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黄梅戏名伶  严凤英

　　鸿六：教书先生有钱，你不在家好好跟姐夫过日子，跑出来做么事？
　　马筱禾：我跟我男人圆房第三天，他上县里打煤油……再也没回来。
　　鸿六：去了哪里？
　　马筱禾摇摇头，一脸的失落。
　　鸿六：不死就能找得到。
　　马筱禾忽然哭了起来，鸿六惊讶地看着她。
　　鸿六：你哭么呀？
　　马筱禾：我只记得我男人姓杜，想不起他的长相了，怕是走对面也不认得。
　　鸿六：教书先生看书多，记性好，你认不得他，他认得你。
　　马筱禾：上辈子欠他的，也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鸿六：姐是好人，好人有好报，你男人早晚要回家。
　　
　　13.练潭镇张家祠堂马筱禾睡房 内景 夜
　　昏暗的油灯下，马筱禾咬断连在衣服上的一根线，把针插在针线筐里的一团棉线上，抖落一下褪了色的花布衣服。
　　鸿六正在练习打水身段。马筱禾走到她身边。
　　马筱禾：打了一天水，不累呀？
　　鸿六：师父说了，想吃这碗饭，就得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你不跟自己过不去，你就过不去，你跟自己过不去，你就能过得去。
　　马筱禾把衣服穿到鸿六身上，系上纽扣，端详着她。
　　马筱禾：你长得体面，就像仙女下凡，早晚能唱红。
　　鸿六粲然一笑，天真烂漫。
　　房间里黑魆魆的，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口投射到酣睡的马筱禾和鸿六身上。背景里的街上传来更夫的梆声。
　　美孚铁皮箱放在床边小桌上。鸿六和马筱禾睡在一张床上。鸿六翻身，一条胳膊搭到马筱禾的脖颈上。
　　
　　14.练潭镇菜子湖畔 外景 佛晓
　　晨光熹微，蜿蜒的河边，田野里油菜花盛开。鸿六和程家班的人站在河边吊嗓子——啊——吚——咪——
　　
　　15.练潭镇张家祠堂戏台/大厅/后台 内景 日
　　戏台上正在演出黄梅戏《双合镜》，二姑娘扮演书生张德义，忧虑地唱着。
　　张德义（唱）：双手捧起雪花银，
　　万语千言哽在心……”
　　扮演秀英的郑红霞上场。
　　秀英（唱）：张郎临行叹息声声，
　　秀英更是忧心忱忱……”
　　台下烟雾腾腾，男女老少盯着戏台看得入神，不时响起阵阵打彩声。
　　鸿六站在后台上场门，盯着戏台，暗自比划着身段。
　　三个手持棍棒的壮汉穿过人群走到戏台前。他们是严家祠堂的户差。在石桥上抓捕鸿六的毛脸胡子一棒子砸在戏台的台沿上，怒声吼叫。
　　毛脸胡子：莫唱了！
　　郑红霞和二姑娘立即收声，不知所措地愣在戏台上。观众胆怯而又茫然地看着，窃窃私语。
　　上场门后面的鸿六愣了一下，慌忙放下撩开的帘子，一把抓住马筱禾。
　　鸿六：严家祠堂来人了！
　　马筱禾撩起门帘看一眼戏台下面，程积善正向他们走去。
　　马筱禾：有程老板在，你莫怕。
　　她拉着鸿六离开后台。
　　程积善站在严家族人面前，一副谦卑的神态。
　　程积善：我是班主，你们是……
　　毛脸胡子：罗岭严家祠堂的，听讲严鸿六在这唱戏，你把她交出来！
　　程积善：讲话要有凭据，严鸿六是哪个我都不晓得，你让我交什么？
　　毛脸胡子：台下就莫做戏了，交出鸿六，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程积善转而面向观众。
　　程积善：你们都听到了，这几位欺负我程家班在练潭没人，从罗岭跑来砸场子。请各位包涵，我唱不了啦！
　　他向观众作揖。大家站起来，围着严家族人，吵吵嚷嚷。
　　众人：你算老几？跑这里青唏鬼叫的！
　　众人：哪来的野种？滚出去！
　　毛脸胡子看一眼愤怒的观众，盯着程积善。
　　毛脸胡子：哼，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对户差）走！
　　三人匆忙离去。
　　
　　16.练潭镇张家祠堂后台 内景 夜
　　程积善把一炷香插在祖师爷画像前的香炉里，转身看着大家。
　　程积善：罗岭离这说近不近，说远不算远，严家族人说来就来。斧头再锋利，也劈不开头发丝，练潭这个码头算是砸了，还是走吧。
