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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仕民：你再看看，我这手指指头……
　　△：吴永近前瞅了瞅，惊讶、摇头……。
　　古仕民：这是我昨天劈柴不小心斧头剁的，她完全冇得老人对后人的慈爱，还说我是“狗肉”，硬逼我这么冷的天，洗这粗重笨大的蚊帐，哪把我当了人？我这倒插门女婿，果真是抱的儿，命就这么贱么……。
　　△：吴永无言以对，叹息，摇手，摆头，反背着手走开了……。
　　场：11
　　时：腊月二十四、下午
　　景：外湾前大塘上寒风刺骨人：古仕民、行人等
　　△：古仕民脚踩积雪，双手插入风衣袋里，迎风挺立，远眺白色原野，目光忧郁，嘴角挂着冰冷笑意，任凭寒风掀打风衣衣角，半晌一动不动……。
　　古仕民：（独白）再咋努力，依然无法改变“忍气吞声”、“夹着尾巴做人”的困境，我度日如年啊！好男不跟女斗！咋办呢？对，离家出走避避！上哪儿呢？――回古家？去亲戚朋友家？不行，都不行！干脆远走，去广州过年，在旅社一直住到开学再回！不过，我要留言，告知我的去向，不因我的出走心存悬念，也免得影响自己声誉。对，就这么办……。
　　场：12
　　时：腊月二十六、夜
　　景：内门市部灯火通明、吴三珍卧室
　　人：古、吴、小敏、众营业员
　　△：古仕民在卧室灯下写信……。信毕，看看摇篮中熟睡的女儿，伏下身来亲了亲她的小脸蛋――
　　古仕民：（独白）过春节，别人从外往家赶，我却从家往外跑……。
　　△：凄然下泪，泪水滴落信纸，模糊了信的落款……。随后趁吴三珍与营业员们加夜班，正忙于往货架上货之机，将信悄悄塞入钱屉。
　　△：吴三珍往货架上完货，盘存清点货款，数钱……。
　　吴三珍：咦，屉中的钱跟货咋不对头哇？嗬，咋多了一张纸条？
　　△：吴发现了古的那张“留言”，惊异地仔细阅读――
　　吴三珍：（独白）“为了逃避家庭对我的冷遇，过几天舒心日子，我决定明天――腊月二十七离家去广州过年，散散心，明年正月初六再回校上班，请家里不要找我。现从你的钱屉里暂借营业款一百元，作为路费之用，明年再还你。夫古仕民泣别”
　　△：吴阅信大惊失色……。匆匆结束前店业务，进卧室扬扬手中留条――
　　吴三珍：这是你写的吧？你为么事要走？
　　古仕民：（冷静回答）我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来去清楚明白，既然很不凑巧，你提前晓得我的动机，还用问原因吗？回去问问你妈吧，她为么事这样待我？有点人味吗？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最怕过的是寒暑假，在家呆的时间越长，日子就越难熬。平时在学校上班，只有周末在家短暂停留，虽说难熬，可要好过多了。这个寒假，我难啦！我不走，更待何时？
　　吴三珍：（道歉）只怪这些时，是全年的销售旺季，我忙得顾不上家里的事，让你受了委屈！她是我妈，我又能把她咋样呢？你有么牢骚，今晚好好倒倒苦水吧！看在夫妻情分和小敏份上，哪怕忍辱负重，你也要在家里呆着过年！不然，“吴三珍的女婿跑了”！这话传出去，我的名声多坏呀，以后如何做人呢？
　　旁白：古仕民离家出走的企图，被吴三珍提前发现，就由不得他了，钱被收缴了，釜底抽薪，古仕民无计可施，在吴三珍耐心相劝下，结果这次春节离家出走未遂！
　　场：13
　　时：腊月二十七、早
　　景：外人们四面八方赶来。内吴集供销社各个门市部
