，朝她臀部顶了一下，力促她下定决心。陈玉娇一摸臀部，娇羞满面，干脆利落地将申请书递向佟校长。佟校长：“陈玉娇，你爸是主管教育的，他亲手把你交给我，是让你来这胡闹的吗！”佟校长又把目光转向刘佳卉：“刘佳卉，你甭揣着明白装糊涂，一中对你怎么样，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张扬将其他四人的申请收集一处，一并恭敬地呈向佟校长说：“佟校长，我们五人的转学申请，您接也好，不接也好；批准也罢，不批准也罢。反正我们今天走定了！”张扬将一叠纸张冲佟校长怀里一赛，有两张随风飘落地面。佟校长捧着其余几张纸，一下子愣在原地。张扬冲刘佳卉等五人发话说：“我跟二中李校长谈过了，过去后，咱们五人每学期享受三千元助学金。如今，二中门前（模仿宋丹丹）人山人海，红旗招展，锣鼓喧天，全校师生正准备夹道欢迎我们啦。走！”张扬等五名学生抱起书本，背上书包，做势欲走。佟校长神色瞬息万变，回嗔作喜笑脸相向说：“同学们，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并不奇怪，也不意外，这暴露出学校工作的确存在某些方面的问题，有待进一步改进。我们就是要创造一种自由平等的民主氛围，这很正常嘛！学生历来都是教育的主体，理应受到尊重。至于转学一事，可以从容处理嘛，校方与这五位同学深入交流交流，我看很有必要。请！”佟校长向几位学校领导及保安使了个眼色。众人闻风而动，将张扬等五人连拖带拉，拽向会议室方向。佟校长这才冲围观的老师学生厉声吆喝：“散了！还不给我散了！”
　　（52）会议室，佟校长及几位领导与张扬等五人相对而坐，一名年轻女教工替张扬他们摆上茶水。佟校长：“学校虽然不是耍哥儿们义气的地方，但你们为了花永芬同学那点事挺身而出，起码体现出一份真挚的同窗情谊，这一点弥足珍贵！”教导主任：“是啊，我们就是要大力倡导这种友爱精神。”但雨薇忍俊不禁，掩口窃笑。佟校长：“至于对花永芬同学的处分，如今看来的确显得仓促了点，草率了点。（摸出那张作弊纸条）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张纸条出自别人之手，把它看做花永芬同学答题时的演算草稿，似乎也说得过去，（打望众位领导）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张扬等三人均掩口窃笑，刘佳卉涨红着脸子，将头扭向一边。陈玉娇瞥了刘佳卉一眼，似乎心有余憾，忿忿不平。教导主任：“那是那是，处罚从来都不是目的，重在教育嘛。”佟校长：“所以嘛，我们几个合计了一下，决定撤销对花永芬同学的处分。不过，你们几个也得出一份声明，在全校范围内以正视听，消除不良影响……常言说，走一处不如守一处，你们已经进入高三年纪，在这最后的冲刺阶段，浑身是要脱三层皮的，到一个新环境不适应咋办？”教导主任：“可不是，到这种勒弓上箭的时候，你们折腾得起吗？”张扬：“事情到了这一步，眼不见心不烦，留下也没面子。我们决定与花永芬同学共进退，去意已决。各位领导的好意，我们几个心领了！”屈皓晖：“是啊，开弓没有回头箭！”但雨薇：“好马不吃回头草！”佟校长显得有些猴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哦，对了！张扬同学的父亲，就是咱们县作协主席，最近不是出了本书吗？笔锋何其犀利！思想何等深邃！我可是先睹为快啊？”教导主任：“这部鸿篇巨制，全方位、多角度再现了我们牧河县革命老区光荣历史，具有史诗般的文献价值！”佟校长：“我们不是倡导革命理想教育吗？特别现在的小青年。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甜不甜，想想喜儿过大年。我看这就是一部活生生的乡土教材。”但雨薇傻兮兮发问说：“喜儿是谁？”佟校长双手一摊：“你瞧瞧，连喜儿都不知道，可见革命理想教育何等迫切。她被恶霸地主黄世仁逼上深山，后来变成了白毛女。”但雨薇：“哦，对了……（学唱）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佟校长：“好啰好啰。再说了，我们也有扶持本土作家的责任和义务。总务主任！”总务主任：“佟校长，啥事，您尽管吩咐。”佟校长：“买一百本回来，现金支付，马上就办！”总务主任：“好唻！”张扬等人均忍俊不禁，掩口葫芦而笑……
　　（53）夜晚，张父张母正在客厅看电视，放学归来的张扬将厚厚一叠人民币朝茶几上一砸，将他的父母惊了个大张口……家里热水器坏了，张扬约上屈皓晖一同去澡堂洗浴。
　　（54）澡堂内，屈皓晖认出来替他们俩搓澡的中年男人，竟然是刘佳卉的父亲。
　　（55）一中实验（1）班课堂。女数学老师：“这次数学月考，我们挖来的这份全国一流学校试卷，集中了各地高考试卷中最后那道发挥性偏题难题，全年级一大半不及格，我们班居然还有两位同学得了八十多分，他们便是刘佳卉和张扬同学，实在可喜可贺。我这就把试卷发给大家，互相交流一下。”大家敬慕的目光齐刷刷扫向张扬与刘佳卉。当试卷发到陈玉娇手中，她将其掩藏桌底，稍事展露，显现出的分数是79分。但见她狠狠朝刘佳卉瞪了一眼，暗中把试卷撕得粉碎。同桌的屈皓晖与张扬窃窃私语，陈玉娇贴近他们偷听起来。张扬：“佳卉学得太苦了，我真担心她拖垮了身体。”屈皓晖：“可不，她能学得像你一样轻松就好了！生活也不怎么好，他爸穷得在澡堂当搓澡工，可能也买不起营养品。我们要不要帮帮她？”张扬：“不！ 她自尊心很强，这样会伤害她的。”
　　（56）回家路上，陈玉娇与一位红衣女生并排骑车前行。陈玉娇义愤填膺：“咱们班有些人好阴暗，把佳卉他爸澡堂子给人搓澡的事到处张扬，生怕别人不知道。”红衣女生顿时来了兴趣：“是吗？这可是个爆炸性新闻……”
　　（57）一中门前，红衣女生与另一名矮个女生推车并肩而行。红衣女生贴近矮个女生窃窃私语：“你知道佳卉进城陪读的老爸是干什么的吗？”矮个女生：“我看见他给人家朝楼上搬蜂窝煤。”红衣女生：“晚上还去澡堂子替人家搓背。”“真有这事？”“给咱们班几个男生搓过的，叫他们认出来了……”
　　（58）张扬与屈皓晖在学校草坪晨读英语，但雨薇匆匆赶来。但雨薇：“张扬，佳卉他爸真的给咱们班男生搓过澡？”张扬与屈皓晖警觉地对视了一眼。张扬：“但雨薇，你听谁说的？”“你传我，我传他，全班都传遍了。”张扬：“雨薇，你摸摸底，看看散布这件事的源头到底是谁！”但雨薇：“不用查了。有个人，城府深的超出一般人想象，包括上次我们帮花永芬作弊的事，我怀疑都是她搞的鬼。”屈皓晖：“谁？”但雨薇：“听说官场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从古到今都是个大染缸。不知这些坏习气会不会传给下一代？”张扬、屈皓晖若有所悟，惊惧地对视了一眼。张扬：“雨薇，没有根据，不能随便怀疑一个人。”但雨薇冲张扬肩头擂了一拳：“哥们，相信女人的直觉吧！”
　　（59）教学大楼前的电子荧屏上显现高考倒计时：120天。
　　（60）高三实验（1）班家长会上，陈副县长与张父迎头相遇，亲切握手时对身边传茶水的陈玉娇说：“这位是咱们县作协张主席、文化馆研究馆员，享受副处级待遇。快叫张叔叔。”陈玉娇：“张叔叔好！”张父也对一旁添水的张扬说：“这位是你陈叔叔，主管咱县教育。”张扬哂笑着问候道：“陈叔叔好！”陈副县长显然认出了张扬：“天啦！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不认一家人了这是。”陈副县长一把将张扬拖至一旁，压低声息说道：“那天晚上的事，不再记恨叔叔了吧？”“您瞧我这副身板，还挨得起你一脚。”“哈哈哈哈……你这混小子！”又矮又胖的花永芬母亲看着一旁的张扬和陈玉娇，大声大气地说：“哎哟哟哟哟……一个是陈县长千金，一个是张主席公子，长得多俊俏，多英武，这简直就是一对金童玉女嘛！听说还都是全年级学习尖子，我要是他俩谁他娘，睡到半夜都笑醒了！”陈副县长森然发话：“这话我爱听，但不是时候。张扬，高考一结束，叔叔请你吃大餐，咱爷俩喝他个昏天黑地。记住，必须是高考结束！”陈玉娇瞟了张扬一眼，羞涩地躲到父亲身后。永芬母冲张父搭讪说：“张主席，我可得好好感谢您啦！”张父：“这话从何说起？”“要不是你家张扬，我家永芬早被踢到慢班去了。我女儿说了，如果真的把她从火箭班踢出去，她就不活了，从这座教学楼楼顶跳下去……”刘佳卉扶着她的父亲缓缓走进教室，众多同学都将目光移向刘父，有的叽叽咕咕，有的掩口窃笑，低声议论着替人搓澡的事。班主任王云鹤与陈副县长迎上前去，将刘父让在最前排中间位置。陈副县长：“刘老兄，这次家长会上，我又得跟您道喜了。听我女儿玉娇说，自从进入高中，你女儿刘佳卉成绩排名，一直稳坐全年级第一把交椅，直到现在无人打破这个神话。我想，一个优秀的女儿背后，一定有一位伟大的父亲，特别是处在你们这样的家庭环境。”所有家长全都把敬慕的目光投向刘父。刘父黧黑而消瘦的脸上盈满了喜悦……
　　（61）县城那家彩票发行站前，店主门楣上的那条横幅自语道：“54万元大奖竟然无人认领，那张彩票钻到他娘哪儿去了？”随即对发售彩票的一位女员工发话说：“赶明做一张广告牌撑在街上，提醒提醒那个倒霉蛋！”女员工：“嗯！”
　　（62）刘家灶房内，病恹恹的刘母烧水做饭，抓了把柴火填进炉膛，那张彩票也夹杂在柴火中，幸而在填进炉膛的一瞬间又掉向地面，散落在平铺灶前的柴草中。
