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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实  农村  家庭伦理

　　梁氏：你们坐在这当然能心平气和的，妈，我再叫你一声妈，我是真没想到啊，说你心态好还不如说你心硬呢！
　　白贵：咱们都好好说！
　　梁氏：咋好好说？那是我丈夫！他眼巴巴的等死的时候还得顾虑你们，你们倒在这有说有笑的，真是母慈子孝啊！可你们别忘了，那也是你儿子，是你们兄弟！
　　白老太太：老二家的，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你以为我不心疼，我不急吗，可有病咱就治，你嚷嚷也不济事啊！
　　梁氏：可他死了！没等到治就活活熬死了！你现在假惺惺地说这些还有啥用？
　　白老太太：（不相信）死了？不是生病了没来吗？
　　明远：奶奶，爸没了，爸再也来不了了！
　　白老太太：（望着白贵，白斌）你们，你们说白斌：妈，您……大哥，你说句话呀！
　　白贵：妈——（低下头去）
　　白老太太：啊！（昏过去）
　　【众人慌，白贵扶着老太太掐人中，白斌扶着胳膊，明远眼里蓄满了泪水。
　　白贵：妈，妈！
　　白斌：妈！
　　明远：奶奶，奶奶，你可别吓我。
　　白老太太：（缓缓睁开眼，有气无力）没事，老了，不济事了！一提起来就——
　　白贵：是呢，不说起来还好点！
　　白老太太：唉！
　　白斌：妈，你知道？
　　梁氏：什么，合着妈你还不知道？
　　白老太太：知道，我都知道。
　　白斌：你知道什么呀！你这哪是不济事了，您这——
　　白贵：行了！妈，我怕您受不了就先没告诉您！
　　梁氏：嗬！那我倒要问问了，是谁做主不让白军回老家举行丧事的，大哥？
　　白老太太：临了也没盼着看二子一眼呐！
　　白斌：大哥，是不是那边安葬更方便也省钱？（故意加重钱字）
　　白贵：（心慌意乱）哦，是，妈梁氏：噢，对了，那钱呢？也不在妈手里吧？白斌：什么钱？
　　梁氏：白军用命换来的钱！
　　白斌：大哥，这钱…白贵：钱我替妈保管着呢。
　　白老太太：儿子都没了，要钱有啥用哩？
　　梁氏：哼，可有人惦记着呢！白军单位谁不知道白军刚走就有老家的人争着算那笔赔偿款。
　　白斌：大哥，我怎么都不知道梁氏：这么说来，这些个事儿除了我这个遇害家属知道，也就我们的好大哥心里最清楚了。
　　白斌：大哥，你拿了多少钱呀？怎么没听你说过？
　　白贵：行了就别唱双簧了。
　　白斌：大哥，你这怎么说？
　　白贵：我拿这钱还不是为咱妈要的养老费，你们别以为我好欺负，你们一个个的在外边住着楼房，开着车，哦，一撒手把妈都交给我一个人了。
　　白斌：话可不能这么说，大哥，我们哪次给你少汇钱了？
　　梁氏：就是，拿了钱还叫苦，也不知道那钱到底有没有落妈手里。
　　白斌：反正这次这钱没人知道，二嫂你不说还真保不齐——
　　白贵：二嫂叫我的真亲呀！老三，你还是那个跺着脚跟你二嫂吵架的老三吗？怎么，现在枪口一致对外啦？我算看明白了，你们是商量好了挑个好日子来闹是吧？打早上进门就听你说话阴阳怪气的没安好心。你想干吗呀？你不就惦记着那钱吗？
　　白斌：还真跟你说了，我不惦记你也别惦记。
　　白老太太：造孽呀，都是讨债鬼。
　　白斌：妈，你问问，你问问大哥，他为啥不让二哥回老家安葬？你问问他，他是不是怕你知道了那钱落不到他手里！
　　白贵：放屁！
　　梁氏：反正咱大哥是死活不肯，可怜我那丈夫到死都还在外边漂着。
　　白老太太：呜…呜明远：奶奶！
　　白贵：妈还在呢，他咋入土？
　　梁氏：谁说要入土了？不入土就不能到老家里来丧葬了？活着一直想回老家，到死了都没回来！再说了，哪家人不在了不是在家里操办的？白贵：你那边的不是家吗？
　　梁氏：又是这话。我说不过你，你让大伙听听，你让妈听听。
　　白斌：落叶归根是这么个理！
　　白贵：够了，你连儿子都没有你掺和什么？你争着给你那丫头片子又有什么用？
　　白斌：我（挥拳过去）
　　【白贵与白斌扭打在一起，哭声叫嚷声掺杂在一起，明荣与周氏被惊动前来海儿看到也在一旁哭。
　　明荣：别打了，别打…明远：三叔，大伯别打了！
