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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争  魔幻

　　内景 新四军后方医院 日
　　（躺在病床上的江尺君正在做梦。）
　　（梦境）
　　（江尺君腰带紧束、短枪斜佩，眉飞色舞地向石谷、安部介绍采矿场，介绍忙碌的矿工，介绍铁矿石送进破碎机咔咔几圈就淌出流不尽的铁矿砂，介绍铁矿砂运上站台处的小火车。小火车沿着轻便铁轨，冒烟、鸣笛，驰向远方……）
　　（突然，转动的破碎机疯狂了，喷涌的不再是矿砂，而是一门门钢炮！江尺君十分自豪，跑上前搂抱住炮管，大喊：“钢炮！钢炮！我有钢炮了！我有钢炮了！）
　　（正炫耀，一阵狂风袭来，一门门钢炮被卷到空中，再一起齐齐整整落到小火车上！）
　　江尺君：（大惊，叫喊着追去）钢炮！钢炮！我的钢炮！
　　（早已站在火车头前的石谷大佐命令小火车开动，一面狂傲地向江尺君挥手。）
　　石谷：江先生，感谢你的发现了盘龙山铁矿，感谢你的为大日本帝国造出这么多的钢炮！你是大日本帝国的英雄！大大的英雄！
　　（江尺君愤怒至极，扑上，死死拉住火车，火车却将他手臂越拉越长，越拉越细……）
　　江尺君：（拉住钢炮不放，大喊）钢炮！钢炮！我的钢炮！
　　
　　内景 病床上 时间接前
　　江尺君：（双手在病床上一阵乱划）钢炮！钢炮！我的钢炮！
　　（护士吴艳端着托盘进来。）
　　吴艳：（惊问）指导员，怎么啦？怎么啦？
　　（江尺君醒了，闪着朦胧睡眼。）
　　江尺君：什么怎么啦？
　　吴艳：（将托盘放上床头柜上，为江尺君拆着腿上纱布）又是梦到石疙瘩了？他的伤早好了，已回部队了。
　　江尺君：噢，他回部队了？
　　吴艳：（拆纱布，抱怨）指导员，除了关心石疙瘩，你就不再关心别人？
　　江尺君：（两手编织，垫于头下，痛得阵阵咧嘴，但还是微笑着）当然关心啦，比方江龙、吴勇、二狗、木根……
　　吴艳：您尽喜欢战士，那些排长班长就不喜欢？
　　江尺君：谁说我不喜欢排长班长？那一排长和我关系最好，他是江西人，别看他生相凶狠，其实心地善良，见了任何人都喊老婊，他还说我是他嫡嫡亲亲的姨老婊哩！还有二排长——哟哟哟！
　　（吴艳手拿钳子重重往伤口处塞药棉，江尺君疼得咧嘴。）
　　江尺君：（想起，立马换话题）哦哦哦，当然还有我们那几位班长——唉，听说你认识我们一排的那个秦班长，是吗？
　　（吴艳的手轻柔下来，一下一下轻轻给指导员背部伤口擦拭碘酒。）
　　吴艳：（若无其事地）嗯。
　　（这次擦拭得温柔，江尺君彻底明白。）
　　江尺君：你俩怎么认识的？
　　吴艳：（手拈药瓶在伤口处轻轻撒上消炎粉）是炸芜湖鬼子飞机场那次，他负了重伤，也住到了这儿，也是我护理……他是个闷头驴子，三捶子打不出个一个屁来，讨厌！
　　江尺君：嗬，你是说反话吧？其实，秦梁同志非常了不起，不仅作战勇敢，更会用头脑，在我们那么多班长中，数他最棒呃！
　　吴艳：（低头，幸福一笑）最棒？棒棰还差不多……
　　（焦连长破门而入，见小护士那纤细的小手在为指导员裹缠臂膀，嫉妒。）
　　焦连长：（气恼的画外音）指导员真是艳福不浅啦，矿上挂个老板娘，医院又搭一个！（故意提高嗓门）这下算彻底完了！彻底完了！
　　江尺君：（急抬头）老焦，怎么啦？
　　焦连长：奶奶的，那些工人为救董事长和矿长他们，又帮日本人运矿砂了！
　　江尺君：（大惊，坐起）啊？（痛得咧嘴，背部绷带洇出一片血迹。）
　　吴艳：（急了）指导员，动不得！动不得！
　　（焦连长急得不知所措。）
　　（刚换上的纱布上洇出一片鲜红……
　　
　　内景 先谴连驻地（民房） 夜
　　（召开班、排长会议。）
　　焦连长：（激动地撸着衣袖）现在指导员回来了，大家对小鬼子骗去我们的铁矿砂，有什么拦截的好主意说出来，大伙分析分析。