　　（63）语文课堂上。王云鹤：“文以情动，最忌无病呻吟。下面有一篇出自我们班同学的作文，姑且把它当做范文，读来大家听听。这篇作文的名字叫《父亲的天堂》。”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王云鹤：“除了后半夜短短的三个时辰，父亲为了他的女儿，从早到晚都在劳作。一大早要赶往建筑工地，瘦小的身子攀上高高的脚手架，像干枯的鸟巢在风中摇曳。休息时还要替人家搬运蜂窝煤。有一天，他伛偻着腰身，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地搬上六楼，一不小心绊了一跤，二十多块蜂窝煤全碎了，父亲心痛得哭了，他说，‘我女儿的一本练习簿没了……一碗红烧肉没了’……到了晚上，他还要去澡堂替人家搓澡。我隐隐感知到，在我熟识的人当中，兴许也接受过他笨拙的服务。他那布满老茧的双手，搓痛了人家吗？父亲曾多次自豪地对我说，我凭力气挣钱，只要我的女儿能吃到可口的饭菜，跟其他孩子一样，也能穿上鲜艳的衣衫，我一点也不感到丢人。有这样的父亲，作为女儿的我，也依旧在人前挺直着腰杆……”班上已经有同学开始抽泣。王云鹤：“……父亲还对我说，‘城里的钱怎么这么好挣，来这里陪读的日子，我就好像进了天堂一样！’天堂……天堂，一个充斥着冷漠与鄙夷的地方，一个饱含着汗水与眼泪的地方，竟然成了父亲的天堂……在这座天堂里，他喜笑盈盈，如沐春风……”王云鹤老师喉结梗动，同学们大部分已泪流满面。王云鹤：“又有一天，父亲兴致勃勃地告诉我，他这一天居然挣了一百二十多块钱。然而就在这严寒的一天，整天整夜刮起了西北风。风儿，请你不要这么一个劲地吹！如果你一定要吹，请别吹到这遥远的秦巴山区；如果你一定要吹到秦巴山区，请不要吹到一个叫做牧河县的地方；如果你一定要吹到牧河县，请不到吹到那间低矮破旧的小棚屋。那里憩息着一位父亲，一旦惊扰了他，他就会想到他的女儿，想到女儿的吃，女儿的穿，女儿的健康，女儿的学业，女儿的未来，这仅仅属于他的三个时辰，就再也难以安眠了……风儿，我求求你，别惊扰那位苦难的父亲，求求你……风儿……我求求你……别吹了……你别吹了……”全班同学有的抽泣，有的呜咽。王云鹤出得教室，用一副洁白的手绢捂住双眼……
　　（64）上自习时刘佳卉突然晕倒，张扬强行将其拖出教室。陈玉娇也鬼鬼祟祟跟了出来。
　　（65）张扬拖着刘佳卉一路前行，说是“你不能这样累下去了，必须缓解一下。”张望着紧关的电动栏栅大门，刘佳卉说：“没有班主任手谕，我们出不去的。”他们来到一处栏栅围墙底部下水道旁。张扬慨然兴叹：“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一个声音高叫着：——爬出来吧，给你自由！我渴望自由，但我深深地知道——人的身躯怎能从狗洞子里爬出！”张扬望了一眼讪笑着的刘佳卉说：“看来，我们今天真要做一回狗了。”张扬、刘佳卉先后帮衬着从下水道爬了出去。张扬冲栏栅围墙内一中高举双手咆哮般吟诵道：“我希望有一天地下的烈火，将我连这活棺材一齐烧掉，我应该在烈火与热血中得到水生！”张扬牵着刘佳卉飞奔而去，随后的陈玉娇也爬出了下水道……
　　（66）清澈的牧马河上游，张扬尽情地畅游在河道中。刘佳卉并拢双腿，坐在河边的石滩上，将脚伸进水中，羞怯地望着水中赤膊搏击的张扬。张扬游近刘佳卉，趁其不备，一把抓住对方双脚，强行将她拖入水中。刘佳卉在水中扑抓着、嘶喊着，样子非常狼狈。不远处掩身壕堑下面的陈玉娇望着二人水中戏耍逗闹的情景，紧咬着的下唇几乎要沁出血来。
　　（67）河畔，坐在石滩上的刘佳卉双腿尽可能并拢一处，上身短袖单衫与短裤湿漉漉紧贴身子，勾勒出单瘦而苗条的少女身段，双手护持着胸乳部位，尽量歪着身子，避开坐在身旁的张扬，双颊涨得通红通红。张扬目不转睛地望着刘佳卉说：“佳卉……我就喜欢你害羞的样子。”说着，张扬伸出一只手臂，刘佳卉惊恐地尖叫一声，竭力朝一旁避开……不远处壕堑下面的陈玉娇恨得双眼淤血，一抹殷红从她紧咬的下唇溢了出来……
　　（68）校长办公室。佟校长一拍桌案，大吼一声：“这还了得！王云鹤，你这个班主任是怎么当的！”王云鹤：“不就逃了一次学，到牧河游了游泳嘛。”佟校长：“什么？难道你就没意识到游泳背后的故事？”“还有故事？”“一对少男少女，露胳膊亮腿的，在水里瞎扑腾，无异于移干柴近烈火，难怪其燃啊！”一旁的教导主任火上浇油：“如果高三两个顶尖尖子生真的谈起恋爱，明年高考，一中状元夺魁就没指望了！”佟校长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将其狠狠摔在脚下，碎为残渣，厉声吼叫道：“那牧河一中的天就塌了！”
　　（69）校委会上，佟校长言辞铿锵，掷地有声：“牧河一中重点班级，绝不容许早恋现象发生！今天就这个议题，大家谈谈想法，出出主意。”女副校长：“这种现象，在慢班尤为突出。我建议在积极疏导的同时，增设生理卫生课，消除青少年青春萌动期男女之间的神秘感，借此保证身心健康成长……”教导主任：“这件事要特别慎重。对青少年而言，男女生理上的事最好不谈，以免诱导他们乱了心思，想入非非……”王云鹤不由笑了起来：“哈哈，我的大主任，依你之见，开设生理卫生课，岂不成了诲淫诲盗？”“王老师，您是教语文的，我说话没您那么文雅，却很实在，这就跟一泡狗粪一样，埋着不臭，要是把它抄开了，就会越抄越臭。”会场爆发出一阵笑声。佟校长：“话丑理端，话丑理端啊！先发个布告，牧河一中所有学生，严禁下河游泳，特别是男女混杂，伤风败俗！如有违反，严惩不贷！”
　　（70）实验（1）班语文课堂。王云鹤：“还有一种修辞手法，叫做‘归谬法’。谁能说说它的含义？”有少数同学举起手来。王云鹤：“陈玉娇，你说说看。”陈玉娇起立回答说：“就是对一个错误论题不直接否定，而是先假定其真，然后据此推导出一个荒谬的结果，再由结果的荒谬推出该论题的荒谬。这种间接否定错误论题的论证手法就叫归谬法。”王云鹤：“嗯，回答十分精确。请坐。”陈玉娇落座时朝身旁的张扬稍显得意地瞟了一眼。王云鹤：“那么，对此论证方法，那位同学可举例加以说明？”课堂上沉寂了一阵，刘佳卉举起手来。王云鹤：“刘佳卉同学，请讲。”刘佳卉：“唐弢《锁忆》一文中，述及国民政府某地方官僚禁止男女同泳，鲁迅先生运用归谬法对此进行辛辣讥讽。大意说与其禁止男女一起游泳，还不如给每个人都带上防毒面具，这样既不会抛头露面，又不会皮肉接触，（稍显羞涩）更免得男人呼出的气让女人吸进去，女人呼出的气让男人吸进去……”同学们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王云鹤：“精辟，十分精辟！这一例句，应该说是议论文‘归谬论证’应用典范。请坐。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张扬喊了声报告，并举手站起身子。王云鹤：“哦。张扬同学，请讲。”张扬：“我看，鲁迅这个老不正经的，应该揪出来批判！”同学们一阵爆笑。王云鹤：“说说看，你的依据？”张扬：“牧河一中近日不是也有男女同学下河游泳吗？学校布告上定性为‘以下河游泳之名，行男女暧昧之实，有伤风化，务须绝对禁止。’我想，一中多次被上级部门评为教育先进单位，近日又荣获汉川市文明单位标兵。所以嘛，一中的作法一定是对的。据此推论，为男女同泳极力辩解的鲁迅，肯定是个老不正经，您说应不应该批判？”课堂上又是一阵爆笑。王云鹤：“哈哈哈哈……好一个精妙绝伦的反证归谬。恃才傲物口无遮拦，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张扬啊张扬，老师算服你了！”
　　
　　
　　
　　（71）教学大楼前的电子荧屏上显现高考倒计时：90天。
　　（72）学校大会议室，县委、县政府领导看望高三教师。佟校长：“时临高考冲刺的最后关头，县委、县政府领导在百忙之中，前来看望慰问高三任课老师。这是对我们最大的关怀，也是最大的鞭策。大家欢迎潘书记讲话！”潘书记：“每年高考，考的是什么？考的是学生，也考的是老师，是学校，是教育局，是地方政府，也是我这个县委书记！”王云鹤悄声讥诮道：“还有教育部、国务院哟？”潘书记：“我们这个国家级贫困县，资源短缺，工业乏力，多考出去几个大学生，既缓解了就业压力，又为国家输送了人才，作为老师，你们功德无量啊！我们的长江防护林工程，不但要为北京输送一江清水，还要为北京输送高质量人才，要考就往北大考，往清华考，靠他个轰轰烈烈，考他个气壮山河！”佟校长带头鼓掌，会场气氛热烈。潘书记：“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看这话说的实在，世上哪有马儿跑得快又不吃草的道理？不久的将来，牧河县高考庆功宴召开之日，就是我向你们兑现承诺之时。那么，你们如何向我兑现承诺？如何向牧河县四十一万民众兑现承诺？战场上冲锋陷阵是要流血牺牲的，在这高考冲刺的最后阶段，你们面临的又何尝不是一场短兵相接的战争？老师们，统百万之师，攻必克，战必胜，马革裹尸，血染征袍，牧河县再创教育新辉煌，就全靠你们啦！”随着话音落点，潘书记朝桌面上重重擂了一拳。会场上顿时响起热烈掌声。
　　（73）高三课头一组办公室，王云鹤等各科任课老师埋头备课。一位英语老师神秘兮兮发话说：“各位，我从北京海淀某王牌中学挖了一套习题……”女数学教师：“甭故弄玄虚，外流的都是赚钱的。”物理教师：“猫是不会把上树的本领教给老虎的。”化学老师：“美国和俄罗斯出售武器，能把核心技术卖给你？”外语老师：“nao……nao、nao。我同学在该校任教，磨破嘴皮也不赏我这个面子。你们猜我最终怎么挖到的？”女数学教师：“说说看！”英语教师：“暗地里用三千元压岁钱买通了他儿子，在做题时用手机拍照发过来的。”众人立刻产生兴趣，英语老师将各科习题发给对应任课老师一份。大家看了都说“既有深度，又有广度，而且发挥性极强，每一道题都出得非常巧妙，既启发学生心智，又紧密关联所学知识环节，具有极强综合运用功能。”于是众人凑钱将习题买来，发给所带班级学生回家秘密练习，严禁外传。
