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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谊爱情  反思文革  奋进崛起

　　听众有人稍有议论，会场不那么静了。
　　占学青放下笔，盯视台上刘纪东，若有所思。
　　刘纪东继续痛说着：
　　东北光复那年，我也就象你们这般大，就穿条灯笼裤；啥叫灯笼裤？就是前后透亮的破麻袋片！我清楚地记得，光复的第二天，驻扎在俺村里的一个苏联红军战士，看俺太可怜了，便从背包里，拿出一件旧军衣，一条旧裤子，送给了我！这是俺记事起，第一次穿衣服------说着，禁不住，抹了一把眼泪，接着仍痛说着：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黑面大列巴，一根香肠，二颗糖球子，叫我拿回家去吃去------这是我悲惨的童年里，最美好的一段记忆，令我永世不忘苏联红军的恩情！随后，振臂高呼：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新中国万岁！
　　台下学生挥拳跟着高呼口号。
　　老英雄讲演完毕，鼓掌致谢，并未下台。
　　这时，只见贺场长站起身，边鼓掌，边走上台来，同刘纪东紧紧握手后，挥手台下静下来，他讲道：
　　孩子们！刚才老英雄的讲演，给你们，还有我们大家，上了一堂生动的不忘血泪仇，牢记民族恨的忆苦思甜课！今后，我们还会不定期地举办忆苦思甜大会。下面，我代表场党委，宣布一项决定：正式认命刘纪东同志为场直中心校校长！大家表示欢迎！首先鼓掌。
　　观众热烈鼓掌，有人还叫好。
　　孩子们乐得拼命鼓掌叫：刘校长好！刘校长好！
　　随后，贺场长陪同刘纪东校长缓步走下台。
　　后排几位老师，此时，热烈地讨论开，什么时间，跟新校长聚会喝酒的事了。
　　王晓春最活跃！又安排地点、又安排时间、又安排陪客、又------
　　占学青被这个‘任命’惊得差点倒下，他双手按住桌子，勉强才算站定，他喘着粗气。
　　他略一思索，便合上记事本，起身向前台走去，他强压愠怒匆匆走着。
　　他穿过拥挤的人群。
　　任何人都没注意他的表情，有什么特别之处，人们只是议论节目的事------校长的任命，只是一个节目而已！
　　他来到前台一侧幕后。
　　老英雄讲完后，沈荣荣跟王晓爱准备上台，何淑芬给他俩这样编排的：这个节目，演唱咱最新创作的二重唱‘恋恋乌裕尔’，之后，再唱‘芦笙恋歌’。
　　贺场长宣布的任命，王晓爱跟何淑芬，跟本没听见；独独沈荣荣听得犹如惊雷炸响，她背着手风琴的身子一晃，差点栽倒。
　　两人一把扶住了她。
　　何淑芬关切地：没事吧？荣荣，累了，你坐下歇一会儿，再上！
　　王晓爱拽过一把椅子，扶沈荣荣坐下来。
　　她心烦意乱地放下手风琴。
　　这时，占学青匆匆来到近前。
　　看到神情恍惚的沈荣荣呆呆坐在哪儿，一脸无助的模样，占学青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顿时，她愤懑的泪水淌了下来。
　　占学青心领神会，故佯装吃惊地：呀，荣荣，你不舒服了，就别唱了。
　　沈荣荣会心地点点头，紧咬嘴唇，给他一个坚决的眼色。
　　台上：
　　何淑芬开始报幕：
　　下一个节目，是男女声二重唱——
　　歌名未报，掌声和欢呼声就响起来，还伴着有节奏的‘沈荣荣！沈荣荣！’‘王晓爱！王晓爱！’的欢呼！
　　何淑芬只好‘陪’着鼓一下掌，然后，向下挥手，示意，激动的人群，这才安静下来：
　　下一个节目，是大家的最爱，金童王晓爱、玉女沈荣荣，俩人的男女声二重唱‘恋恋乌裕尔’！这首由占学青老师作词、沈荣荣老师作曲的乌裕尔河情歌，把乌裕尔河的美丽传说，俊俏的大泉子少女，跟英俊的小泉子少年，俩人隔岸相望，彼此向对方表达的爱慕之情的故亊，谱写成优美的爱情对唱，这堪称乌裕尔河的‘芦笙恋歌’！有请金童、玉女登台献歌！做邀请手势——
　　观众又是一片欢呼和掌声！
　　金童、玉女，并未上场。
　　会场静了下来。
　　何淑芬再发邀请：
