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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市  爱情  复仇  伦理

　　刺客之死
　　石岩
　　
　　一
　　
　　我始终觉得，命运这个词汇，永远只是针对于个人的。它被无数大大小小的事情决定着方向，而这无数大大小小的事情则取决于一个人生命里无数过客的选择。每个人都被别人操纵着命运，同时自己也操纵着无数人的命运，老天通过这种方式，给了人类最大的自由，和禁锢。
　　2010年春，风和日丽，天下太平。
　　简而言出现在我生命里，就像命运的安排。
　　那天，我一如既往的无聊并蛋疼着，似乎对很多事情都提不起精神。处于我这个年龄段的人对生活都有一种带着嘲讽意味的麻木感。我们有梦想，有目标却从来不知道通过什么样的手段才能实现它，并非因为我们不努力，而是一种懵懂的理智在不停地提醒着我，你心里要有热火朝天的奋斗情怀，身上要有安分守己的责任表现。
　　我坐在沙发上翻阅着一本鸡汤味浓厚十足的杂志，等待着一个结果，面试结果。
　　而在我左后方，前台聚集着三五个看上去学生气十足的女孩子窃窃私语，距离相隔略远但我仍能听个七七八八，我的耳力从小就不错。她们探讨的内容就是我，或者说，是我从头到脚的一身名牌。
　　Giorgio Armani，号称都市男人一生中一定要拥有一件的西装，在我的衣橱里，整整齐齐地排着至少二十件以上。
　　而我的右后方，一个看上去冷漠而白皙的女孩儿，捏着手机，睫毛颤抖地浏览着一些什么。
　　她穿着乳白色的对襟毛衣，窝在沙发边沿的裙摆叠成了不规则的形状，胸口一枚亮闪闪的手枪造型挂饰，配在她身上显得格格不入。她拥有傲人的长腿，虽然翘坐在沙发上却依然能足尖点地，卡其色的高跟鞋边沿反射着淡黄色的微光，与其上那一截白嫩的小腿相印成趣。
　　她其实很紧张，否则不会有那一对微微颤抖的睫毛，我不知道睫毛下的眼睛里此时透射着怎样的光，也来不及去关注，因为就在此时，安玄捏着两页薄薄的文件推开玻璃门微笑着向我走来。他说：“少爷，搞定，星期四入职。”
　　我一早便知道这个结果，因为此时即将成为我的上司的安玄，便是这家公司人管部的一把手。而我跟他，差不多从十三四岁岁相识到现在，有十年以上的交情了。
　　安玄将文件递在我手上：“不是我给你开后门啊，是我们老总真心觉得你的设计不错。”
　　我接过表格，没有抬头也没有起身，淡淡说：“废话，少爷凭本事吃饭。”
　　安玄轻轻一声“切”，嬉笑道：“以后要做同事了，今天是不是找地方撮一顿？庆祝一下巅峰小组首次回归？”
　　巅峰小组，是当初我们玩的最好的一帮孩子在一起给自己的小团体起的绰号。十年前这个“传奇”的组合，至少有十四五个成员。
　　我说：“去风埠的餐馆吃。”
　　风埠，也曾是巅峰小组一员，此时是本城四五街最出名的“最年华”养生餐厅老总。
　　安玄说：“要不叫上老D他们几个？”
　　我说：“叫上，苏文那几个女孩子们也叫上。”
　　安玄伸手挡我：“你打电话，我不约，不找那种刺激。”
　　我将表格塞到兜里，说：“我约。”
　　不知什么时候，背后那个白皙而修长的女孩子，已不见身影。
　　
　　二
　　
　　走出大门，便看见女孩子站在街道右侧公交站牌那儿等车。踌躇了一会儿，我迎了上去打招呼：“HI，你好。”
　　她看了看我，矜持地微笑，点点头算是回应。
　　“不好意思，抢了你的饭碗。”我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抱歉地跟她说道。
　　她将飘在耳畔的发丝捋到耳后，小声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我跟这家公司的高管，本来也就很熟，所以……”
　　她笑了笑：“我听见了，他说没给你开后门，是你的设计很优秀。”