　　（74）高三课头二组办公室，各科代课老师神神秘秘凑作一处，窃窃私语。语文女老师：“你们知道这次月考，咱们实验3、4班被1、2班甩在后面的原因吗？”众人均疑惑地摇摇头。语文女老师：“实验1、2班不知在哪挖了一套练习题，学生们偷偷摸摸拿回家做，还背着咱们3、4班学生，跟心肝宝贝一样，看都不让看一眼！”英语老师：“有这种事？这也太本位了吧！”化学老师：“都带一个学校实验班，挖了套题还藏着掖着，想独吞奖金啊？太贪了吧！”物理老师：“（冲语文女老师）伙计，得想办法挖过来啊！”语文女老师：“先找找我的同行王云鹤，探探口气。他是课头一组组长。”
　　（75）夜晚，王云鹤将按响门铃的实验3、4班任语文课女老师客气地请进门家。王云鹤：“哦，黄老师，什么风把您吹到我家来了？”语文女老师：“当然是春风了。嫂子呢？”“伺候女儿月子去了。”二人沙发上刚一坐定，语文女老师便一屁股凑近王云鹤，嬉笑着说：“咱俩人不亲行亲，赏妹子个面子，把你们挖的那套题交出来。我不管其他科目，只要语文单科。”王云鹤：“这……他们有约在先……再说，这套题也不是出自我个人之手，我不能……”语文女老师即刻捂住面部，踢着双腿嘶声尖叫起来：“哎——嗯……王云鹤，你个假道学先生，趁嫂子不在，竟然对我……哎——哎……”王云鹤大惊失色：“黄老师，你……你这是……请你自重！”惊恐万分的王云鹤一边关闭窗户，一边苦苦哀求：“我的祖奶奶，我求你别叫了……我给你……给你……”王云鹤掏出一只优盘，塞进对方手里，随即连推带拉，将语文女老师搡出家门。屋外的语文女老师红着脖子，冲防盗门做了个鬼脸。屋内的王云鹤跌足长叹：“本本分分个女人，怎么就……唉，咋都把人逼到这一步了！”
　　（76）校长办公室，佟校长将王云鹤、高三课头一组那位英语老师请上沙发，掩上门户，泡上茶水，表情严肃地说：“一个战壕的战友，怎么可以对同生死共患难的弟兄留一手呢？把那套题交出来，我出钱买行了吧。”英语老师讪讪发话说：“佟校长，我……”佟校长：“你们实验1、2班浑身是铁，能打几颗钉，我们打的是总体战！再说了，还都不是为了党的教育事业！”英语老师：“好吧。您校长发话了，我还能咋样。”佟校长：“这不就得啦！”王云鹤：“佟校长，这套习题，不妨也让牧河二中高三学生练练。”佟校长即刻瞪直了眼睛，厉声吆喝道：“王云鹤，你什么意思！”王云鹤：“我们牧河一中浑身是铁，能打几颗钉，我们打的是总体战！再说了，还都不是为了党的教育事业！”英语老师掩口葫芦而笑，佟校长面红耳赤，自我解嘲说：“王云鹤呀王云鹤，有些事情看破别说破，我求你了，甭再朝我这张老脸上扇耳光子啰！”
　　（77）彩票发售站门前撑着一面木牌，上面标注着大奖认领紧急通知之类的内容及中奖号码。由于木牌太靠近马路，骑自行车上学的张扬回避车辆时将其撞倒。当他将木牌扶起时，这组数字勾起了他的记忆。原来自己捡到的那两块钱买彩票冲了54万大奖，而中奖号码便是他当初收到的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号码。张扬隐约记起当日卖桃子那位阿姨是“茶镇清平湾”人，于是飞跳车上，风风火火朝另一个方向驰去……
　　
　　【注：此处加了几场回忆镜头】
　　
　　（81）茶镇清平湾瓜田里，藤蔓上牵满了碗大的西瓜。刘母趴在地上，一手按着隐痛的腹部，一手在揪扯着田里的杂草……
　　（82）刘家老屋灶房内，烧水做饭的刘母少气无力朝灶膛里填着柴火，突然张扬闯了进来，一眼就认出刘母，随即将视线移向灶膛前那只盛放过桃子的竹篮。陌生且突兀而至的张扬在地面上仔细搜寻，甚至趴在柴草上扒来扒去，眼睛瞪得铃铛一样。这情景使得刘母惊诧不已，以至手臂僵直，定格原地。最后，张扬竟然在刘母手中紧攥着的、即将丢入灶膛的一把柴草中扯出了那张皱巴巴、灰蒙蒙的彩票……
　　（83）送走张扬的刘母疾患发作，倒地不醒。
　　（84）牧河县医院救护车急促地颠簸在山间小道上。
　　（85）实验1班教室，王云鹤走近刘佳卉，轻声言道：“刘佳卉，你父亲有事找你。”刘佳卉警觉地朝窗外打望，与刘父哀戚的目光相遇，身子即刻一抖，脸色一下子变得蜡黄——她隐隐感知到家里出大事了。
　　（86）刘父拖着一辆板车，板车里装满了西瓜，刘佳卉从后面推着板车，一路穿行在县城农贸市场。刘父：“佳卉，你还是去医院，照看你娘啊。”刘佳卉：“她这会没事。换钱要紧，你又不会算账。”他们似乎要找一处停靠的地方，连续被多名商贩从摊点前赶走，父女俩遭人折辱，受尽委屈。一路上注意到这父女俩的张父（张扬父亲）愤然不平，仗义出面。张父：“这条街面，也没见谁出钱买了去。既然是公共场所，怎么就没有这父女俩插脚的地方呢！也好，我把这十几个瓜全买了，免得有有碍别人观瞻！孩子，帮我拉倒文化馆去。”刘佳卉久久地注视着张父，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张父：“孩子，我看你年纪轻轻，怎么没有去上学？”刘佳卉一字一顿：“如今……有比上学更要紧的事……”张父：“哦！怎么回事？”刘佳卉：“我娘得了大病，住进医院……钱没了，医院把药停了……”刘佳卉哆哆嗦嗦轻抚着板车上的西瓜，抖动着口唇说：“如今，就，就等着这卖瓜的钱救命哇……呜呜呜呜……”刘佳卉凄厉地哭号起来，令在场人众凛然容动。张父梗动着喉结，掏出约伍佰元钱递给刘父。于是，包括早前曾驱赶这父女俩的摊贩在内，众多人纷纷为刘父捐起钱来……张父离去时，刘佳卉突然跪倒在张父面前，他连忙伸手搀扶：“孩子，为这点钱，你不值……根本没必要这样。”刘佳卉：“并不是为了钱……张叔叔，你给了一个男人尊严。这个男人……就是我苦难的父亲……”张父为之一惊：“哦！你认识我？”刘佳卉：“班上开家长会，我见过您。”张父愕然打量了刘父一眼，若有所悟：“哦，认出来了，我认出你父亲了。这么说，你叫刘佳卉，是我儿子张扬同班同学？”仍跪在地上的刘佳卉默默点了点头。张父：“哦……你娘得了什么病？严重吗？”刘佳卉抱住张父的腿大声嚎啕起来：“别问了……张叔叔……请您别问了……呜呜呜呜……”张父连忙用一只手绢捂住了双眼……
　　（87）初夜，佟校长与妻子共处学校一间背靠围墙而建的瓦房，正在洗脚，准备就寝。佟妻：“简直热死人了！有房子不住，偏偏窝在学校这间囚牢里，让我也跟着受罪！”佟校长：“现在的孩子都是独生子女，人家把孩子交给我，我不守在这，出个意外，我担当得起吗？你以为校长这把交椅好坐？我每天都跟坐在火山口上一样！”房顶上突然响起硬物敲击声。佟校长连忙耷拉着拖鞋赶出校门，朝几个正在朝房顶撇石头瓦块的学生追赶过去……
　　（88）一辆豪华班车打校门前的马路经过并停了下来。张扬拎着一只纸箱得意洋洋下了班车，发现佟校长气吁吁朝校门走去，背后的铁头和几个油皮男生也亦步亦趋，跟了过来。张扬：“铁头！”铁头抱拳作礼：“哦！原来是张大帅，全校三千学子，我就服你一个！”张扬：“你们几个捣什么鬼？”铁头：“佟秃子又处分了我们渣滓班一个姐儿们。我给他敲敲警钟！”说着，铁头又将一块石头隔着围墙撇向那间瓦房屋顶……
　　（89）瓦房内，坐在床上的佟校长将一盆凉水放在高出床头顶部的一只衣柜上，拧着毛巾擦拭着上半身的汗水。佟妻：“是谁家孩子捣鬼？”佟校长：“还不是慢班那几个坏小子！”佟妻：“你们把学生分成火箭班、卫星班、中不溜儿班、老牛拉破车班，分到慢班的学生能高兴？难怪他们整天捣你的蛋！”佟校长：“废话！不分行吗？学生基础参差不齐，老师讲课深不得浅不得，堆在一个班怎么教？孔夫子说‘有教无类’，可他也主张因材施教啊！还有那些捣蛋鬼根本不学习，搅屎棍一样整天瞎胡闹，你说怎么办？”佟妻：“照你这么说，快班慢班还分得应该了？”佟校长将湿毛巾搭在脸盆沿儿上，一把抹了假发说：“有些事甭说该不该，这就跟人身上的毛发一样，该长的地方不长……”佟校长说着朝自己锃亮的秃顶上击了一掌，“不该长的地方却疯长，人有啥法！？”佟妻发出一串清凉锐耳的朗笑：“嘿嘿嘿嘿……”
　　（90）一中校门外，张扬从车棚里推出自行车，将那只纸箱绑在后座上。铁头仍在朝校内瓦房屋顶撇着瓦块。张扬也来了兴致，顺手捞起一块又圆又大的石头。铁头：“哥儿们，这么大一块，你扔得过去？”张扬：“甭忘了，我高二时拿过全校铅球冠军。”张扬使劲发力，忽地一下将石头扔进院墙内……
　　（91）咚地一声，瓦房屋顶绽开一个破洞，一只瓦片落了下来，砸翻了床头顶部柜子上的洗脸盆，一下子反扣在同床共枕的的佟校长与妻子脑袋上。佟妻尖叫一声，佟校长拉燃电灯，双手从秃顶自上而下，抹了一把满头满脸的水珠。烫着卷发的佟妻活像一只从水中探出头来的狮子，将脑袋拨浪鼓般使劲一阵摇晃，把水点筛得四处皆是……
　　（92）张扬在自己家门前楼道灯光下撕开了那只纸箱的不干胶封条，小心翼翼地掀开纸箱上部折沿，一叠叠、一摞摞崭新的百元大钞，装了满登登一纸箱。张扬笑嘻嘻又将其封闭起来，心里默默念叨着：“我爸这辈子就活了个虚名，妈也没固定工作，为供我上学，这些年辛苦他们了。明个给老爸买辆车，买辆像样的好车，让他也在人前风光风光。给妈买什么呢？对了，买化妆品，买最贵的化妆品！有一次，她把人家商场几十块钱的海飞丝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放回了货架。”
