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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19/11/6
52章 农村 小说
《原野燎烟》第32章
欢喜雪娃 [广东中山]
 出售价格:面议 [如何联系作者]
32
  • 故事梗概
  • 作品正文
  三农

  宋德志和胡宗祥坐着小车,几乎同时到的县粮食局。局长谢守斌没有一点局座的富态,一个瘦个儿,黑皮肤,但看上去很精神,他笑呵呵地迎接领导们的光临。他正招呼着,麦乾坤的小白车由吕才洪接进大门,他又上前去和麦乾坤打招呼,并说:“大老板光临,请多包涵,多包涵。”麦乾坤挣开谢守斌的手后说:“别太客气了,随意点还轻松愉快些。”谢守斌又用手示意着说:“请进,在楼上会议室。”大家陆续进到会议室坐下,尽管没有空调,因为刚进夏日,大家已换着了亮色避日照的单衣,气温也十分适宜,空气中饱和的水分子给人们脸上多少增添了些滋润的光彩。谢守斌侧过脸,对宋德志说:“开始吧?”宋德志说:“等会,张县长还要来的。”谢守斌既措手不及又激动地说:“真是太好了!县长亲临,蓬荜生辉呀!麦老板,真可是我们的上神客呀!”麦乾坤说:“你们不能把我当客来看待,否则,我会不自在的。”正说着,张道然走进了会议室,大家纷纷起身喊:“张县长。”谢守斌忙走到麦乾坤身边,给张县长介绍。张道然和麦乾坤互致问候,张道然气宇轩昂地说:“久闻其名,今终得一见,我们热情欢迎来为我们大县发展出力、来大县发财的有志之士。”张道然又放眼众人说:“大家都坐。”随后,大家都坐下来。张道然和麦乾坤对坐着,不时地相对目光。
  会议开始,由谢守斌主持。他打着开场白说:“今天算是个茶话会,是请广东闻名的麦乾坤老板来我们大县粮食局做客,来为我们发展经济传经送富。再说明了一点,是想请麦老板来我们大县投资发展,可以说这个茶话会也是重振科利氨厂的意向会。张县长、宋县长、胡主任在万忙之中来参加,是我们粮食系统六千多名干部职工的荣幸,也是麦老板来大县发展的荣幸。既然是茶话会,就畅所欲言,没有什么顺序先后,谁想先说谁就谁,最后请张县长作指示……”谢守斌的开场白还没讲完,张道然的手机便响起,还响过不休。他只好从公文包里拿出手机接通,并没好气地说:“我在外面有事,一时不得回来,你们的事再约了时间再说,不过我听办公室汇报说,你们的预备工作根本做得不行,再说不要为这点芝麻小事也找我,你们先找朱县长,由他去拿意见处理好了。”张道然关掉手机,便说:“麦老板有眼力,来我们大县开拓饲料市场,前景无限风光……”他正说着,手机又响起,一接通也是一个烦心的电话,当他正接着说,手机再次响起,他只好对麦老板说:“对不起!”他一接,又是一个烦心的电话,他不断地有电话造访,并没有影响茶话会的进行。麦乾坤自然理解一位日理万机的大县县长之繁忙操劳,他最后表示说:“我想承租饲料厂并不是白白投资,我的目的是想来大县图发展的,大县的领导们在这里,只要大县的关有扶持政策比其他地方优惠,我是不会放弃在大县发展的机遇的。”然而,宋德志在心里记下了张县长被电话干扰的烦恼,想要替他寻找解脱的办法。第二天,宋德志让政府办的同志重新又给张道然买了个手机号子,并交代办公室要保密。张道然却教育告诫他们说:“哪有县长怕见群众的道理呢,我们是党的干部,人民的公仆,就要深入基层,深入群众之中,切实帮助基层解决困难,解除人民群众的疾苦,是工作需要。”办公室的同志也解释说:“这不是脱离群众,是工作需要,两个号子,一个公开,一个不公开,免得您工作时受到干扰。”张道然说:“两个号子还要换卡吧?”办公室的人说:“是两个号子,也是两个手机,公开的手机关掉,不公开的才开着。”张道然摇了下头说:“你们坐在办公室里就专门想着这些点子。”张道然说着,默认地收下了新买的手机。
  
  四十二
  一石击起千层浪 万众瞩目远名扬
  
