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谈

　　我和儿子的斗争
　　
　　作者：昌鱼
　　
　　
　　
　　家长的名分一旦确定，怎样当都是家长。朋友就不同了，尤其要把家长、朋友有机结合到一块，严一分压抑天性，宽一分无法无天。
　　
　　儿子生性精力过剩，刚出生的新生儿不是闭着眼哭、就是闭着眼不哭。他可好一拽出来就瞪着眼、双脚乱踢，医生也不知道是打两下让他哭好呢，还是拿纱布盖上眼好。不到一岁就累跑了仨儿保姆，第四个来自山区，将近一米七的大块头，煤气罐抗肩上就走，抓他跟拎小鸡一样，这才留下。每每都是家里人轮番上阵和儿子疯玩，全家人都累趴下了，他还斗鸡样的昂着小脑袋。一朋友有对双胞胎男孩儿，整天喊累，一日“双胞胎”到我家玩，被儿子“玩”的只剩下躺地上打滚的份，朋友从此再见我都是一脸同情。不管是有朋友到家里来，还是到亲戚家里去，我都要拉了人家先看儿子的表演，一番夸张的鼓掌、表扬后我们才能说事。
　　
　　“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这是儿子的行为写照。见坑跳坑、见墙爬房，实在找不到“困难”了，就在院子中间堆一堆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砖头瓦块站上去，觉得不够刺激，再抬起一只脚晃晃悠悠的过瘾，那时儿子才刚会走路。一次瓢泼大雨刚过，路边的窨井盖掀开来排水，一眼没看住儿子就跳了下去，因为他我早练就了一身超强的反应速度，伸手一抓，虽然只抓住了衣领，却是救命的。再看他叉着腿架着胳臂横在了窨井中间，把他拉上来搂紧了。见地上有一只死麻雀，管他听懂听不懂，就着讲了一番生死理论，拎起来丢进窨井，水流“哗”一下就冲的没了影。这期间的“放手不放眼”战略得以让儿子安全长大。
　　
　　是个孩子都有好奇心，儿子也不例外。外面下点雨，他就满头、满脸、满身的泥浆，我就奇了怪了，雨只追着他下？有一阵子儿子见火就来劲，开火做饭，他拿纸去燃。有人抽烟，一圈人没反应过来，他已飞奔过去把火机吹灭了。我干脆把他领到空旷的广场，又是树叶、又是纸屑的让他烧了一下午，过了把瘾，这才好些。一天傍晚在院里和同事聊天，有一阵子没见儿子，等想起来赶紧回屋，白天买的半盆鸡蛋已变成鸡蛋汤了，再看儿子手里拿着锅铲，头上、脸上沾得全是蛋壳，还指着盆奇怪：鸡？第二天我就满大街的找小鸡，结果买回来两只小鸭充小鸡给他讲解了半天。当天晚上部队家属院左邻右舍全吃炒鸡蛋。
　　
　　儿子从小淘气，犯错无数。掀锅盛饭，发现里面有一只小拖鞋，菜放嘴里全是沙土，“不放眼”也挡不住他一路过去一片狼藉，正在收拾被摔杯子的碎片，那边家猫“嗷嗷”叫着被他拖着跑。所以各种各样的惩罚就应运而生---把买菜的篮子扣他头上，篮子上有两个提手，扣上容易取下难；给他穿剪断了后袢的鞋，干急跑不成，当然在他知道错了或有意愿悔改时惩罚自然结束。有个卖豆腐的老头，每天吆喝着从家门口过，儿子喜欢吃生豆腐，听见声音跑过去就抓，“老头”当然不给他白吃，看见他过来就举着手里的刀吓唬，这时我趁机告诉儿子什么叫自食其力，“老头”再来，儿子会跟在车后拖着长音替“老头”喊：豆---虎（腐）---。临走“老头”赏他一小块。他每每吃饭撒的遍地都是，有次坐院里正吃饭，又是一地的饭菜，引得周围的鸡都围了过来，我就把饭粒捡起来放他脚上，鸡才不管，在他脚上一阵乱啄，从此再不撒饭。记忆之深，长成一米七八的大个了，还怕鸡怕狗。上学后“谈谈”成了解决问题常用的方法，老师没有一个星期不找家长的，我就拍着沙发叫儿子：“过来谈谈。”时间久了老用这一招，儿子再在学校里犯错，不等我开口，他先拍着沙发：“来谈谈。”又改用写检查，检查写久了，又犯错，他很自觉的把检查写好贴在前次检查的上面。我又换招，先谈，再写检查，检查后面要附上类似过错再犯的惩罚措施。惩罚措施是在“谈谈”下沟通好的---不外是一天不准看电视，两天不准出去玩，三天不给零用钱之类。先开始他不以为然，几次惩罚过程中我俨然的家长威严让他知道这是玩真的。
　　
　　现在的家长一方面指责中国教育制度的弊端，一方面强迫孩子学习学习再学习，课余还上这个班、那个班的一堆。从小到大我只按照我的意愿给儿子报过一个“毛笔字”班。我是看他太多动，想磨磨他的性格。谁知每次下课，脸上、身上都是墨汁，奇怪的是连内裤上都有，唯独字不见长进，只好作罢。这以后他还上过棒球、足球、武术、短跑之类的班，这些都是他自己要求上的，和我无关。再说说儿子的学习，不用想也知道好不到哪儿去。单位的同事一旦闲聊，不是老公就是孩子，说到孩子免不了问学习成绩，我常以儿子为荣的劲头一到这时就没了，只淡淡的答：相当稳定。班里几十个孩子他总倒数，不稳定还能跑班外头去。该上初中了，儿子提出要上本市的一所重点学校，有自尊就有救，怕就怕连自尊都没有就百法无用了。我趁机和他谈：我们共同努力，你把分数考上去，老妈才有脸找人。儿子做到了，从进校门头一次考这么高分，虽然离重点学校还有差距，我还是看到了希望，我也没有食言，想办法把他弄进了重点学校的重点班。进校不到一学期，问题就来了，用分数说话的教育制度让儿子不断遭老师白眼、训斥。儿子的逆反用捣乱来回击---老师正在上课，儿子则在班里的走道上走模特步，还不断的摆“Pose”，引得全班尖叫、和好声一片；生物课上让观察的十条鱼，他掐死了九条，余下一条还把鱼尾鱼翅剪了，鱼光费劲就游不走；站队老师喊向右转，他向后。在一次家长会上，被老师指名道姓的一顿数落后，当即决定转学。找到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学校，因为这里倡导“赏识教育”，事先和校长、老师进行了沟通，领儿子来的时候校长亲自接见：“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儿，长得还这么帅……。”在老师动辄夸奖下，没过多久儿子的成绩就在班里名列前茅了，第二学期就进了重点班。选学校也和穿衣服、穿鞋一样，好不好看是其次，合不合适才是首先。
　　
　　到了高中，儿子未被压制的自由天性和被“赏识”。演变成了他的特长---唱歌、跳舞、主持节目。人越多他越来劲，虽然唱的、跳的很业余，自我感觉却很好。有老师说不务正业，我倒是从中看出点与众不同，就正重的和儿子“谈谈”，儿子斩钉截铁的表示，要报考电影学院。想想这也符合他的个性，就和他一同分析可行性、难度，并一路给他全力支持。
　　
　　儿子的自信、勇敢和强烈的表现欲成就了他，在几千人的竞争中脱颖而出，考进了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本科班。和儿子十八年的斗争终见成效，而且是我和儿子的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