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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代戏  知识分子  家族历史

　　男生：明珠，再见了，这朵花给你留作纪念。
　　明珠接过花，泪流满面。
　　高音喇叭播送着苏联的《青年团员之歌》：
　　听吧，战斗的号角发出警报，穿好军装，拿起武器；
　　青年团员们集合起来，踏上征途，万众一心，保卫国家；
　　我们再见了，亲爱的妈妈！请你吻别你的儿子吧！
　　再见吧妈妈，别难过，莫悲伤，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
　　人群中，祁柯看到正在送别同学的明珠。
　　祁柯：明珠！
　　明珠：（扭头看到祁柯，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朵大红花）祁柯，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是来找我的吗？
　　祁柯：听说你们南江大学征兵工作搞得热火朝天的，何主任让我来搞些宣传材料。（注意到明珠脸上的泪痕），明珠，你怎么了？
　　明珠：（擦了擦眼泪，低头摆弄着手里的花）没什么。刚才送我们班的一个男生去参军了，他把胸前的大红花摘下来给了我。昨天我们还在一起上课，今天，他就…，也许他永远都不能再回到学校，回到课堂了。一想到他可能会上战场，会被…（哽咽），我就…
　　祁柯：（安慰地）你别太伤心了，我听何主任说，大学生参军主要是去军校，属于后备力量，不一定真的去朝鲜战场。
　　明珠：祁柯，那你呢？他们会让你去朝鲜吗？
　　祁柯：我本来就是军人，当然有可能去。不过，现在军管会的工作很忙，我一时半会儿离不开。明珠，刚才我听到广播里播你的名字了，那首诗是你写的？
　　明珠：（不好意思地）让你听到了，我瞎写的。
　　祁柯：写的挺好的。（沉默了一会儿），明珠，我想…能不能…
　　这时学校的上课铃声响了。
　　明珠：（慌忙地）哎呀，不好，我都忘了，要上课了。祁柯，咱们以后有空再谈吧。（挥手匆匆离去）。
　　祁柯有些惆怅地望着汇入大学生人群中的明珠。
　　
　　（闪回）
　　[29]山坡上的童子军课上，少年的明珠和同学吴珍掉在坑里，祁柯和张大器用绳子把她们拉了上来。
　　
　　[30]学校门口，少年明珠把自己做的红叶书签送给祁柯。祁柯接过书签，特写，手中的红叶书签，上面写着‘一片冰心’。
　　
　　[31]特写，手中的红叶书签。南江大学里，祁柯看着手中的红叶书签。
　　
　　[32]图书馆里，明珠还在用功读书。
　　
　　小楣：（画外）在等待祖国挑选的日子里，妈妈一有空还是在钻研物理。想到随时有可能被应征入伍，有可能离开自己热爱的大学，妈妈的心里就十分痛苦。与此同时，远在家乡正经历着土改煎熬的外公和外婆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报名参军的消息。
　　
　　[33]金村，颂竹家里，因为生病而十分虚弱的颂竹在和香柳商量。
　　颂竹：这笔余粮款一定得想办法还清了，不然这土改的第一关咱们都过不去啊。
　　香柳：可咱家哪里还有钱呢，往年收的租子除了口粮都卖了，大部分钱都给明珠上学用了。现在虽说她有助学金，可那点钱能够她自己吃饭就不错了。咱们好不容易攒的那点儿钱还让来福给要走了，我看这个来福就是趁火打劫。
　　颂竹：唉，那也没办法，人家现在是贫农，共产党的红人，咱们惹不起了。还是自己想想看有什么东西可卖的吧。
　　香柳：有什么可卖呢？家具人家都登记了，不准卖。哦，我还有点首饰，可以直接交上去抵点钱。再剩下的，就是我织的绸子和布了。
　　颂竹：都卖了吧。别当宝贝了，能还了钱保住命就行啊。
　　香柳：（从箱子里翻出自己织的布和绸子，抱在胸前，眼里含着泪）这些布和绸子都是我起早贪黑半辈子劳动得来的，每块布上都有我的心血啊。
　　颂竹叹了口气摇摇头。
　　
　　[34]集市上，香柳摆了个卖绸布的摊子。含泪卖自己织的布和绸子。不时有人来看她的布，香柳用尺子量，把布交给买主，收下钱。
　　
　　[35]村委会，香柳把卖绸布的钱交给了工作队的雷队长，雷队长把钱交给小李让他点清，张欣宁登记后，朝香柳点了点头，香柳离开。
　　雷队长：你们看到了吧，这些地主分子一定是有钱的，这都是他们长期剥削所得，不跟他们清算怎么行啊。
　　
　　[36]村委会，工作队在开会。