　　周氏：都是些天杀的！
　　梁氏：也不知道是谁不怕遭报应！
　　周氏：你说谁呢？
　　梁氏：谁干了缺德事我说谁！
　　【周氏也与梁氏揪在一起，屋里乱成一团。
　　白老太太：（使尽力气将拐杖扔了出去 因用力过猛身子从沙发上趔趄滑到地上趴着）让我死吧！呜…呜… 看看，都看看，这都是干什么？不就嫌我老不死的给你们碍事吗？我给你们腾地儿！
　　梁氏：有人还指着你当摇钱树呢！
　　明远：妈！奶奶，你起来，奶奶！
　　白斌：妈，我没别的意思，我现在就想知道我们给的那些个钱到底是花你身上了，还是我们养着别人了。
　　白老太太：怪我，你们都怪我吧！我不该生病，不该变老，不该还活着！白斌：不是，妈，那最起码二哥这次的钱他不能自作主张瞒着我们拿，对吧？他这是啥意思呀？
　　白贵：要你知道了还有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在妈那拿了多少钱！
　　梁氏：合着我们白军养你们一大家子啊？
　　周氏：你别满嘴胡咧咧，养谁一大家子了？
　　梁氏：都养谁了谁最清楚！
　　【众人又乱成一团，吵起来。
　　明远：都别吵啦！（带着哭腔）我们可真是奶奶的好儿孙呀！你们说我爸在天上看到了得多寒心呐。爸爸常教导我要学做人，却忘了先教我怎么看人。也许爸爸也没有看清过你们。一颗颗被物欲蒙蔽的心，被金钱麻木的神经。我真替我爸感到不值。哪里还有什么亲情，不过是一桩桩标注筹码的交易，而这筹码就是至亲至爱的生命。
　　明荣：说的好！也早该说说了。今天咱们就都说说，说说到底是为什么？儿不儿，子不子，老不老，少不少。说说这外人眼里和睦幸福的一大家子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白贵：有你什么事，一边去！瞎搅和什么。
　　明荣：爸，今天还真不能听您的了！我就是太听您的话了，以至于我做啥都没有主见，我怀疑，我犹豫，我首先得想想这样做我爸同意吗？他会支持我吗？结果往往是不会支持。当然还得谢谢您，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规划和承认我的普通。让我认清我自己。爱做梦的人很累。我没有梦。倒是一身轻松。
　　周玉琴：孩子，你在说些什么？
　　明荣：我在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说的！你们也说说，说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静场。
　　明荣：那我就先说说我吧！我，白明荣。我是个败家子儿，是个窝囊废。我有一个谨小慎微，一毛不拔的父亲。（看向白贵）我还有一个事事依附着父亲，敢怒不敢言的母亲。（看向周玉琴）在你们的抚养下，成就了今天的我。我曾经向我的父亲寻求资金支持，以此来发展一门事业。可是被我舍不得花钱的父亲铁青着脸回绝了。在他眼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歪门邪道。我也曾少不经事的无所畏惧，可我的父亲告诉我：你要听话，老实做人，他怕我闯祸，更怕给他闯祸。到头来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不敢闯，不敢拼，我好不容易可以出去做份工了，还嘱咐带我的长辈，看好我，别惹出事来。我像是一直拴着的小狗，经过训练后，通人性却做不了人事。我娶回个媳妇， 入不了我父亲的眼，因为我事先没有征求他的意见。就像小狗天性使然，去跟外面的小狗交配，主人自然不会乐意。结果很明显，我媳妇跑了，我的儿子没了母亲。我想不到未来我能是什么样子。更想不通我的父亲攥着一把子钱精打细算是为了什么？为了我？哼，这样一代一代的延续这种束缚与痛苦，我宁肯在这世上没走过一遭！
　　周玉琴：明荣！
　　明荣：（癫狂的）哈哈哈……痛快！真痛快！三叔，你也来说说，我知道你心里憋屈。海儿出生以后，你在电话里怎么哭来着？何必呢？
