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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故事  苏北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王老大
　　我们那地方老早流传一句话叫“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王老大。”这个王老大就是我们家附近的人，但是，这句话，是鬼说的。这是怎么回事呢？听老人讲，那是五六十年前的事了。
　　
　　我们庄西面是一片棺林子，丛草荒芜，坟头林立，经常有夭折的婴儿被直接遗弃在那里，解放前，军阀啊土匪啊流民啊等无主的尸体有时候也会被好心人拉过来，草席一盖，有不嫌费事的，挖个浅坑，覆上点土。抗日时期和淮海战役那会，经常有横七竖八的尸体堆放在那里。夏天的夜晚，经常看到那边的鬼火扑腾闪烁，鬼火不是固定的，是像有人拿着舞动的一样。所以那一片地方别说黑天，就是白天也没人敢去的。
　　
　　解放后，人民公社，在棺林的空地上，种上了西瓜，眼瞅西瓜熟了，叫谁去看都没人敢去。终于有个老头去看了一夜，半夜醒了小便，一转身，一个白胡子黄鼠狼带着几个小黄鼠狼，朝着他嘿嘿笑，差点没把老头吓死过去，撒丫子就跑回庄里了，大病一场。这事一出更没人敢去了。但是，就有不信邪的，这个人就是王老大，四十多岁，还没娶到媳妇，好吃懒做，好勇斗狠，不想在大集体干活，就主动要求要去看西瓜。
　　
　　西瓜地中间就是一个草棚子，到那第一天晚上，王老大虽然是“唯物主义者”，但是心里还是发怵的，旱烟一锅接着一锅，就是睡不着。约莫到了凌晨时分，王老大听草棚外悉悉索索的声音，伸头往外看，淡淡的月光，远处吹来一阵风，像波浪拂过沙滩一样，齐齐的翻动着西瓜叶，晃动的西瓜叶越来越近，王老大活了半辈子没见过这样的风啊，心里发毛。天上不知何时郁结了满天乌云，瞬间把月亮遮的严实，王老大眼前黢黑一片，眼袋锅黑暗中一亮一亮的，一股阴风从四周聚拢过来，莎莎的声音也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王老大浑身汗毛倒竖，额头吓出豆大的汗珠。刀架脖子上没吭过声的人，此刻腿抖的像筛糠。一股阴冷的寒气让王老大打了大寒颤。王老大猛吸一口旱烟，心一横，一手抄起镰刀，从草棚里走出来，四周阴冷黢黑，王老大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身边，浑身像被绑了橡皮筋，使不上劲。一股阴风从后脑勺吹过，王老大猛一转头，一个穿着长衫戴着斗笠的人兀的站在眼前，斗笠下黑窟窿东。王老大吓的退后一步，大叫一声：“哪个？！”“大哥，借口烟抽。”这声音根本不像从嘴里发出，阴森，苍凉。王老大手中紧握镰刀：“是人是鬼？”“大哥，几年未抽烟了，只是借口烟抽，别无他意。”事到临头，王老大反而镇静了许多，纵然知道他是鬼，还是把手中的烟杆递了过去。空空荡荡的袖管接过去烟杆，放在斗笠下，烟袋锅亮了好久。像一个快窒息的人的闻到了空气，深深的吸着。王老大环顾了下四周，阴气弥漫。很快一锅烟就抽完了。斗笠下发出声音：“谢了大哥，叨扰了。”把旱烟还给了王老大。斗笠长衫往后飘了两三步，就完全消失在黢黑雾气中。然后王老大感觉身上绑着的橡皮筋慢慢的松去，周围弥漫的烟雾也向四周散去，乌云也很快消散，月光慢慢倾泻下来，西瓜地又恢复平静。王老大瘫坐在草棚下，冷汗浸湿了衣服，浑身疲惫像打了一场大仗。
　　
　　接下来连续几天这个斗笠长衫的鬼都来借烟抽，王老大胆大和他还聊了一些，原来此鬼生前是一个小地主，好抽烟，被土匪马子截了道弃尸于此，死前胸口郁结了口气，魂魄一直未散，经年游离于这片棺林子。后来几天此鬼再来借烟，一些成不了形的小鬼，还有其他一些脏东西也时不时来蹭烟味。
　　
　　这个鬼虽然无害人意，但是每晚这一来一去，人和这阴鸷的东西呆久了，总要损耗阳气的。不几天王老大就感觉困顿疲倦，面色黧黑。白天的时候，抽了个把小时离开瓜地，去跟庄里一个神婆说了，神婆一眼就看出了王老大沾了脏东西。但是，那时候共产党是禁止迷信的，这些人被治的厉害，所以也没给王老大看，就让他不要去瓜地看瓜了，不然性命都有危险。王老大就去找队长，想说不去干了。结果看到一地劳作的人，又想想这样不干太没面子了，索性使出二愣子性格，折返回家把自己那把老猎枪带上，带到瓜地。
　　
　　当晚鬼一如往常又来了。王老大把烟袋锅磕掉，跟鬼说：“我给你上锅新的。”然后黑暗中十分艰难的把猎枪举起，枪管对着鬼的脸，鬼伸出空荡荡的袖管去接。刚要碰到枪管，王老大开枪了，一声巨响，火光四射，一声凄厉惨叫，周围乌烟瘴气瞬间散去，一个重重的东西撞倒了草棚的一个木柱，草棚噗通塌掉。老王浑身轻松，撒腿跑回了庄里，民兵也听到了枪声，老王跟他们说了整个事情，民兵个个不信，却没人敢去看。第二天，王老大带着队长等人回到瓜地，草棚乱七八糟一片狼藉，一个破旧的长衫和斗笠在草棚的旁边，王老大拿开斗笠和长衫下面是一块一尺宽一人高有些年头的棺木，棺木有锈蚀 的痕迹和榫卯打的孔，很陈旧了，但是上面分明能看到流出的鲜红的血。队长让人抱来柴禾把棺木、长衫和斗笠烧了，火中还能看到棺木在流血，而且还有极低沉的呻吟。烧过之后，灰烬下面的地都呈红色，是鲜红色。
　　
　　这事之后，王老大再没遇到过不干净的东西。那片棺林也安静了许多。有时候庄里有被灵魂附体的人口里，他们说出了这一片小鬼们流传的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王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