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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属:原创 · 独家授权
字数:16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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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14/12/8
农村 小说
苗乡情缘
龙震南 [湖南湘西州]
 出售价格:面议 [如何联系作者]

  【本作品已在华语剧本网版权保护中心进行版权登记,登记2018-B-02976】


  一
  那是在二十八年前的夏末秋初之际,也就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一天晚上,皓月当空,夜色怡人,雪白的月光轻抚着大地。远处那层峦迭翠的山坡和近处那灯火通明的小镇,如同一位即将出嫁的新娘,披上一件洁白的婚纱,在这怡人的月夜中,显得那么美丽,那么迷人……
  在这迷人的夜幕下,有位二十来岁的苗家后生,正在不慌不忙地从安坪镇大街出来,朝着杨排村走去。
  那杨排村,就坐落在安坪镇北部的山坳之中,离镇上大约有二十来里的路程。是一个地处偏僻,人烟稀少,交通不便的地方。
  从安坪镇到杨排村,只有一条蜿蜒崎岖的山间小路可以通往村子,寨子里有二十几户人家,都是苗家人。他们祖祖辈辈都住在大山之中,一年四季都以耕种为生,却过着与世无争,自由自在的安逸生活。虽然,那里经济十分落后,人民生活特别艰苦,但是,他们却很勤劳,很朴实,也很热情……
  那后生中等身材,一张苹果式的脸形,长着一对浓黑的弯眉,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看上去显得炯炯有神;当他微笑时,在两边的面颊上留下两个小小的酒涡。
  他身穿一件中山服作外套,里面还露出一件血红色的汗衫,虽然,身上的衣服有点破旧,右边的衣袖上早已开了几个小口子,衣肩上还有粗得不能再粗的补丁,但他却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看样子,他也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后生。
  他从镇上出来,就一直沿着这条蜿蜒崎岖的山间小路往上攀爬。后生一边走,一边信口哼唱起一首动人的苗家山歌,清脆悦耳的歌声伴着秋蝉的鸣啼声动人心弦。
  虽然,夏天已经逝去,但初秋的气候仍然特别炎热。后生走过一段崎岖山路之后,他已经是满头大汗了,全身湿淋淋,很不舒服。于是,他就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放在路边的草地上,光着身躯,气喘吁吁地坐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松树下,休息片刻。此时,后生也没有力气继续哼唱了,使周围变得很安静,但在不远处,还可以听见一阵阵秋蝉的歌唱声。
  一轮圆月高挂天空,如同一个洁白无瑕的大玉盘,在这夜明星稀的夜空里,显得格外清晰、透明。不一会儿,一阵清风吹拂,树枝轻轻地摆动,不时发出“沙沙”的响声。
  后生坐在松树底下沉思,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不过,看他那幅忧中含喜,喜中含忧的神色,令人难以琢磨他的内心世界。
  一根烟的时间过去了,风停了,山谷里又恢复平静。此时,凉爽的空气已经退走了,闷热的空气再一次侵袭山谷。使得山谷如同一个火热的八卦炉似的,变得闷热起来,让人难以忍受。后生捡起衣服搭在肩膀上,然后站起来,向前迈开了脚步,又踏上回家的路途。
  蜿蜒崎岖的山路向山顶延伸。他光着身体独自一人在这荒山野岭中行走,虽然他并不害怕,但多少有点孤独。他一边走,一边接着不停地唱起了那首没唱完的苗家山歌……
  后生在不知不觉中却走到了山顶,来到一片茂密的松树林边缘。松树长得高大、茂盛,枝叶绿葱葱,密麻麻,散发出一阵阵浓郁的清香。这般景色把他给迷住了,他痴呆地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绿叶成荫的松树,独自一人在欣赏着大自然的优美、清新,似乎感受到了大自然的勃勃生机……此时,后生心中似乎对明天充满着美好的希望,脸上流露出灿烂的微笑,这般景色让他回味无穷,他痴呆地站在那儿,久久不曾离去……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半个钟头,后生才从痴呆中清醒过来。他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便恋恋不舍地朝着林子深处走去。茂盛的枝叶遮挡了月光,林子里变得一团漆黑,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周围一片寂静,鸭雀无声。
  山路向松林深处延伸,后生沿着山路阔步前进。他一边走,一边唱着……
  忽然,他似乎听见一阵断断续续的呼救声,后生立即停住了脚步,他静静地站在山路上,仔仔细细地听着。然而呼救声却已消失,林子里依然一片静寂。只好迈开了脚步,继续往前走。
  他一边走,一边在回想着刚才听见的呼救声。他向前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独自一人站在黑乎乎的山路上发愣。看样子,后生似乎有些疑惑不解了,他甚至开始变得迷信起来了。开始怀疑是不是碰到了什么鬼狐之类的东西在故意吓唬他。但他并不害怕,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后生想着想着,站在那里不停地自言自语说:“这难道是在白天时候,有什么人到这里来砍柴之时,一不小心摔伤了?或者是……?”
