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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代戏  知识分子  家族历史

　　张氏：这是巧合，算命也有不灵的时候。要是女儿送过去，两家都没有再生儿子，那孩子不是白受那委屈了。
　　颂竹：话可不能这么说，信则灵。不灵的时候总是因为鬼怪作祟。唉，明玥能带来弟弟便好，带不来，将来无非是我赔上一副嫁妆罢了。
　　明玥坐在一旁手里拿了个布娃娃，怯生生地望着父母，听得半懂不懂，仿佛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不敢吱声儿。
　　
　　[15]村里一块水田里，赤脚挽着裤腿的香柳正在费力地耙地，她抬起手臂擦了一下汗水，听见一阵儿悠扬的箫声，只见永成骑在一头水牛上吹着萧过来。
　　香柳：（笑）好一位牛郎啊。
　　永成：（从牛背上跳下，把萧放在田边柳树下，脱鞋挽裤腿）我是牛郎，你就是织女了，怎么你不在家里纺线织布，跑到田里来耙地了。
　　香柳：谁和你牛郎织女的，好不害臊，你哪里借来的牛？
　　永成：（牵着牛下到田里）洪大叔家的牛，我帮他耙地，他借我牛用，我一猜你就自己在耙地，这活儿哪里是姑娘家干的，所以我就来了。
　　香柳在前面牵牛，永成手扶耙犁耙田。
　　
　　[16]夕阳照射下，田边柳树旁，收了工的香柳和永成坐在小溪边用溪水洗脚上的泥。永成看着香柳的脚发呆，香柳看永成的样子觉得好笑就朝他撩水。
　　永成：（躲闪）唉，真不知道有些男人为什么喜欢小脚女人。香柳，还记得你小时候叫我给你裹脚吗。
　　香柳：怎么不记得，都是你裹得不好，脚才长那么大。到现在我娘还埋怨我，说我…（红着脸不好意思再往下说）。
　　永成：（接过话茬）你娘说你脚大嫁不出去吧？嫁不出去就对了，不然我这样喜欢大脚姑娘 的男人上哪儿找媳妇啊。
　　香柳听了又朝他撩水，永成忙又躲闪。一不留神儿被石头绊了一下，趔趄着像是要摔倒在小溪里，香柳伸手去拉他，却被永成顺势一把揽到怀里，两个人的目光相遇，对视了一会儿，永成眼中的火苗让香柳脸红心跳，她忙挣脱着把永成推开。
　　
　　[17]田边小路上，来福游手好闲地提着鸟笼晃荡，远远看到永成和香柳在溪边嬉戏，脸上露出嫉妒和怨恨的表情。
　　
　　[18]夜幕中，离香柳家不远的地方，永成在吹萧。
　　
　　[19]香柳家，香柳在屋内织布，脑海里幻化出白天在田里永成说的话。
　　永成：（画外音）我是牛郎，你就是织女了…
　　香柳不由地一笑，继续织布，这时窗外传来一阵箫声，香柳停住织布机，静静地听，脸上洋溢着幸福和甜蜜。
　　
　　[20]井台边，两个妇女在用水桶和扁担打水，然后从桶里舀水在边上洗菜，
　　妇女甲：（看到来福牵着狗走过来）嫂子，你看，那不是来福吗？
　　妇女乙：（抬头看）可不是他，这小子整天东游西逛的，啥正事也不干。
　　妇女甲：他家和金举人家还沾点亲，听说祖上家里还挺气派的，可不知怎的，一代不如一代。他爹娘死后，就更不行了，这小子不光懒，他还好赌。没钱就朝他哥嫂要，就算他家现在还不穷，也好不过几年了，哼，我看他连媳妇都娶不上。
　　妇女乙：是啊，谁家的姑娘肯嫁给他这样的啊。
　　
　　[21]井台边，来福牵着条狗过来。
　　来福：（搭讪）两位大嫂，聊什么呢？谁家的姑娘不肯嫁给谁啊？
　　妇女甲：还能有谁，说你呢？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找个正经事儿做做，哪个姑娘看得上你。
　　来福：（从妇女甲的木桶里舀了瓢水给狗喝水）看不上我？我看哪，我能看上她就不错了。就咱们村这些姑娘，我一个都看不上。要么没长相，要么不识字，要么是大脚。唉，你就说那个香柳吧，人虽说漂亮点，可脚大不说，还整天和永成在一起，打情骂俏的，成什么样子，真是伤风败俗，我都替他们丢人，（摇着头走了）。
　　妇女乙：（冲着他的背影）你呀，是看着人家香柳和永成好，眼红了吧。
　　妇女甲：不过这香柳也真是的，听她娘那意思，她和永成根本就没有订过亲，我看她和永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也不避嫌，日后真的嫁给他倒也罢了，不然的话，日子长了，这名声可不好听。
　　妇女乙：是啊，香柳要想嫁给永成，香柳娘这一关恐怕是过不了，她还指望着把香柳嫁给大户人家呢。唉，也难怪，孤儿寡母的，日子难熬啊。
　　
