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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3.专家诊室 日 内
　　
　　齐全：我们主要就是想问，这个病好了以后，孩子还能继续上学吗？
　　医生：那要看好到什么程度，目前肯定是建议先休养。
　　方小丽：光吃药好得快吗？吃药的话得吃多长时间？
　　医生：这个没法跟你们保证，药物治疗只是一种手段，不可能百分之百保证治好，如果配合其他治疗，可能效果会更好一点。
　　齐全：有那种一对一的心理辅导吗？
　　医生：也有，看你们方不方便做。
　　齐全：那这个费用……
　　医生：费用咱们这一般是一次四百，孩子现在这个情况，建议一周做两次。
　　方小丽：（吃惊）四百？一次四百？
　　医生：对，一次四百，一周两次，可能要做个一到两年。
　　方小丽：那做两年能好吗？
　　医生：这个事情没法保证，只能说好转的几率会更大。
　　齐全：行，知道了，我们再商量商量。
　　
　　64.医院一楼 日 内
　　
　　齐安安坐在长椅上，从文件袋里拿出之前开的各种检查单和缴费单，上面的数字彰显出高昂的费用。
　　
　　65.城市 日 外
　　
　　过渡用城市空镜。
　　
　　66.心理咨询室 日 内
　　
　　一个布置得十分温馨且令人放松的心理咨询室内，齐安安正低着头坐在椅子上。
　　周围有脚步声传来，接着是有人拉开椅子坐下的声音。
　　齐安安没有抬头，自顾自叙述起来。
　　齐安安：我觉得很痛苦，每天晚上都在失眠，头晕，困倦，没精神，感觉很无聊，但是又什么都不想做。
　　齐安安的眼泪滴在桌面上。
　　齐安安：我感觉快要崩溃了，但是没有人能救我。
　　心理咨询师：改变是要慢慢来的。现在，先说一个想要实现的目标吧。
　　齐安安沉默半晌后开口。
　　齐安安：我必须弄清楚所有事情发生的根源……和每一个细节。
　　
　　67.齐安安家 日 内
　　
　　一盘青菜被倒入油锅里，方小丽正在厨房做饭。
　　齐安安坐在餐桌旁，呆呆看着小区楼下下班的工人们。
　　齐安安：妈，我想出去玩，我都好几个月没出门了。
　　方小丽：（不耐烦）你现在出去，别人看见又是问东问西的，说你咋三天两头往回跑，就不能等到放假了再出去吗！
　　齐安安：（小声）别人哪有那么闲天天关注我……
　　方小丽：有功夫耍嘴皮子不如过来帮我做饭端菜！都快12点了，你爸都要下班了，一天天的不是躺着就是坐着，一点儿活也不沾！真把家里当宾馆了！
　　方小丽关了火，把土豆丝盛到盘子里。
　　方小丽：把凉菜先端出去。
　　齐安安没有动，一脸萎靡不振。
　　方小丽：（音调拔高）叫你呢？听见没有？
　　齐安安这才慢吞吞地站起来走向厨房，端起凉菜走向餐桌。
　　经过厨房门时齐安安不留神撞到门框，将凉菜的酱汁撒到了地板上。
　　方小丽：干什么呢！走路能不能长点眼睛！干啥事都不认真，端个菜都能撒了，你说你能干啥！
　　齐安安：知道我不行，那你咋不自己端！
　　方小丽：（发火）自己没做好还有理了？我忙着炒菜，让你端个菜你就不乐意了？一天天待在家里是学也不上，活也不干，我看根本没啥病，就是自己作践自己！你说你现在一个高中学历能干啥？出去当服务员给人端盘子都没人要！你端个菜都能给人撒了！别人不念书，人家早早就开始出去打工了，也没见你给家里挣一分钱！现在这样成天混着，以后咋办？等我和你爸都死了，你咋办？我看得饿死！上了三年高中也不知道在磨什么洋工！考得那是一塌糊涂，当时高考出成绩我们单位同事都在问你考得咋样，我都不知道咋说，没脸说！后面叫你好好填志愿你不听，就知道玩，上了又嫌不好，不念了，一年学费就交了三万多，一分钱没退！现在又是看病……
　　方小丽越说越来劲，干脆放下碗筷站在厨房里训斥起齐安安。
　　齐安安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眼睛瞪大，牙齿紧咬，双手握拳颤抖，呼吸越来越急促。
　　（用展示微观生理状态的手法来展示角色的情绪变化）
　　刺耳的警报声不断在齐安安的脑海中响起。
　　方小丽训斥的语言作为信息刺激进入大脑皮质，大脑皮质发送电信号至下丘脑及延髓，延髓附近的心加速中枢将刺激传递到交感中枢，交感中枢将信号发送到心脏。
　　心脏的交感神经释放去甲肾上腺素和肾上腺素。
　　齐安安的心脏跳动加强加快，呼吸急促。
