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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集：乡长的烦心事
　　紧接第九集――《二苟的报复》。
　　场：01
　　时：1985年8月某日午后
　　景：外阳光灿烂。返回乡政府的路上
　　人：苟辅仁、古仕民、路人等
　　△：苟书记与古仕民路上并肩边走边谈……。
　　苟书记：刚才参加杨老书记葬礼时，人们夸你这次化解阶级仇杀，保一方平安，小题大做做得好哇！
　　古仕民：尊重您的指导，矛盾不上交，灵活应变、因势利导嘛！
　　苟书记：（神秘地）我已得到内部消息，马上全县要搞撤区并乡大改革，预计10月底全部结束，把握自己命运的机遇来了，你要当心喏！
　　古仕民：（不解地）改革？撤区并乡？我――当心？
　　苟书记：（狡黠地）哈哈，哈哈，都不懂？你自己思量吧！
　　△：笑得古仕民迷惑望着他，欲再追问，都已进了乡政府……。
　　场：02
　　时：9月某晚
　　景：内古镇乡政府。天气较热，干部们坐院中乘凉
　　人：苟书记、陈宏、黄秋娥、古仕民、众干部
　　△：张秘书往外搬电视机、架天线……。
　　苟书记：（高喊）今天新买的电视机，大家快来看电视！这部电视剧与当前农村改革，乡镇机构改革有着紧密联系哩！
　　△：干部们立即围坐新电视机旁，边乘凉、边看电视、边议论……。
　　陈宏：（年轻干部，主动介绍）这个电视好看喏，总共12集，我已看过几集了！反映的都是农村现实，剧名叫《新星》，目前正在全国热播，主人公是年轻县委书记李向南，它反映了1982年中国农村大刀阔斧改革的社会生活。教育干部怎样去当好官、当清官……。
　　苟书记：马上全县要搞撤区并乡大改革，我今天到区里开会得知，方案就要正式启动，这些都可以通过看《新星》获得理解和共鸣。
　　黄秋娥：电视剧反映改革的大主题，与农村现实生活非常贴近，可以说，这部电视剧给一些关心局势的人指出了方向。很多人是从《新星》当中晓得，原来县委书记是这样工作的。
　　古仕民：这部电视剧确实拍得好，主题、方向都不错！不过，有个人物一出场，我看了就烦心！不是一般的烦心，是特别特别烦心！
　　黄秋娥：哟，是什么人出场，让我们古乡长烦心啦？
　　古仕民：你们看那潘乡长，长得肥头大耳、挺着大肚子，歪戴帽、斜穿衣，军干服扣子系得不对眼，搭拉着布帽沿，鼻涕口水随时往下淌，提着酒瓶骂大街，有点文化气质、干部素质吗？像个乡长形象吗？
　　黄秋娥：是啊！就说我们古镇乡这十来个干部吧，多数是有知识文化的高中生、大学生，哪个像他潘狗屎的形象？
　　古仕民：这电视，把乡干部形象搞得太差了！不是贴近现实，而是歪曲夸大了现实！观众如果认为，乡干部都是潘狗屎这样子，我们还有官威吗？如此丑化乡干部，会造成不良社会影响，这是不公平的！
　　△：古仕民这一说，群情激愤，纷纷指责不已……。
　　黄秋娥：看来这个电视剧真的让古乡长烦心啦！那你能咋办？
　　古仕民：如果我有空，不，我一定抽空！要为乡干部专门写本书，要在我笔下，栩栩如生、实实在在反映乡干部酸甜苦辣的工作状况和真实生活，反映乡干部高智商的工作才能、领导艺术和对父老乡亲深深的爱！
　　陈宏：让人们读了后，产生出对乡干部深深的理解和崇高的敬意！
　　古仕民：因为全国6万多个乡镇，正编干部500多万，乡干部这批人太苦，太累，在稳定9亿农民大局中也太重要，而社会对这批人的了解太少，甚至有的对我们这批人，综合精明的才干、公而忘私的奉献，给予鄙视的评价，我必须为他们鼓与呼！
　　△：大家对古的话拍手叫好……。
　　画外音：没想到，看电视剧，评“潘狗剩”，激发了古仕民的创作灵感，多年以后，古仕民利用业余时间，所著长篇纪实文学《一个乡干部的工作手记》，正式出版！随后又将它改编成电视剧本《极品官》，填补了国内乡干部著书、编剧的空白！此是后话，详见35集――“大团圆”！
　　黄秋娥：可惜，听说电视剧最后结局时，县委书记李向南，处在随时被撤的危险中，唉，真是清官、好官难做啊！
　　苟书记：所以，人再有才华不要忘乎所以，像李向南得罪处理了庸官顾荣，却遭到顾荣盘根错节关系网的强烈反击，这是眼光不远啦……。