　　人：古仕民、吴三珍、众营业员，众顾客
　　△：人们置办年货，高声叫买，人声鼎沸，顾客推进拥出。
　　画外音：八十年代初，承包责任制初见成效，中国农民刚刚走出贫穷困境，那个年月的农民，春节物资准备，一般只在春节前五至十天，甚至只是前三天，所以到了腊月二十七，独家经营的供销社，生意意外火红。
　　△：古仕民帮吴三珍站柜台，继续有条不紊地拿货、算账、数钱，成交着一笔笔的买卖……。
　　场：14
　　时：腊月二十七上午
　　景：外大地银白，寒风凛冽
　　人：古仕民、小敏、行人
　　△：古仕民离开门市部，踏着田埂小道的积雪，背着女儿小敏，一路小心向吴家湾走去……。
　　古仕民：（独白）按原计划，今天准备去广州的，幸好冇走成，不然，这几天谁替吴三珍当帮手啊！唉，男子汉大丈夫，心胸要开朗，莫跟女人一般见识喏！她们把我当成“假把戏”，我就努力改变“假”的地位，人是感情动物，心诚则灵，我不相信，我百依百顺，就感化不了她们？
　　场：15
　　时：腊月二十七、上午
　　景：吴家湾古仕民家。
　　人：古仕民、恶鸡婆、小敏、吴永等
　　△：恶鸡婆躺在床上直哼哼，旁边站着吴永……。
　　古仕民：（惊问）永哥，我妈咋啦？
　　吴永：姥婆刚才不小心在雪地摔倒了，扭伤了脚脖子，痛在地上不能动，是我把她扶回来的……。
　　△：古忙用手抚摸她受伤的脚，关切地――
　　古仕民：你不要紧吧，我送你去集上卫生所看看吧？（见点头）那好！永哥，小敏就拜托你，让她去跟你家女儿玩吧。（吴永点头）
　　△：古仕民从床上一把背起恶鸡婆，匆匆出门……。
　　场：16
　　时：腊月二十七、上午
　　景外大地银白，寒风凛冽。内吴集卫生所
　　△：古在雪地上一路向卫生所小跑，路人避让，有的伸出拇指……。
　　路人甲：（对恶鸡婆说）你这女婿多好，背着丈母娘跑得气喘了！
　　△：吴集卫生所，古仕民小心将恶鸡婆放在靠背椅上，跑进跑出找医生，医生“望闻问切”，认真检查……。
　　医生：这婆婆脚脖子扭了，是软组织挫伤，近几天这只脚不要得力，要静养，回家吃点伤药，多用药酒按摩几次就好了，放心吧，可以回去了！
　　△：古仕民拿药、付款，又一路将恶鸡婆背回家……。
　　场：17
　　时：腊月三十
　　景：吴家湾内古仕民家
　　人：古仕民、恶鸡婆、吴三珍、小敏
　　△：古在一只碗里倒上药酒，用火柴点燃，烧了一会，然后用热酒给恶鸡婆搓揉患处。接着给她揉腿，再用热毛巾给她擦身，擦了这边又把她翻过来擦那边；又将患处敷上外用药，最后给她端来开水，从药袋里取出几粒药，让她服下，一边聊天……。
　　古仕民：妈，感觉咋样，舒服一点冇？
　　恶鸡婆：舒服多了，好多了，过几天我就能下地了！这几天多亏了你，做得过细又认真，你在家里一定是个孝子吧？
　　古仕民：当然啦，我妈曾在床上瘫痪三年，都是我每天学校家里两头跑。每天出学校坐一站火车，赶回家借个板车，把我妈送到医院看病打针，再用板车把我妈拉回家，安顿好了，送还板车，我又反身赶火车回学校上课。
　　恶鸡婆：隔着火车站，学校、家里两头跑，蛮麻烦啦！
　　古仕民：三年中，家里人东一个西一个，只有我天天如此，直到我妈治好为止。冇得我，我妈早过世了。你说我妈喜不喜欢我！可如今，我回家少了，我妈经常想我！
　　恶鸡婆：那是为么事呢？
　　古仕民：因为如今逢年过节，我要在吴家湾过。我妈儿女六个，缺我不要紧；可吴家湾冇得我，清冷，不热闹，如果我不上这儿去那儿，你们不好想。做了上门女婿就要负责，对您要比对我妈更好，免得你老人家见外。