　　
　　17.练潭镇菜子湖/渔船 外景 晨
　　素淡柔和的朝雾飘逸在湖面上，雾中咿呀驶来一条木船。
　　程家班的人坐在戏箱上。鸿六抱着美孚铁皮箱坐在船尾，望着渐渐远去的罗岭，神情怅然。
　　
　　18.枞阳义津镇打谷场 外景 日落时分
　　古老的香樟树旁搭着简易戏台，两侧和顶棚罩着浅色且打着补丁的棉布。郑红霞和二姑娘正在唱《山伯会友》，听上去已经接近剧终。
　　鸿六站在后台上场门，把门帘挑开一道缝看着戏台，暗自比划着身段。郑红霞和二姑娘自下场门来到后台，鸿六跟上去。
　　鸿六：大师兄，我把柳凤英的身段搞给你看看，你看了要给我讲啊。
　　郑红霞：我没空！
　　郑红霞没有看她，傲然离去。鸿六愣了一下，尴尬地站在那里，羞臊难耐。二姑娘冲郑红霞背影撇撇嘴。
　　二姑娘：唱男旦就了不起呀？都是一个戏班的，搞这么生分做什么？
　　鸿六眼圈泛红，眼泪似乎要流下来了，二姑娘上前，掏出手帕欲擦她的脸颊。
　　二姑娘：我来帮你看看。
　　鸿六闪身躲开。
　　鸿六：谢谢二师兄，我这就搞给你看。
　　她正要做身段，二姑娘伸手拦住了。
　　二姑娘：回头再搞，我要卸妆……（略一思忖）你叫筱禾来找我。
　　郑红霞和二姑娘正在白布围挡里卸妆，马筱禾走进来。
　　马筱禾：二姑娘，你叫我么事呀？
　　二姑娘招手，马筱禾走到他面前。
　　二姑娘：我想托你做媒，可照？
　　马筱禾：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好事情，怎么不照呢？你看上哪家姑娘了？你讲。
　　二姑娘附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片刻之后，马筱禾满脸愠色杵一下二姑娘的额角。
　　马筱禾：要死了，鸿六才十四岁，还是个小伢子。
　　二姑娘：不小了，过罢年虚岁就十六了。她要是嫁给我，学戏就方便了！
　　后景里的郑红霞不屑地乜视二姑娘一眼。
　　马筱禾：不照，你们两个不合适，这个媒人我做不来。
　　
　　19.枞阳义津镇民居伙房 内景 夜
　　鸿六坐灶前烧火拉风箱。马筱禾站在锅边贴饼子。
　　马筱禾：懒不划痴地看着怪老实，花花肠子倒不少，张嘴就是七扯八拉地。你离他远着点，要学就跟大师兄学。
　　鸿六：大师兄太傲了，成天吊个脸子，没一句好腔。二姑娘好讲话，我就想跟他学。
　　马筱禾：跟他学，还不如跟我学呢。
　　鸿六惊讶的神情中带着少许的不屑。
　　鸿六：跟你学？学烧饭还是学做衣？
　　马筱禾：跟我学唱戏！
　　草编锅盖冒着腾腾热气。
　　鸿六挑着水桶，跟在同样挑着水桶的马筱禾身后学挑水。
　　
　　20.枞阳油菜地 外景 早晨
　　山峦逶迤，油菜花盛开。程家班的人挑着戏箱、背着行装，像一条长龙行走在蜿蜒的乡路上。
　　
　　21.桐城东作门 外景 日
　　城门口车水马龙。程家班的十几个人挑着戏箱、背着行囊走进城门。
　　
　　22.桐城老梅街桐城陈家祠堂大厅 内景 日
　　戏班子的人或坐或站，围着坐在交椅上的程积善。
　　程积善：《小辞店》是《菜刀记》中的一折，说的是青年商人蔡鸣凤外出做生意，住在柳凤英开的店中。柳凤英对丈夫整日赌博极不满意，却与忠厚老实的蔡鸣凤情投意合，二人产生了感情。但蔡鸣凤终究要回到自己的家乡去，分别之时，二人悲痛欲绝。
　　他起身离开交椅，边走边说。
　　程积善：分别之后，蔡鸣凤被自家老婆联手情夫陈大雷所害，两人诬陷柳风英，收受贿赂的贪官将柳风英流放，路过蔡鸣凤坟前，柳凤英殉情而亡。
　　他收住脚步，看着徒弟们。
　　程积善：这出戏告诉我们，做人要勇敢、自强、勤劳，要有良心。这是人世间的稀罕物，比性命还要宝贵。
　　程积善坐到交椅上。
　　程积善：鸿六入行月把了，唱腔身段有长进，就跟着红霞学《小辞店》吧。
　　
　　23.桐城天城书院门口 外景 日
　　朗朗的读书声自书院飘出来，是朱自清的散文《春》——
　　学生们（画外音）：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马筱禾背着菜筐从学校门前走过。一位穿褐色长衫戴黑边眼镜的青年夹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