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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女养老  生育变革  城乡轮回  夏衍杯获奖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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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获奖记录：
　　夏衍杯优秀电影剧本征集（2017）：潜力电影剧本
　　
　　作品卖点：
　　此剧年代纵跨四十载，描绘了中国计划生育改革和中国经济发展带给百姓生活和观念变革所产生的“生长痛”。故事写实，人性足，切口小，受众多，内涵深，意义深广。

　　小麦犹豫好久，拨通。
　　响了几声，接通。
　　可凡陌生、客气、盛气凌人的画外音：“喂！你好！有啥事？”
　　小麦看了下屏幕，怔了怔，犹豫下：“你在哪儿？”
　　可凡画外音：“俺一家在百货楼呢。”
　　小麦环顾四周：“几楼？”
　　可凡画外音：“四楼。”
　　小麦四下张望，不远处可凡一家正在休息。
　　小麦过去。
　　一家韩式小排档。 三个孩子在小孬的指挥下跟小麦打招呼。
　　小麦拉起孩子来到吧台，又要了几样饮品。
　　孩子们兴高彩烈地吃着。
　　小麦望着可凡：“最近好几回了，我一直梦见咱妈，穿着我给她买的那件灰色斜纹外套。她张开双手向我走来，一边走一边念叨，‘我可想跟你说说呀，我可想跟你说说……’我一躲她，就醒了。”
　　可凡口气亲切了许多：“咱妈跟你，一辈子不对脾气。”
　　小麦想了想：“咱妈一辈子脾气刚烈暴躁，不对脾气的人太多了，你说她这短暂的一辈子，过得有多难啊？在娘家跟咱舅咱姨闹意见；在咱院儿，跟张六俩口子打架；老家，为了过继的事，咱大哥把柱妞腿打折了，他也住了监，咱妈跟三孙子似的，整天觉得心里亏欠，四下讨好他们，唉！”
　　可凡：“我太理解咱妈了！现在生仨儿子跟她那时生仨闺女一样的压力大，叫人看不起。”
　　小麦：“三个闺女不错。三个儿子也不错。压力谁都有，不必太计较。”
　　可凡：“站着说话不腰疼，弄仨儿子给你搁跟前你试试。看你自卑不自卑？”
　　小麦：“你们要生的，又没人强迫你。”
　　可凡无话。顿了下，“咱妈一辈子受尽欺负，咱爸老实得要命，不能给他撑腰壮胆，她都是活活憋屈死的。”顿了下，“小孬在这点上还算给我长脸，现在他给老一开车，打狗也得看主家，总算没人敢翻白眼。”
　　小麦似乎明白了：“哦——给那个刘总？”
　　可凡：“这事可不是建业帮的忙。俺厂管计生的陈主任，事前事后，可出力了。给刘总捎了几次话呢。她还说嘞，当时超生的事，要是别四处托人，直接找她，花不了这么多钱呢。”
　　一个孩子突然想起什么，奶声奶气地对小麦：“大姨，俺妈说你又懒又抠。”
　　可凡窘住，喝斥：“我啥时候说的？”
　　孩子天真地：“你天天说，天天说。”
　　小孬踢了他一脚：“放屁！滚！”
　　小孬拉着孩子们离开。
　　冷场。
　　小麦长出了一口气。
　　远处，儿童乐园异常热闹。
　　小麦望着可凡，笑了：“这全世界，你得羡慕多少人嫉恨多少人啊？觉不觉得你活得劳心劳肺太累了？可凡呀，知道是谁告你超生的吗？”
　　可凡还没从窘态中回过神。
　　小麦：“建业给你帮忙，没打算让你感恩感激感谢，但是你要这样说话，有些事我得告诉你。告你超生的，是凤娇。”
　　可凡吃惊，又释然：“那不还是老王的主意。”
