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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篇小说

　　从此，白诗云名声大振，只要学校有演出活动就会看到她的倩影，不过我再也没和她配过戏，大概是怕我的滑稽动作逗得大家笑掉大牙吧！然而，篮球场上成了我大显身手的地方，全校联赛，我班与高二（20）班争锋夺冠，我超常发挥以13个3分球，转败为胜，并获冠军。全班同学热血沸腾喊着叫着将我们这些篮球健将围住，男同学和我们拥抱，女同学伸着大拇指称赞。白诗云敢冒天下大不韪，竟握住我的手说：班长，你扣的3分球就像高射炮一样准。尽管大家都在兴奋中没在乎她这出格的举动，可是‘高射炮’却成了我的绰号。
　　就是在这次出奇不意的握手中，我从她那注视的眼睛里看出爱意的含情脉脉，从她那温馨赞美的语气中感受到温柔如水的情怀。刹时，异性之间的爱慕之情，从我心底油然而生，这种初恋之花悄然绽放。于是，十六、七岁的初恋，表面不见波澜起伏，冰封之下却爱意汹涌，聚集成暗恋、苦恋，在各自心中徘徊，日日夜夜，百般缠绕。尽管双方谁都没有开口示爱，只有那炽热的双目倾诉着爱的情感，唯有恋人第六感觉“心有灵犀一点通”才能释读这种潜伏心底的爱情密码。
　　当然，这种潜伏而行的爱情，让两人的心更接近，更有默契感，往往一个眼神、一个手势或者一句不明朗的话都能心领神会。于是，在篮球场上比赛，我不见她人也会感觉到她在为我摇旗呐喊，鼓舞得我超常发挥，奇招百出；每场文艺演出，她不用看也知道我在为她鼓掌喊彩，激励得她脱颖而出，演技精湛。就是在平时上课学习，我俩也互相攀比不甘落后，这种恋情爱意却成了我俩人奋发向上的动力，真让我感到欣慰和无比甜蜜。
　　可是，好景不常。我们刚升高二不久，县剧团来学校招演员，经过初选、复选白诗云首当其冲排第一。我看着公布名单的红榜，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难于表达，我知道只要白诗云当演员离开学校，我两人这种只有动机的暗恋，就会永远成为回忆。然而，我再不情愿也得装着高兴，因为当演员，那是白诗云的心愿，她做梦都想当演员，眼看着心愿如尝，我岂能节外生枝，只有衷心地祝愿心爱的姑娘美梦成真，永远、永远将学生时代羞涩的初恋珍藏在心底……
　　没想到分别五年后，我俩会在这三岔口水库工地上不期而遇，我异常兴奋地问：诗云，你这大演员，跑到这水库工地是不是有演出任务？
　　这次任务大啦，我被调到三岔口水库建设指挥部文艺宣传队了。刚才，我就是想问你去文艺宣传队部如何走？白诗云激动的声音有点颤：班长，没想到你也在水库上工作，这些年还好吧？
　　嘿嘿，也算不幸中万幸吧！高中毕业那年我本是上大学推荐对象，不料审批表到公社却被涮了下来，公社领导说我还需要在农村锻炼两年。我一个农村娃还需要锻炼吗？我去找公社领导理论，反被上纲上线地批判了一顿，我真是有苦难诉，窝火憋气地回到家里，一头栽倒炕上不吃不喝躺了两天。恰巧一位远房舅舅下派在村上蹲点，娘求他帮忙开导我，那位远房舅舅正健谈，一席话让我云开雾散，后来介绍我去三岔水库工地当施工监管员。两年后全国恢复高考，我本想利用业余时间复习参加高考，却赶上指挥部公开考试选拔人员去水利学院深造的机会，通过考试我侥幸当选，出去深造两年，回来也算给了个职位，马马虎虎混到现在。我尽量简要回答她的问话。
　　这样说来，班长在水库上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小女子初来乍到，还望班长大人多多关照呀！白诗云眼里闪耀着学生时代的调皮影子，给我半开着玩笑。
　　诗云取笑了，我只是个带头干活的人，谈不上什么人物，与你这大演员相比，就怕是小巫见大巫了。嘿嘿，还是说说你为何调到水库文艺宣传队来呢？我故意将话锋转到她的身上。
　　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时间告诉你。你还是先带我去文艺宣传队报个到吧？白诗云故意避开话题。我也不好追问下去，只好带她去文艺宣传队部报到。