  庚辰年这一二十世纪和二十一世纪承前启后的中国传统春节----龙年新春临近,或高门大户,或农家寒舍都忘不了贴上幅喜庆的大红对联。地处水乡湖区的木舟乡政府,门垛平凡,办公室主任李盛北绞尽脑汁在苦思冥想七字、九字、十一字的对联,一张稿纸上写了划,划了写,都满纸的字了,总是不尽自己满意,不是字数多少不满意,是那文采、平仄、意蕴不尽人意。他最后干脆将农历本上的春联抄了一幅,还是认认真真用那刚劲的楷体抄的,然后到乡党委书记曾国超的办公室里,呈给他审阅。曾国超随便瞟了一眼,没有什么表示就递还给了李盛北,只是说:“今天,我和民政办下村去的。”李盛北接过对联,点了头,再没有多问。他知道曾书记是根据县里的安排,下乡去慰问特困户和五保户,还有军烈属去的。李盛北回到办公室里,井井有条地在大红蜡光纸上用行体写好对联,和办公室的小张、门卫老颜,用食堂里调好的浆糊,将对联贴上了乡政府大门的门垛上,崭新鲜艳的春联将陈阳褪色的门垛穿上了过年的新装,使乡政府的门庭生辉了几分。傍晚时分,曾国超的小车回乡政府,在呆滞的看门老头打开栅门的间隙,他一眼瞟见了显目的大红对联,他下车仔细看是:春回大地暖风吹柳绿,福满人间桃李映山红。他越看越觉得这春联不对胃口,上午他看时因自己对对联不怎么内行,所以说不出所以然,也只好不说什么,而他在心里憋了一天,眼下终于找到了一个充足的理由:我们是水乡的湖区,哪来映山红呢,只有映水红,映湖红才是,还有福满人间与他看到的特困户、五保户那简陋破旧的居室和他们流下的感激的热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曾国超板着脸对站在一旁的民政办的同志说:“小吴,去把李盛北喊来。”曾国超在木舟乡任党委书记也有一年多近两个年头了,按说是县委对他的提拨重用,可他觉得当一把手的担子太重了,特别这个基础差的乡镇一把手。
  满以为书记进大门会有喜雀样的一个惊喜,赏给他一个满意微笑的李盛北,听到说曾书记没有进大门就下了车,还没有好脸色象乌鸦般的黑,他心便捣鼓似的扑扑地蹦起来,没有书记的明确表态,自作聪明地将春联书写贴上了门垛,不又是过错吗?李盛北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打心眼还在往好处想,也许是曾书记下乡碰上了不顺心的事,听了呕气的话,还被扯了衣襟,若是这样的话,当一回书记的出气袋也值得,进乡党委班子的事还不在于书记一句话,县委组织部准能批的。李盛北匆匆地来到大门前,果然见曾书记的脸乌云一般,就轻声地招呼说:“曾书记。”曾国超见李盛北一副太监模样,火气更从喉咙管里向外冒,鼓着牛眼睛说:“你们有谁听说过我们一望碧波湖水里还蕴藏着山的。”他甩出这么句话便气焰熏天地进机关院去。李盛北在众人面前,脸红刷刷的无处躲藏,三把二爪地连忙撕下那还没有完全干糊的红纸条。大家默不作声,悄然散去,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李盛北又叫小张将地上的纸屑扫得干干净净,还了大地本来面目。李盛北按照自己理解书记的意思,将对联上的山改成了湖,还是很正楷地抄好后再次呈到曾国超面前。曾国超的脸像还是乌云般的在看一份表格,他接过对联,然后将注意力集中到审视上,最后很勉强地说:“那就这样吧!”
  第二天已是腊月二十八了。俗话说有三十过年没三十也要过年,再一天是二十九。也怪,今年的农历上就没有大年三十,二十九就是往年的大年三十了。木舟乡政府机关的几十号人只有三四个留守人员,其他的都回家团聚了。这三四个人是门卫老颜、民政办的小吴、办公室的小张,还有老颜的老婆丢下儿孙来乡政府和老头团聚守机关的,算她是四个人。然而,乡政府的过年包干费是每人二百,共六百元是三个人的份子。小车已经在昨天连夜将曾国超送回县城家里去过年了。李盛北若不是对联的事,是可以昨晚搭书记的顺路车回南桥的上街家里的,现在好了,办公室主任不能提早离去,而最后一个离去,说明忠于职守么,团聚也不在于晚了半天。李盛北没有叫小张,小张去南桥街为留守人员办年货去了,便叫上小吴,还有门卫老颜帮忙扶梯子,递面糊刷子什么的。他们好不容易在与寒风的拉锯中将大红的春联贴上,又对鼓起的地方重点地加浆糊拍紧。老颜头一看就觉得和昨天的对联没什么两样,他想:一定是李盛北见曾书记回家团聚去了,反正他看不到,就又贴上了和昨天没有什么区别的对联,他在和书记赌法码呢!老颜告诫自己一个守门的老头,有个事做,有口饭吃,还能贴补点家济,也是乡政府无微不至的恩典,又何必去惹那是非,弄个鱼清水白,甚至引火上身呢?做人啊,还是乖中带痴,糊里糊涂的好啊!他这样劝解自己,可心里总是象吃多了糍粑疙瘩着,就觉得过大年贴对联是天大的大好喜事,俗话说三十吃年饭都捡好话说,为的是图来年的大吉大利,本来一样的红对联,贴子又撕,撕了又贴,就不是什么好兆头,来年要守好这大门看好院子,得多留点神多长几个心眼。这老头不知怎么搞的象中了邪似的,自言自语地把心里想的话念道了出来。还好,说者有心,听者无意,在场的人听了只当没听见一样,也确实有人没有在意他那带有唯心主义色彩的灵感语言。是的,在这满堂都是官的乡政府,有谁会在意一个门卫老头呢?倒是乡邻们似乎荣耀他是乡政府的。
