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
编剧:朗遥
1内景日公司茶水间
咖啡机运行的嘶鸣声响,混着耳机里传出的摇滚音乐声音。一股黄褐色冒着热气的咖啡注入一个纸杯中。咖啡机停,一只女性的手试图去取杯子,却被烫了一下,另一只手抚揉一下,再次去取。咖啡机仍有一滴滴咖啡滴下。
一个女性的嘴唇咬着纸杯沿,嘴唇没有唇彩色。纸杯边沿转着圈已经被咬扁,慢慢往上,依次露出鼻子和眼睛,都是毫无生气的样子。俞玥的眉头微皱,紧闭着双眼,耳朵中插着耳机,整个头随着音乐轻轻晃动点头。
突然有人拍了俞玥一下,并大声说了句“借过”。俞玥忙摘掉耳机,摇滚音乐声音嘎然而止。俞玥捏着耳机微微点头致歉并让出身后的咖啡机。隔着玻璃从外看进去,歪着头的俞玥与弯腰接咖啡的男人各站一边一动不动,茶水间成了一个衣店橱窗。
2内景日公司办公间
俞玥坐在电脑前,右手的指尖分别夹着红蓝黑三色的圆珠笔,左手不断翻动着桌子上的两三本账目表,眼神凌厉。右手选出一种颜色在账目上画出几道,便快速翻过去一页。整个区域的人们的状态大都如此。每个人都蜷缩在自己的小隔间内,桌上堆满了文件和运行的电脑。整个空间充斥着翻书声、落笔声和键盘敲击声。
俞玥的手机在桌子一角震动起来,俞玥不去看,神情紧张的在电脑和账目上来回比对。震动一会儿后,手机停止下来。俞玥缓缓向后靠,仰起脖子活动一下。伸手拿过电话,手机显示收到一条短信,发送人名字为张浩东,内容写道“今天我不想去超市了,你自己去吧,回来时给我带几包烟。”俞玥有些发呆,将要放回手机时,又收到一条短信,写道“谢谢老婆。”俞玥收起手机,轻轻笑,又趴回去电脑前。
3内景夜俞玥家电梯间
电梯响起一声,门缓缓打开。俞玥从地下拎起一大袋装着蔬菜日用品的袋子走出,向右拐去。
4内景夜俞玥家
亮着暗橘色灯光的小门厅。大门从外打开,俞玥拎着东西走进,关好门。客厅狭小,靠墙放着一张小餐桌,上面放了一瓶已不新鲜的玫瑰花,花瓣掉在桌子上几瓣。桌子旁的墙角堆着一些画布油彩,以及蒙着白布的画架。俞玥在厨房里打开袋子一样样取出蔬菜,向后探出身子朝屋内看,对面的卧室里,男友张浩东正坐在电脑前打着游戏,嘴里叼着已经燃尽的烟蒂,一蠕一蠕的还在抿着。
5内景夜俞玥家客厅
餐桌上,俞玥坐餐桌左边,两盘菜摆在那瓶玫瑰前。张浩东从里面走出坐在右边。端起饭碗后伸手从花瓶后找出遥控器打开电视。俞玥夹起一块肉越过来放在张浩东的碗里,自己夹起一筷子菜吃。
俞玥:你今天都干嘛了?
张浩东吃掉那块肉,拿起遥控器换台。电视里正播着地方新闻。
俞玥:画廊给你打电话了么?
张浩东:没打。诶,烟买了没?
俞玥:你的那个牌子没了。明天再去吧。少抽点。
张浩东:那我今晚怎么办?你也没换一家问问。
俞玥:(沉默)今天太累了,还拎了那么多东西。你也没说来帮我……
张浩东:(打断)那算了。等下我自己去买。
张浩东一下下换着台,悬在上面的电视不断播着个地方的新闻。俞玥偶尔抬了一下眼,正播放着一则新闻:至2013年5月,魏某同其男友张某冒充部队领导,中央领导亲属,对4名被害人实行诈骗,金额多达500多万元。并且,本案主犯魏某将其体育学院刚刚毕业的儿子李某牵连其中,同案判处有期徒刑7年……
电视又换去另外一台。张浩东转过身来大口吃饭,俞玥愣在那里,看着播放动画片的电视。忽然俞玥抢过遥控换回刚才的频道,地方新闻已经播完,正出现广告。张浩东睨着眼睛看俞玥。
张浩东:怎么了?