　　白斌：是啊，何必呢！我有两个闺女，可我想要个儿子。你们说我封建也好，说闺女也能养老也罢。反正我媳妇不能生了，我再也不可能有儿子了。我没有儿子，没有儿子！我像个笑话一样讲给别人听。别人笑，我也笑，别人笑我，我也笑我自己。所以我拼命挣钱，想尽一切办法挣钱。因为有了钱，就有了地位，有了地位就不会有人再笑我了。至少没人当面再笑我！哈哈哈……可笑的是，我既没有儿子也没有钱，我得看人的脸色过日子。我没有大哥的福气，没有二哥的本事。这就是我的生活：顾不住眼前，看不见未来！
　　明荣：精彩，实在精彩！
　　白贵：你疯够了没有？
　　明荣：不！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或许疯子才是看清生活本身的人！
　　白贵：是！你们都不容易，那我就容易了？你们别忘了，是谁这么多年给你们兜着底儿！不管有啥事，回老家来，啥时候少过你们一口吃喝？是！你们给妈给了钱。是！我从中拿了钱。可起居饮食，生老病死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我得在这守着，我出不去门进不来钱，可我的家庭难道就不是家庭吗？你们都怨我，我何尝不怨你们。咱就说说老二。弟妹，老二怎么娶的你，你还记得吗？那是我的家底儿，拿去给你们结婚了。这账要是这么算可就算不清喽！这人要是都像我这样活，那得活得多乌龟王八蛋！
　　梁婧：至少你们都活着！
　　明荣：既然活着受罪，还不如死了痛快！哈哈哈哈……
　　梁婧：你说什么？
　　明荣：我说死的好，总有人要死！总有人死了才能让人清醒。死得好，死得妙极了！
　　【梁婧忿忿地吵起来，周玉琴护着儿子与梁婧拉扯在一起，混乱中只听见“啪”的一声。
　　白贵：混账！（一记耳光将明荣打倒在地）
　　【静场。
　　明荣：（趴在地上半响，突然狂笑）啊…哈哈……哈哈周玉琴：儿子！
　　（明荣爬起来狂笑着跑出去）
　　明荣：死吧！都死吧！
　　
　　第五场【渐渐黑了下来。白老太太房里。房间里陈设着一张红漆的老式桌子，桌子对面是一组沙发，西面靠墙的土炕占据了半间屋子。幕起时老太太在干些什么，只听见吧嗒一声，一束火光亮起。
　　明远：奶奶！你干什么？
　　白老太太：我想给你爸烧点纸钱。
　　明远：哦，奶奶我帮你。
　　白老太太：你爷爷不在了以后啊，我没事就念叨着给他烧点纸，我盼着他能保佑你们。
　　明远：奶奶，你说爷爷能听见吗？
　　白老太太：以前我觉得能听见。可你爸没了。
　　明远：奶奶，你别太难过白老太太：（摆弄着纸钱）可怜你爸爸就这样没了。（呜咽）你爸打小遭的罪最多。那时候正赶上饥荒年。别的孩子都在学堂念书，你爸就跟着你爷，你大伯挣工分。有工分才能换来粮食。那时候你三叔还小，我呢，刚生下你小姑。就这样，把你爸给耽误了。等到你这么大的时候呀，就自己出去找事做。乡里来煤矿上招工，人家嫌你爸个头小，身子骨弱，不招你爸。你爸是死活非要跟人家走，招工的车都走了，你爸扒着人家后车门被车拖着跑了好一段。最后愣是让人家给收下了。
　　明远：那就是现在这个单位吗？
　　白老太太：嗯。这孩子打小就懂事，让人省心。去到哪呀，做事都顺顺当当的。很快就让领导看上了，只可惜没念成书，没文化。我知道你妈怨我。孩子，别怪你妈，她也不容易。
　　明远：奶奶，我知道。
　　白老太太：（看着手里的纸钱）唉，这人啊，一辈子图啥呀？活着的时候拼命挣钱，到死了再把这钱烧过去。花得着吗？等我死了，我好好问问你爸爸！
　　明远：奶奶，您别乱说，您要长命百岁！
　　白老太太：哼，我这是拿你爸爸的命给我续的命呀。
　　明远：奶奶，您别这么想，这不赖您。
　　白老太太：二子啊，拿去多花点，别紧着，以后再别舍不得花啊！
　　明远：奶奶，您…白老太太：好孩子，去吧，去看看你妈。别让她再受欺负了。
　　明远：奶奶！
　　白老太太：去吧孩子。
　　明远：那奶奶我一会再来看您。
　　【白老太太自顾自说话，明远下。
　　白老太太：二子啊，那边冷吗，那边吃的饱吗？呜…呜，二子，妈给你多烧点，你拿着吃饱穿暖！啊！
　　【白军鬼魂上。
　　白军：妈！
　　白老太太：（沉浸在悲伤中）呜…呜白军：妈，我是二子！
　　白老太太：二子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