  曾国超象往年的春节样去窜门子。他冒着二十九日晚徐徐洒落的迎龙年的第一场春雨,说准确点是雨兼雪,雨中还夹带着叮叮响的雪籽呢。他妻子余凤洁听窗外冷风呼啸,屋内尽管依着个二千瓦的取暖器,也仅向着宅的那方有点热气,而整个大空间还是寒嗖嗖的。她去找出那条米色的长围巾,要他围上。他朝气逢勃地说:“这多俗气!让人瞧了,哪有一点年轻人的气质,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须努力!”他又叹息地接着说:“我还有什么希望呢?”余凤洁微微一笑说:“你还年轻,张县长的位子还等着你呢!”曾国超不高兴地皱眉挤眼地说:“别人象这样说不奇怪,你也这样挖苦我就不应该了,我能把个木舟乡稳定得象我们中国就行了。”她忙自解地说:“今天是大年三十,当然要讲好话,夫贵妻荣么。再说,谁不知你和张县长的关系不一般。”他说:“那是我对人的敬重。”是的,自从一九八七年曾国超从南桥自配厂副厂长兼劳资科长抽调到南桥镇党委办公室,就跟定了张道然,给他办理了正式调动、转干手续,还安了个办公室主任的位子。还不仅从一九八七年,从一九七八年他在南桥党办打临工,当通讯员,收发信件时,张道然从县委办公室下到南桥镇,他们就知道有彼此,但没有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更没有什么交往。曾国超从南桥到龙场到木舟,成了一个乡的党委书记,每一个进步都没有张道然的关怀。龙场是大县的一个大镇,工作基础好,可偏偏没有让他就地任书记,而是到了偏远的湖乡,工作艰难的小乡,任了个明升暗贬的木舟乡党委书记。当时他找到张道然想谈想法时,张道然说:“国超,你在条件差的乡把工作搞上去了,说明你的工作和能力不在一个乡镇,过去的省委周书记就是从一个大队的支部书记干起的,你的眼光要放远大点。”曾国超尽管就这件事有点想法,而对张道然的崇敬一直不减,每年都是在大年三十的除夕夜给张道然拜年的。开始是带点农产品香油什么的作礼物,后来是香烟名酒,再到后来,提东西显得拖踏又不文明,特别是进县委大院,让人见了更是尴尬不已,干脆改成了信包。就是用信封装上三五百块钱,往那书桌抽屉里一塞。今年是二OOO年承上启下的春节,况且农业没有过去的四年三水,还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他就装了个千元的信包,十张四个头把信包也鼓叠叠的。曾国超接过余风洁塞给他的围巾,闻了闻,便说:“你闻闻,就象废品堆里找出来的,恶气熏鼻,你怎么这样怕冷,我一点也感觉不到。”他的心头只装着给张县长拜年的事,自然感觉不到冷的。余凤洁接过围巾一闻,忙说:“哎,你屋里还有这么好的废品,这是卫生球的香气。”她边说边用手擦了擦他身上泛亮的鳄鱼牌黑皮衣,就感触到剌心的冰凉。她不再强求他围围巾,似乎也觉得在过去在电影里在红岩里是高雅的潇洒,而现时代却有点马桶上贴荷花的低俗的肮脏。
  县委大院浓缩在茫茫雪雨雾霭之中,仅有小边门开着,有三两个值班人员在门卫室里围着电暖器在取暖,在观看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节目。曾国超选择这个时候进门,还有雨伞作遮掩,是最安全的。县委有规定,门卫有制度,春节期间凡到县委会给领导送礼物的都要登记,并予以回绝。他进门时不敢东张西望,左顾左盼,经直往内走,以免和熟人打上照面,彼此心里写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故事。他勇往直前,一口气地上到常委宿舍楼的三楼,控制着喘出的粗气,按响门铃。柳莹借着门的猫眼看清是曾国超,便破例的开门,笑脸相迎。张道然依偎在西式真皮沙发里欣赏电视节目,就听到曾国超进门后笑盈盈地喊:“张县长,给您拜年!”张道然便侧过脸,俨然一位尊甫的长者,轻声地说:“国超来了。”曾国超在张道然旁侧的沙发上坐下,然后还是笑言可掬地说:“您一天忙到黑,一年忙上头,难得有闲暇坐下来看电视的。”张道然这才望了下曾国超,说:“就在城关过年吧!”曾国超听张道然这么说,觉得他健忘,明知故问。便说:“是的。”一会,柳莹递上一杯茶,现代都时兴一次性杯了子,而她家却改成了使用传统的瓷盅。曾国超说:“友琼他们一家在您一起过年啦?”柳莹说:“在一起,就是你想赶走也不成,那个调皮的超超,一天不见到我,就和妈妈闹着要来奶奶家,再说我们也少不了他们,刚才吃了年饭,他们三口小家一走,这屋里就冷清了下来,不热闹了。”曾国超说:“人之常情,天伦之乐呀!它比山珍海味还灵验,使人特别是上年纪的人生活得充实,延年益寿。”柳莹笑逐颜开地说:“还是你曾书记会说话,都讲到我的心坎上去了。”这时,张道然起身说:“我们到小客厅去坐。”他们经过过道来到了隔壁不足十平方米的小房。张道然顺手打开吊灯,瞬间,柔和淡红的灯光把这间摆有传统木雕花椅的小厅照耀得高雅而又温馨起来。这里,是张道然运筹帷握全县工作的家庭办公指挥部。