　　有请金童王晓爱、玉女沈荣荣！
　　还是没人上场。
　　何淑芬邀请的手，放不下来了，她不知道两人发生了啥事。她尬尴的下不了台。
　　人们这一次真的安静下来，耐心等待了。
　　占学青出场了，他在台下只走两步，只对台上何淑芬一人，声音洪量，极其认真：
　　何书记！
　　咱们今天开的是‘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的忆苦思甜大会，这是严肃的政治意义放在第一位的大会，不应该用我写的情歌，在这严肃的大会上演唱！如果真要演唱这类男女情爱的歌曲，也不应该在六一儿童节这天给孩子们听！别犯这样的严重的政治错误！
　　这一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话，浇灭了几乎所有人的热情，人们面面相窥，无言以对。
　　台上下不了台的何淑芬，把目光投向贺场长。
　　贺场长也在认真思考着这番话‘外’之意是什么意思，并不急于表态。
　　刘校长有点沉不住气了，急忙站起来打圆场：
　　占主任，啊，你这是不是，啊，有点言重了！唱个歌，娱乐一下，没那么严重嘛！你写的歌，我看过了，挺好挺动人挺优美的吗，曲子谱的也好，这个大联欢会上，演唱咱校你们俩老师写的歌曲，也是咱中心校的光荣嘛！没事，唱吧，出了事我当校长的兜着！你不用担责任！又冲台上：淑芬哪，开始吧！
　　占学青：我怕担责！皮笑肉不笑地退下了。
　　何淑芬听到刘校长担责的表态，立马又振作起来，又冲幕后台下挥手，一下怔住了，连忙大喊：荣荣！荣荣你别走呀！你上哪儿去？慌忙下台。
　　沈荣荣旁若无人地走了。
　　王晓爱急得大喊：荣荣姐，咱们的节目没演哪，你咋走呀？
　　一听到沈荣荣走了，会场立刻大乱，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哄哄地议论开。
　　沈荣荣面无表情地走到了大礼堂门口。
　　刘校长再也忍不住了，忽地站起来，猛一拍桌子，大喊一声：
　　沈荣荣——！你给我站住！
　　她，真的站住了，但没回身。
　　刘校长威严地压低声音：沈荣荣老师！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校长吗？嗯？！你不服从领导，目无组织，目无纪律，这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场合吗？回去！给我演出去！演出结束，给我写检查！听见没有？
　　她转过身来，冷冷一笑，答道：
　　听见了，我回去写检查！
　　转身走了。
　　刘校长手都没放下来，目瞪口呆。
　　会场倾刻大乱，青年们争先恐后跑出去，全去追沈荣荣去了。
　　姑娘们全跑去追荣荣姐了。
　　学生们全跑了，全去追沈老师了。
　　男老师们唉声叹气地退席了。
　　职工家属全扫兴地走了。
　　留下的，只是一片声的报怨和不满——全冲这个不识时务的老战士讲什么忆苦思甜惹出的事儿！
　　有的姑娘走过路过，全鼻子不鼻子，脸不脸地‘唾’他一口！
　　只剰下几个领导，还在哪儿散不搭地干坐。不是不想走，是因为大领导没走。
　　刘校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发傻发愣，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第一天上任，竟然出现了这样的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局面！竟遭致所有人的不满和斥责。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贺场长第一次显得这样无奈、无力、无助。他手足无措地端起茶杯啁了一口凉茶，苦得他一口吐掉，又胡乱地抓起把瓜子，若有所思地嗑上了，又吐掉。
　　刘校长低下头：都怪我给搞砸了------
　　贺场长自言自语：一个女人的魅力，会产生这么大的力量？！太不可思议了！
　　刘校长：谁能料到，她竟然这样有，咱们这些大男人都意想不到的号召力，她竟有这么多的追随者！我真低估了她小身板里蕴含的能量了。