　　恶鸡婆：那你真是说对了，我的命不好，我的儿子不是出车祸死了，我还要你倒插门做么事？所以，你就得对我真心！
　　古仕民：那你看我对你像是真心吗？
　　恶鸡婆：我看不一定！你的工资就冇全部交给我！
　　古仕民：（一听急了）我一个大男人，怎能不用钱，全部交给你呢？但在实际开支上，我可以跟你报个账，我现在每月工资45元，我妈因为有五个子女给钱，所以我每月只给她5元钱，而给你丈母娘是20元。你说这几年我是不是这样？剩下20元，留作生活费和每月回家看望老人小孩用。
　　恶鸡婆：每月给我20元，那是不错，可每月回家看望老人？那是去看你古家老人吧？我可冇沾光啊！
　　古仕民：（争辩）你不凭心是不是？我待你是重点突出哇！每周六，我总要多弯八里路，沿铁路去A站镇，去那儿买你最爱吃的馒头回家。我们学校那儿，从来不做馒头卖，如果我直接回家，要少吃八里路的亏，为你走弯路，我是周周如此呀！而且一年四季，家里断过水果吗？咋说“冇沾光”呢？你老说话要凭心啦！
　　恶鸡婆：（点头）你这一说，还是那回事，算我记性不好吧！
　　古仕民：还有，前天洗帐子，你不顾我的情面，当众指责我“好吃懒做”，我是这种人吗？你说我“懒”吧？我骑自行车，从古镇高中，到桃花乡吴家湾，每周往返八十多里，经常雨天路不好走，黄土岗地泥泞路，泥巴塞了车胎，背着自行车，甚至漆黑不见五指也要赶回家……。
　　恶鸡婆：呵，雨天路不好走，还要背车啊？
　　古仕民：如果到家早，就往菜园地、责任田里跑，抢时间干这干那的，第二天临走还要挑满一缸水――四担水可保家里吃一星期；你们母女晓得我星期天要回家，被子、卧单、床帐甚至衣服，都集中留给我回家洗。虽然吴家湾，一湾冇得男人下塘洗过衣服，我并不自认为比农民高一等，放下架子照样洗呀浆的，长年累月如此，你咋说我是“懒做”呢？
　　恶鸡婆：（高傲地）上门女婿嘛，你就该是这样！
　　△：这时，吴三珍牵着小敏回来，还提了不少过年用品……。
　　吴三珍：妈，我回来了，今天腊月三十，门市部下午就没人了，领导说，放假两天半，正月初三上班！好喏，太累了，可以休息两天喏！
　　恶鸡婆：（躺在床上高兴地）那就好，那就好！
　　△：吴三珍看看药酒、酒碗、水杯、毛巾和脸盆……感慨地――
　　吴三珍：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妈你冇料到吧？前几天你好好的，突然摔伤了起不了床，又偏偏是在这忙年、忙柜台的节骨眼上，这下可苦了古仕民啊！他是站柜台、侍候老人、照顾小孩、做饭、送饭、洗衣忙不停；供销社、吴家湾两头跑，内内外外、时时刻刻少他不得喏！
　　恶鸡婆：是啊，这就是刚才仕民给我按摩、揉脚、擦背用过了的！
　　吴三珍：我刚才进门好像听你说么事“上门女婿嘛，就该是这样”！
　　恶鸡婆：是他刚才在为当上门女婿发牢骚哩！
　　古仕民：（不满）我不是跟你谈心吗？哪是发牢骚？咋又说变了味呢？
　　吴三珍：（却支持地）他有么牢骚就让他发嘛，来，你接着说！
　　恶鸡婆：（白了女儿一眼）那你古仕民，还有么事，接着说！
　　古仕民：刚才我说到哪儿啦？对，你说我“好吃懒做”！前面我说过的就不重复，再说寒暑假吧，我把自己看做家里唯一劳动力，总是起早贪黑泡在责任田里，早起出门，干到10点回来吃早饭，中午干到下三点回来吃午饭，晚上不到摸黑不收工……。
　　吴三珍：我家的三餐饭，确实都晚了……。
　　古仕民：即使早收工也是十点吃夜饭。尤其是酷暑三伏天，我是三点往家走吃午饭，人家是吃饱、喝足、午睡后三点往外走。因为我家开饭时间有“谱”，我就是肚子再饿，回来早了也白搭！人家表扬我，你一个教书先生，比我们农人的身板还好啊！我只能苦笑笑。