　　雷队长：下一步，我们要做的是，发动村里的贫雇农和地主进行面对面的斗争。这是土改很重要的步骤。不斗争就不能打击地主阶级的嚣张气焰，贫下中农还是没有翻了身的感觉，他们会觉得分了地主财产理不直、气不壮。小张，小李，你们分头去找给这三家地主当过长工的人和佃户，启发他们认清地主剥削压迫他们的本质，让他们在斗争会上空诉地主的罪恶。
　　
　　[37]小黑家里，一间小土屋，家徒四壁。张欣宁和小李进来。
　　张欣宁：我们是土改工作队的，来看看你。你就叫小黑吧？
　　小黑：哦，快请坐吧。（在屋里看了一圈，也没个凳子，只好指了指自己睡觉的破床）。
　　张欣宁：没关系的。我们就坐地上。
　　小黑忙从灶前抓了两把稻草铺在地上。张欣宁和小李坐下，小黑自己也坐下。
　　小李：你比我们都年长，我们不该叫你小黑，你姓什么？大名叫什么？
　　小黑：我从小没爹没娘，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要饭来到金村，金家大老爷把我收留了，见我好久没洗脸，又黑又脏，就叫我小黑。
　　张欣宁：（忙着在笔记本上记录）小黑，你真是苦大仇深啊，你在金颂竹家里做了多少年长工啊？
　　小黑：我也不记得了，我来金村的时候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那时候金颂竹他爹还活着，家里长工有好几个，后来他家越来越穷，连我也养活不起了。
　　张欣宁：（不解地）你给他家干了那么多年的活儿，怎么还说是他家养活了你呢？
　　小黑：我一个要饭的孩子，如果没有金家收留我，我就得饿死。在他家的这些年，人家待我象自己家人一样，我吃着人家的饭、住着人家的房，人家还给我零花钱，我出点儿力气干点儿活是应该的。
　　小李：可你干了半辈子了，什么也没落下，他金颂竹家是剥削了你的劳动，你应该把你受的苦算在他头上。
　　小黑：（摇摇头）我可不能那么做。做人起码要讲良心，就算是按照你们说的他家剥削了我，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怎么能怪他家呢？
　　张欣宁和小李交换了下眼神。
　　
　　[38]村里的小路上，张欣宁和小李一起朝村委会走着，来福远远看到他们，就跟了上来。
　　小李：这个小黑也太落后了，地主剥削他那么多年，他到现在还穷得一无所有，可他不但没有丝毫的阶级仇恨，反倒和地主阶级讲什么良心，还一副很感恩的样子。这样的农民，让他翻身也太费劲了。
　　张欣宁：也可能这个金颂竹对待长工和佃户确实比较好。咱们多了解些情况再说吧。
　　来福：（追上两人）工作队同志啊，你们去我家里坐坐吧。
　　张欣宁：你是…？
　　来福：我叫金来福，是贫农，老贫农了，我家里很穷的，经常揭不开锅。
　　
　　[39]来福家里，张欣宁和小李在听来福诉说着什么，只见来福说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40]村委会，工作队的人在开会讨论。
　　雷队长：这个金来福阶级觉悟还是比较高的，参加贫协会的工作也很积极，可以让他在诉苦斗争会上第一个发言。
　　张欣宁：可是我总感到这个金来福说话有点儿假，有点儿做作，像是在演戏。我从侧面了解了一下，他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污点。有群众反应他好吃懒做，赌博才把自己弄那么穷的。他还当过土匪。
　　雷队长：对于旧社会过来的贫雇农，我们不能要求那么高。地主阶级对他们的剥削那么残酷，他们在绝望中去赌博，甚至去当土匪都是迫不得已的。这正说明了地主剥削的罪恶。更何况金来福当初是以抗日的名义参加了土匪游击队，后来还亲手打死了作恶多端的土匪头子，立了功，这些连祁乡长都可以亲自作证的。所以，这不仅不能算是他的污点，还应该看作是他的优点。我们看一个人不能只看表面，应该看到本质。很显然，金来福表面上有些吊儿郎当的不良习气，但他的本质是很好的，他是我们土改工作中必须依靠的、贫雇农中的积极分子。
　　
　　[41]金村打谷场，工作队主持召开全体村民斗争地主大会，赵老三、金颂竹和地主甲三人在唱戏的台子上垂首而立。工作队员们站在他们身后，面对着台下其他村民。
　　雷队长：贫下中农同志们，这就是长期剥削、压迫我们的地主阶级。他们过去在村儿里耀武扬威，穷苦人敢怒不敢言。现在，大家把过去受的苦，遭的罪都说出来吧。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不要有顾虑，更不要害怕。我们共产党的政府是劳苦大众的政府，会为你们撑腰的。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来福左右看看，走上台来。