俞玥沉默。转身放回遥控器。筷子夹起米饭呆呆吃几口。俞玥抬头看,张浩东正盯着她看。张浩东夹起一块肉,喂到俞玥的嘴边。俞玥笑笑慢慢张嘴,慢慢咬住肉。张浩东瘪住嘴角,猛地抽出筷子,接着吃饭。
6内景夜小超市
俞玥穿着短裤和吊带背心站在收银台前,递过去一张100的钞票,收银员转身拿来五包烟,和一个打火机。
俞玥:我没要打火机。
收银员:这是活动赠送的。
俞玥点点头,拿好烟出门。
7 外景夜街道
俞玥慢慢走在街上,她的右手边是一大片建筑工地,近处星星灯火,远处几架吊车泛着灯光屹立。俞玥转回头来,从袋子中掏出一包烟,很不熟练的打开点燃塞进嘴里,吸一口,很快的吐出来。再深深吸一口,含在嘴里。俞玥再次慢慢走起来,转头看向工地,缓缓吐出那口烟。
8外景日街道
天色变亮,几架吊车已经消失不见,工地出现了一幢幢楼房,路边原本树叶茂密的槐树叶成了枯枝。俞玥穿着羽绒服,背着鼓囊囊的背包抱着一个纸箱,稍显艰难的往前缓慢行走。
9内景日俞玥家
俞玥家的门从外打开,俞玥从地下抱起纸箱走进来。屋内黑黑一片。俞玥将纸箱放在餐桌上,上前去拉开窗帘,屋内立刻亮了起来。有所不同的是,餐桌上的花瓶里换成了一束茉莉花。墙角堆着的画布和画架都没有了,悬挂的电视也没有了。只有在地上有一个大旅行箱。旁边,还靠着那个盖着白布的画。
俞玥打开旅行箱,将纸箱里的一些零碎东西塞了进去。他抬眼看到白布画,起身走过去,揭开。画中是俞玥,戴着一条深蓝色的毛线围巾,穿着校服模样的衣服,刘海半遮着脸,回眸看着谁的模样。俞玥蹲下来,轻轻抚摸油画,抚摸画中自己的脸庞,画中俞玥的眼眸渐渐变大。
10外景日火车站
一座不大的火车站前,熙熙攘攘的充满了人。出站口前十分吵闹,大家都探着脑袋往里看。俞玥拎着旅行箱挤出来,站在一块空地上环顾四周,往一个方向走去。
11外景夜李嘉姑妈家门口
俞玥站在一户人家门口,核对了一下手里的纸条,敲门。一会儿,一个中年女人笑意吟吟的打开门,并仍然回头给屋里的人说笑着什么。等她回过头来,收起些笑容。
女:你找谁?
俞玥:请问,你是李嘉的姑姑么?
女人一下子严肃起来,稍稍往后退了些身子。
女:你是谁?
俞玥:哦,我是李嘉,他的同学。(顿)我刚刚从北京回来,想去看看他……我去问和他熟悉的同学,他给了我你家的地址。
女:(生气)是不是那个叫吴玺的!我给他说了不要乱说,他怎么能这样!!
俞玥:(紧张)我没有恶意的,您别生气……
女人身后出现一个中年男人,示意女人不要吵嚷。女人退后离开。
男:你是李嘉的高中同学?
俞玥点点头。
男:之前也有人来过。但这终归不是什么好事。他妈和我们从来都不来往,我们也没那个义务太关照他们的事。你说对吧?