　　（93）进得家门的张扬将那只纸箱放在茶几正中央，自己倒先忍不住背过身子窃笑起来。张父与张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张父的脸色甚是阴沉。张扬慢慢撕开纸箱封口上的胶带一端，作势欲撕，突兀亮宝，将父母俩惊个目瞪口呆。就在这时，张父慢悠悠发话了：“张扬……”张扬打住了手臂。张父：“今天早上，我在农贸市场碰见你班同学，就是那个刘佳卉。”张扬：“佳卉？”“跟他爸卖西瓜。她们那个地方叫清平湾，我去过，自然条件极端恶劣……”张扬大惑不解：“卖西瓜？”“他娘得了重病，住进了医院。”“啊！什么病？严重吗？”张父痛苦地摇摇头：“唉！别提了。那种病……没有个四五十万，佳卉他娘那条命……怕就保不住了……”张扬僵在了那里……
　　（94）县医院重症监护病房一床前，刘父紧捏着病床上输着氧、固定着心电仪、至今仍昏迷不醒的刘母一只手。刘佳卉定定地站立病床前，凝望着母亲那张苍白的脸。两名护士推着移动换药车进得病房，替刘母插上吊瓶。那位护士长对刘父说：“又是最后一次用药了。你别老守在这里，想办法弄钱去吧！”接着，护士长又对刘佳卉说：“主任让你到他办公室去一下。”
　　（95）办公室，内一科主任心事沉沉地对刘佳卉说：“唉，我不知怎么对你说才好……你们家经济情况，这些天我们都看到了。如果实在没有那个实力的话，还是……还是把你娘发落回去吧，也别花那些冤枉钱了……”刘佳卉那张俊俏而清瘦的脸子渐渐变得铁青，一颗血珠，从她紧咬的口唇上滚落下来……
　　（96）县医院缴费窗口，电脑前一位女计费员冲张扬发问说：“你是说家住茶镇清平湾那个中年妇女，她住在重症监护室一床。”张扬：“知道。”女收费员：“那你问她干嘛？”张扬：“缴费。”张扬将一摞摞崭新的人民币从纸箱抖落出来，堆得台版上到处都是，然后又一沓一沓塞进扇子大小的圆拱形窗口。周围各色人等均瞪直了眼睛。窗口里面的工作人员动用了三台点钞机，哗啦啦的声响甚是悦耳。
　　（97）内一科主任办公室，一名中年女医生进得门来，对科室主任说：“主任，监护一床病人……哦，就是这位姑娘她娘，可以用特效药了。器官移植手术，也可以与上级合作医院联系了。”科室主任显然有些愕然：“什么？”女医生：“钱到账了。”科室主任：“多少？”“五十多万呢！”科室主任将惶惑的眼神移向刘佳卉。刘佳卉的双眼如烟如幕，一片迷蒙……
　　（98）牧河县城某钟表眼镜行，好几个男女中小学生在家长陪伴下，有的在验光，有的在试戴眼睛。富态的女老板娘每接待一位雇主，都亲切地打问配镜学生：“小姑娘好漂亮，作业多吗……棒小伙子，作业多吗……”轮到陈玉娇配眼镜，老板娘又问：“大美女，作业多吗？”陈副县长一旁插了话：“这位老板，您好像挺关心孩子们的作业啊？”女老板：“嘿嘿……不瞒您说，作业少了，戴眼镜的就少了。没人戴眼镜，我这生意还做得下去吗？”陈副县长莞尔而笑：“哦！照您这么说，开棺材铺的，莫不要天天盼着死人啰？”女老板面现不悦：“那你割二两唐僧肉，当个老不死的好啰！”陈副县长拽着陈玉娇拂袖而去。一位孩子家长对女老板说：“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我管他是谁！”“他就是咱们牧河县主管教育的陈副县长。”“我才不管县长不县长，老娘自挣自吃，又不靠政府发工资。高兴了，招呼他一声；不高兴了，我睬都不睬！有本事，就把全县中小学生的课内作业、课外作业、家庭作业全都减了，把老娘的财路断了，才算本事呢！”
　　（99）陈副县长领着陈玉娇来到另一家眼睛行，他望着依旧爆满的顾客，“玉娇，你们班戴眼镜的多吗？”“大部分都戴上了。有几个没戴的，高考体检时，眼睛也都出了问题。”陈副县长沉沉地叹了口气。
　　（100）教学大楼前的电子荧屏上显现高考倒计时：45天。
　　（101）牧河一中高考励志演讲大会。主席台两侧条幅上联为“为五月最后统考拼搏，”下联为“稳坐王者看谁与争锋。”西装革履、一身素洁的演讲者：“这是一个只承认强者的时代，而学习正是赋予了我们做强者的原始资本。我们有责任，有义务学好知识。过程一定是苦的，可真正的强者一定要耐得住寂寞，受得了煎熬，抗得住诱惑！”同学们如雷掌声中，演讲者又开始煽情鼓动：“忍别人所不能忍的痛，吃别人所不能吃的苦，是为了收获别人得不到的收获。再冷的石头，坐三年也会变暖，我只相信，含泪播种的人，一定会含笑收获……”
　　（102）牧河一中迎战高考誓师大会。由刘佳卉引领同学们举臂高颂誓词。刘佳卉：“抢时间，抓基础，勤演练定有收获！”同学们：“抢时间，抓基础，勤演练定有收获！”刘佳卉：“树自信、誓拼搏，升大学回报父母！”同学们：“树自信、誓拼搏，升大学回报父母！”刘佳卉：“我用青春的名义宣誓。”同学们：“我用青春的名义宣誓。”刘佳卉：“让飞翔的梦在六月张开翅膀！”同学们：“让飞翔的梦在六月张开翅膀……”
　　（103）夜半一中校园路灯下，背靠电线杆子诵读英语的屈皓晖读着读着，便闭上了眼睛，贴着电杆坐倒地面睡着了。此刻传来张扬画外音：“倒也！”
　　（104）陈玉娇夜半复习功课时，突然脖子一歪，趴伏在桌面睡着了。张扬画外音：“倒也！”
　　（105）在夜半的阳台上来回走动着小声背诵古文的但雨薇眯缝着眼睛，脚下一虚，身子歪倒并斜倚在一把高脚凳上睡着了。张扬画外音：“倒也！”
　　（106）夜半躺在床上的花永芬困乏地闭上眼睛，捧着书籍的胳膊一软，耷拉在床头柜台灯底座上，书籍随即也落在地上。她沉睡的脸孔上似乎还挂着一缕泪痕。张扬画外音：“倒也！”
　　（107）午后，实验1班教室。约半数在座的男女同学中，有几个昏昏入睡，接二连三趴伏在课桌上睡着了，其中包括刘佳卉在内。每倒一个，张扬均发出一声“倒也”的叫声。张扬紧接着揶揄说：“嗨，十字坡开人肉包子店的孙二娘，何必下什么蒙汗药呢！凡是住店的，每人发一本高考复习资料不就得啦！”张扬走近刘佳卉，把着对方肩膀摇了摇：“喂，醒醒！”刘佳卉抬起头来，睁开迷离睡眼。张扬：“走，跟我找个地方睡一觉去！”张扬话甫出口，自觉失言，轻描谈写然又快如闪电地扇了自己两个左右嘴巴。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一旁的陈玉娇，目光如电般扫向着张扬和刘佳卉。张扬：“呸，瞧我这张臭嘴……我是说，让我们回归大自然，到野外找个敞亮的地方休息休息……”有几个男女同学或哈哈大笑，或掩口窃笑。刘佳卉羞得双颊赤红，捧着脸孔直朝课桌底下钻。张扬不容分说，强行拽着刘佳卉朝教室外面走去。陈玉娇：“我也去！”陈玉娇即刻赶了过去，并下意识牵住张扬上衣后襟……
　　（108）原野上绿草如茵，繁花似锦，彩蝶飞舞，兔起鹘落。刘佳卉、张扬、陈玉娇依次拉开间距，并排呈大字型躺倒在花草丛中。……夕阳西下，刘佳卉醒来后摇了摇张扬，摸出那只破旧的低档手机。刘佳卉：“天啦！这一觉睡了五个小时。”坐起来的张扬问刘佳卉说：“哦，你也有手机？”刘佳卉：“我爸从垃圾堆里捡的，收拾了一下，居然还能用。”“怎么没见你用过？”“我没接过一个人的电话，只给一个人打过，还没接通。”言至于此，刘佳卉娇羞地望了张扬一眼。张扬望了陈玉娇一眼。沉睡中的陈玉娇笑靥如花。张扬：“你瞧玉娇，她还在做美梦呢！走，到树荫下凉快凉快去。”张扬一把抓住刘佳卉左手，朝不远处树荫走去。一路上，刘佳卉弯腰曲背地打着坠儿，力求挣脱对方牵拉，红着脸子发出声声压抑的尖叫……
　　（109）树荫下，刘佳卉与张扬相距而坐。刘佳卉捏着发痛的手腕，幽怨而羞怯地瞪着张扬。张扬：“佳卉，你娘的病好点了吗？”“手术很成功，恢复得也还可以，只是……寻人启事也张贴了，电视广告也播出了，至今还没找到那位好心人……”“找他干嘛？”“一辈子还报人家啊！”张扬楞了一下：“一辈子？”刘佳卉：“用我一辈子挣的钱还报人家。”张扬莞尔而笑。刘佳卉：“人活在世上真好，有这么多好人陪伴着，也……包括你。”刘佳卉言罢，脸羞得益发通红，连忙背过身子，将头扭向一边……
　　（110）花草丛中的陈玉娇醒转过来，发现不见了张扬与刘佳卉，即刻蹑手蹑脚追寻过来……
　　（111）树荫下。刘佳卉怯怯地说：“咱们班城里跟乡里同学老有那么点隔膜，你和陈玉娇都是城里人，为什么对我这个乡里来的这么好？”张扬：“我的老家在关中农村，父亲在上世纪八十年代通过高考，来了个华丽转身，成了国家干部。我这颗本应落脚在黄土地上的种子，也只好把根附着在城市硗薄的混凝土骨架上了。说来我们都是大地的子孙。”
　　（112）陈玉娇掩身一颗大树背后，窥视并偷听着张、刘二人的情态与对话。
　　（113）树荫下。张扬：“佳卉，把手机号码告诉我。”刘佳卉：“我给你打过去。”刘佳卉在手机上调出“已拨电话”，将唯一一组号码回拨过去。张扬安了一下铃声响起的手机，荧屏上出现了一组号码。张扬望着那组号码，慢慢地引起他的思索，但见他蹙着眉额，神情显得愈来愈加凝重。
　　（114）张扬回忆起当初买彩票时，手机突然来电并以此号码报号的情景，不禁神色骤变，背过刘佳卉，冲着西方天际那片姹紫嫣红的火烧云浩然慨叹：“（内心独白）天啦！人世间居然有这么凑巧的事。天佑良善，难道冥冥中真的潜隐着一种神奇力量？”许久，张扬这才神色凛然，踏着坚实的脚步行至坐地的刘佳卉身旁，单膝跪地，抓着对方的双手，久久地凝视着她说：“幸运女神……佳卉，你真是我的幸运女神……”大树背后的陈玉娇旋转着一对滴溜溜的眼珠，似在仔细品味着张扬的话语，随即双目中充满了仇视与怨毒。刘佳卉起初被张扬过逾庄重的举动给搞蒙了，清纯如水的她自此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尖叫着强力把双手从对方手中抽出来，手把地面，朝后一步步挪移着臀部，双目充满惊惧、紧张、欢喜与激动，同时喉咙了发出三分惊、三分笑、四分哭的“嗯嗯”声……
　　（115）教学大楼前电子荧屏上显现高考倒计时：5天。