　　晚上，指挥部的领导专门设宴，给白诗云接风洗尘，几个指挥部直属部门的头头脑脑也来赴宴，其中，包括我在内。听了指挥长的欢迎词，我才清楚了白诗云的来意，县里决定将三岔口水库文艺宣传队改建为县第二剧团，白诗云任团长兼总编导职务，负责文艺宣传队向剧团转轨。不过，当时正是拔乱翻正、百废待兴、百花齐放的时期，过去禁锢的名戏开始解冻，这两年白诗云将重新搬上舞台的《朝阳沟》、《李双双》、《小二黑结婚》等戏剧的主要角色演得出神入化，已唱红了全县，像白诗云这样头牌人物，被派来组建县第二剧团，这说明县领导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我想不明白，白诗云怎会放去县剧团的优越条件，愿意跑到这个小小的文艺宣传队来折腾，光怕没有一年半载是难搞出啥名堂的，如果搞不好她的演艺生涯也会断送在这儿……那天，我的思想老开小差，同事们见我发呆就取笑我酒不醉人人自醉。
　　自从，白诗云来到文艺宣传队组建剧团，尽管这个文艺宣传队部与我办公地方是一步之遥的邻居，过去我也不消一顾，可是现在我却成了这里常客。文艺宣传队的人们都知道我和白诗云是同学，见我来多了，就背地里说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有的说我魂丢在这儿了。别人说什么我不在意，在意也只在意我的心上人。自上次邂逅相遇，她让我砰然心动，潜伏的爱意开始苏醒，我渴望爱情，期盼与我心仪的姑娘谈情说爱。
　　白诗云是一位有魄力的女人，她一来就招聘了一批有演技功底的新学员，还从农村聘请十几位过去红极一时老演员当老师，让他们出谋划策，传艺授徒，日日排练。这一来文艺宣传队部比过去热闹多了，特别是早晨民工们起早吃饭正好赶上学员们练功吊嗓子。他们端着饭碗坐在高处，一边瞧学员们抖拳压腿练功和咿咿呀呀吊嗓子，一边津津有味吃早饭，这已成了水库工地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那天，我先到工地上转了一圈，就跑到文艺宣传队部排演棚，那是在文艺宣传队部院里临时搭起的帆布大棚，专供排戏演练使用。棚内正排演改建剧团来第一个整本戏《白蛇传》，过去的两三个月都是排演折子戏或者闹剧短剧，有《拷红》、《断桥》、《卖线》、《三岔口》、《戒赌》、《小过年》等只是小打小闹起个练兵作用，没想到仅仅三月就能演整本戏了。这说明在白诗云几经努力下，新建的第二剧团从人到物已具备了唱大戏的能力，我真为白诗云庆幸，过去的忧虑一扫而净。
　　白诗云正专注演练白蛇偷盗灵芝草那一场。我在角落里看了半晌，乘几位老师给白诗云指点纠正不到位的动作时，不便打扰她就不动声色向外溜，不料在门口与一位冒失鬼撞了满怀。
　　那冒失鬼几乎被我撞倒，一连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他开口就骂：娘的，眼长屁股上啦？看不见人呀！
　　我认出那冒失鬼是我高中同学钱宝宝，他是在白诗云当演员后才转来的。当时，钱宝宝家庭条件比较优越，他母亲是县文化局主要领导，父亲在县百货公司担任经理，这家伙从小就娇生惯养，惯出一身坏毛病，长大也是一副混混德行，因耍蛮斗狠与同学打架伤及到老师，才不得不转到我们学校。转学后，这小子仍是狗改不了吃屎，三天两头往镇上跑，不知为何招惹了镇上那帮小混混，十几个人围着将他打昏街头，幸亏我去镇里买东西遇上，才将他背进镇医院抢救过来。出院后，他就将我当成老大，竟然整天与我形影不离，在我的影响下他的恶习才有所收敛。只是毕业后，我俩再也没见过，没想到今天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我说：钱宝宝，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嘿，是大哥！钱宝宝认出了我：头几天，我还打听你，有的说你上大学了，有的说你在水库工地上，哈哈，原来你就是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啥话，从你小子嘴里冒出来都变味了。你小子跑到我的地盘上干什么？
　　干什么？我是来讨债的。
　　讨债？我还没问明白。钱宝宝闪身进了排演大棚，三步并两步蹿到白诗云面前，冷笑着说：白诗云甭说你调到百里远的水库上，你就是跑到天边，我也不会放过你？