　　古仕民：（独白）苟书记话中有话，好像指张良，骂韩信，他一向妒贤嫉能，该不会指我“忘乎所以”吧？
　　画外音：一部农村题材的《新星》电视剧，足以影响中国两代人！在那黑白电视机刚普及，电视频道选择非常有限的年代里，赢得了前所未有的反响和收视率！当年引起的轰动效应，绝不亚于今天的刘翔跨栏夺冠、女航天员刘洋冲出地球！
　　场：03
　　时：某日上午
　　景：内古镇乡政府会议室。全体乡干部，各村书记村长在座。会议横幅“古镇乡撤区并乡干部动员大会”。
　　人：苟书记、陈宏、古仕民、黄秋娥、众乡村干部
　　苟书记：（主持）按上面部署，今天召开“古镇乡撤区并乡干部动员大会”。它是一项十分重要的工作，（然后照本宣读）其意义嘛，广泛深远。它有利于加快小城镇建设……。下面开始讨论，可以畅所欲言，有不明白的，我可随时回答大家的提问……。
　　陈宏：你说了五个有利于，最有利于的是么事？
　　苟书记：最有利于加快小城镇建设，推进农村城市化进程：因为根据上级部署和当地实际，对面积小、人口少、发展潜力不大的乡镇进行撤并，可建成一定区域范围内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可以起到沟通城市、辐射周边乡村的桥梁作用……。
　　村干部甲：这撤区并乡的实质是么事？
　　苟书记：为了政府集中财力，决定撤消中间机构――区公所。在我们昌南县，原先有12个区、86个乡镇，现在要统统撤掉，设为31个大乡镇取而代之。例如我们这个区，原先的七乡两镇九个乡级单位，现在归并为一乡两镇，原先的小乡镇统统改为过度机构“管理区”。现行乡镇的地域面积和人口规模都大大增幅，行政级别与权力也相应大大上升。
　　陈宏：那像我们这个11个村，1•3万人的乡，就是管理区喔！
　　苟书记：对！现在的乡，将扩大为46村，五万多人，五万多亩耕地。在行政权力上，原先的乡长只能管11个村，现在却要管46个村。我现在只是这小乡党委书记，要在这次改革中重新定位，起码，新的乡党委书记绝对不是我，那是原区委领导才能当！
　　村干部乙：为么事撤我们小乡变大乡呢？
　　苟书记：撤小乡变大乡，有利于政府推动小城镇建设，可以通过相关政策影响本镇人口迁移，重新对学校、医院等公共设施进行合并调整，进行集中布局和管理。政府可以此为契机，展开大规模小城镇建设，避免原小乡各自为政，规模小，布局分散的弊端，强化了中心乡、镇的中心作用。
　　陈宏：那我们与原来的哪些乡划在了一起，新的乡名叫么事？
　　苟书记：我们与原本区的A、B、S三个乡，加上另从别区划来一个乡，总共是五个小乡合并为一个大乡，而且乡名还是叫古镇乡！
　　△：众皆欣喜欢呼……。
　　苟书记：为么事还是叫古镇乡？因为调整后的乡镇所在地，一般都是民国和解放初的区或公社所在地，有的曾经是县域内重要的商贸经济中心，我们古镇就是自古以来的水埠码头重镇，所以继续保留古镇乡名。不过，乡政府所在地，却不在这水埠码头古镇集，而在离此5里的京广铁路古镇火车站。那里才是最有发展潜力的新乡政府所在地。
　　黄秋娥：听说新设的31个乡镇，只有包括我们在内的三个叫乡，其余都叫镇，这是么原因？
　　苟书记：叫乡嘛，肯定是比较偏远，比较小，比较穷，上面为了以示发达，所以多数叫镇，只有10%的叫乡。
　　黄秋娥：那我们古镇不是比较偏远，比较小，比较穷吗？
　　古仕民：（连忙解围）不要从字面追究嘛，古镇叫乡，不见得就比叫镇的穷！我们毕竟是自古以来的商贸经济中心嘛！其实，作为县之下、村之上，乡是我国历史悠久的基层行政单位。《周礼大司徒》上就有“五洲为乡”的记载，秦汉时期已经是“十里一亭，十亭为乡”。
　　苟书记：（赞许地）你看，还是秀才懂得多。
　　古仕民：五千年文化传承至今，很多日常词汇离不开“乡”：如同乡、故乡、思乡、乡音、乡亲、乡情等等，承载人们对故土的眷恋，牵动每个人心底的情结。即使城镇化水平很高的大城市，如北京，也保留乡的建制。比方说太阳宫乡，就位于四环以内，曾经的城郊结合部早就纳入繁华地带，保留“乡”并不影响该乡的城镇化进程，影响当地的经济发展、群众生活水平提高。（众人听得欢笑，鼓掌……。）