　　我说：“这是安慰我的场面话，当不得真，我看过你的设计，感觉比我好。”
　　她没再说话，脸上的表情显得局促而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这副表情几乎是瞬间打动了我，我继续略带歉意地说：“我……还有一个朋友，他的公司也需要人才，要不你的简历给我留一份，我推荐你过去？”
　　她抬起头，讶异而迷茫。
　　我说：“我真心觉得你是个人才，你能去也相当于我帮他忙了。”
　　公车适时地停在我们身前一侧。
　　她急促地点点头，递给我一份表格，说了声谢谢，便上车离开了。
　　严格意义上说，这是我第一次认真观察她，此前见过几面印象都不是很深。她不笑的时候脸上似乎都隐隐约约有一个酒窝，没有化妆，皮肤好的惊人，眼睛虽不是很大，眼神中似乎永远埋着一份安静的悲伤，让人觉得这是个有故事的人。
　　公车离去那一刹那，她重心失稳，踉跄了一下，胸口的配饰摇摇晃晃，在长长的头发中间若隐若现，眨眼间，跟着人与车，消失不见。
　　下意识地，我首先翻看文件中联系方式一栏，记下了她的电话。
　　那是一个座机。
　　
　　三
　　
　　下车那一刻，如愿惊讶的目光几乎将我全身吞噬。
　　她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夸张地说道：“千少爷坐公车，这绝对是新城头号大新闻！”
　　我叹口气：“坐公车怎么了？绿色出行，保护环境。”
　　她摇摇头：“别贫，去的时候开车去，这会儿人回来了，车呢？”
　　“借给安玄了，”我说：“他去接苏文她们几个。”
　　如愿大大地哼了一声：“沆瀣一气，安玄早就对苏文那个小闺蜜，那个九零后心怀叵测，这会儿借豪车炫富，这是要下手的前兆。”
　　我说：“那你太不了解安玄，他只要有那条舌头，就能泡便四分之三个新城的小姑娘，用不着任何道具。”
　　如愿无奈翻了个白眼，说：“风埠那儿准备好了，就等你们几个过去，我要先去西街买个东西，你要跟我一块儿吗？”
　　我说：“买什么东西？”
　　如愿说：“买药。”
　　我问：“你病了？”
　　如愿摇摇头：“我同学，一个寝室的。”
　　我又问：“你们学校没医务室吗？”
　　如愿嘿嘿一笑：“我们学校医务室，买不来这种药。”
　　
　　四
　　
　　房间里飘散着一股柔光，伴着窗帘斑驳的影子随风而动。音响里一个略带沙哑韵调的女声把一首英文歌唱的百转绵长。
　　如愿咬着下唇，一边耸动，一边按着我的手腕，我感觉到冰凉的表带嵌入自己的皮肤，压得血管生疼，不由自主地推开她的手，用力坐起来，双臂掐住了她细腻的腰身。
　　这个动作明显让如愿兴奋起来了，她的动作更快，紧紧搂着我的脖子，嘴唇触碰着我的耳廓，轻声说道：“少爷快点儿，你电话响了三遍了。”
　　我在她的胸口拧了一把，说：“专心点。”
　　她脸上显现出迷乱的表情，这让我完全无法分辨她的眼睛鼻子，这种感觉之前曾经出现过好几次，好几次我都在怀疑，在我身上或者身下的这个女孩儿到底是不是如愿。
　　好在她的声音不会变，她有自己既定的习惯，在最有感觉的时候，往往会轻声用气音喷出一两个脏字，这次也一样。
　　我们一起到达极致，一起摊在床上，一起安安静静地沉默了很久。
　　沉默中，如愿突然轻声说：“每次我都觉得这是幻觉，我肯定还睡在我们寝室的小床上迷迷糊糊地做梦，你不是你，是大一的时候我们同学买给我放在床头的熊。”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她，电话再次疯狂地响起，如愿顺手接通，里面传来安玄戏谑而又气急败坏的声音：“不想买单直说，用不着迟到一个小时吧？”
　　我说：“先开吃，我很快就到。”
　　安玄：“吃你大爷，今天你是主角，你不来我们就看着，饿着，饿死你负责。”
　　我说：“十分钟。”
　　匆匆挂了电话，如愿居然已经穿的只剩一双袜子了。
　　我爬起身说：“我去冲一下，你打电话叫车。”
　　如愿笑着说：“我下去买药……药买少了，你没带套。”