  双方静坐下来,曾国超象全身爬满跳蚤的不自在,便先开口说:“翻过年来,市里的人代会召开,据说郭书记要参选副市长。” 张道然接过他的话说:“上次,省委组织部来征求过我的意见,这也是省市委对我们大县工作的充分肯定。”曾国超打消了防范戒备的心理,推心置腹地说:“这两年没有防大汛,是大县人民的福气,但乡镇工作的难度越来越大了,当着您老领导的面,我不怕掉底子,过去的工作多顺手啊!今年我没有办法,给乡里领导班子成员每人下达了筹资借款指标,总算把过年的工资发下来了。” 张道然劝解说:“哎,现在哪里工作都有难度,乡里乡里难,县里又何尝不是。腊月二十四,我和道武同志去了趟省里,找省财政厅借贴息贷款两百万元,还从县社保部门挤出失业保险金一百万,不然县里的日子也不安逸,年也无法过。”曾国超听张道然这么有同感地说着,没有平时工作中的一点凌人之气,似乎找到了说话的知音,忘记了是除夕夜在县长大人的家里,来给县长拜年的,便又说:“我们县是农业大县,过去靠打农业的牌,靠打粮食的牌,确实在全国全省都有位置。现在反过来看,我们就是穷在了这个思路里,把全县人民都坑苦了,我老在思考,上面的政策为什么不能让我们农业县得实惠,我们县的穷帽子是带定了,看来不是一时三刻能甩掉的。”张道然阻止说:“话也不能这样说,问题不能这么看,过去发展粮食生产,是因为有饿肚子、吃野菜、饿死人的教训,我们不能简单地否认过去,要承认历史。这些年县里提倡调整农业结构,做水的文章,有的乡镇还是做出了成效的。一个成熟的领导干部是不会象你这样看问题的。”曾国超听着县长很客观的训导,神经绷紧起来,脸上象蚂蚁夹得难受,这不明摆着在批评自己吗?原来自己在县长的心目中是如此的一个无用之辈。其实,自己事事处处都是向着他张道然的。曾国超有些不服气,便申辩地说:“您说得也对,我也作了很多尝试,但不是我曾某个人的力量所能改变的……”张道然被激怒了,狠地说:“你不要说了,县里二OOO年的工作思路和措施已定了,你们要认认真真的照着去做,只要狠抓落实,是会有成效的,有一份投入必然会有成倍的收获的。”这时,柳莹听到他们谈话的声音盖过了电视机的声音,觉得谈话的气氛不对,忙过来斟茶,以调节氛围。曾国超趁机站起身来,谦和地说:“柳伯,您不必渗了,我去的。”随之,张道然也起身摆开了送客甚至还逐客的架势。曾国超来到大客厅,没有忘记将那个信包放到电视机旁,便告辞。张道然向柳莹递了个眼色,柳莹迅速将信包拿了,递回给曾国超,并说:“再不要象这样了,我们间是什么关系呀,象这样就把我们间的关系掺假了。”曾国超硬是使劲地向她手里塞,苦着脸说:“您这就见外了,这是我的一个小心意,孝敬您的,您这样怎么好让我出门呢!”张道然在一旁,终于发话了,严肃地说:“国超,你不要这样,你拿回去,不然,让我交给纪委去,你才安心!”曾国超听着张道然的话,想象着可怕的后果,而眼前无良策处置,他无地自容地接过信包,不再推搡,简直是退出的县长家门。一路上,风雨一阵比一阵紧,曾国超怔忡不已,怎么也不相信会闹成这样糟糕的境地,是自己太不冷静,太不自量了吧,他糊乱地想着,脚步疾速地向回家的路上赶去。
  除夕,转钟的钟点已经擎敲,玉免悄然不辞而别,神龙腾空呼啸而至。电视屏里的晚会现场爆发出一了阵迎新春的喝采声。同时,大县县城的整个城区,已被零星的鞭炮震响。尽管城区禁鞭已有多年,然而,总禁不住每年春节人们喜迎新年的愉悦和激情。余凤洁也兴奋得拍起了巴掌,坐在她身边的上了初中的独生女曾梦也热烈地拍起掌声,还喊道:“过年啦!”本来无心思看电视,而在深思“不成熟”的深刻内函的曾国超,侧过脸狠地瞥了妻子一眼,没好气地说:“神经病!”余凤洁仍然笑吟吟地回敬说:“过年不高兴的人,才真叫神经病,是吧,梦梦!”电视上的晚会在继续着,曾国超强显着笑脸对女儿说:“连梦梦都明白,小孩盼过年,大人望种田。”然而,他的忧虑在随着夜的深沉而进一步深入了,似乎进入了理不称的乱麻一般黑魃魃的迷惘中,没有亮点,没有尽头的梦中黑胡同。余凤洁这才从丈夫的表情里预感到什么,觉得他从张县长家回来就判若两人,难道是没有会到张县长本人,难道是碰了壁。她知道,这时的劝尉是徒劳的,只会是火上浇油,便起身说:“梦梦,我们睡觉去,早睡早起身体好。”梦梦撒娇地说:“爸爸不是说今晚是除夕,一家人要守岁到半夜吗?”乖巧的梦梦见爸爸没有站到自己的立场上来,说句支持的话,还死沉着脸,就不再任性了,便起身随妈妈进房睡觉了。