　　苟书记：今天动员大会，算是宣传，大家回去都造舆论，让老百姓都晓得撤区并乡这回事。至于具体干部分工就位，就等上面宣布了！总的说，撤区并乡有利有弊，讨论争议，再多无益，上面一纸文件下来，无论是谁，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下面全体乡干部留下，其余可以散会！
　　△：村干部们纷纷议论走出会场……。
　　苟书记：留大家嘱咐一下，目前处于撤区并乡变革非常时期，我们干部不要软弱涣散，乡里日常工作照样进行，大家有事搞事，无事在寝室睡觉也行，不要到处打听问讯，不要跑官要官，民间若有麻烦事，能拖则拖，不要惹大了不可收拾，要保证在这场撤区并乡的变革中安全平稳过度……。
　　△：散会后乡干部各自回房……。
　　场：04
　　时：同日午前
　　景：内古镇乡政府古仕民寝室
　　人：古、黄、张秘书、众干部
　　△：黄秋娥与古在古寝室亲切交谈……。
　　黄秋娥：你认为苟辅仁这人咋样？
　　古仕民：他有识人和用人之明，而且领导有方，我还是很佩服他的！但他工于心计，独断拔滬，这人不好惹，也惹不得，如果被他记恨在心就麻烦了！不过对我好像很好，总在人前夸我是他得力干将哩！
　　黄秋娥：那是为了你办事卖力，是利用，不是重用！我从有关渠道听到，他很忌妒你精明的办事能力。难道你一点感觉也冇得？那天看电视他说的：“人再有才华不要忘乎所以”！我认为这是对你有所指！
　　古仕民：是啊，我也觉得苟书记话中有话，好像指张良，骂韩信！而且那天给杨老书记送葬回来路上，他突然冒出一句“把握自己命运的机遇来了，你可要当心喏”！我问他么意思，他说“你自己思量吧”！
　　黄秋娥：你真笨，这话意思是，你的提拔要靠他，要你给他塞砣子送礼！你的下一步安排，区里肯定会征求一把手意见，所以你要对他当心！
　　古仕民：哈哈，原来他是在拉收入呀！可我只有自尊的人格，冇得塞官的银子！冇得么可当心的，自己命运如何？我相信组织，靠自立、自强、自己做主！我总不能在“当心”中提心吊胆过日子吧？不过，你也要对这苟辅仁小心啊！
　　黄秋娥：我一个女同志，冇得么追求，顺其自然吧！
　　△：两眼含泪，温情脉脉盯着古――
　　黄秋娥：只是……只是……。你说过的，我们同日、同时、在同一乡政府报到上班，人海茫茫“好像前世有约”！自从与你在王铁嘴家“发现反联”，工作正式接触开始，以及以后的二憨建房、襄城官司、惹不起、吴上访和最近处理二苟的工作中，我跟你学了许多做人处事的经验方法，你是我学习的榜样，崇拜的偶像！你早已占据了我的心，早已占据了我的梦！只是……只是……。
　　古仕民：只是么事？你好像还有么话要说！
　　黄秋娥：（红脸嗔怪地）这一并乡，不晓得我们能不能还在一起。就怪你，上次襄城旅社那好的机会，我送进你怀里都不要，你晓得吗？女人主动投怀送抱，而不被对方接受，对她的自尊是多大伤害啊！
　　△：突然扑在古的怀里小声痛哭起来……。古也紧紧抱着黄――
　　古仕民：（拍着她肩头）你莫这样子，你是我的好妹妹，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今生有你这红颜知己，两情相知、两心相悦足矣。我们是国家干部，我有家有口，我很传统自卑，不可能抛弃吴三珍和女儿，在众目睽睽之中跟你结合在一起。
　　黄秋娥：（把古抱得更紧）不！不！我太爱你了，非要跟你一起！
　　古仕民：你非常漂亮、又很有前途，所以我很理智，爱你并不一定是占有！我不能害了你！从现在起，你要为自己物色中意的对象，早日组织家庭，我祝你幸福！（并笑笑）其实你这，也是长期困扰乡长的烦心事啊！今天我跟你说断，我们只能保持距离！切切记住我的话，不要误了自己青春！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吧！你先去，我随后来！
　　△：然后一把推开黄，黄含泪点点头，依依不舍离开古寝室……。
　　△：古与众干部一起吃午饭。饭后古找张秘书――
　　古仕民：张秘书，我要趁目前得空，回一趟A站镇的家，看看我妈去，如果有人问起我的去向，你就代我知会一声！
　　△：张秘书点头。古仕民推车离开乡政府，向A站镇骑去……。