　　
　　五
　　
　　一上桌我已经晕的差不多了，因为迟到，一桌人要求罚酒，二两装的玻璃杯空肚子灌下去三个，此后不管谁说话，在我听来都跟苍蝇叫似的。
　　安玄兴高采烈地举杯：“恭喜千少爷，找到了工作，给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富二代做出表率啊。身为新城首富之子，出来凭本事打工，还蜗居在我的手底下干活儿，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一旁的风埠说：“这是一种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精神！”
　　大家都笑了。
　　安玄继续举杯：“向新城人民的好表率，顾千山大少爷学习！”
　　大家都举杯了。
　　安玄的手一直揽着身旁一个小女生的后腰，从开席到现在没撒过手，那就是苏文的小姐妹，叫邵琦，幸亏不姓刘。
　　我在新城，总共也就这么几个朋友，从小玩到大，年龄最大的风埠，最会打架的老D，油嘴滑舌的安玄，还有小妹妹苏文，苏羽。同在一个城市，见面的时间仍然不多，而且越来越少。
　　
　　六
　　
　　喝到第五杯，我已经扛不住了。而且身边的如愿已经开始说胡话，她跟另外三个女孩子兴高采烈大声说着悄悄话，分享着彼此之间的床头秘事。那个小女孩儿邵琦脸已经红成了苹果，但却自然而然地挽着安玄的胳膊，就好像在宣告从今天起，她将属于身旁的这个男人一般。而这个男人此时，却大着舌头跟老D炫耀他刚买的高尔夫杆，约着比赛时间。
　　这货，这辈子根本就没打过高尔夫球。
　　我走出最年华，点了一支烟，找了根电线杆子怔怔地站着，有一口没一口的抽。我眼前浮现出一双卡其色的高跟鞋，发散着柔和的光芒，那鞋上是一截白皙的腿，腿上是一件素色的短裙，裙上的白色对襟毛衣陪着明晃晃的手枪挂饰，而挂饰之上则是一副不笑也带着一个酒窝的姣好面孔。
　　下意识地，我摸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
　　电话中嘈杂的电流音有一搭没一搭的嘶鸣着，直至她的声音出现：“喂，你好。”
　　突然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两个就这样沉默着，至少有十几秒的时间，她的声音再次传出：“你好，是哪位？”
　　我扔掉烟头，随口扯了一个谎：“是我，我朋友的公司有回复了。”
　　“是你？”那头又沉默了一会儿：“谢谢，怎么说的？”
　　我说：“我们见面聊吧。”
　　
　　七
　　
　　我没想过，新城的春天夜晚也会这么寒冷，我就着月光抽了三根烟之后，简而言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穿着白色的罩衫和紧贴腿线轮廓的牛仔裤从一辆富康出租车上走下来，回头关门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她T恤正中央摇晃不已的小手枪。
　　她急匆匆走到我面前，尚未开口，先皱了皱眉头：“你喝酒了？”
　　我仍然有点晕，笑着说：“喝了点。”
　　她低声说：“喝太多对身体不好。”
　　我整理了一下有点飞出来的衬衫，说道：“你吃晚饭了吗？我饿了。”
　　她看着我，点点头：“我吃过了，我可以陪你再吃点，我不吃。”
　　我说：“洛克那，苏比恩，还是芳洲世家？”
　　她仔细地看了我一会儿，笑道：“我们一般人是不会到这些地方去吃饭的，太贵了。”
　　这点我完全没想过，我有点窘迫。
　　我摸摸头，问她：“那你说去哪儿？”
　　她抿着嘴想了想，说：“你喝酒了，去喝点汤比较好，西街后楼巷有一家鸡汤烩菜味道很好，要不要去尝尝？”
　　我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