  从除夕之夜到大年初三,按传统的习俗年已经过去了。然而,连日来曾国超为了“不成熟”而饭不香,睡不宁。年一晃即逝,马上面对的是回木舟乡,面对那些烦恼的伊始工作。他的心境更加一阵一阵地绷紧,反复叩心自问,都过了三十六的结巴年龄的人了,真的不成熟吗?他张道然在这个年龄都当上副县长了。这简单的“不成熟”三个字,简直就是对自己政治生命的抹煞和所判的死刑,总想在乡下干出点成绩后而进城荣升的曾国超陷入了深深的不能自拔的痛苦泥塘中。他要寻找一种超常的解脱,也为自己,也为农业大县的困惑寻找一种超常的解脱。他凭着自己二十多年的农村工作经历,回味了这么多年来农村走过的月月岁岁,春夏秋冬,心境豁然开朗。他有充足的事实和理由要否定张县长对他“不成熟”的判定,他觉得目前农村出现的问题,是现实和社会对农村、农业和农民的严重不公,他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理,心里晴空万里,好不舒畅。
  大年初四的中午,尽管天空一阵阵地飘着乌云,而雨停了,有了春的气息,寒碜的风中带着一种清新的生机。人们还沉浸在春节长假的闲暇节日里,是这样寒峭的天气,才有过年的氛围,全家老小和亲友都团聚一堂,吃歇玩乐,放松愉快,歌舞升平。曾国超闷在家里,有种抑制不住不吐不快的思绪,便欣然展开稿纸,执起钢笔,罗列了目前农村工作的七大问题。他的文思如春潮水流,一泻不可收拾,源源不断。他写着:一是农民快跑光了;二是人亩负担三百五十元左右;三是百分之八十五的村有亏空;四是吃皇粮的人员过多;五是农民怨声载道;六是中央扶持农业的政策很难落实;七是领导只图听好话。他按照这个题纲,一口气爬起了上十页的长稿。他放下笔,轻松地嘘了口气,又点燃一支烟吸着,反复琢磨推敲,决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改写成上访信,直寄国务院的领导,让中央了解下情了解实情,实施更英明的决策,以证明他曾国超不是庸懦之辈,是有血性的敢作敢为的现代汉子。他又慎重地拟好题目《一个基层干部的鉴证实录》,但还觉得不贴切,突然一个灵感涌现,便改成了《一个乡党委书记的心里话》,经这样一改,以不至于将自己至身于反面之中。他写好信后又反复检查看有没有错字病句和不实之词,然后公正地写好信封。一切办妥好,心上原压着的石块落了地,但又心有余悸起来,觉得这样赤裸裸地向国务院领导反映木舟乡的实情,不正从另外一个方面说明我曾国超的书记当得不称职,不是在向上面捅县领导的路子吗?县委郭书记马上要荣升为荆州市的副市长了,这不是给县领导的脸上在抹黑吗?还有个人的事业和命运、家庭的生存和出路等等一切,真是屁股上挂炸弹响不得。他犹豫了,他恨不得将它撕得粉碎,让那些心里话销声匿迹。他又犹豫了,想把它留作记录,让今后的历史来检验,便将它藏在了抽屉里。
  
  四十三
  政绩簿上看发展 一纸选票定升迁
  
  新年伊始,春风细雨润无声,万物破蒂换新颜。入夜,大县县政府五楼会议室华灯通明,高员满座,由常务副县长高昊风主持在这里召开的县长办公会议。正副县长张道然、朱思杰、朱正秋、谷先凯、刘启桂、宋德志、黄永恒、吕铃,政府办主任匡计斌,计委主席唐国良,经委主任欧阳清,财办主任胡宗祥,建委主任文永善因父亲去世办丧事请假,由分管机关的副主任丁玉辉顶替,和财政局长阙俊等参加会议。高昊风见参会人员已到齐,便向隔个座位的张道然轻声说:“开始吧,张县长?”张道然递了个同意的眼神。商昊岚尖尖的嗓音说:“会议开始。今晚请大家来,开个县长办公会议。大家知道再有几天我们县的两会就要开了,因为张县长今天才回来,过年上班才几天,各条线要做的工作都很多,所以定在晚上开会,主要是就政府工作报告征求意见稿,广泛征求各位的意见。经修改后,明天上午交县委常委讨论定稿。同时,张县长还要通报赴京拜年招商引资的成果。下面,先由匡主任就政府工作报告的拟稿作说明发言。”
