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品已在华语剧本网版权保护中心进行版权登记，登记2014-X-01807】

　　随笔

　　转学
　　记得从住在庙里的时候起，爸妈好像就在讨论我转学的事情了。大概是不忍心看到我每天要从北门到吕仙亭，一个人来回的跑上几趟？或者是怕我被人贩子拐走卖掉？或者是怕遭到亡命之徒绑架勒索？后二者应该不会，好像这两个行业，在那时还不太时兴，不像现在这样时有所闻。
　　记得我们那学堂也老是搬家。先是从吕仙亭搬到羊叉街，结果没好久又搬回吕仙亭。最后又从吕仙亭搬走，搬到了洞庭庙。这洞庭庙里的台上除了大菩萨外还有好多小菩萨，到是很好玩的。先生那张脸看得不舒服了，我们就看那些菩萨的脸。反正都是向前看，先生大概也搞不清白。听说菩萨的肚子里有金子，大家都想搬个回家。大的我们搬不动，如是小菩萨遭殃了，没两天搬了个精光。谁知砍了个稀烂，冒一个人看到有金子的。我后来命运多舛，是不是因为得罪了菩萨？我想应该不会，菩萨都大慈大悲，怎么会降罪一个屁大的小孩。就在我们又打那大菩萨的主意时，学校又要搬家，又搬到了建设电影院后面。和我一起读书的那些小伙伴们的家，大概也一定像我的家和学堂一样，不断在面临着拆呀搬呀的。因为原有的一点学生，搬来搬去搬到最后就没有几个了。应该说这也是爸妈要为我转学的原因之一吧。
　　教我们的那位先生姓什么叫什么，已经被忘得干干净净了。依稀记得他高高瘦瘦的个子，还留有些小胡须，一副恶狠狠凶巴巴老学究的样子。上课时，我们在小石板上不停地写着画着，他一屁股坐在讲桌边并翘起个二郎腿，一边叼着烟一边不断地卷着喇叭筒，还不时拿起桌上的篾片敲几下。我和一个叫方满和的是好伙伴，我们俩的手都被那篾片打过好几回。有天那篾片不见了，他找不到就怪我们偷偷地丢掉了。大家都在庆幸再不挨篾片了，可第二天他居然弄来几块，还用力地敲着大声警告：说要是让他晓得是谁丢掉的，一定会严惩不贷。还说不要怪篾片，要怪只能怪我们自己。还把几个挨过篾片的都统统叫到跟前训话，并每人打了几篾片。说什么打我们是为了我们好，棍子下面才能出傲人。他掏出盒万金油，抠了一点搽在喇叭筒上后，边抽还边得意洋洋告诉我们：他的烟搽了万金油后，抽起来味道特别好，可以醒脑明目。要我们放学回去后告诉家里的大人，抽烟时像他一样也搽点万金油。
　　十多年后，当我也抽烟时还真按先生的办法试过，确实抽吸时有种沁凉的味道，尤其是夏天或是口渴时感觉良好。你说我们先生聪不聪明，我怀疑后来市面上卖的薄荷烟，一定是他发明的。不过，我们的先生幸亏是生活在那个时代，要是在如今，他不顾吸二手烟的危害，除了当着学生的面抽外，还洋洋得意夸夸其谈，不会弄个被学校除名或者被赶出教师队伍的处分？
　　真扯不清到底是哪个出的主意了，反正不是我就是方满和做的。课堂上，我们俩只要看到先生拿起桌上的喇叭筒，那心里就蹦蹦蹦跳得好厉害，全没了一点开始时的高兴劲了。几十年后回想起来，才明白那蹦蹦跳是在为喇叭筒里的炮竹爆炸后产生的结果而害怕。不知这老天爷是保佑他，还是保佑我们俩。那喇叭筒里的炮竹居然没有炸，除了哧哧往外冒焰火外，也只吓得先生慌忙的一丢后了事。根本没产生什么轰动效应，以及我们所害怕的后果。你说这奸商恶贾和假冒伪劣商品怎么哪个时代都有？我是要恨他们呢？还是应该感谢他们？
　　有趣的是放晚学后。我站在姑爷爷摆在红船厂街口的逼茴摊子旁吃烤红薯。先生老远就打着招呼过来，他接过姑爷爷的免费红薯后，津津有味的吃着，还边吃边蹲下来摸摸我的头，夸了我好几句。现在想起来，这心里面还酸酸的，好不舒服。
　　其实爸妈把转学想简单了。二一一工厂的子弟学校不同意我转学。理由很简单，那就是我读的是私塾，换句话说，我原来的学校是民办的，学历不予认可，不能转学进公立学校。要进公立学校也可以，但必须重新发蒙，从一年级读起。
　　怪事。我都读完“狗哥哥，快救我。狐狸抓住我……”并且我还满肚子的：人之初，性本善。学而时习之……要我重新发蒙读一年级，这不开玩笑吗？我读的是私塾，学历不予认可。那好，叫上几个公立的同级生跟我比比孔圣人的东西；之乎者也矣耶哉。他们懂不懂？还有；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为知之。他们知不知？要不比一下；三下五去二，四退六进一。他们会不会？……