　　去甲肾上腺素和肾上腺素同样作用于心血管系统，血液流速加快。
　　齐安安的皮肤上渗出冷汗。
　　齐安安的手指不断发抖。
　　警报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
　　方小丽：……我就算了，你也嫌我天天骂你，那你对得起你爸吗，你爸从小到大都把你放在心尖尖上疼，打过你一次吗？骂过你一次吗？你就是这么回报你爸的？你爸单位，那个陈老师，女儿跟你同一级的，人家现在上的什么学，上海交大！人家当初送女儿请学校老师吃饭，你知道你爸什么心情吗？
　　齐安安咬着牙流下眼泪，情绪几近崩溃。
　　这时敲门声响起，方小丽终于停止训斥齐安安，转身去开门。
　　齐全下班回家，看到齐安安坐在餐桌边流泪，十分惊讶。
　　齐全：咋了这是？
　　
　　68.餐厅 日 内
　　
　　一家人坐在餐桌旁，齐安安一边抽噎一边吃，时不时用纸巾擦眼泪。
　　方小丽：哭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齐全：你少说两句，赶紧吃完饭睡觉去。
　　方小丽：（抱怨）我一天天的都要给她搞成神经病了，现在别人提起家里孩子怎么怎么样我就紧张，就怕别人问起安安现在在干啥，我咋说啊，总不能说已经不念书了，天天在家里躺着吧？得个别的啥病也就算了，这种病咋说，以后找工作别人听你得了这种病，要都不要你……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咋就生了这种害人精！
　　齐安安低头吃饭，眼泪流得更凶。
　　齐全：都别说了，吃饭！
　　
　　69.心理咨询室 日 内
　　
　　齐安安和心理咨询师相对而坐，描述自己的近况。
　　齐安安：因为在家待得时间久了，所以挨骂的次数也变多了……其他时间还好，只是觉得没精神，什么都不想干，但是一挨骂，就会非常难受，情绪也变得很差。
　　心理咨询师：因为挨骂了所以心里难受很正常。
　　齐安安：以前也挨过骂，但绝对不是现在这种感觉。
　　心理咨询师：那还是和爸爸谈一下吧，让他给妈妈好好说说，平时少骂你。
　　齐安安：他说他已经跟妈妈说过了……他还说，是我太敏感了，说谁家孩子没被父母唠叨过。
　　心理咨询师：如果感觉不一样，就证明这两件事当中肯定有不一样的细节。对了，你刚刚说，挨骂的时候很难受，具体是怎么个难受法呢？
　　齐安安：（回忆）心跳会变得很快，觉得呼吸困难，喘不上气，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然后就是出汗，手冷，发抖，脑子变得很乱，什么都思考不了，满脑子都是嗡嗡的声音，一跳一跳的，像被人拿大锤砸……本来也不想哭，但是心里一阵阵地发酸，眼泪自己就流出来了，总之就是很难受，很痛苦。挨完骂之后的一段时间内都得坐着休息，否则就会头晕，恶心，像是刚剧烈运动完一样，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心理咨询师：都到了这种地步，你还觉得这件事不够严重吗？
　　齐安安：但是别人家孩子就不会这样。
　　心理咨询师：再仔细想想，别人家孩子，或者以前的你，多久挨骂一次呢？
　　齐安安：没印象了，但应该是偶尔才会挨骂。
　　心理咨询师：那现在呢？
　　齐安安：三天两头就……
　　心理咨询师：每次挨骂你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齐安安：大概需要三四天，刚刚挨骂完的时候反应最强烈，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会反复回想这件事，越想越难过，就又哭了，要好几天这种情绪才能慢慢淡下去。但是最近因为挨骂很频繁，情绪还没有稳定下来，就又挨骂了，所以几乎一直都处于那种很痛苦的状态。
　　心理咨询师：挨骂的时候会出现强烈的情绪反应，而这些情绪反应又会激活身体的紧急反应系统，这个时候交感神经系统就会促使肾上腺释放激素，内脏释放血糖，血压升高，还会增加汗液和唾液的分泌。你之前说的那些，其实都是身体为了应对危险做出的反应。
　　齐安安：危险？我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啊？挨骂算危险吗？