　　[22]小路上，妇女甲在和香柳娘说话。
　　妇女甲：他婶儿啊，你也该抓紧给你家香柳找个人家了，这俗话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说她整天和永成在一起，万一闹出点儿什么事来，永成倒没啥，香柳的名声可就坏了。村里有关他俩的风言风语可已经不少了。
　　
　　[23]香柳家，香柳在收拾已经织好的布，香柳娘在准备纺线用的棉花。
　　香柳娘：唉，当初给你裹脚你不好好裹，现在成了大脚姑娘，没有一个象样的人家来提亲。
　　香柳：娘，您又唠叨啥啊，我根本用不着谁来提亲，爹在世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吗，让您把我
　　嫁给永成。
　　香柳娘：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不知道害臊，自己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啦？
　　香柳：这又不是我自己说的，是我爹说的，我这是听从父命。
　　香柳娘：你爹不在了，这家里的事儿就得我说了算。嫁给谁，也得明媒正娶的，马虎不得。人家永成家什么时候正式来提过亲？难道你自己上赶着非嫁给他不成？你呀，也得多长个心眼儿，永成从小和你一起长大，你们俩之间啥玩笑话都敢说，你可别都当真了，男人啊，说变心就变心。
　　香柳：（听得心烦，就拿起布要出门）娘，您别说了，我去集市上卖布了。
　　出门时正碰上挑水进来的德全，德全把水倒在缸里。
　　香柳娘：德全啊，锅里还有点儿菜汤，你喝了吧。（给德全舀汤端到桌子上），德全，我问你，你姐和永成，他们…是不是经常在一起啊。
　　德全：（喝着汤）是啊，他们不是一直是这样的吗。
　　香柳娘：嗨，过去都是小孩子，不懂事，现在可不一样了。不行，我得想个什么法子，不能让你姐和永成走得太近了，将来要是你姐不得不嫁给他，那我还有什么指望啊。
　　德全：娘，您说什么呢，我姐嫁给永成哥有什么不好的。
　　香柳娘：你懂什么，咱们这样的人家和有钱人可不一样。人家是嫁女儿，嫁妆越多越说明娘家人的身份。咱们穷人的闺女养那么大不容易，出嫁时娘家人就指着男方家的聘礼呢，不找个好点儿的人家能行吗。
　　
　　[24]金举人家，金举人正在祖宗牌位前烧香叩首，只听门口管家进来。
　　管家：老爷，二爷从省城发来电报了。
　　金举人：（忙回头）哦，快，电报上说的啥？
　　管家：给老爷道喜了，电报上说二奶奶生了个男孩。
　　金举人：（喜得又忙给祖宗磕头）太好了，我又有孙子了。老天有眼，多亏祖宗保佑啊。
　　
　　[25]香柳家，香柳娘正在院子里喂猪，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出现在门口，她衣服破旧，背着一个包袱，脸上由于饥渴和劳累显得很憔悴。
　　素英：表姑。
　　香柳娘：（抬头辨认）啊，你是…
　　素英：表姑，您怎么忘了，我是素英啊，我家在黄家湾，小时候我爹带我到这儿来过。
　　香柳娘：（认出）噢，是素英啊，好多年没见你，你都长那么大了。咦，你怎么自己来了，你爹和你娘呢，还有你姐姐呢，他们都怎么样了？
　　素英：（突然跪下，啜泣）表姑，您救救我吧，我…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香柳娘：（忙将她搀起来）素英，你别急，家里出什么事了？来，进屋先喝口水，慢慢说。
　　
　　[26]香柳家屋里，素英端着碗咕嘟咕嘟地喝了一碗水。
　　素英：（喘了口气，用袖子擦了下嘴）我娘前年病重，一撒手就去了。娘死后我爹经常喝得醉醺醺的，我和姐姐整天干活，家里地里的忙，可还是吃不饱饭。爹喝了酒就打我们姐妹俩撒气，您瞧。（把袖子挽起来让香柳娘看胳膊上的伤）
　　香柳娘：唉，我早知道我这个表哥不争气，还以为他成家以后就知道学好了，谁知更糟了。你来这里他不知道吗？
　　素英：我是偷跑出来的，他知道了一定要带我回去的。表姑，我千辛万苦才跑到您这里来，您千万别送我回去，我爹已经把我姐姐卖给人家了，现在又要卖了我。我宁可死也不能跟着人贩子走的，谁知道他会把我卖到什么地方去啊。
　　香柳娘：唉，你这个爹啊，怎么这么狠心啊。可你到我这里来又能怎么办呢？
　　素英：（哭着恳求）表姑，我知道您这里也不富裕，我什么活儿都能干，还会养蚕，织丝绸，我不会让您白养活的。您就收下我当您的干女儿吧。（又要给香柳娘跪下）。