　　小麦：“凤娇告你不是因为王姨。是因为她不仅讨厌你，更恨咱妈。”
　　可凡：“……”
　　小麦：“张六的老婆是凤娇的亲姑姑。咱妈整天挂在嘴上骂的国民党汉奸狗特务，是凤娇的亲爷爷。我在网上查了，人家是黄浦军校出来的，抗战的时候也是条汉子。”
　　可凡感到不可思议。
　　小麦：“张六两口子现在在大学教书。你想想，当年他们受牵连，活得跟三孙子似的，怎么可能去欺负咱妈？”
　　可凡：“……”
　　小麦：“咱妈生仨闺女，把人家当成假想仇敌活活欺负死……建业帮了你没打算让你感谢，但是你拿着你家那个什么陈主任来说事，我都替你臊得慌。”
　　可凡要争辩。
　　小麦：“当时，你给她打电话她怎么回你的？事后她都不敢吱声替你说半句话。”
　　可凡：“那是俺婆家亲戚，人家管着这事呢，凭啥不敢？你以为全中国就建业本事大？”
　　小麦：“当初你超生的事出来，那个陈主任一推三六九躲都躲不及呢，死活不承认跟你家有亲戚，你知道为什么吗？”
　　可凡：“……”
　　小麦：“因为责令查处你超生的是你们厂的工会主席。她是凤娇的亲嫂子。”
　　可凡有点蒙圈儿。
　　小麦冷笑：“建业也是农村出来的穷孩子，是个没本事的人，为了你和小谷，都是死扛面子帮忙的。我跟建业总觉得俩人都是家里老大，操心受累，无怨无悔，没想过要你们回报什么。这一年多来，你们如此忘恩负义，见人落井，搬砖撂石头，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可凡恼羞成怒：“你还口口声声说你是老大，你像个老大吗？你遇事一推三六九，咱爸要不是你一直逼着他跟这个过那个过，他能气瘫吗？咱妈一直都讨厌你心眼贼多。你说是让咱爸跟小谷过，其实你很明白咱爸根本就不可能跟她过，你就是冲着当时你条件好想霸占咱爸的房产。你们又贪污又受贿家财不外露，对建业他们家又是给钱又是给东西的，你给过咱爸啥？你知道为啥小谷这么恨你吗？你真心让她跟咱爸过，咱爸病倒你怎么不提？你和建业一样心计深重。建业被关押受审，我们过得还算有点人样。当年他高高在上，你知道我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你给了我们多大精神压力……”
　　小麦几次欲打断质问，但她没有可凡的气力。这会儿终于插话：“我给你们啥精神压力了？说话张狂吗？态度蛮横了？”
　　可凡：“你们有钱有权又心计深重，故做低调。太虚伪了。”
　　小麦头晕欲倒。
　　画面一片浑混。
　　画外耳鸣声。
　　可凡索性敞开控诉：“小谷跟红旗恨都恨死你们俩口子了，建业他跟城管伙穿一条裤子，看着你们是去帮忙的，实际上是去和稀泥的，他们把饭店砸成那样，才赔六百块钱……”
　　小麦汗如雨下，大口大口地喝冷饮。
　　可凡见状，住口。迟疑下，去吧台端来两杯饮料。
　　好半天冷场。
　　小麦终于缓过气来：“可凡，咱们虽是一母同胞，但是差别太大了。你知道差别大在哪里吗？”
　　可凡欲言又止。
　　小麦：“我是父母相爱的结晶，而你是父母苦难的根源；你自小活在苦大仇深的谷底，对他们表面看来是孝顺，实则是打小就担惊受怕，怕他们多嫌你。所以你害怕提到他们的哪怕一丁点过失，因为在你的潜意识里，你就是他们所有过失的源头。你认为别人欺负她，其实就是欺辱你。那样的年代，母亲深受传统观念的伤害，而大家却忽略了，其实，在这种传统观念中最受伤害的是你。虽然生育观念早已更新，但你内心的烙印无法修复。母亲虽然狭隘暴燥，但她身上更多的是勤劳善良和乐于奉献，所以，她尽管自卑，却有自信的资本；而你，复制粘帖了她所有的缺点并升级成你的独家珍藏版，你憎恨一切你幻想出来的敌人，而嫉恨身边你认为比你优越的人——我倾尽毕生能力，活不出你满意的样子，因为在我们面前，你就觉得自己多余。所以，我遭难，你就觉得痛快。可凡，你活得太可怜了。别看你站在这里一米几几的个子，其实你心里是扭曲变态的。虽然咱们是一母所生，但我看到的感受到的记住的，都是别人的好，而你，忽略了别人对你的爱，看到的感受到的记住的，全是你所猜忌的刻骨仇恨。正因为如此，我用全身心去爱别人，而你，整天活在煎熬中，巴着别人全都不得善终。”