　　心理咨询师：怎么不算呢？在人类还是原始人的时候，看见狮子老虎之类的猛兽就害怕，因为猛兽会吃人，会让人的生命安全遭到威胁，挨骂也是一样的道理。
　　齐安安：挨骂还能让我的生命安全遭到威胁？
　　心理咨询师：这中间有一个细节，原始人在看到猛兽的瞬间就会转头逃命，而不是先思索一番猛兽的危险之处再决定要不要逃命，这是大脑为了生存而省略了思考的过程，否则那个原始人早就被吃掉了。虽然人类现在已经不需要面对猛兽的威胁，但大脑的功能却没有改变。妈妈骂你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痛苦呢，仔细想想，这些话里藏着怎么样的信息？
　　齐安安：（思考）因为没有上大学，所以找不到好的工作，而没有好工作就挣不到钱，然后没钱吃饭，没钱看病，没地方住……
　　心理咨询师：你看，听起来很凄惨对吧？妈妈的话里预示了那样凄惨的未来，说是威胁到你的生存也不为过，所以会有那些强烈的身体反应也是正常的。
　　齐安安低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心理咨询师：但是一个人如果一直处于这种害怕和恐惧的状态肯定也是不行的，交感神经系统让我们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做好准备，危险消失之后，副交感神经就会抑制那些激素的释放，让身体平静下来。
　　齐安安：（抬头）那如果身体还没有平静下来，新的危险就又出现了呢？
　　心理咨询师：如果长期处于这种状态，就会加速消耗身体资源，应激激素分泌增加会让你的免疫系统遭到破坏，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这些刺激对你造成的影响终将不可逆转，神经衰弱，激素耗尽，身体开始进入衰竭期……
　　齐安安：那最后会怎么样？
　　心理咨询师：到了最后，人就会死亡。
　　齐安安沉默。
　　齐安安：只是挨骂就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吗？
　　心理咨询师：不只是挨骂，你还要考虑这些刺激出现的强度和频率，以及那些话里包含的信息是什么。有人听到自己中了彩票会狂喜，有人听到亲人过世会晕厥，不要小看语言的力量。
　　
　　70.齐安安家 日 内
　　
　　齐全和方小丽早起上班，看到齐安安在卧室书桌前看书。
　　书桌上堆放着其他诸如《全球通史》、《精神病学》、《社会心理学》、《利维坦》等书籍。
　　方小丽：今天起得还挺早，既然起来了就多运动运动，人都是越躺越懒的，家里那么多家务活……
　　齐全：赶紧走吧，上班要迟到了！
　　齐全推着方小丽走到门边，转头安顿齐安安。
　　齐全：安安，我们中午有事不回家，你自己随便看着吃吧。
　　齐安安：知道了。
　　房门关上，齐安安继续低头看书。
　　墙壁上的钟表指针转动，很快到了晚上7点。
　　
　　71.齐安安卧室 夜 内
　　
　　齐安安正在卧室里打游戏，房间外传来开门的声音。
　　方小丽和齐全回家，发现客厅里漆黑一片。
　　方小丽：安安？安安？
　　齐安安戴着耳机没有听到，继续打游戏。
　　方小丽：咋回事，房里灯亮着，叫又没人答应。
　　齐全来到齐安安卧室门口，齐安安这才摘下耳机。
　　齐全：你妈喊你呢。
　　齐安安：我刚刚没听见，你们下班了？
　　方小丽也来到齐安安卧室门口，习惯性地开始抱怨。
　　方小丽：你一整天都在家，也不知道给我跟你爸做顿饭！我跟你爸加班到现在，回来一口热饭也吃不上，真不知道你一天天在家里都在干啥！
　　齐安安：你们也没说让我做。
　　方小丽：没说你就不做吗？吃饭的时候没喊你你咋自己就来了？说白了就是一点儿不把家里人当回事儿，现在都这样，我们以后还指望你养老？别到时候把你爹妈扔了就算好的了……
　　齐安安突然又开始流泪。
　　方小丽：说两句就开始哭，以后还说不得了？
　　齐全：（岔开话题）哎呀没做就没做呗，可以点外卖嘛，安安想吃点啥？
　　齐安安：（小声）我想吃牛肉面……
　　方小丽：牛肉面送来都坨了！
　　齐全：（犹豫片刻）那等到八点，八点之后天黑了，外面人就少了，咱们直接去牛肉面馆吃。
　　方小丽：要吃你们吃，我才不去，气都气饱了！
　　齐全：（对齐安安）那咱俩去？
　　齐安安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