　　香柳娘：（忙拉住她，点点头）孩子，你别急，先住下再说。让你姑慢慢想想，给你想个长久的法子。
　　
　　[27]金举人家，金举人在和颂竹商议。
　　金举人：颂竹啊，老二家的宏基快满月了，听算命先生说，满月要大办，才能把恶鬼们都吓跑，让神佛保佑孩子的平安。想当初宏泰恐怕就是满月办得太简单草率了，才鬼魅附体，遭到厄运的。
　　颂竹：可老二他们一家都不能回来，怎么给宏基办满月啊？
　　金举人：他们不回来也没有关系，咱们以这个名义给他办就是了。让他们在省城吧，那里可能还平安些，咱乡下这地方，更容易闹鬼啊。
　　颂竹：那咱们多摆几桌酒席就是了。
　　金举人：（思索着）依我看，咱们还得办的再热闹些。颂竹啊，这样吧，你到县城去一趟，请个戏班来村里唱上两出戏吧。为了咱们金家的后代，该破费的就得破费。
　　
　　[28]永成家的小院子，香柳娘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正在纳鞋底，永成娘拿着个米筛在筛米，两人在交谈。
　　香柳娘：我这个远房的侄女，心灵手巧，会养蚕，织的那丝绸，在集市上卖得可好了。我看这孩子既稳重又贤惠，配你家永成蛮合适的。她呀，比我那个香柳可强多了。
　　永成娘：唉，听你这一说，素英这孩子也是个苦命人，我们永成娶了她也算是把她从那个家里搭救出来了。他要是娶你家香柳啊，我还发愁拿不出聘礼来，委屈了你们呐。
　　香柳娘：（有点尴尬地）祁嫂，你想哪去了，咱两家谁跟谁啊，还说这些客套话干啥。我是看着素英好，才说给永成的，素英认了我做干娘，她跟我亲闺女是一样的，这不还是咱两家结成亲家了吗。
　　
　　[29]永成爹的坟前，坟前的木牌已经朽了，上面‘祁根生千古’几个字依稀可辨。永成娘抚摸着木牌，泣不成声。
　　永成娘：永成他爹啊，我千辛万苦地把永成拉扯大了。到如今，终于给他订了亲。只是娶的不是秀才家的香柳，你不要怪我，谁让你走那么早呢。你要是活着，咱家怎么会穷到现在这样，香柳她娘也一定能把香柳嫁给永成的。可现在，咱家这个样子，我心里知道香柳她娘不愿意，我也说不出口啊。（忍不住痛哭起来）。
　　
　　[30]傍晚，金家的大打谷场上搭起了戏台，戏台上在演昆曲西厢记。台下，不少村民都来看戏，香柳和几个女伴一起，正看得聚精会神，来福看见她们，就凑过来
　　来福：哎，我说你们姑娘家，怎么也来看这种戏。
　　女伴甲：姑娘家怎么啦？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看？
　　来福：你们看明白了吗？这戏讲的可是小姐和公子偷偷摸摸约会，私定终身的故事。你们姑娘家看了这些，还不都学坏了。
　　女伴乙：来福，那你呢，你看了不也学坏了？
　　女伴丙：他呀，不用学就够坏了。
　　大家都笑起来。
　　香柳：别理他，咱们看咱们的戏。
　　
　　[31]戏台下，颂竹从家里走过来，几个看戏的姑娘引起颂竹的注意，这时来福过来搭讪。
　　来福：大哥，您家这回满月办的可够排场。你看，差不多全村人都来看戏了，谁能不念叨你家的好啊。（顺着颂竹的目光看去，笑）哟，大哥，看上哪位姑娘了？
　　颂竹：来福啊，那几位姑娘你都认识吧？中间那个穿红衣服的叫什么名字啊？
　　来福：嗯，大哥，您真好眼力，她叫香柳，王秀才的闺女。
　　颂竹：王秀才？哪个王秀才？
　　来福：就是以前在村里当教书先生的那个。
　　颂竹：哦，我知道了，就是他当年在县里考试得了第一名吧？
　　来福：没错，就是他，不过他命短，已经得病死好几年了。
　　颂竹：嗯，想不到他的闺女都长那么大了。
　　来福：是啊，哎，大哥，你看怎么样，长得够俊的吧。还识文断字呢，才貌双全啊，可惜脚大了点，家里也太穷了。
　　颂竹点点头，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戏台上的戏，又忍不住扭头看香柳。
　　
　　[32]永成家，香柳娘带着素英来见永成娘。
　　香柳娘：祁嫂，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素英。素英，快见过你祁婶儿。
　　素英：（给永成娘行礼）祁婶儿好。
　　永成娘：（上下打量素英）好啊，快坐吧。我家永成挑水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这时外间屋里永成挑水进来，将水倒在水缸里，擦着汗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