　　可凡不知该从哪里反驳：“你别给我扣那帽子，我可没巴着建业不得善终。”
　　小麦：“我和建业，也仅仅就是个普通的白领、公务员，没你想像的那样有钱有权。你放心，我到现在都依然相信，建业他是冤枉的。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不得已。”
　　可凡昂头冷笑……
　　
　　126.田家祖坟 外 日 春
　　一辆轿车驶来，在田间地头停下。
　　可凡和小孬带着孩子们下来，从后备箱里往外拎纸钱供品类。
　　远远地驶来一辆SUV。
　　可凡、小孬带着孩子们往墓地走。
　　小孬回头看了一眼：“你家祖坟冒青烟了？”
　　一家人来到墓前，摆供。
　　SUV在小孬的车后面调头，停下。
　　小麦和建业下来，两人衣着光鲜，气色大好，他们拎着供品纸钱往这边过来。
　　小孬和可凡互相看了一眼。
　　小孬起身与小麦、建业打招呼。
　　他们互相寒喧。
　　可凡只管烧纸钱。
　　建业去坟墓上压纸钱。
　　小麦低头摆供。她摆放的水果鲜花吸引了孩子们的目光。
　　两个小孩子盯住果品，拽正在烧纸的可凡，晃着她的胳膊。
　　可凡将他们的手打开。
　　小孬燃放鞭炮。
　　可凡烧完纸，小麦在她的位置开始烧纸。
　　可凡喊孩子们。一家站在墓前三鞠躬。收拾自家的供品，离开。
　　建业燃放鞭炮。
　　可凡一家人上车，小孬停住。
　　建业的车挡住去路。
　　建业和小麦拎着供品回来。
　　小孬摇下车窗招呼：“哥，谁的车？”
　　建业：“我连个工作单位都没有，还能是谁的车？”
　　建业、小麦上车，发动。
　　红旗骑着电动车带小谷向这边驶来。
　　建业驾车离去。
　　可凡下车迎着小谷过去，气急败坏地：“看见没？看见没？她还口口声声说他没贪污受贿呢，他才出来几天，那车是大风刮来的吗？比咱的房子都贵。”
　　小谷不屑地：“他没贪污受贿，那两年半他去香港旅游啦？”
　　可凡：“她整天趾高气扬的看得起过谁？连个招呼都不跟你打。别看建业低眉顺眼一脸笑跟菩萨似的，两口一个比一个心眼多。她身为长女，胳膊肘朝外拐尽说咱妈的不对，她对姊妹们尽过一点责任没有？咱爸有病，她一下都不侍侯都是咱俩跑前跑后……”
　　小谷和红旗在坟头烧纸。
　　小谷：“国家都让这号人给败坏完了。”
　　红旗：“你没听人说，挨个杀有冤枉嘞；隔一个杀一个，漏网嘞太多。”
　　可凡上车，气忿难消地教育孩子：“你们三个一定要记住，将来长大了，做人要清清白白、品行端正、孝敬老人、爱家爱国……”
　　小孬驾车离去。
　　小谷和红旗在坟头烧纸的身影越来越小。
　　
　　127.建业车内 内 日 春
　　小麦面无表情。
　　旁边搁着一个靠背，是那只拼接花布的垫子改做成的。
　　建业拿过靠背给小麦垫到后腰处，拍了拍她的手。打开收音机。
　　收音机里面正在播放国家全面实施二孩子政策的新闻。
　　
　　128.一望无际的原野
　　麦苗正青。
　　远处拆迁的田家庄一片狼烟。
　　画外收音机里的新闻延续播放。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