　　（116）夜半，陈副县长与妻子蹑手蹑脚走进陈玉娇的书房。陈妻从柜子里拿出一盒口服液，正准备递给陈玉娇，被陈副县长一把夺了过去，指着盒子上的标记说：“你瞧瞧看，都过期一年多了，还能喝吗？将它丢掉，取那一盒！”陈妻取出拆开的另一盒递给陈玉娇：“快喝吧，补充补充营养。”这些都被做作业时歪着头的陈玉娇看在眼里，她一手结接过拆开的一盒，一手接取母亲手中未开拆的另一盒过期产品。陈妻：“这一盒早过期了，我把它扔垃圾桶去。”陈玉娇：“也给我吧，明早上学时捎出去。”陈副县长夫妻悄悄出门并轻手轻脚掩上门户。陈玉娇将拆开的那盒仅剩的两支玻璃瓶营养液喝完后，拆开业已过期的那盒，将里面的十支（一整盒）营养液一瓶接一瓶装进未过期的那只空包装盒，封口时还特意贴上防伪标签。做这些动作时，她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阴冷。
　　（117）街头，骑着自行车的陈玉娇紧蹬几步，赶上前面车子上的刘佳卉。陈玉娇：“佳卉，你等一下。”陈玉娇从书包里取出一盒口服营养液，不容分说地塞进刘佳卉书包：“马上要高考了，你也补充点营养吧！”刘佳卉极力推脱，拒不接受。陈玉娇瞪着眼睛厉声发话：“那你就把它扔垃圾堆里去，三年同窗之谊就此告终！”刘佳卉望着骑车远去的陈玉娇背影，热泪盈眶。刘佳卉：“玉娇，你这个朋友，我刘佳卉这辈子认定了……”
　　（118）实验1班教室。王云鹤：“同学们，马上就要高考了，学校决定把这最后的三天留给你们自己……”佟校长风风火火赶进教室。佟校长：“王老师，打搅一下，听我说几句。”佟校长扫视了全班同学一眼，声色俱厉发话道：“在这三天之内，学校有铁的纪律！一不准上街游玩，二不准拉帮结伙，三不准出入娱乐场所。你们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除了把生活搞好，把觉睡好，养精蓄锐，准备冲锋陷阵，殊死一搏的同时，把你们所学的知识系统地梳理一遍。常言说临阵擦枪，不快也光，牧河一中今年考高这一宝，就押在你们实验班全体同学身上了！”佟校长目光如电，扫视了张扬一眼说：“谁要是在这危难之秋兴风作浪，败我纲纪，扰我军心，乱我阵脚，我将把他列入另册，严惩不贷，在报考档案中记上一笔！”言罢，佟校长倒背双手，昂首阔步，沿着过道，在教室里踱着方步，在走过张扬身旁时，还特意扫视了他一眼。张扬闪身跟在佟校长背后，夸张地模仿着佟校长顾盼自雄的动作，像舞台上的须生那样抬脚起步，气壮如牛。同学们一阵哄笑，佟校长自感有什么不对劲，刚一拧转身子，张扬早坐在花永芬一旁，捞起一本书“认真”地诵读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119）一中校外，以张扬为首的实验1班绝大多数推着车子、背着书包的同学聚集一处。张扬：“我们整整被关了三年禁闭，到如今，连最后三天的自由都让人给剥夺了。大家说怎么办？”众位学生异口同声：“反了……我们反了……”张扬：“好！今天晚上跟我去唱歌跳舞，明天晚上举行篝火晚会，后天晚上合伙吃火锅，我请客！”众位同学振臂欢呼：“万岁……乌拉……”
　　
　　
　　
　　（120）夜晚的歌厅内，男女同学两两牵手，踩着中学生圆舞曲步点欢欣雀跃。随着节拍，张扬演唱着一首名为《倔强》的歌曲，同学们最后也跟着唱起来……
　　（121）夜晚野外，实验1班男女同学手牵手围着篝火，载歌载舞，齐声高唱歌曲《青春纪念册》。他们群情激昂，热血沸腾，泪流满面……
　　（122）城郊棚屋内，从包谷杆子围拢起来的厕所走出来的刘佳卉捧着腹部，低头弯腰，苍白的面孔沁出一抹冷汗。刘父出得棚屋，一把搀扶着两腿发软，步履蹒跚的刘佳卉，拖着哭腔问道：“女儿……好点了吗？”刘佳卉摇摇头：“吃什么药都……都不起作用，好像还……越来越严重了……”刘父失声哭泣起来：“天啦——明天就要上考场了……这样拉下去……可怎么得了啊……呜呜呜呜……快！快给你同学打个电话……”刘佳卉哆哆嗦嗦拨通了手机，说话少气无力。刘父一把夺过手机，冲着屏幕嘶声呐喊道：“张扬……你同学刘佳卉拉肚子……从昨天就发作了……吃药不管用啊……如今……人……人都快虚脱了……呜呜呜呜……”刘父丢掉手机，一屁股跌倒地面，双手拍打着泥土嚎啕大哭：“天啦……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哇……呜呜呜呜……”
　　（113）棚屋内，张扬、陈玉娇、屈皓晖、但雨薇、花永芬等十多名同学，围着床上的刘佳卉团团打转。张扬：“该不是吃了什么东西……”但雨薇：“是不是肉吃得太多了？”刘父：“没有哇……佳卉身子弱，从小就不甚爱吃肉啊……”花永芬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那盒口服液瞅了瞅。陈玉娇见此情景，身子剧烈悸动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花永芬：“这也没过期啊，四月份出厂的产品。”一阵急促的救护车鸣笛声自远而近。张扬一把扶起刘佳卉，在屈皓晖、但雨薇等人帮扶下，正要将她抱向棚屋外面。陈玉娇紧咬着嘴唇，冲上前来，不容分说，抓住刘佳卉的双手，将其驮向背部，在张扬等人扶持下出了棚屋，朝停靠马路一侧、发出刺耳鸣叫的救护车奔了过去。陈玉娇一边颠簸奔走，一边发出阵阵饮泣，两行泪珠亮晶晶挂在腮部……
　　（124）佟校长一拍桌案，指着走进校长办公室的王云鹤怒喝一声：“嚣张至极！简直嚣张至极！王云鹤，你班那个姓张的混小子，都干了些什么，你知道吗？！”“知道，不就组织同学们唱唱歌，跳跳舞嘛。”“那你知道他们是在什么时候唱，什么时候跳吗？是在高考前三天！且不说明目张胆对抗校规，放弃这宝贵的三天，到底是为高考加分还是减分，你说说看！”“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我倒觉得，让他们长期紧绷的弦松弛一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你是个将军，大战之前，你允许你的士兵精神处于松弛状态吗？果真那样的话，恐怕冲锋号吹响了，有些人还抱着枪杆子蒙头大睡呢！”“哈哈……这至于吗？”“学生的战场就是考场，越是临近冲锋陷阵，越是要保持一种高度戒备的临战状态。他们却玩得昏天黑地，跟黑咕隆咚的舞厅里那些男男女女一样，只怕他们进了考场，心里还想着什么‘拉手手，亲口口’的乌七八糟的事！王云鹤，如果实验1班考砸了，我跟你玩老命！”说至气愤处，佟校长暴跳如雷。王云鹤扶着对方坐了下来：“少安毋躁，我的校长大人……你我话不投机，少说为妙。就让他们嚣张一回吧，反正马上要离开学校了……”“离开？和尚跑了，我这座庙跑得了吗？我要处分他，跟那个姓张的混小子新帐老账一次算！不然的话，这种恶劣影响，必然祸及其他班级。”王云鹤：“哦！佟校长，这未免小题大做了吧？”“你太低估张扬这小子在牧河一中的影响力了。如果不杀一儆百，后边高二高一学生跟着学，牧河一中还不翻了天！”
　　（125）牧河一中考点警戒线外围挤满了陪考的考生家属。除执勤公安干警，守候在铁栅栏夹缝处的工作人员正在对每一名考生验证放行。站在学生队伍中的花永芬一摸口袋，发现不见了准考证，不禁神色大变。“哎呀！准考证……我的准考证不见了……”一旁的花母神情乍变，母女俩随即一阵紧张摸索搜寻，仍没有找出准考证。胖墩墩的花母一屁股跌倒，拍着大腿坐地嚎啕大哭……一阵急促的救护车鸣笛声由远而近。张扬背着刘佳卉，陈玉娇高举着牵系在刘佳卉左手腕子上的吊瓶，屈皓晖拎着一杆悬挂吊瓶的铁质支撑架，但雨薇与刘父分左右搀扶着张扬背上的刘佳卉，除刘父外一行验证通过栏栅门。花母：“天啦……准考证……我女儿的准考证……呜呜呜呜……”进入校门的陈玉娇冲外面马路上坐地号哭的花母机警地瞥了一眼……几名民警与其他家长围拢过来，纷纷解劝痛哭流涕的花永芬母女俩。突然，花永芬的文具盒掉落地面，里面的应考文具散落了出来，其中便包括她本人的准考证……
　　（126）某考场，单桌单座、脸色苍白、挥笔疾书的刘佳卉身旁支撑着吊瓶架。点点液体通过针管注入她的左手静脉……
　　（127）警戒线以外的某个角落，刘父坐在马路旁一颗柳树下的人行道台阶上，一边用一顶破草帽机械地扇着凉，一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校内教学大楼的窗口……
　　（128）某考场，花永芬紧攥着笔杆，瞅着前方屋顶上不时旋转的摄像头浑身打颤。当几名佩戴着证件的省高考巡视组成员进得考场，向所有考生咄咄逼人地扫视了一眼。冷汗淋漓的花永芬身子开始紧缩、战抖，伴随着轻微的呻吟，几滴黄水沿着她本人落坐的木凳滴落地面……
　　（129）许许多多陪考的男女老幼，各色人等形色冷峻，目光迟滞，以各种不同站姿、坐姿，守候在牧河一中考点警戒线外围，形成一幅暗灰色雕塑般的剪影，其中也包括忧心忡忡的花母（花永芬母亲）……
　　（130）牧河一中考点外围不远处马路上，一辆大卡车鸣叫着高音喇叭呼啸而来。路旁执勤的一位交警甩手将一根交通指挥棒砸了过去。指挥棒碰撞在挡风玻璃上，随着一声大响，卡车戛然而止。在交警怒目注视下，司机诧异而不屑地嘀咕道：“发神经怎么着……犯得着嘛……”交警：“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司机这才注意到警戒线外围竖着一面木牌，其上大书“高考期间，过往车辆严禁鸣笛！”司机面现愧色，跳下驾驶室，低头弯腰，搓着双手向交警陪着笑脸说：“嗷！今天是6月7号，怎么就给忘了呢！该罚！我该罚！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一切为高考让路……”