　　哈哈哈哈，这些牢骚话，肯定不是当时说的咯。那是二十几年后，小学班主任汤老师退休后谋了一份新工作，搞房屋普查。那天轮到我单位。老人家对我印象很深，一眼就认出了我。闲空时我经常与她在一起叙旧，老人家记心特好。她说那时候报名，新生要数十根筷子，可我只看了下，数都冒数就说是十根。当时她觉得奇怪，一问才知道我是读了私塾的。她说笑到这情景时，我便有了上面的这一番嬉戏般的牢骚话。我也是从她那里得知，其实她和学校的尹校长与我妈妈早就是老熟人。大扫盲运动时，他们就在一起当教员。天天晚上在夜校给工人们上课，教他们识字，帮他们扫盲。后来工厂要办一所小学校，大家才分开的。
　　你说，这么好的关系，要是再拎上两瓶茅台、五粮液，要不就奉上两条九五至尊，或者请校长去吃点法国大餐、日本料理什么的，临别时再递上个红包？像那些一个个倒台了的高官，不就都是这样送了后才混上来的哟。喔，记起来了，那时候还没有这些好东西，就是有也买不起，买得起你也买不到。不过，还得埋怨一下，至少我那姑爷爷的烤红薯，应该还是送得起的。我不说混个部长一级的，少说也混得上个正厅级的吧。为什么不送咯，搞得一个有了秀才水平儿子，为了进这狗屁公立学校，只好又去发蒙。硬是把一个好端端的锦绣前程，白白地打了水漂。不过，话说回来，真的送了烤红薯。我就是把《狗哥哥，快救我……》这篇课文，读得再怎么倒背如流，倒台时大概也无济于事。哪像现在：一不会因钱多了，白天怕小偷，夜晚怕强盗。二不会因当官了，上要看脸色，下要防检举。如今我每天乐得：闲坐电脑前，笑看古今事。举杯邀故友，戏说儿时趣。你看，要有多自在，便有多自在哟！
　　人这个大脑确实有些古怪。都说电脑永远战胜不了人脑，我看未必，刚想好的事从厨房才走到餐厅就忘了，还半天想不起来。你说年纪大了，脑壳里装的东西多了，内存不够用，要清理一下，它又清理不了。清理不了也就算啦，可当你把它调出来后，发现越清它还越多，气得你会骂娘。还是电脑好，想要的永远为你记着，想不要的可以轻轻一敲就搞定了。
　　家有了一个新的，学校就更不用说了，大得很，光门就有二个，到底是公立的，就是不一样。校门又高又大好气派的，但是要弯一个大圈。后门是捷径，要近好多。我喜欢走后门，走捷径。你说，要是我把从小就会走后门走捷径这一法宝，保持下来并发扬光大的话，那将是什么前景？我看有些当高官的，他们一定是将这法宝掌控得游刃有余。十有八九不像我，人越长越大，脑壳反而越来越蠢不好用了。
　　喔，扯远了。其实这学校在我的记忆里不管是学校还是班级，同样是搬了好几次。记得先是搬到木板房，又从木板房搬到俱乐部，最后搬到红砖学校。那个年代在我的印象中，好像就是个搬的年代。谁说人搬穷，火搬熄，老鼠搬得尿滴滴，不是那回事。我倒是觉得是越搬越好，越搬越旺了。这个搬的法宝我倒是继承下来了。有事没事，隔三差五地要把家里搬得动的东西，统统的重新搬它一回后才觉得舒服。
　　面对新的课本教材，除了要学学那波坡摸佛外，其它的真是小菜一碟。老师在上面讲课，我就在下面看图书。为此，不知站过多少次台，没收过多少本图书，脚上挨过多少次袁木头（教算术的老师，同学都叫他袁木头）的皮鞋踢。后来被他踢怕了，有一次让他发现了要处罚时，我就一下跳进了偷偷打开的木板洞里，钻进楼板下的地下室里不出来。他到也好，喊了几声后就懒得理我了。那房屋是天主教堂的，教室地面都是木板的，我们经常在那个地方蹦跳就把它跳开了。地下室不高，大人要弯着腰走。它和每个教室都相通，我们捡到过不少生了锈的刺刀、左轮手枪等。大概老师他们都没有进去过，后来袁老师找来个手电筒，带着我们下去看，在里面又捡到了不少东西，袁老师说那些东西都是外国的。我逃生的木板洞，后来被加了几块木板给钉死了。说也奇怪，这袁老师似乎再也没有怎么踢过我了。可能是因为我的功课门门都是5分，再加上汤老师对我的几番苦口婆心。倒是后来一逢开学报到时，就要我帮着他们去检查同学的作业。好像二年级还入了队，过了几年，二个妹妹都先后上学了。大概是个头又长得高了，要我当了个大队旗手，还混了个三条杠杠。
　　有一段时间，爸爸在长沙交通干校学习，单位又安排妈妈到江西的九江星子工人疗养院去疗养。那时外婆已经去世了，（外婆本来就有风湿性心脏病，加上楼上的人一不小心，将刚煮好的饭在滤米汤时倒掉了。滚烫的米汤从楼板的缝隙中流下，烫伤并摔伤了外婆，从此我的外婆一病不起。这也是我为什么对那楼的缝隙印象特别深的缘故。）家里没大人了。二个妹妹分别拜托给洪老师和一姓胡的老师照顾。那时都在大食堂吃饭，每天吃了晚饭，我就领着她们回家。当妹妹们问起爸妈好久回时，我就总是骗她们说过二天就会回来的。生活大概真的能磨砺人，好像没有了外婆，没了爸妈在身边后，我反而更加懂事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