　　来福：（指着赵老三，狠狠地）赵老三，你也有今天！（放声大哭，捶胸顿足）。秋华啊，我的亲侄女儿，你死的好冤啊，都是你赵老三，把她活活逼死了啊…。
　　小李：（上前扶住哭得东倒西歪的来福）来福叔，您别急，慢慢说。
　　来福：（擤一把鼻涕，抹一把泪）我侄女从小给地主金颂竹家当丫头，伺候了他家老的，伺候小的，刚长大成人，我说接她回家给她说一门亲，可地主赵老三他就上门逼债，硬是把她拉去抵债，可怜我那侄女不从，你赵老三就把她打得浑身是伤啊。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根绳子就上吊了…啊啊，我可怜的孩子啊，你的命好苦啊…啊啊。
　　赵老三：（目瞪口呆地）你，你…哎，政府啊，他胡说，是他自己把侄女卖给我的。
　　雷队长：赵老三，你放老实点，没有你逼债，难道穷人家会把自己的孩子主动卖给你吗！
　　来福：政府啊，您可得替我做主啊，他赵老三三番五次地上门逼债，就在前几天，他还找到我家里，威胁我，要我包庇他，他好不用上交余粮款。您说，我能那么没觉悟吗，我跟他的阶级仇恨比山高，比海深啊。
　　小李：（挥拳喊）打倒地主赵老三！
　　工作队员们齐喊：打倒地主赵老三！（村民们大多数都是木然或略带惊异的表情，也有人跟着举了下手咕噜了一句什么）。
　　赵老三吓得不敢再抬头，颂竹和地主甲也吓得直往后缩。
　　雷队长：（愤怒地）地主阶级真是太猖狂了。乡亲们，大家还有没有要控诉的？
　　村民甲推了推村民乙，
　　村民乙：（嘀咕着）你要说就自己说呗，推我干啥。
　　村民甲：（走上台点头哈腰地）那我也说两句儿，还是这个赵老三，这人太爱赌，也不知怎地，还老是他赢，这么一来，村里就总有人不服他。那天，我们哥几个在酒馆儿里头…
　　村民乙：（打断）哎，你看你都说的是啥啊，政府让你控诉地主剥削。
　　村民甲：哦，我这就要控诉，赵老三！你要账就要账，别腆着个肚子吆五喝六的那么神气，我早就说了，爬得高摔得狠，今天你可知道应验了吧，所以啊…。
　　雷队长：（忍不住打断）好了，下一个。
　　
　　[42]村委会，雷队长和贫协会的几个人在画图研究划分土地的具体方案。张欣宁和小李进来。
　　张欣宁：那三个地主分子已经教育过了，是否可以让他们回家了。
　　雷队长：按照来福的控诉，这个赵老三应该算是有血债的恶霸地主，是要送到乡里镇压的。
　　张欣宁：可有的群众说来福的侄女是被赵老三明媒正娶的，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自杀了，把这件事算成赵老三的血债恐怕不太合适。
　　雷队长：群众？一定要分清是哪些群众，这个村子里阶级觉悟低，敌我界限模糊的落后群众不少，不能被他们的言论所左右，影响了我们的正确判断。
　　张欣宁：可是，毕竟只有金来福的一面之词，如果他的话不全属实…
　　雷队长：小张同志，关于这个嘛，要相信党，乡里还会进一步调查的。金来福当着全村那么多人的面也不太可能撒谎的，否则他以后在村里怎么做人嘛。不要让小资产阶级的温情主义限制住手脚，更不能在大是大非问题上站错了立场啊。
　　张欣宁还要说什么，小李进来。
　　小李：雷队长，那个金颂竹晕过去了。
　　张欣宁急忙进了关押地主的屋子。
　　雷队长：快，去叫他的家属把他接回去，那个地主也放回去吧，只有赵老三留下派人看守，呆会儿还得把他送到乡里去。嗨，真是越忙越添乱。
　　小李答应着跑出去。
　　
　　[43]村委会门口，张欣宁朝外望着。只见香柳扶着颂竹艰难地走了几步，和颂竹一起跌倒在地上，几个过路的村民七手八脚地将颂竹扶起来。小黑赶来弯腰背起颂竹，一个妇女搀扶着香柳，渐渐走远。
　　
　　小楣：（画外）经历了土改，外公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了。我问外婆，土改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后悔嫁给了我外公。外婆说；‘做人是要讲良心的，我嫁给了他，和他生活了那么久，他是个什么人我心里很清楚。夫妻嘛，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怎么会因为土改就后悔嫁给他了呢。我后悔的是，那么多年了，我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地维持着不让金家败落下去，要是任凭金家败到把地都卖了，不就当不成地主了吗？那样的话，你外公也许还能多活几年呢。’
　　
　　（第十四集完）
　　
　　片尾曲：思想的翅膀
　　
　　砸碎的，是否只是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