　　白诗云看到钱宝宝时，倒也吃了一惊，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严肃地说：钱宝宝我也把话撂这，过去我没答应，现在我更不会答应，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好呀！我让你嘴硬？钱宝宝掏出一把菜刀摆弄着，嚷道：今天你答应了，你好我好咱都好，如果不答应，咱俩就同归于尽？
　　大家见钱宝宝掏出白晃晃的菜刀都吓了一跳，几个女学员吓得尖叫起来。虽然几年不见，看来钱宝宝仍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学生时那种混蛋劲又来了，我怕这家伙做出傻事，就急忙挡在白诗云前面，大声说：钱宝宝你想干什么？你要认我这个大哥，就把菜刀收起来。你知道吗？白诗云也是我们25班的学生，你没转学之前，她是班上文艺委员，后来被剧团招去当了演员，虽然你俩没见过面，但是也算是同学。你这持刀逼爱，实在让人可恨。你要真想耍二球，就先砍了我这个大哥，只要我在你休想伤她一根汗毛。
　　噢，想起来了。大哥，你告诉过我，你暗恋过一个女同学，后来被县剧团招去当了演员，问她叫什么名字，你不告诉我，原来她就是白诗云。看你护她的样子，仍然爱着她。好，我退出，谁让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呢？钱宝宝将刀揣进怀里，决然转身而去，出门时却抛下一句：后会有期。
　　事隔几年，没想到钱宝宝还记得，今天真给我面子，我暗自称赞他够哥们。我转身想安慰白诗云两句，没想到她猛然扑进我的怀里，头偎依肩上嘤嘤而哭，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我双手相持着不敢触摸她抽动的后背。突然，我有个奇特的想法，决定用爱来熨帖她受伤的心灵。我当众向她求爱，她泪眼扑簌瞅着我轻声说：傻样，一个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投身一个男人的怀抱，就意味着托付终身，难到非得海誓山盟吗？突如其来的爱意将我撞晕了，激动的心情难于表达，只是狠地一下将她抱紧，嘴里喃喃自语，从此，我俩开始相爱了。
　　我和白诗云走到一块，相亲相爱，可以说钱宝宝是催化剂，是这个混世魔王误打正着玉成了我两人的好事。不过，我也从她嘴里了解到了钱宝宝纠缠她的事情。
　　当时，白诗云被县剧团招去当演员，她是狠心割舍下我俩那份情意而去的，她全心身投在唱戏上，决心要唱出名堂。三年后，她成功了，成了县剧团挑大梁的台柱子，轰动全县的名角。这两年正当白诗云风起云动红极一时的时候，钱宝宝的母亲因文革“三种人”的污点，从文化局主要领导岗位一撸到底，又回原来剧团当她的演员。钱宝宝的母亲是个不安寂寞之人，仗着剧团团长是她同学又是她在位时所提拔，一来剧团就和白诗云争角色。力争她当年的拿手好戏《白奶奶醉酒》、《佘太君挂帅》搬了出来，她演主角，反而不让白诗云插足。白诗云找团长评理，团长有意偏袒，气的白诗云一连几天都吃不下饭。就这样，白诗云与钱宝宝母亲的关系是越来越僵。
　　后来，钱宝宝的出现，白诗云与钱宝宝母亲的关系才有所缓和。钱宝宝高中毕业，父亲怕他在社会上浪荡得无形无边，就送他当了兵，不料他当兵不到两年就被部队遣送回来。他父亲知道钱宝宝德行，就是再作难也把儿子收到自己麾下，让他给自己开小车当司机，以便看管约束他的行为。
　　当时，古装戏剧越演越烈，行当行头越添越多，剧团团长求钱宝宝母亲去百货公司找钱宝宝父亲帮忙。回来时，钱宝宝开小车把他母亲送回来，却在剧团门口遇上了白诗云，当时钱宝宝的两眼都看直了，几乎将车撞到门框上。从此，钱宝宝一有空就往剧团跑，他母亲和白诗云的关系也出现缓和，团长还亲自跑来做媒人，尽管白诗云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是嘴上还得委婉说，这两年她只想好好唱戏，根本不想谈婚论嫁，何况她与钱宝宝也不熟，就说些推三阻四的话，反而惹得钱宝宝犯上驴脾气，说，好呀！我专门登门让你了解。就这样，一来就往白诗云宿舍钻，她像见瘟神一样吓得直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