　　古仕民：（独白）我这暂时的“乡长”，“烦心事”可多喏，撤区并乡改革，我这小乡副乡长去向不明烦心；与黄秋娥两情相知相悦，却要保持距离烦心；回到家里，是恶鸡婆母女挤兑我，还要继续烦心……。现在不管这些，回真正的家，找知我爱我疼我的娘去……。
　　场：05
　　时：同日下午
　　景：内A站镇古仕民家人：古母、古仕民
　　△：古母正在家中劈柴。见到儿子异常高兴，古仕民要过斧头，接着劈柴，母子亲热地攀谈起来――
　　古母：儿啊，今天咋有空回来呀？
　　古仕民：想你呗，回来看看嘛！买碳烧不就结了吗？咋自己劈柴呀？这柴都是到处拾的吧？大家给你的伙食费不够吗？
　　古母：妈快七十，人老了，到处转转拾拾柴，动手劈劈柴，活动活动身子骨有好处。伙食费本来也够花，怕的是一时三病两痛上医院，也省得光找你们要钱，你们兄妹6个，各人都有自己的家，都不容易！自从那年你开家庭会，把每人每月至少5元的生活费，给我定额以后，老娘心里就踏实了。不然，老娘愁吃愁喝，活得也不开心啊！
　　古仕民：“孝为百善之首”，这是你给我们的传统家教，国家也在大力提倡。孝能立身、传家、治国、安邦。所以我对老人的“孝”非常关注。记得小时候，每到过年时，全家老小都要秉烛烧香焚纸，向祖宗牌位磕头下跪朝拜，唯独我不参与，还说是信神信鬼！
　　古母：就是你一个孩子不听话，打你你也不磕头！
　　古仕民：可有一次你说：“伢啦，你莫弄错了，我们磕头下跪哪是信神信鬼？我们是在给祖宗、给已故亲人磕头下跪，表示我们怀念惦记他们，
　　古母：是啊！冇得他们，哪有我们，养儿若是不记祖，不如养猪狗”！
　　古仕民：你老人家的话提醒了我，我才理解磕头下跪的含意是尽人子孝道，你把我们兄妹六个拉扯长大，教育成人容易吗？所以我不光给足你的生活费，随着物价上涨，我们给你的孝敬费也要跟着上涨。有空还要经常回来看看你！你光有钱花，看不到自己儿女，心里也寂寞啊！你说是不是？
　　古母：还是二儿最疼妈啊！听说，现在要搞撤区并乡，你们那个乡要并到哪儿去？儿啊，不管咋并？不管你这官儿咋当，（神情严肃地）你现在是政府的人，大小是个官，莫嫌小。占公家便宜，仗势欺负老百姓的事可做不得，在家要尽孝，在国要为国，要像打鼓说书里的岳飞那样精忠报国，当个老百姓都喜欢的好官，这才是妈的好儿子！
　　古仕民：（笑了笑）妈冇读书，觉悟比儿子还高啊！那年我从学校调到行政上，你一边高兴说“我儿子有出息当官了”；一边嘱咐我“要当好官，莫当老百姓开口就骂的官”！有妈你这样经常的提醒和敲打，儿子我敢不听吗？如果成了“老百姓开口就骂的官”，我敢回来吗？
　　古母：还有，这也是我要嘱咐你的，丈母娘也是你的妈，虽说她对你不好，我也有意见，但意见归意见，我也不袒护你，你对她一样也要讲孝心！你现在老婆孩子都在一起过，也要把丈母娘接来一起住，人家出车祸，同一天死了男人，又死了儿，是个苦命遭罪的人，不能你们团圆在一起享福，把一个老人丢在吴家湾受罪！现在接过来了吗？
　　古仕民：接过来了，早就接过来了！
　　古母：（高兴地）呵，接过来了？那个老太婆咋转的弯？你是咋接过来的？
　　古仕民（边回忆边说）妈，那是今年热季……。［镜头回放］
　　场：06
　　时：8月某日
　　景：外赤日炎炎，吴家湾内吴三珍家
　　人：吴三珍、恶鸡婆、小敏、张平、吴永、众乡亲
　　△：一辆货车停在吴家门口……。吴三珍进门高兴地喊――
　　吴三珍：妈，我回来了，半月不见，你好吧？
　　恶鸡婆：哟，我姑娘回来了，我孙女儿回来了！这位是？
　　吴三珍：这是我供销点张组长，我调到古镇乡，他就把我接去上了班，张组长是个热心快肠人，看我们住乡政府不方便，就给我腾了两间住房，今天是他安排货车搬家俱、接你到我那儿去住的！好不好？
　　恶鸡婆：（满脸的笑容渐渐僵住）好个屁！哪个要你回来接我？古仕民那杂种呢？咋冇看见他回来？
　　张平：老人家莫发火，不是他不回来，是他去县里学习了，得半个多月，三珍现在为了吃住方便，我才主动帮忙的。
　　△：小敏扑在恶鸡婆怀里哭着――
　　小敏：姥姥，我想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妈妈天天上班，我只能在柜台里，没人跟我玩，你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