　　（131）临近黄昏的一中校园乒乓球案子周围，陈玉娇、屈皓晖、但雨薇、花永芬等六七名男女同学围着一张摊开的演算纸嘈嘈嚷嚷。张扬攥着文具盒打一旁走过。但雨薇：“张扬，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你做了没？我们都没做出来，只有玉娇做了个半拉子……”但雨薇说到这，冲陈玉娇妒意十足地瞟了一眼。张扬：“做是做了，到底对不对，我没把握。你们帮我看看。”张扬随即将文具盒放在案子上，从中取出考试专用笔，在那张纸上演算出那道题，同学们望着繁复的步骤茫然莫解，只有陈玉娇望着望着，作恍然若有所悟状，继而紧咬着口唇，把充满妒意的、阴沉的目光扫向张扬，继而又落到张扬文具盒里那张准考证上。
　　（132）乒乓球案子旁的陈玉娇，眼前浮现出这天早上花永芬母女为找不见准考证哭闹不休的场景……黄昏中，一只细嫩的纤纤素手，悄无声息地伸向张扬的文具盒……
　　（133）夜晚，张扬将文具盒内所有物件摊在桌面上，似乎并不见他要寻找的东西。继而，他瞪大着愕然的眼神在一摞摞书本及抽屉里寻找起来。房子外面客厅里的张母神秘秘兮兮地小声嘀咕：“问问他，语文和数学到底考得怎么样？”张父：“最高别问，想说，他自己会说的。”张父继而随和而漫不经心地问：“张扬啊，你们班主任王云鹤老师，这些天该消闲一阵子了吧？我和他挺投契，明儿个找他聊聊。”室内焦头烂额的张扬随口应承说：“秦皇岛旅游去了……”张父：“哦，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张扬：“升高三的学生假期要补课……”张父慨然兴叹：“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又滚落下来，每天都重复着这样一件相同的事情。你们老师，就是在这种无休止的重复中，完成着生命一个又一个轮回。兴许，这也正是这个职业神圣伟大之处！”张扬沮丧地走出房间，“爸爸……出大麻烦了。我……我的准考证丢了……”张父与张母几乎在同一时刻从沙发上张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张父：“哦！你回忆一下，想想放在了什么地方……你从来不丢三落四……”张扬：“别抱任何幻想，我断定它丢了……彻底丢了……”张母一下子坐倒沙发，掩面啜泣起来。张母：“呜——呜呜呜呜……”张父神色凝重地踱着步子，“不是还有身份证吗？”“它只能证明我是张扬，不能证明我是拥有合法资格的考生。”“老师可以证明……啊！他们都不在牧河……那……哪还有学校，还有校长！”“谁知佟校长肯不肯卖给我面子，一旦夹缠不清，耽搁下去，超过15分钟，将被拒绝进入考场……那样的话，谁也没办法了。”张父显然遭受沉重一击，身子晃荡了一下，张扬急忙扶住他说：“别急，让我想想办法……”张扬说着拉开门户，奔出户外。张父与嘶声哭叫的张母一起冲出楼递间，连防盗门都没来得及掩上……
　　（134）夜半街头，张扬游魂孤鬼一样，毫无目标的蹒跚而行……
　　（135）夜半街头，张父搀扶着哀哀哭泣的张母东张西望，蹒跚而行。张父：“张扬……张扬……”张母：“扬儿……呜呜呜呜……扬儿……”
　　（136）张扬握着手机，站在一条小巷旮旯处，正在昏暗的路灯下拨打电话。张扬：“嗯……就这样，一言为定！照片我随后发来……”隐约可见张扬身前的墙壁上刷满了标有电话号码的野广告，其中有一条写着“本地办证：139926……”字样。张父搀扶着啼哭不住的张母奔了过来……
　　（137）张扬躺在自己卧室床头上，准备拉灯入睡。张扬：“爸、妈，甭耽搁我睡觉，明日还要参上考场呢！”张父与双目红肿的张母不肯离去。张父：“扬扬，你今晚不说清楚，我跟你娘无法安眠！”张扬：“非常时期，非常事件，必须采取非常手段。你们就放心吧……”张扬伸臂掩上了门户，将父母隔在了门外。突然，张母瘫倒地面，昏厥过去。张父压抑着声息连声呼叫，张母毫无反应，张父随即到厕所拨打120急救电话……
　　（138）某家属住宅区楼下，张父背着张母，在医护人员帮扶下上了救护车。救护车急如星火，呼啸而去……
　　（139）黎明时分，张扬在城郊一处包谷地旁下得自行车，从包谷地窜出两个留着长发，叼着香烟的小青年。张扬掏出一贴人民币，青年甲接过手清点起来。青年乙从衣兜里摸出一份证件交给张扬。张扬打开证件瞧了瞧，脸上露出诡谲的微笑。张扬：“哥儿们，心够黑的啊！”青年甲：“非常时期，非常事件，必须收取非常价格！”
　　（140）一中考点大门口，考生鱼贯通过栅栏缝隙，进入院内。张扬冲前来送考的张父说：“爸，你还不去医院照顾我妈！”张父：“你妈那是老毛病了，没大碍，我担心的是你……”张扬：“我的事，您就放心好了！”有工作人员催促考生尽快入场，张扬利用拥挤之机，将准考证在放行人员眼前一晃便被挤进院子。躲在人群中提心吊胆的张父如释重负般长长舒了口气……
　　（141）某考场门口，张扬亦利用人流拥挤之机，将准考证在监考老师眼前一晃便进了教室。
　　（142）一阵清风刮进考场，将张扬摆放在桌面上的准考证吹落地面。正当张扬弯腰拾取时，却被另一只手捡了去。当张扬抬头看见此人胸前佩戴着“陕西省高考巡视员”字样时，不禁暗暗打了个寒噤。巡视员将目光落在手中的准考证上。就在这时，张扬胳膊一伸，将桌面上的文具盒撞落地面，发出哗啦啦一阵声响。巡视员即刻将目光扫向地面，把准考证放置桌面的同时，还帮助张扬捡起了文具。末了，张扬礼貌地冲巡视员点了点头。巡视员默默地冲张扬微笑致意，随即倒背双手，踱着方步一路离去。张扬一手捂着准考证，并将其移向桌面前方，轻轻压在了文具盒一角……
　　（143）张扬与张父扶着张母，走近县医院缴费处等窗口办理出院手续。张父：“你顺利过关，成功参考，比吃药打针还灵验！这不，你娘的病不治自愈了。”张扬：“我看她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张母难为情地冲张扬笑了笑。缴费处那位姑娘一眼便认出了张扬，悄悄捅了捅其他几个工作人员，大家一致将惊喜的目光扫向张扬。当张父将退费手续交给那位姑娘，她笑嘻嘻说：“张主席，您办出院手续啊！”张父：“哦！你认识我？”收费姑娘：“我前年听过您文学创作辅导讲座。”张父：“哦，有习作的话，欢迎向《牧河文艺》投稿。”收费姑娘：“谢张主席。”办完手续，收费姑娘望着张扬父子、母子三人远去的背影，神气活现地叫嚷道：“快！快给文明委徐主任打电话，帮刘佳卉那娘缴费五十多万元的年轻人找到了，他就是作协张主席儿子……”
　　（144）牧河一中教导主任将一张布告张贴在校务公布栏，标题是“关于对高三实验1班张扬同学记大过处分的决定”，即刻引来十多位假期复课学生关注。佟校长背着双手，踱着方步，巡视在布告周遭。此刻，校门外锣鼓喧天，鞭炮轰鸣，有人抬着一面金字匾额进了学校大门，随行的有牧河县文明委徐主任。徐主任指着那面大树“德育典范”的匾额说：“佟校长，恭喜恭喜，您治学有方，功高德劭哇！特别是在培养学生高尚的道德情操方面卓有成效！这不，茶镇清平湾村委会，与当地镇政府为你们牧河一中送来一面金匾。”佟校长茫然不知所措：“哦……这个嘛……怎么说呢这是……”徐主任：“县文明委已经把张扬同学列入‘见义勇为’先进个人评选对象，正在做进一步考察，还要推荐你们一中晋升省级文明单位标兵……”佟校长：“徐主任，您说的那个张扬……”徐主任：“就是你们一中高三实验1班的张扬同学啊！怎么，你不知道？”“知道！知道！怎么会呢……”“五十多万啊！一次拿出中奖全额巨款，甘当无名英雄，资助病危困难村民，硬是救活了一条人命，真可谓功德无量，功德无量啊！”佟校长畏畏缩缩退至那张布告前面，背着手悄悄将其撕了下来，揉作一团。徐主任：“佟校长，你在撕什么？”佟校长：“一张表扬信……过期了……嘿嘿……早过期了……”
　　
　　
　　
　　
　　（145）省阅卷办公室，一名资深教授手捧一册试卷，神色庄重，一字一顿发话说：“我很荣幸地告诉大家，今年阅卷中发现了一个奇迹，这就是数学试卷测试应用发挥能力的最后那道难题，在为数不多的做对了的考生中，居然有一位考生突发奇想，别辟蹊径，采用区别于标准解题步骤的另一种思路，巧妙而严谨地推导出正确答案，让我这个所谓的数学权威也叹为观止！”招生办主任：“哦！我与采用这套试题的其他几个省份联系一下，看看他们的考生有没有出现这种状况。”教授：“作为阅卷办主任，我特邀省教育厅、省招办负责同志，也就是你们二位，以个人名义提出一项超越现行政策许可范围的建议，这就是为该考生增加10分。”在场二人均为之一愣。教授：“诺贝尔奖获得者，没有一人仅仅停留在对前人学术成果和高端知识领域继承或贯通层面，而是在此基础上的延伸与创造，而延伸创造的前提只能是创新思维，别辟蹊径。我省教育改革，无妨就从这位考生的这份答卷发端。如果此项提议不能通过，本人将辞去省阅卷办主任一职，从此不再染指高考工作。请二位举手表态。”招生办主任率先举手说：“我个人表示同意，作为省级机构，有权对高考中出现的各种复杂情况做相应处置。”教育厅负责人搔了搔头皮，最后也举起了手，面显难色说：“我也同意……不过，在政府机构没有形成决议之前，我建议一不记录、二不发文，三不对外、特别是不对新闻媒体公布，以免把我们自己推向风口浪尖……”教授：“好说！请二位在这张临时议定书上签字。”招办与教育厅负责人均提笔签了字。教授：“为了避嫌，试卷开拆登分时，标注这位考生姓名籍贯和所在学区，提请教育厅纪检部门，详实查证我本人与该考生有无瓜葛！”
　　（146）在堆积如山的开拆和未开拆的试卷旁，教育厅负责人、招办主人、教育厅纪检组长、教授等人眼睁睁瞅着一名女性工作人员手中的那册试卷。试卷装订线终于被割开，工作人员翻开折叠起来的那张，一行字迹显现在装订线上沿的信息栏中。教授看着那上面的字迹，激动地讷讷言道：“张扬……地处秦巴山区牧河县一个叫张扬的考生……时人莫小池中水，浅处无妨有卧龙啊！”
