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父亲  家庭  温情

　　的哥：反正至少是顶嘴来着？
　　丫头：……嗯。
　　的哥：那不就结了？你能说你没错吗？
　　丫头：好像是不能。
　　的哥：你呀，跟我闺女一样！
　　丫头：那倒是给我讲讲您闺女啊。
　　的哥明显是叹了口气，似乎是决定了一件人命关天的大事，但是他刚要开口，手机就响了。就是普通的诺基亚自带铃声，但是听上去特别急迫，透过铃声好像都可以看到对方扭曲的脸。
　　的哥瞟了一眼手机，恰好堵成长龙的车队往前挪了挪，他便没有理手机，只是慢慢抬起离合器跟着车队往前拱了拱。手机也随着拱的节奏一声一声地响着，响了几下，停了。但车只前进了几米，就又堵住了。
　　几秒钟以后，手机又响了。的哥叹了口气，抄起电话推开盖就放在耳朵边上。
　　的哥：喂？我拉客人呢，怎么了？
　　丫头只能听见电话那头是女声，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内容却都没听清，但配合着的哥的回应，她似乎也能猜着了八九分。
　　的哥：不许买！我这个月给你钱富余是怎么着啊？
　　的哥：什么限量版啊？你一小姑娘你买它干嘛啊？
　　的哥：不行不行！跟你说啊，我可不准啊。听那玩意儿对你没好处！
　　的哥：我不就是怕你学坏吗？
　　的哥：你威胁谁呢！有这么跟人说话的吗？又找我揍你呢是吧？
　　的哥：嘿！喂？喂？……
　　电话听起来像被突然挂断了，的哥气急败坏地把电话往旁边一扔，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
　　这个时候，车队突然动了起来，路况越发通畅了。的哥就像上了弦一样，稍一有空隙，踩着油门就冲了出去。
　　
　　17.国贸 外 日
　　尽管是在白天，没什么意思，但CBD地段毕竟还是繁华的，车子一跑起来，一片片高可及天的楼群快速掠过，商区里的各种国际名牌Logo排着队地在眼前晃悠。
　　这是北京现代化的一面，这一面和丫头的家相比简直太不同了。
　　
　　18.院子里 外 日
　　这个时候，大家正摩拳擦掌准备吃午饭。这样的院子，除了吵架的时候，吃午饭的时候就是最热闹的了。
　　马大爷、刘大叔、申大妈和霍大婶四个，各自拿了自家的小凳，马大爷和刘大叔还另外拿了两瓶燕京纯生，几个老头老太太在院子中间围成一圈。
　　老李的狗豹子先于他的主人从公用厨房跑了出来，嘴里叼着一块鸡骨头。老李在后边追着也出来了，端着一小盆馒头和一大盘炸鸡腿，跟他的小动物一样，嘴里还不忘叼了双筷子。
　　王四儿从屋里走出来，先是拐进了公用厨房，只听水龙头和水的声音响了一会儿，然后王四儿甩着手出来了。他往大伙儿跟前儿一蹲，就要拿馒头。
　　霍大婶：哎四儿，丫头呢？叫她吃饭了，都一上午了。
　　王四儿点点头，刚要起身，小徐从后边儿喊了一嗓子。
　　小徐：哎四儿，你吃你的，我叫她去。
　　小徐一路颠儿着来到丫头门前，透过玻璃只看见一坨被子。他轻轻敲敲门，里面没反应。小徐于是拧了拧门把手，发现很容易就能把门推开。他见被子里还是没反应，就走近了点儿。
　　小徐：丫头？还睡呢？吃饭了嘿！
　　小徐又走近了一点：不理我我可掀你被窝了啊！
　　还是没反应，小徐一脸坏笑地伸手一掀被子，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空床。
　　几秒钟后，小徐从丫头屋子里跑出来。
　　小徐：哎你们谁看见丫头了？马大爷？刘大叔？
　　两个老头儿摇摇头。
　　小徐：申大妈？霍大婶？霍大婶您不是早上起来跟她说话来着么？
　　申大妈嚼着一口馒头，含糊着：没看见啊。
　　霍大婶也摇摇头，然后站了起来，朝丫头的屋子走了几步。
　　霍大婶：哎这孩子不会一气之下跑了吧？
　　小徐：不可能啊，她身上也没钱啊，况且这么点儿小事儿，也不至于跑啊。
　　老李：哟，要不咱打电话跟大孙子说说。
　　马大爷：甭价，她就算是跑喽，她最后也得回来。坐下吃咱的吧。
　　小徐听了这话，从近处抄了个凳子，坐在王四儿旁边。
　　王四儿闭着嘴嚼着馒头，吃相特斯文，看见小徐正伸手抓馒头，他还是忍不住回头朝丫头家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转头默默地吃起来了。
　　
　　19.出租车里 外 日
　　这个时候，车辆行驶终于畅通了。但的哥的方向盘左摇右晃的，车子在两条车道上来回换，前面后面的车喇叭按得滴滴响。的哥像刚灌了几瓶二锅头似的，要豁出命去了。
　　丫头坐在后面使劲攥着车顶的扶手，她有晕车的毛病，这个时候觉得自己开始犯恶心了，但她现在却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过了一会儿，她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了话。
　　丫头：师……师傅……您悠着点儿开。
　　奇怪的是，听了这话，的哥果然速度就缓下来了，也不醉了，反而平稳地在大道上跑着。但跑了一会儿，的哥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丫头这个时候突然感到很愧疚，她抱起放在腿边儿的书包，放在腿上，紧紧环着，也不敢看的哥，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脚，它们在车里一踮一踮的。