  匡计斌年届四十八岁,平时没有突出的个性,在政府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已抗战八年,这次县委关心他准备进入县人大的班子,此次作政府工作报告的拟稿说明应该是最后一次了。这多年来,政府办为领导拿出的观点一般没有原则性的异议,有这个资质高深的匡主任当高参,谁又能说什么呢?那些比他进步快的同事、部属升到了高位,也还是敬畏他几分。他尽管仕途不畅,也还能知足常乐,还能以久居政府办主任而不衰之位为荣,也还是他的这一为人哲学,才能在日理万机的关键岗位上根深蒂固。他也是同张道然在北京拜年今天才回来的,前天晚还在大县驻北京办事处根据张道然的授意,安排通知了今晚的会议,《政府工作报告》初稿已打印发给了参会人员人手一份。此时,匡计斌象老格格那悠然自得地打开眼镜盒,带上老花眼镜,然后很有中气地说:“政府工作报告按照总结过去唯实,描绘未来唯增,立足当前唯稳,同时按照书记县长的指导思想,在年前就拟成了征求意见稿。下面,我将报告的主要内容作个简述。”接送,他介绍了政府工作报告三个部分的主要内容,即:九九年政府工作回顾,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个五年计划以及二OOO年政府工作任务。其主要奋斗目标有:国内生产总值三十亿元,增长百分之十二;工农业总产值五十二亿元,增长百分之十;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九点四亿元,增长百分之十五;消费品零售总额二十八亿元,增长百分之十三;利用外资二亿元,增长百分之二十五;财政收入二点二亿元,增长百分之七;城镇和农村人均纯收入分别达到五千六百九十元和二千二百五十元,分别增长百分之六和百分之八;居民消费价格指数控制在上级规定的目标内;人口自然增长率控制在千分之四以内。匡计斌的起草说明花去了近一个小时,大家聚精会神地悉听聆听,有的在自认为关键的地方还划了线条。
  接着,商昊岚在静谧的会场显得格外振振有词地说:“下面,根据报告的草案,说说各自的看法,争取每人都发言说到。”他的话音刚落,唐国良便抢先讲了:“听了匡主任的说明,我觉得这个报告比以往有几个明显的特点:一是给人以向上的鼓励;二是较全面客观的反映过去一年的工作;三是对今年的工作也很明确。至于那些具体数据我也不重复了,其本是从我们计划口报出的,是具有法律的效力的,我要说的,就是数据是来自各部门的,我们为了几个数字的及时准确,甚至还不得不惊动我们的分管县长们,报告上也只能按这个意思讲,我没有别的可说。”张道然接着不尽满意地说:“不知道大家听清楚弄明白了没有,我们要结合各线工作的实际,就报告中的一条一款说得具体些。我们不是制定国家的总体方针,我们工作思路要具体实际,这样对全县的工作才有利,对社会的发展和进步才有利。”他简单几句提示,大家似乎有了新的启迪,听出了其中的味道,县长对前面同志的发言的否定和批评,只不过话语很委婉含蓄。全场陡然又静了下来,被玻璃窗外呼啦、噼啪的风雨声所淹没。张道然见会议冷了场,就点将说:“欧主任,你说说想法,工业经济一直是我县困惑的环节,光靠农业,我们县到二十一世纪也不能富起来,特别是一旦我国加入世贸,对脆弱的农业经济冲击最大。我这次在北京得到的信息,十多年的世贸谈判已经有了突破性进展,象朱总理讲的黑发人都谈成白发人了。好,你说说。”欧阳清抬眼望了下张道然,等会场静了会,以标准的中年男子那动听的嗓音说:“这些年来县乡工业滑坡很大,停的停厂,关的关门,倒的倒闭,招商引资由于我县的硬软环境都不行,虽有突破,也只是微弱的亮点,成效不明显。我觉得目前工业产值的水份越来越大,全县工业产值最多在二十至二十五个亿。今年定的增长速度当然催人奋进,问题是过去的基数太高,谁也不愿意矮下来,我担心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欧阳清的发言触击到敏感的实际问题,他看县长们仿佛失去了刚才的光彩,就打住了话题。
  这时,唐国良愤然地说:“数字不准确,也不是社会上有人认为的有那么大的悬殊。全县九八年大洪水那年的工业产值是五十四个亿,报告中规划今年的工农业总产值才五十二亿,去年的统计数是二十九个亿,我看也差不多,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差别,是因为去年国家统计局下发了通知,层层挤水份,我们已经挤掉百分之四十六的水份。”唐国良很有针对性的发言把会议氛围推到最佳状态,似乎箭拨弩张的。张道然又插话说:“我们坚决反对象五八年时的浮夸,亩产万斤粮,但也要正确看待这些年我县各级所做的工作,特别是全县一百四十万人民群众所付出的艰辛劳动,看不到这点,就会自暴自弃,哪还有一点信心。下面大家接着发言。要象他们样把问题讲清说透,不能搞随声附和,你好,他好,大家都好,一片莺歌燕舞。”