俞玥点头,显得十分局促。女人从男人身后挤出,递给俞玥一个绿色证件。
俞玥:这个会见证你拿走,给你同学也好给谁都好,以后我们和他们就是两清了。可以么?我们受不起这种侮辱了。
女人拉后男人,向楼道内上下窥探一下,朝俞玥挥挥手,说“别再来了”,一把拉上门。俞玥拿着探视证站在门前,愣愣不动。她慢慢打开证件,翻开一页,上面写着李嘉的名字,低下写着生日1988.1.26。再下面一行写着入狱时间,2013.7.21。
12外景日出租车内会见证合上,俞玥拿在手里看着窗外,路边的一棵棵枯木一闪而过,远处是荒地,虽然广阔却无法清晰地看到地平线,天色灰蒙蒙,没有什么光线。俞玥斜靠在车窗上,慢慢摇下一些窗户,风吹动头发飘散。
13内景日监狱会见室
经过一个个会客隔间,李嘉低着头,一步一步的由狱警陪同来到他所要来到的那间。俞玥从中座椅上站起来,感觉有些惶恐。李嘉靠近玻璃,抬头,显得极为诧异。
李嘉:你,怎么来了?
俞玥走近一些,惶恐变成一种急切。她看了一会儿李嘉,李嘉显得局促不安,伸手上上下下整理自己的衣服。李嘉坐下来,拿起会客电话,示意俞玥也拿起来。
俞玥:你到底怎么了?
李嘉:(笑)也没什么了,稍微有点小失误。(踟蹰)是不是吴玺给你说的?那个小王八犊子,嘴巴从来闭不紧……
俞玥:不是他,是我看到电视了。
李嘉:(顿,尴尬)唉,好丢人,竟然被你看到。也没什么了,一阵子就出去了。
俞玥:七年。
李嘉低头不语,两人皆沉默一会儿。李嘉抬头。
李嘉:你没怎么变啊。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俞玥:嗯,挺好的。
李嘉:读研究生了吧。
俞玥:没有,去工作了。
李嘉:你不是大三就准备考研么?
俞玥:你怎么知道?
李嘉:(顿)我偶尔听别人说的。
俞玥盯住李嘉一会儿,李嘉避开目光,看向别处。
俞玥:这个案子你到底参与了多少?为什么会判这么久?
李嘉又低下头。另一处的会客隔间里传出哭闹声,身后的狱警跑去查看。
李嘉:数额比较大,所以时间会比较久。
俞玥:你妈怎么能把你也卷进去?
李嘉:不能全怪她,我也想多赚点钱。你不了解,她也是有苦衷的。
俞玥:你们不知道这是在犯罪么?你参与的时候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么?
李嘉:(低头,较大声)我们能不说这个了么?
俞玥有些被吓到。李嘉抓了抓头,又硬堆起笑容拿起电话。
李嘉:(谐谑)你这次回来,是专程来看我的么?
俞玥:不是。
李嘉:(笑)还是那么绝情。
俞玥:在北京太久,有些想家了。而且我母亲年纪也大了,需要有人在身边。
李嘉:阿姨还是一个人么?
俞玥:是。
李嘉很暖的对俞玥微笑。他伸出手指,慢慢向玻璃探去,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似乎是想要触摸俞玥抵着玻璃的手。俞玥看见他的举动,当他贴上的那一刻,俞玥撤回了手指。李嘉也尴尬的收回。
李嘉:我从来没有想到你能来看我。从来没有。
俞玥:是有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李嘉:两年零七个月。
俞玥:两年?不是高中毕业就没有再见过了么。
李嘉:嗯,可能是我记错了。
俞玥:你上的是体育大学。
李嘉:是啊,留了一级,也还只是当了体育生。不像你,学习那么好。
俞玥:你本来心思也不在学习上。
李嘉:很多东西都听不懂……(笑)我还记得第一节语文课你的那篇作文。所有人都被你吓到了。一个初中毕业生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好的文笔呢。
俞玥:写了什么早就忘了,现在想起来一定很可笑吧。
李嘉:一点也不,反倒是很可爱。
俞玥:我能写出什么可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