　　恶鸡婆：（嘟呶着）你说每天“泡在责任田里”，我又冇去看，晓得你是不是在那儿真干啊！
　　古仕民：（叹气）这可是我自己的事啊，我干一点，就少一点，干嘛要偷懒？如果不信，你可在吴家湾到处打听打听，看我么时候在田里磨过洋工？
　　恶鸡婆：鬼晓得你是不是在磨洋工？
　　古仕民：（更加气愤）我做一点，活就少一点，我干嘛去磨自己洋工啊！可以这样说，我种田比湾里谁都认真！我的小麦高产八百斤，湾里种田能手只打六百斤！不光是这，其他庄稼都比人家的产量高！
　　吴三珍：那是么原因呢？
　　古仕民：四个字，“科学种田”。因为我是老师，样样农活不会干，春播秋收我却不好意思问，怕人家笑话我。但我有知识，买来农业科技书，各种农作物的栽培技术，我对照书本来！加上我“人勤地不懒，好工出好苗”。所以我的庄稼要比种田能手强！
　　吴三珍：至今我还没弄明白，那次一块田里，为什么长出两样花生来？
　　古仕民：呵，是这么回事。那次我说要给花生施肥，妈跳脚反对，我只好趁妈不在家，偷偷在家对照书本，按花生面积数和氮磷钾肥的配比数，用秤称好，将肥料兑水偷偷下到了田里，三块地我刚刚干完两块，有人给妈“告密”，就被妈你老远吼停了，结果咋样？你们母女挖花生时有对比，同一田里上过肥的两块地，收了两箩筐，冇上肥的那块地，只收半箩筐，而且个儿小，籽实不饱满。难道这是磨洋工磨出来的吗？
　　吴三珍：是，是，我记得，那次挖花生，妈你还嘱咐我，叫我莫告诉他，三块地的产量不一样。我哪能不说呢？我还鼓励他明年照样干哩！
　　古仕民：（气愤地）再说“好吃”吧，我又吃了么事？一周回来一次，遇粥吃粥，遇饭吃饭，有时只能吃半饱，有时饿一顿。溲菜、溲饭吃不得也要吃，搞得我经常作呕。有时偷偷吐了，等于冇吃。有时干脆偷偷倒掉，一饿一顿不敢说，说了还要叽笑我，“么事吃不得，太把自己当人了”！
　　吴三珍：妈的习惯就是不好，平时，上餐的菜冇吃完就往下餐转，甚至三五天，十天半月都不止。
　　古仕民：有一次，我跟你打赌说，我随便看了一眼，这柜里至少有25碗剩菜，如果冇得，我输5块钱”！结果还是数出了23碗剩菜。你忘了？
　　恶鸡婆：是有那事，你还输了五块钱！
　　古仕民：我在学校早中晚饭，都是7点12点6点，回家却是10点3点10点，咋能突然适应家里习惯？我胃病就是这样得的。想不通的是，我从学校割肉买鱼回家，你们还要等我走后再弄，就是煨汤，我碗里也是乱七八糟的！（气愤地）只管黄牛死搞，不管黄牛吃草，这是虐待呀！天底下，有你这么刻薄的丈母娘吗？有我这么“好吃懒做”的女婿吗？
　　恶鸡婆：（却不依不饶）你就是冇吃饱，冇喝好，苦做死搞，也是活该的！谁让你得了我的家当！
　　△：吴三珍同情地向古眨眨眼睛，古没有发火……。沉默一会――
　　古仕民：（语气坚定沉重）我哪儿得了你家当？不是还在吴家湾吗？我如果要你这家当，还算顶天立地男人吗？家当，家当，莫要老拿家当压我，我是不会受人控制的，我就是我！
　　吴三珍：（埋怨地）妈，你咋老这样说？算了吧，再说就更伤和气喏！
　　△：见恶鸡婆脸红不吱声，古转为笑脸，缓和口气说――
　　古仕民：我们还是过个平安开心年吧！今天是大年三十，您老人家脚伤了，三珍累了，我来做餐年饭，让你们瞧瞧我的厨艺吧……。
　　△：外面接二连三传来各家吃团年饭喜气的鞭炮声……。
　　本集完。
　　请看续集――第8集：“倒插门”挪窝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