接下来是胡宗祥发言,他深思熟虑地说:“政府工作报告能写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政府办的同志们是作了努力的,就象年三十晚的春节晚会,每年一次,面每年都得要适应观众的新要求,这就给举办人出了很大的难题。这些年,我们穷名在外,在郭书记、张县长一班县领导的坚强领导和艰辛努力下,做到现在这种程度是很不简单的,报告是实事求是的,我觉得要我说实话,今年我们县应从如何发展经济,增值财源上下功夫,扭转目前经济不活,税收靠逼,越逼越死的怪圈,甚至可以说是恶性循环吧!具体说到我们商贸的这一块要真正按照市场经济的要求,加大破产改制的力度,放开让职工去闯市场,现在还有什么国家职工、集体职工、国家干部之争,在深圳那些开放城市,职工是与企业脱勾,彻底变成社会人了,以免得下岗职工群体上访锁政府的门,锁县委的门了。当然,这个工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关键要政府花血本搞改革,那些职能部门要开绿灯,搞好服务。”他的发言说出了“社会人”这个新名词,说得很直截了当,令那些分管县长和战线负责人眼光直逼着他。他的发言正滔滔不绝时,突然象触电似的触击到那些刺眼的目光,忙结束了发言。
  接着有人说没有新的意见,有人说表示赞同,也有人嗯嗯地附和着。总之,主持人商昊岚见会议进行到该结束的时候了,他下意识地窥视了紧邻的张道然,便说:“下面讨论就到这里,请张县长讲话。” 张道然习惯地打开着笔记本,而目光正视着与会人员,侃侃地说:“今天的会虽然是征求意见的会,而报告中所明确的今年的工作任务是要认真落实的。县长分工按去年的不变,考虑到工作的连续性和严肃性,原根据有关建议打算个别微调的,我去北京前和郭书记碰了头,也不作调整。因此,我们一定按照分工负责的原则,按照政府工作的要求,尽忠职守,把今年的工作抓出成效来,你们大办的主任都在,你们要象胡主任样把战线的工作抓出成效来,我县的财贸工作是不错的,今年的头件喜事,就是市人代会即将召开,郭道武同志即将被选为副市长,这不仅是道武同志个人的荣誉,也是我们大县的荣誉,也是在座的各位的荣誉,是上级对我县过去各级党政工作的充分肯定,这是一个好兆头啊!我相信通过大家的共同努力,今年我县的经济和各项工作一定会有新的成效。时间不早了,我不具体讲了,县人大会上我还要作安排的。”他的话音落下,商昊岚便宣布:“散会!”与会人员还沉浸在张道然透露的郭书记要升迁为副市长的这么重要的信息中,对大县的县委书记人选自有几份猜测和青睐。其实,关于郭道武的变动和接替人选早有传闻,张道然是有意选择这样小会议的场合加以言证罢了。大家才慢慢反应过来,已经散会,要起身走人。按以往的程序,商昊岚总使点画蛇添足的功夫,会小结式强调几句,今天还算干脆利索了。
  第二天的县委常委会在县委会的三楼会议室召开,由张道然主持,也顺利地原则通过了政府工作报告。一材两用,再经县委办公室的笔杆子改头换面,政府工作报告还变成了《高举发展大旗,铺展“十五”蓝图》的锦绣文章,作为郭道武赴荆州参加市人代会的典型发言材料。本来大县的人大会准备在元宵节期间召开的,因人事变动,根据市委的意见,挪到了市人代会的后面召开,正好张道然要带队赴京拜年,大县的人大会就一直要等待。时值元宵节过后的正月二十日,大县的二十八名市人大代表驱车前往荆州宾馆报到,在先一天到达的为代表们提供联络服务的县人大常委会办公室主任陈家庚忙迎候在宾馆的大门前。荆州宾馆象过节一样拉着横幅欢迎代表们的大红标语和木牌上祝贺和问候代表们的标语。书记、县长和人大主任坐的各自的专车,其余代表们坐的一辆白色的依维柯。大县代表的到来,更给宾馆增添了热闹的气氛。一时间,喇叭声,人们的招呼声和那激动的心情在交流着,代表们神采飞扬地步入宾馆东侧的高大住宅楼。郭道武的那个小巧的棕色行李箱由同车来的县委办公室主任田运成机灵地从小车后仓取出,紧跟着郭道武进电梯上六楼,田运成招喊了服务台的小姐。穿着果绿工作服的小姐含笑着脸拿上一大串钥匙从内房里出来,问:“几号?”田运成拿出大会会务组发给的住宿卡递给小姐,同时说“610和612。”他接着又说:“我们还有代表马上就上来的,还有几个房间的门要开。”小姐接过房卡看了下,又还给他,没有说什么,便向房间的通道走过去,分别去打开那门上镶有“610和612”牌子的房间。田运成先进了610房,将郭书记的行李箱放在书桌边,又去摇了摇开水瓶,按了按床垫,然后说:“您休息,我过去了。”郭道武深深地吸吮着房里装饰材料泛出的综合气味,解开着休闲服的扣子,同时说:“你去吧!”