　　（头部缠着绷带的江尺君边听边做记录。）
　　（有的相互张望；有的私下议论。）
　　焦连长：（急得直撸袖管）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大家说嘛！
　　二排长：这仗一定要打！如果这次不打，不仅让矿上工人失望，更让石谷尝到轻而易举就能将中国铁矿砂运回日本的甜头，如果那样，小鬼子日后势必会更加嚣张，肆无忌惮。
　　一排长：（激动地）连长、指导员，现在打，正是好当口！
　　江尺君：（停笔）为什么？说说。
　　一排长：上次我们虽然将拦截的矿砂运往了重庆，但损失实在太大，连小鬼子到现在还以为我们的指导员……
　　江尺君：（见三排长突然停住）说指导员怎么啦？
　　班、排长：（齐声）都以为你牺牲了。
　　江尺君：（高兴得一拍桌面，额头绷带上顿时洇出一团血印）好，接着说！
　　一排长：听说我们损失惨重，尤其是听说指导员牺牲了，小鬼子一定以为我们害怕，不敢再拦截铁矿砂了。
　　焦连长：（迫不及待）那咋办？
　　一排长：如果这时候，我们来个出其不意，就一定会打小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二排长：我不同意！上次我们是第一次偷袭，鬼子防不胜防；这次数万吨铁矿砂已运到江码头了，他们能不百倍警惕？再看我们人数和武器，能同小鬼子面对面真枪实弹地对抗吗？
　　一排长：那依你说，我们就眼看着富昌铁矿的铁矿砂一船船被日本人白白地拉走喽？
　　二排长：（争辩）我也没说不打，我是说一旦失败……
　　众班长：（赞成）是啊，一旦失败……
　　（江尺君将钢笔放于桌上，从怀中掏出那张按满手印的血书，发愣地看血书，两个指头反复捻着血书的页面，捻得越来越沉，越慢，显出极度的焦虑。）
　　焦连长：（见状，急得呀牙、蹙眉、撸袖管。）奶奶的。
　　（耿常新的画外音）：连长、指导员，日本人为了抢夺铁矿砂，不仅暗害了我们的柯总经理，抓走了花董事长，枪杀了我们的工人，更是逼着我们将二十万吨铁矿砂运到了凤凰矶码头，不日就要运往日本了。连长、指导员，为了解救富昌铁矿，解救花董事长，解救富昌铁矿二千多名工人，现在唯一的希望就靠你们新四军了，如果新四军再不出面，我们的一切希望都破灭了……
　　（江尺君紧拧眉头。）
　　（画外音）
　　江尺君绝非铁石心肠，更何况富昌铁矿是他一手创办，那里有他的阶级兄弟，有他追求大半生的梦！想到耿常新的诉求，他怎能无动于衷而袖手旁观呢？同时他更清楚，如果这次不予理睬，不仅让矿工对新四军失去希望，更会让石谷尝到轻而易举就将中国铁矿砂运回日本帝国的甜头。果真那样，日军势必会更加猖狂，更加肆无忌惮地掠夺中国的资源！但是，对那二十万吨的铁矿砂，在哪里拦截？如何拦截？矿区？鬼子已全面封锁。铁道？鬼子早设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码头？更不行，那儿不仅岗哨林立，更有凤凰矶顶碉堡里的机枪如狼似虎地俯看着四周的一切！现在唯一可行的只有江面了！可凭现在先遣连的武器，拦截江面日军的货轮行吗？有胜算吗？
　　经过反复商量，一个大胆而又万般无奈的决定终于敲定了！
　　
　　（空镜头）
　　（浩浩长江很平静，少有的几艘客轮和货轮在上下航行。）
　　（一艘插着太阳旗的日本巡逻艇狂傲地在江面飞驰。）
　　（傍晚的天空有云，破碎而浓厚得乌紫。
　　（江面是红的，落日西沉的红。往日，这种红是透亮的，金黄的，映得宽阔江面上的每一个波峰浪尖都是透亮、金黄的，甚至连江岸及江岸两边远近的树木、牛羊、村庄，都是同一等颜色。这日没有。这日那些破碎浓厚乌紫的云块在霞光的射映下，是死的，死色的红！这种红，是夕阳的钢针先对着那浩渺的江面重重一个刺扎，就刺扎得江面一阵抖动，就如人的一阵痉挛，接着就红起来，红得暗起来，紫起来，紫到一定程度，就成了死色的红！