　　贺场长又平静下来：张主任，到我办公室。站起身，对周边的人：联欢会结束了，收拾摊子吧。
　　于是，站在一旁听喝的吳美环，何淑芬，王晓爱一帮人，走上前来，默默地收拾残局。
　　吳美环一脸淡漠。
　　何淑芬脸上挂着泪珠。
　　王晓爱紧闭双唇。
　　她、他们都不敢抬眼瞅别人，深感内疚和自责。
　　
　　18.广场上 日/外
　　追逐的人们停住了脚步。
　　几百人眼巴巴地就这样瞅着，头也不回，一无反顾走回学校的沈荣荣老师。
　　学生们无声地哭喊。
　　青年们无声地呼唤。
　　姑娘们无声地招手。
　　沈荣荣越走越远------走进了学校。
　　
　　19.突然：
　　从教研窒的窗子里，飞出欢快明亮节奏感强烈的琴声。
　　这并不是人们已经熟悉的，那种铿锵节奏；此琴旋，宛如清泉流淌，叮咚有声，使人感到亲切、悦耳、优美，灵动的音符，张扬着青春热烈的韵律：这正是没有出生便夭折的男女声二重唱、她谱曲的新情歌‘恋恋乌裕尔’！
　　她紧闭双眼，泪如雨下，她疯狂地弹着、弹着------激情四射，汹湧澎湃！
　　她在演奏、她在检讨、她在回望、她自己的青春和爱情岁月。
　　不断地幻化出她儿时的快乐、童年的苦难、少女的耻辱、爱情的甜蜜------
　　淡化。
　　
　　20.场长办公室 日/内
　　贺场长跟张主任进了办公室，还没坐下，贺场长就问：老张，咱有错吗？
　　张主任思忖着：有小学生的场合，唱情歌有点不妥，占老师提的也有道理，但唱也问题不大。
　　贺场长：这意见咱接受，下次注意就行了。关于石来喜、敖桂兰入党的问题，什么时间讨论？
　　张主任：安排在下周。
　　贺场长：好。咱们尽快地发展青年党员，咱场大规模基本建设很快就展开了，急需一批优秀青年党员干部，担当建设重任。你叫何淑芬几个过来，我再了解一下联欢会的一些情况。
　　张主任开门便招手喊道：淑芬，你们三个过来！
　　何淑芬又安排其他几个青年，叫他们把地扫了，桌椅归拢好了，便招呼吳美环和王晓爱：咱们走。
　　几人快歩过去。吳美环拉着王晓爱的手，揺了一下，使个眼色，王晓爱懂了，点点头。
　　进了办公室，还没坐下，何淑芬便呜呜大哭起来，不停地检讨：贺场长，我有责任，我有错误，把联欢会演砸了，场长，你处分我吧！
　　她一哭，弄得吳美环和王晓爱一齐大哭起来。
　　贺场长强装笑脸，上前拍拍这个，拉拉那个，连声安慰道：别哭了，好孩子们，你们干的很好，尽力了，要负责任的是我，不是你们，是领导考虑欠周全，下次注意了，就行了。又指王晓爱：你俩唱的那个‘红红五月天’，挺振奋人心的啊，很好听！我在想，你们能不能，给咱们下边连队的职工家属去演唱，让下边广大的职工群众，也都能了解，咱场的五年规划发展宏图呢？你们都坐下来，坐下唠。
　　脸上的泪珠还挂着的王晓爱，马上又乐了，手舞足蹈起来：贺叔，你的这个提议太好了！咱们再多创作几首新歌，比方，仿照‘唱支山歌给党听’的内容，编咱自己创作的新词！搞它个专题音乐会！叔啊，今天真是太可惜了，你没听到我和荣荣姐的新二重唱‘恋恋乌裕尔’，要不，我现在给你唱------叫吳美环一把给拽住按在椅子上了，还遭了狠狠的白眼。
　　王晓爱一脸讪笑，手都不知放哪儿好，一下按在吳美环手上，叫她一把打掉，没瞅他。
　　贺场长听的很有兴致，还夸他：晓爱这孩子，是招人喜欢！不错，你再继续写，叔爱听！又对何淑芬：淑芬，关于咱场五年发展规划的宣讲方面，指了一下墙上的规划图：我有一个更深入地思考方案，计划让下面所有的连队，都挂出这个规划图，你们五个人，还有占老师、沈老师一齐，到每个基层连队去，做规划图，宣讲发展纲要，演唱自编歌曲，再搞调查研究，给场党委今后的工作决策，提供第一手资料。
　　何淑芬闻听此话，拍手叫好：太好了！这就是我们共青团的工作！我们就是您的左右手！我们说干就干！场长，我们什么时候下连队？
　　贺场长：你们几人合计一下，明天就下连队！咱场大规模建设马上开始了，宣传鼓动工作，更要走在前头！
　　三个人乐得跳起来喊：为了红五月，我们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