  610房是单人间,612房是标准间,住两个人的,有两个床位,是安排财政局长阙俊和田运成住的。田运成放下自己的行李包,到洗手间洗涤了一路的风尘,用梳子粘上摩丝后将头发梳理得油光发亮的,象电影明星。他回到床边坐下,打开公文包拿上一份打印好的发言材料,满意地翻了翻,又来到郭道武的房间,郭道武坐在圆椅上手执摇控调选频道并说:“来,坐!”田运成将材料递给他,说:“印好的材料昨天人大的陈家庚已带来,交给了大会秘书处,这份给您发言作典型交流时用的。”郭道武示意地望了下床头柜,象是漫不经心地说:“你放到柜上。”他又忍了口气说:“这恐怕是市领导有意安排的,好让大会的代表们了解认识我,以免他们的候选人落选。”田运成附和着说:“也是的,要是您怎样了,他们也不光彩,我敢肯定您是一定能选上的,昨天的灯展闹元宵新闻,是我特地给市电视台的肖记者拜托,又给他们的主任编辑林志刚打了电话,让他们从昨天起在市台连放三天,今晚的新闻里一定有您的镜头,有您陪省、市领导在大县观灯的热闹喜庆的场景,有您与民同乐的场景。”郭道武听后感慨地说:“对那些笔杆们是不能小看的呢!”田运成也轻松风趣地说:“毛爷爷的战争时代是枪杆子里出政权,眼下可是笔杆子下出政权了,您进了市领导班子,把我也带到市里来,我可是靠着您的。”郭道武望着电视机没有表示,听了只当没听见。田运成一时象穷户人家的小媳妇,止住了说话,提心吊胆起来,本来就不大的空间连空气都有些凝固了。
  正这时,县人大主任周德灿,人大办公室主任陈家庚敲门来到610房间,郭道武忙起身亲热地招呼说:“老周请坐。家庚。”田运成在一旁说:“郭书记正要我陪他去您那儿。”周德灿爽朗地一笑说:“不必了,我这不来了么,我是到每个代表住的房间看望一下,郭书记也是我的代表么!”郭道武也感谢说:“好让你代劳了。”周德灿却说:“这不是代劳,是我的职责么,我还有一个重大的职责,要保证郭书记选上副市长,这也是大县一百四十万人民的期待,我不能辜负。”他又转向田运成说:“你这个大参谋,大县的高参,关键时候得发挥你的作用,到各县市区的代表团驻地去走走,把我们大县人民的心情说到,这种事情郭书记是不会出面的,他也不会赞同的,这就看我们来的其他同志的临场发挥了。”田运成忙心领神会地说:“我知道了,坚决照办。”郭道武仍很正经地说:“这样做不太好吧,反会弄巧成拙的。”周德灿还是坚定地说:“这没什么!又不是搞贿选,真要选举结果不理想,你不说我们,我们回去也不光彩呀!集体主义的名誉感还是要的。”说完,周德灿便告辞,带着陈家庚转去了。田运成推上房门,推心置腹地对郭道武说:“郭书记,周主任的话说得有道理,您不记得啦,那次城关镇选举,把常务副镇长余振东选掉了,就是有代表找他请客,他严厉地拒绝了,说他小气死了,几包烟都舍不得,偏偏不投他的票,其实余振东平时工作扎实是做出了成效的,这事我去办反正不光您么事。”郭道武思索再三,最后叮嘱说:“一定要注意策略,不造成负面影响,达到恰到好处的理想效果。”
  吃罢晚饭,田运成便带上小车司机,去各代表团驻地一一拜访,给每个县市区代表团四条芙蓉王香烟,十斤上等的糖果,大概一个代表团不足千元的花消,还友善可亲地说:“这是我们大县人民对各位代表的敬意,一点小小心情!”当然也有推脱的,但都被他们的真诚所折服。田运成深知此行的责任重大,象参加重大战役似的绷紧心弦。郭道武倒是一如常态,言行举止得体大方。市人代会的第三天,郭道武在大会上作了交流发言,博得一片掌声,人气看旺。第四天下午,大会开到关键时刻,要进行大会选举正副市长,正市长是一选一,副市长是七选六,残酷的差额选举,必须有一人落选。偏偏田运成在进会场时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中午有份揭露某候选人的小字报贴在代表们的住处。田运成担心会不会是大县有人搞的恶作剧,让郭道武难堪。不然,为什么大县代表的住处没有发现这种小字报。田运成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但又不能显形如色,他走到避静处拨了郭道武的手机,但已关机。他进到会场,已经满座,主席团成员已经坐上了主席台,郭道武端正地坐在上面。昨晚各代表团预选的结果,他的票数大大超过半数,位居第五,已经有人通过手机给郭道武报告了这一喜讯。田运成心悬着,只好象诸葛亮兵临城下了而若无其事地坐到大县的代表席上去。大会主席台布置得庄重而辉煌,灯光照得人们都神采奕奕。省委副书记宗一品更是气宇轩昂,在主席台的前排中间就坐。大会在庄严的气氛中开始后,很快进入了选举程序,由服装整齐、胸佩牌标的会议服务人员将红灿灿的选票发到每个代表的手中。投票开始了,代表们排队在嘹亮的乐曲声中分别在会场前的两个投票箱中投入神圣的一票。计票在后台进行,代表们原地休息等待。主持人让操作员关掉乐曲,在会间插叙介绍市历届人大会的概况。不一会,监票人将计票结果递上来,主持人接过后就给前排的几位省市领导过目应允,然后向大会公布。郭道武和与会人员样,倾心聆听。主持人按得票多少顺序公布的,迟迟没有听到报郭道武的名字,就象在摇奖机前观看那一个一个摇出的号子那样失望落魄,郭道武的脸象在辉煌的灯光下变得呆滞发青。多么残酷而煎熬的时刻啊!当主持宣布到最后一名,位居第七的得票人时,音响喇叭里终于传出郭道武的名字。郭道武听得真切,田运成听得真切,就象是宇宙空间居高临下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名字“郭道武”,并宣布了以上七人当选。落选者的姓名和得票都没有公布,代表们知道他是市计委的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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