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

　　东行列车（上）
　　桂萱
　　从N市开往K市的73次硬卧列车，是凌晨一时三十分发车，四时三十分到达终点车站，这趟车旅客不多，但最近两个月来，神偷大盗詹姆士，却时常在这列车上作案。他作案的最大特点是：只偷窃金银珠宝首饰或大额钞票，然后，将一张印有“神偷大盗詹姆士”的名片，丢在作案现场，或者放进被窃人的口袋里。这种蔑视国法与警察的嚣张行为，着实令M国警方十分恼怒。然而，十多年来，神偷大盗詹姆士的足迹，已经遍及全国数十个州，警方不仅没有捉到他，在他撒出的数百张名片上，也没能取下一枚完整的指纹，可见他作案有着相当娴熟的技巧。当詹姆士再次于73次硬卧列车上出现以后，两市的刑警与乘警，曾在暗中动用许多警力，数次合作，企盼能够在现场，将其一举抓获。可是，每次行动都毫无收获。
　　近几天，警方为了能够尽快抓获神偷大盗詹姆士，破获这起多年来在全国深有影响的连锁案，在国家级报刊广播电视上，连续刊登悬赏启示，大概内容是：有提供切实可靠线索的人，获奖金三万美元。谁若亲自抓获詹姆士，获奖金二十万美元。启示刊出后，全国上下议论纷纷，可詹姆士并没有因此而停止作案。
　　这些天，年轻的侦探小说家安娜，正在撰写第十八部作品，内容是一个神偷大盗，在三天内，大盗三家银行，而警方在第四天将其捉拿归案的故事。为了更好地完成这本书，她决定暂时停下两天写作，今晚乘坐73次硬卧列车去K市，在途中进行一次采访，也许会有所收获。于是，她利用因特网，在K市的怀特五星级大饭店，预订了一套客房--38-23号。
　　73次硬卧列车准时发车了，车窗外黑蒙蒙的，车厢里旅客寥寥无几，空床位很多，灯光若明若暗，有人开始大睡，有人打起盹，对面床位上，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正聚精汇神地看报纸，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交谈对象。于是，安娜依在床位上，双眼微闭，想象着神偷大盗詹姆士该是什么模样。
　　这时，老头用微微嘶哑的嗓音，自言自语说：“这个神偷大盗詹姆士，我见过他。”
　　安娜猛地睁开双眼，仔细观察起老头，他衣衫褴褛，乱蓬蓬的黄头发，大连鬓胡子，戴一付宽边眼镜，右脸颊上,有一条半英寸长的伤痕，左鼻翼处,长一颗小米粒大小的黑痣，脚穿八成新的黑色盖尔牌高档皮鞋。这相貌，这装束，着实给人留下一种反感，她瞥一眼报警器开关，心想，这老头也许不是好人，万一他有什么举动……
　　老头看出了安娜内心的不安，非常歉疚地说：“小姐，你不用害怕，我现在已经不是个坏人啦。”
　　老头的话激起安娜的兴趣，她松了一口气，好奇地直言问道：“这么说，先生您过去曾经是个坏人啦？”
　　老头很诚恳地回答说：“是的，五年前我是个职业小偷，也是监狱里的常客，自从遭遇詹姆士后，我就再也没脸偷东西了。”
　　老头长叹一声，对安娜叙述起来：五年前有一个秋夜，也是在这趟列车上，他与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绅士，象今天一样，床挨床地座着闲聊，他们聊着股市行情，聊着西部威迪尔斯山脉深林大火，在绅士毫无介意时，他那训练有素的手指，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绅士厚厚的钱夹，当时，他心里美滋滋地想，这回可发了，钱夹里足有成千上万美元呀。车到阿斯库尔站时，绅士友好地说了声：“先生，我到家了，祝您旅行愉快！”绅士缓缓地走下车后，他急忙忙从床铺下掏出偷来的钱夹，打开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手里拿着的，原来竟是自己的钱夹。这是一个多么精彩的讽刺，多么精彩的恶作剧啊。詹姆士先偷走了他的钱夹，把八千美元拿出去后，放进了满满的废纸和一张“神偷大盗詹姆士”的名片，这“空”钱夹，反尔又被他自己偷了回来。为此，他恼羞成怒，车到终点站K市，在下车时，顺手偷了一个小伙子的钱夹，可是这回失手扒砸了，当场被人抓住，那小伙子血气方刚，脾气暴烈，把他狠狠给打了一顿，至今，他脸上留下一条永久的记号。
　　老头说着，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脸上的伤痕。然后从衣兜里掏出詹姆士的名片，递给安娜，十分感伤地说：“小姐你看，这张名片我一直完好地保存着。”
　　安娜接过名片，问：“从那以后，你就再也没有偷东西吗？”
　　老头叹口气，说：“是的，我开始做一个好人，以修理自行车为业。可是，从那以后，我就过上了穷日子。”
　　安娜隐约对老头产生一丝怜悯，说：“先生，您能把这张名片送给我作个纪念吗？”
　　老头很爽快地答应了，又把刊有捉拿詹姆士悬赏启示的报纸递给安娜，很诚恳地说：“你看，本来我可以去警察局，描述一下詹姆士的体貌特征，也许能领到一点赏钱。但我是有前科的人，一看到警察，心就直突突。再说了，詹姆士又称得上是我的前辈，一想也就算了。”
　　这时，车到阿斯库尔站了，老头拎起脏兮兮的中号破布旅行袋，友好地说：“再见吧小姐，我到家了，祝你旅行愉快！”说完，他迈开小步，微微驼着背，走下了列车。
　　二分钟后，列车又徐徐启动出发。
　　安娜看看詹姆士的名片，又看看报纸上的“悬赏启，开始构思起自己的小说。过了一会，一股写作灵感涌上脑海，她掏出小本子，准备记录下来，一摸上衣兜，天哪，金笔不见了！再掏一掏怀里，五千美元的钱夹也不翼而飞！忽然，茶桌上詹姆士的名片映入眼帘。顿时，她仿佛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刚才，遭遇了神偷大盗詹姆士！
　　是啊，安娜早就该怀疑那个老头了，他说他现在以修理自行车为业，可他的手一点都不粗糙，他说他现在过的是穷日子，可他脚上却穿着八成新的盖尔牌高档新黑皮鞋。安娜在心里叫了一声：上帝呀，宽恕我吧。我怎么能犯这样底级的错误呢。一个侦探小说家，竟然被神偷给耍了。
　　这时，一位身着西服革履，年近三十的英俊小伙子，手提高级密码箱，走过来刚坐到对面的床位上，安娜有些惊慌地小声对他说：“先生，刚才我遭遇神偷大盗詹姆士，他偷走了我的金笔和钱夹。"
　　小伙子惊讶道：“呀，你是侦探小说家，安娜小姐吧？詹姆士……他人呢？”
　　安娜答道：“我是安娜。詹姆士在阿斯库尔站下车了。”
　　小伙子又殷勤地说：“我陪你赶快去报警！”
　　安娜和小伙子找到乘警，她把刚才的经历描述一遍，乘警作了笔录，记下安娜的姓名住址和电话号码后，他俩又回到床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