　　这是长江的一个内孤湾，距上游凤凰矶整整十里。内弧湾如一只强拉过来的弓弦，将过往的船不得不随着弓弦的弧弯驶近东岸，尔会再慢慢驶出，进入直道。）
　　（东岸江涂生有密集的芦苇。）
　　
　　外景 江堤东面，傍晚
　　（焦连长带领二、三两个排埋伏在江堤东面的芦苇丛中，一个个焦急地盯着蒹葭浦方向，一支支枪口对准江心……）
　　
　　外景 长江滩涂芦苇丛中 时间同前
　　（江尺君和一排战士隐藏在芦苇丛中。江的左边是护士吴艳，右边是一排长，一排长右边是一班长秦梁。大家全神贯注注视着静静的江面……）
　　吴艳：（见指导员背部绷带上又渗出血渍，急忙打开面前医药箱，拿出棉球和镊子，准备给指导员蘸去 背部血迹。）痛吗？
　　（日军巡逻艇再次从面前驰过。）
　　江尺君：（对护士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嘘——
　　（吴艳缩回手，借着看巡逻艇的机会，向秦梁瞟去一眼。秦梁深情地回看一眼。）
　　一排长：（发现，狠狠瞪去一眼，严厉而闷声）这是打仗！
　　（秦梁立即将脸面调回，看着上游。）
　　（吴艳怨恨地瞟了一排长一眼。）
　　（江尺君发现，掐一片芦叶，轻轻挠一下一排长，又用嘴角向两边扯动。）
　　（一排长明白，但还是向一对男女狠狠瞪去一眼。）
　　
　　外景 江面上游 时间接前
　　（四艘日本货轮从凤凰矶那头开来，每艘货轮前面都插有一面太阳旗，恐怖而僵硬地悬在货轮的上空张扬、炫耀。货轮先是鸣了声长笛，接着就剪出两条细细白浪，白浪渐渐宽阔起来，边缘有了抛动的浪花……已能听到货轮机器的轰鸣和江浪拍打轮舷的哗啦声……渐渐看清货轮上那些怀抱长枪得意洋洋站在船头显得骄横拔扈的鬼子兵。）
　　（日军巡逻艇再次从江面驰过。）
　　（货轮鸣笛，先是领前那艘 “春山日丸”，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一起连接着鸣叫，声音悠长喧嚣目空一切肆无忌惮。）
　　
　　外景 江涂芦苇丛中 时间接前
　　（货轮已驶进内湾，江面除了扑打的浪花和货轮的鸣笛外，一切平静。）
　　（怀抱炸药包的战士一个个伸着脑袋向江心看去……）
　　一排长：（又气又急，多次用拳头砸着沙滩）指导员，怎么还不响啊？
　　众战士：是啊？
　　（江尺君背部绷带上血渍范围在扩大……）
　　（吴艳急忙用药棉、纱布，要包扎，再被江制止。）
　　一排长：（狠瞪小护士一眼）妖精！
　　（江尺君又给一排长投去制止的目光。）
　　
　　外景 石谷联队部大院 时间同前
　　（大院不远处挺立着四门钢炮和一个严阵以待的日军中队。）
　　（石谷站在大院前看长江。江面被西边的乌云和夕阳的余晖映照得浓烈而沉闷。）
　　安部：（从办公室出来，向码头那边看去一眼，舒口气）大日本帝国终于把盘龙山的铁矿砂运出去了……（见到壮阔的江面）好美啊，桃花流水鳜鱼肥——唉，阁下，晚上我们再去荻浦酒楼好好咪西咪西。此时可正是长江鲥鱼上市的季节呀！
　　（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石谷等大惊。
　　（侦察兵跑步过来。）
　　侦察兵：报告大佐，中国军队在下游江湾拦截了大日本的货船！
　　石谷：（大惊）啊！中国的什么军队？
　　侦察兵：听、听说是江尺君的……
　　石谷：（大叫）啊，江尺君的不是死啦死啦的？怎么还是他的部队？
　　安部：（凑到面前）阁下，听说那江尺君的没有死，还活着。
　　石谷：（拔出战刀，指着院前炮兵）该我炮击！炮击！专门炮击那姓江的部队！姓江的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