　　（147）7月25日中午，陈副县长与陈妻、陈玉娇一家三口围桌而坐，正在用午餐，然人人心有旁骛，无意进食，不时瞥着摆放桌面的手机。陈副县长：“听说省招办发出的短信，按考试成绩由高到低，依次发送？”陈玉娇：“应该是这样……我问问佳卉和张扬他们。”陈玉娇拨通张扬电话：“喂……张扬，短信收到了吗……哦……”陈玉娇的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那……刘佳卉呢？你联系她了没？她考了多少……哦……知道了……”手机从陈玉娇手中滑脱落地，她本人也从椅座上滑了下去，委地如泥……
　　（148）花永芬一家三口并排坐在沙发上，忧心忡忡而又目不转睛地瞅着茶几上的手机……
　　（149）陈家落在地面上的手机发出一阵短信消息铃声。陈副县长一把捡起手机打开一看，面现笑容，陈母亦将脑袋伸了过去，瞅着手机眉开眼笑。陈副县长：“玉娇，爸爸恭喜你，出乎我的预期，远远出乎我的预期啊！”坐倒地面的陈玉娇嚎啕大哭，陈家父母惊恐不已。陈玉娇：“每一次考试排名，我的心都跟刀割一样……呜呜呜呜……今天，我又败在别人手下……彻底败在了别人手下……呜呜呜呜……”陈副县长：“玉娇，你何必跟别人争高低？”陈玉娇：“实验1班哪个不争？那个不巴望着考试成绩排在别人前面……呜呜呜呜……既生瑜儿何生亮，牧河县有我陈玉娇，为什么多出了一个张扬，又多出了一个刘佳卉……还偏偏都黏糊在一个班里……呜呜呜呜……”陈副县长：“各行各业，包括所有人，不可能没有竞争，特别是在当今社会。但你这是一种病态的竞争！”陈玉娇：“病态……难道只有我……呜呜呜呜……张扬嚣张跋扈，放浪形骸，难道不是一种病态……刘佳卉当年肤色红润，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农村姑娘，如今除了成绩和一抹苍黄，还有什么……呜呜呜呜……屈皓晖最大的理想是上军校，体检时被踢了回来，一怒之下砸了眼镜……还有……呜呜呜呜……还有花永芬，一上考场就……就尿裤子……呜呜呜呜……”
　　（150）花家三口依旧焦虑地瞅着茶几上的手机。花永芬抬头瞥了一眼客厅墙壁上时针即将指向下午两点的钟表，不禁浑身打颤，拖着哭腔哼哼唧唧：“考砸了……肯定考砸了……到现在短信还没来……”
　　（151）陈副县长夫妻试图将瘫坐地面的陈玉娇扶起：“孩子，你已经很优秀了！就凭这成绩，全国除了仅有的几所大学，那么多一流大学还不由你报？”陈玉娇：“我不关心这些……我关心的是牧河县高考状元……它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呜呜呜呜……”陈母：“每年7月25，高考成绩下来后有哭有笑，见得多了，可还没见到像咱家这样，考这么好的成绩也哭……”陈副县长：“是啊！孩子，一切都过去了，高中这三年，它毕竟成就了你……”陈玉娇发出一声歇斯底里啸叫：“到底是成就了我，还是摧毁了我，只有天知道……呜呜呜呜……”
　　（152）花家茶几上的手机发出一声短信铃声，花永芬一把抄了起来，打开一看，乍然间发出一声尖利嘶叫，扭头跑向自己卧室，随即关上了门户。花父花母使劲推搡、拍打着门扉惊叫连连。花父：“永芬……开门……快开门……”花母：“开门啊……女儿哇……你开开门啊……呜呜呜呜……”
　　（153）陈玉娇依旧在嘶声号哭。陈副县长围着坐地哭号的女儿抓耳挠腮，团团打转。陈副县长：“玉娇，这些年来，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包括我们两个不称职的父母在内，有谁不说你是个懂礼数、有教养、处事得体、招人喜欢的孩子？你原本不该是这样啊？！”陈玉娇：“假象！那全都是假象啊……呜呜呜呜……我……我今天把陈玉娇狰狞的真实面目展露给你们……”坐倒地面的陈玉娇后背一仰，索性平躺地面，抬起双脚，冲着那张高脚餐桌的桌腿、桌面底沿一阵狂踹。餐桌被蹬翻倒地，撞击在洁净的地板砖上，发出一声轰然震响，桌面上的盘盘盏盏顿时摔得稀里哗啦。陈副县长一屁股坐倒沙发，抱头呜咽：“天啦……我的女儿，怎么变成了这样……呜呜呜呜……当年那个死了一只小猫，也要哭个半宿，还要把它的尸体装进木匣，入土为安的那个小姑娘……她哪里去了……那个纯真善良的小姑娘哪里去了……苍天啦……你把她还给我……还给我啊……呜呜呜呜……”
　　（154）花父一脚踹开门户，与花母一头闯进女儿寝室。花永芬躺倒地面，脸色苍白，左手手腕处静脉正在汩汩冒着鲜血，身旁的地面上丢着一把带血的水果刀。哭号着的花母拨通了张扬电话：“张扬……呜呜呜呜……永芬割手腕子了……我女儿没命了……呜呜呜呜……”跪倒地面的花父一手紧攥着女儿流血的手腕，一手拨通了120急救电话：“喂……120吗……喂……喂……”
　　（155）坐在沙发上的陈母紧紧抱着仍饮泣不住的陈玉娇，一旁的陈副县长围着女儿走来走去。陈玉娇：“呜呜呜呜……爸爸，妈妈……你们的心痛过吗……像刀扎一样，不……像心尖上扎进了一把刀子，在使劲地绞哇……绞哇……女儿的心好痛……好痛……”陈母：“玉娇……你……你太争强好胜了……呜呜呜呜……”陈副县长：“（内心独白）不！这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争强好胜……我的女儿要看医生，要看心理医生……”
　　（156）医院急救室，躺在病床上的花永芬正在输血，苍白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张扬、刘佳卉、屈皓晖、但雨薇等十多位同班同学默默站在她的面前。好友但雨薇右手从挎包里掣出一把刀子，左手抓住自己衣裙下摆，冲着花永芬虎视眈眈，狂喊大叫：“花永芬，如果你再敢自寻短见，我就跟你割袍断义！”花永芬少气无力地说：“雨薇……别……别抛弃我……”当啷一声，刀子落地，但雨薇抢步上前，扇了花永芬两个左右耳光，气咻咻叫骂道：“我叫你割！我叫你割！你给我再割个样子看看……”但雨薇突兀间扑倒在花永芬身上，紧紧地抱住对方嚎啕大哭：“花永芬……你说话不算数……你无耻……难道你忘记了咱们俩的约定了吗……呜呜呜呜……咱们说好了的呀，到了那一天……我们……我们彼此还要做对方的伴娘呢……永芬，你走了，到时候我靠谁去……呜呜呜呜……永芬……你就这样狠心吗……你就忍心丢下我，自个一走了之吗……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157）天汉商城手机柜台前，张扬正在挑选一部新款手机，一旁的刘佳卉艳羡地说：“张扬，我预感你今年高考要夺魁。”张扬：“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省招办统计数据没有下达之前，这事谁也说不准。”接着，张扬将装封在盒子里的那款手机做绅士状奉献给刘佳卉。刘佳卉激动得在胯部衣服上搓了搓双手，颤颤地接过手机。刘佳卉：“除了父母，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接受别人礼物。”张扬：“除了父母，这是我平生第一次馈赠别人礼物。”两人潮热的双眼久久地注视着对方。这一切，都被幽灵一样隐身货架背后的陈玉娇看在眼里。
　　（158）天汉商城供顾客休憩的连椅上，张扬正在指导刘佳卉智能手机使用方法。他们对面商城大屏幕电视上正在播报牧河新闻。配有画面的新闻报道，将张扬重金救助刘佳卉母亲及清平湾村委会与镇政府为牧河一中送去那面金匾等一应事由和盘托出。痴呆了般定定注视着张扬的刘佳卉，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一头扑倒在张扬身侧，张口咬住了对方的肩胛。张扬痛得倒吸一口冷气，一抹血色濡湿了张扬的衣衫。而后，泪流满面的刘佳卉斜倚在张扬肩头昏厥了过去。张扬一手扶着刘佳卉，一手拎过一架赤裸的男性衣模，让其替代自己的位置。这样一来，仍处在昏厥状态的刘佳卉便斜倚在衣模身上。张扬捂着被血印濡湿的肩胛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些都被不远处的陈玉娇看在眼里……
　　（159）张扬拎着购物篮，在天汉商城货架上捡取日用品，陈玉娇闪身一侧，神不知鬼不觉将……？？？？塞进张扬臀部衣袋。
　　（160）张扬付款后一手拎着购物袋，一手搀扶着刘佳卉越过围栏出口时，检测设备突然发出一阵鸣叫，张扬和刘佳卉即刻被商城保安拦在当场。陈玉娇暗地里将一部手机、连同一百元钱塞给一个混混模样的小青年，压低声息说：“把全程给我录下来，事后还有重赏。”保安请张扬和刘佳卉前往值班室问话，张扬疾言厉色，要对方即刻搜身，当众还他清白。一名保安从他下身衣袋里搜出了那？？？？……。此刻两名巡警也赶来维持秩序，商城总经理随即请警方介入，协助调查。那个小混混很卖力地用手机将整个过程录制了下来……
　　（161）心事沉沉的佟校长，对召集到办公室的几名副校长和教导主任等五六人发话说：“当初我就心虚，像张扬这样的学生，怎么会拿出那么多钱救助他人？”女副校长：“这毕竟是事实啊！”佟校长：“事实？他爸是个穷秀才，他妈是个打杂的临时工，他家哪来那么多钱？”女副校长：“不是说偶尔买了张彩票中奖得来的吗？”佟校长：“这样的好事，怎么偏偏就让他给撞上了？运气那么好，再去撞撞看！”女副校长：“那您的意思……”佟校长：“能在商城下手，别的地方就不能下手吗？”女副校长：“佟校长，天汉商城发生的事，还没有得出结论，怎么可以这样推测？”佟校长：“我给城关派出所熟人打过电话，警方都介入调查了，还能有假？”女副校长：“那我问您，他为什么会把那么多钱拿出来，救助一位素无瓜葛的垂死村民？”“那人是谁？她是实验1班刘佳卉的亲娘。刘佳卉是牧河一中校花，早就被那个张扬瞄上了。谁敢否认他出此一手，不是为了讨好刘家？”教导主任：“有道理！佟校长，您就说怎么办吧。”佟校长：“天汉商城的事有警方介入，再说他已经毕业，与学校毫无干系。我的意见维持原判，对张扬同学的那个处分，还是要贴出去，免得这个见义勇为的无名英雄，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这等货色，牧河一中这个黑锅岂不是背定了！？”