　　这个时候，车已经上了京通快速，路面渐渐高了起来，的哥也终于不再沉默。
　　的哥：姑娘，我刚才是不是特别凶啊？
　　丫头：啊？没……没有啊。
　　的哥：你说实话。
　　丫头：那……是有点儿。
　　的哥：你爸平时是不是也这么跟你说话啊？
　　丫头：没有……他就最近这样，也没您直白。
　　的哥：我直白？
　　丫头稍稍昂起头，终于敢看向前方了。
　　丫头：怕闺女学坏这种话您都直说，可他就不说。
　　的哥：是吗？
　　丫头：您不知道，昨天晚上他一直怪我听歌不理他。我那儿其实一直听着摇滚呢，那么大声我可不是听不见么……他就不让我听，还想抢我碟，我俩就打起来了。
　　的哥：嘿！我闺女刚才就要买一张摇滚CD，我不让，还是一外国乐队，叽里咕噜一串儿外文，我听她听过，又吵又闹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听的。我就是怕她老听那种音乐啊，身心受影响，一女孩子家家的，你说是不是，咱应该阳光明媚一点儿。
　　丫头：师傅，您要是我爸就好了。
　　的哥一笑：别介，我可受不起这气。
　　丫头：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他老有话不说。他哪怕跟我说一句他是为了好，我都服，他要是说了，我就不跟他闹了。
　　的哥：我说姑娘，我是当爸的，有时候啊，这爸就是这种打死都不说的脾气。
　　丫头：那我还是当闺女的呢，闺女就是不能打不能骂。
　　的哥：得，咱扯平了。
　　随后两个又都沉默了。
　　车跑得很平稳，过了一会儿，丫头见的哥只一手扶着方向盘了，而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按来按去，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的眼睛不停在马路和手机间转来转去。
　　又过了一会儿，遇到了一个出口，的哥向右一拧方向盘，车渐渐慢下来，在一个小餐馆附近停了下来。的哥很尴尬地转头看了看丫头。
　　的哥：姑娘，你在车上等我一会儿啊，我下去上个厕所。
　　丫头：哎。
　　然后司机就下车了，留丫头一个人在车上。
　　全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了，丫头转头看着车来车往的大路，一瞬间做了个决定。
　　
　　20.出租车外 外 日
　　丫头向车窗外头看看，的哥确实已经走远了，她拿起包就下了车。然后她绕到驾驶座，打开门，把“空车”的牌往上一扳，刺啦刺啦的，机器就开始往外吐发票了。司机手边刚好有支笔，丫头拿起笔弯着腰就在发票上写起来。
　　一动笔，丫头的胳膊肘一下戳在了的哥没有拿走的手机上，然后手机上出现一行字，那是的哥准备发送却还没有发送的短信：爸不应该跟你吼。爸错了。
　　丫头一笑，奋笔写完了字。然后她从包里掏出钱，连同那张发票一起压在笔下面，使劲关上车门，转身走了。
　　丫头向前快跑了几步，伸手又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进去。只见那车调了个头，朝相反方向开去。
　　
　　21. 院子里 外 日
　　出租车停在小院门口，丫头从车上下来，手里提着一兜子鸡蛋。
　　刚一跨进院子，王四儿拐出来，与丫头撞了个正着。
　　王四儿：哎，你上哪儿去了？我们还找你来着。
　　丫头把手上的兜子一提，笑了。
　　丫头：你就当我买鸡蛋去了吧。
　　王四儿一愣：你没事儿吧？
　　丫头：没事啊。
　　王四儿：真的？
　　丫头：放心吧。
　　丫头说完，绕过王四儿走了进去，留王四儿立在那儿看着她，一脸疑惑。
　　丫头拐进院子，看见大叔们在院子里下象棋，就凑了过去。
　　丫头：马爷爷，刘爷爷！下棋呢？
　　两个老头儿闻声抬头一瞧，先是一愣，然后连连点头。
　　马大爷：哎，丫头回来啦？上哪儿去了这是？
　　丫头：买鸡蛋去了！
　　刘大叔：哟，怎么好好的买一兜子鸡蛋回来啊？
　　丫头：您就别问了！走了啊，您二老慢慢下！
　　刚要转头，申大妈和霍大婶听见声音从屋里探出头来。
　　申大妈：丫头回来啦？
　　丫头：哎！
　　霍大婶直接迎了过去。
　　霍大婶：丫头，没乱跑吧？我们找你半天呢，差点儿给你爸打电话！
　　丫头：您千万别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霍大婶：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那就放心了。
　　丫头：嘿嘿，让您劳神了。我先回屋了啊。
　　霍大婶：哎哎。
　　丫头继续往里走，迎面遇见小徐，她看了小徐一眼，一笑，走了。接着她敲了敲老李的屋门，把那兜子鸡蛋放在屋门口，走的时候还顺手拿出来三个。
　　接着她进了屋，把门一关，喀嚓一锁，很久都没有出来。
　　
　　22.出租车内 外 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