　　（162）天汉商城总经理室，总经理很客气地接待了张扬与刘佳卉。总经理：“张扬同学，请用茶……说什么我也不相信，一个出身于很有影响的干部家庭、高考取得如此佳绩、不惜拿出巨额款项救死扶伤的热血青年，会稀罕我天汉商城那件几文不名的小玩意！”张扬：“口说无凭，您必须还我一个清白。在你们商城门口，我第一次品尝了耻辱的滋味……”总经理：“遗憾的是，警方调集所有录像，无法证明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能正好处在摄像头未能覆盖的死角……我想，这其中必有隐情！张扬同学，你得罪过什么人吗？”张扬：“什么意思？”总经理：“在某种特定场合，一个人要对另一个人使什么手脚，很容易把他置于非常尴尬的处境……”张扬：“没有……我并没有得罪什么人啊！”总经理：“好啦！此事到此为止，我将考虑利用一切时机，尽最大可能恢复你的名誉。”张扬：“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结束了……别人怎么看我？我向所有熟识的人如何解释？”刘佳卉措辞严厉地冲张扬发了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自己相信自己就行了！张扬，你抬起头来，挺起胸膛，还我一个飞扬跋扈的张扬，佯狂嚣张的张扬，别让我瞧不起！”张扬闻言神采飞扬，与刘佳卉响亮地对击了一掌……
　　（163）一中校务公布栏前，办公室女主任将一张布告张贴在木牌上，标题依旧是“关于对高三实验1班张扬同学记大过处分的决定”，即刻招来几名路过的同学。女副校长与王云鹤一旁摇头叹息，佟校长在布告前背着双手，威严地踱着步子。教导主任捏着一纸报表喜形于色，飞奔而来，“佟校长……喜事！天大的喜事！招办数据下来了，咱们学校有个考生，考了个汉川市理科状元，还是个省级探花，全省排名第三，一中史上绝无仅有……破天荒……简直是破天荒啊！”佟校长一双眼睛瞪得溜溜圆。佟校长：“谁？他是谁？！”教导主任：“实验1班张扬啊！”佟校长一把抢过那份统计资料，仅扫了一眼，便歇斯底里般狂笑起来。突然，狂笑着的佟校长下颌一歪，中风失语般哇啦哇啦叫起来，下巴底下哈拉水吊得老长。女副校长冲王云鹤相视而笑说：“快！快扶他去医务室，佟校长把下巴笑落了。”教导主任与办公室主任要扶佟校长去医务室，佟校长却心有旁骛，挣扎着直朝后缩。当他缩至公布栏前，一把撕了那张刚刚贴出的布告……
　　（164）一中医务室，中年女校医手法娴熟地稍事摆弄，佟校长下巴刚刚恢复体位，又忍不住咧嘴大笑起来。王云鹤调侃说：“张扬这臭小子，理应打他一顿杀威棒，第二次布告怎么刚贴出去，又撕了干嘛？”佟校长：“我对张扬同学虽然有点看法，但我喜欢这种性格，比一棒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的书呆子强多了。有出息的人，往往都是有性格的人！”女副校长：“佟校长，您撕了对他的处分，就不拍一中背黑锅？”佟校长：“什么黑锅不黑锅！奖牌和荣誉还背不过来呢！”
　　（165）张扬身着古代状元服，披红插花，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打县城大街走过，前面是身着汉服的天汉商城男女员工，他们或手执“肃静”、“回避”金牌，金牌上端标有“天汉商城”字样，或吹拉弹唱，鼓乐齐鸣。商城总经理前面拍照，身着汉服的刘佳卉、但雨薇牵马坠蹬，屈皓晖、花永芬鸣锣开道。街面上万头攒动，观者如堵。马上的张扬玉树临风，挥动折扇，潇洒至极。张扬：“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天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哈哈哈哈……怎么就跟回到古代一样……”张扬一路行来，不时挥动手臂，嘴巴咂着掌心，冲跟踪围观的姑娘媳妇们来个飞吻……
　　（166）陈玉娇静静站立窗前，凝目注视着从街头走过的状元披红插花的游街队伍……
　　（167）刘家棚屋内挤满了新闻记者。一名女记者冲刘佳卉问道：“刘佳卉同学，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你是如何取得如此佳绩？”一名男性记者：“刘佳卉同学，我们能不能单独谈谈。”女记者又转向刘父：“老人家，像您这样的家庭境遇，是如何培养出一位优秀的北大女孩？”还有几名摄影记者及爱好者在为提茶送水的刘佳卉、刘父及简陋的棚屋拍照、摄像。一位手里捏着张报纸的老板大声疾呼：“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我看还是来点实在的好不好。”老板冲刘佳卉喊道：“你就是那个被北大录取的女孩？”刘佳卉环视了众人一眼，“这位叔叔，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又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老板扬了扬手中的报纸：“不仅是牧河县，恐怕整个汉川市都无人不晓了！你上学所有费用，我们厂全包了，这十万元先收着！”说着便将挎包里的十叠崭新的人民币堆 破旧的桌面上。刘佳卉接过那张报纸，其内容是《汉川日报》星期天头版头条的一篇署名为“张扬”、题目为《一位北大女孩求学荆棘路》的大块新闻报道，并配有刘佳卉进考场时输液照片，以及坐落城郊的这间破旧棚屋。刘佳卉捧着报纸，泪眼婆娑，抖动着口唇讷讷言道：“张扬……你……真张扬……”老伴抓着刘父的肩膀一阵摇晃：“前人强不如后人强。刘老兄，你比我幸运啊！如果我有你这么一个女儿，睡到半夜都笑醒了！”
　　（168）县城夜晚街头乘凉老翁、老太摇扇闲谈。一老翁：“牧河一中不得了哇，听说今年考了个清华，还考了个北大！”老太：“可不，那家祖上积了阴德，养了这么出息俩孩子！”
　　（169）政府某局办公室，一位中年女干部冲对面一中年男性干部说：“喂，你女儿分了没？上那所学校？”男干部：“快了，心正悬着呢。”女干部：“其实一中跟二中教学质量不差上下，分哪都一样。”男干部：“谁叫一中今年放了两个卫星，炒得热的都不行了，家家都撞破脑袋往一中钻。喂，你跟教育局有熟人吗？能不能把我女儿分到一中。”女干部：“有倒是有，只是听说严格按分数蚯蚓绕道一样，从高到低往下排，一个楔子都加不进去！”
　　（170）两名穿着黄色坎肩的中年女性环卫工人推着垃圾车，正在马路旁打扫垃圾。工人甲：“喂，那天状元游街，你看到了吗？”工人乙：“看到了，那孩子长得多英俊，跟画儿上的人似的！”工人甲：“我女儿也看到了，回家老念叨人家……那都是些成龙变凤的人物，前途大着啦，我们这些穷家小户，哪儿敢跟人家攀扯啊！”工人乙：“可不，孩子学习不好，是最让人烦心的一件事。”工人甲：“我们这样的家庭，要想活出个人样了，就全指望下一代了。无论如何，得把娃儿们的学习抓上去！”
　　（171）佟校长背靠椅座，大喇喇斜躺在办公桌前接打电话。佟校长：“哪里哪里……一般般啦……哈哈哈哈……当然要写进校史，而且要大书特书，还要请张扬和刘佳卉同学给广大学弟学妹们做做报告……”手机铃声骤然响起，佟校长放下固话，接听手机：“哦，原来是老俵哇……不行啊，严格按分数一刀切，排在那个学校，就铁定是那个学校，谁都插不上手……什么……你说先把娃弄到外县上，然后再转到我们一中……那当然可以了……哈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可真比猴儿还精哇！慢！先报报你儿子中考成绩！……哦，很不错嘛，如果成绩不过关，就是天王老子，也甭存那个念想！……好，就这样说定了……我把他安排在实验1班，就是上清华、进北大、出状元的那个班……”固话又骤然响起，佟校长关了手机，刚拿起固话话筒，手机又响了起来……
　　（172）夜晚，陈玉娇将一个光盘塞进自己房间那台电脑，屏幕上即刻显现出张扬在天汉商城出口处被抓的喧闹而难堪的场景……
　　（173）牧河县火车站，陈玉娇、屈皓晖、但雨薇、花永芬等十多名同学送张扬、刘佳卉上京入学，其中也包括张父、张母及刘父、刘母。火车前行，挥手告别之际，很多人眼中都闪现着泪花。陈玉娇高声叫道：“别忘了，今年寒假，全班同学聚会！”张扬：“你们也该入学了，回去准备一下！”一手把着车窗，一手朝外挥动的刘佳卉泪花闪闪：“春节再见！”
　　（174）牧河县邮政所，陈玉娇左手掩着特快专递寄件袋收件人栏目中已填写的几个字，右手操纵的笔尖继续写出“……大学政教处”几个字样，然后把那张光盘诡秘地装进寄件袋……陈玉娇手捧特快专递，久久地站立在柜台前。一位年轻的女性营业员向陈玉娇伸出手说：“拿来。”陈玉娇无动于衷。营业员有点怪异地望了陈玉娇一眼，又开始在电脑上操作起来……许久，营业员又抬头望了陈玉娇一眼，声音明显带着气说：“你到底寄不寄？”陈玉娇依旧无动于衷，痴痴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