  后生顿时从猜想中回过神来,却箭步如飞地朝松林深处走去。
  他走进了松林深处,又一阵呼救声再次传入了他的耳朵里。不过,这次后生却听清楚了,原来这呼救声却是一位姑娘的,后生能感觉到她似乎就在附近。
  于是,后生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在黑乎乎的松树林中东看看,西找找,并且不停地呼喊着:“代勾,(苗语:姑娘)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他接连呼喊了好几声,也没听到任何回应。后生更加耐心细致地搜寻着。松林里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再说,这个林子又大又宽,要在这个黑乎乎的密林之中找人,如同大海捞针似的,那是非常困难的。此时,后生深陷于进退两难的境地,他有些犯难了。
  后生独自一人在那黑乎乎的深山密林中搜寻姑娘的踪影,只可惜就连鬼影子也见着一个。但是,他始终相信自己那双敏锐的耳朵和来自心灵的直觉,他开始进行又一次搜寻姑娘的下落了。他一边东看西看,东找西找,一边放开了嗓门儿向她喊话了。
  “阿来代勾(苗语:这位姑娘),你在哪儿?你听见了吗?快回答我,我好来救你呀!”
  仍然不见姑娘的踪影,也没听见她的响应,她似乎已经从这树林中蒸发了似的。
  后生站在黑乎乎的山路上纳闷着,瞬间在脑子里打上无数个问号。并且,他还不停地自言自语说:“嘿嘿,真见鬼了,我在这里找了大半夜,喊了大半夜,可她还是不见踪迹,音讯全无,这难道是我听走耳了不成?”
  后生的脸上顷刻显露出疑惑的表情。他站在一旁轻叹了口气,想从中卸下过敏的心里包袱和身体的疲劳,使自己的心身得到有效的缓解,变得轻松起来。
  顿时,他便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他摇了摇头,便斩钉截铁地说:“不……不可能,我不会听错的,她就在附近,只可惜这里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姑娘怕是出了什么意外,要不然的话,她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后生便加快速度,扩大搜寻范围,大踏步地朝着喊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二
  他走着走着,忽然前边出现一道明亮的月光。看来,那后生似乎走出那黑乎乎的松树林,走到一块平坦、宽阔的原野边缘。近处的草地和远处的山野,在皎洁如雪的月光的直射下,从深绿色变成了灰白色,如同一位披上洁白清纱的少女,在这怡人的月夜中,显得楚楚动人。他抬头仰望着白茫茫的夜空,对着明月不停地呐喊着……
  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从草地中间穿过,后生沿着小路朝草地深处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喊……当他到达草地中间的时候,却看见前边有个人一动不动地横躺在山路上。他赶紧跑了过去一看,果然是一位姑娘。他立马停住了脚步,蹲在姑娘的身旁,用苗语问道:“代勾(苗语:姑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姑娘早已晕了过去。她没有回答后生的喊话。
  于是,后生赶紧伸出手去,使劲地将她扶起来,让姑娘躺在自己的手臂上。后生一看,只看见她脸色苍白,昏迷不醒,头发乱蓬蓬的。后生用手轻轻地抚摸了她的额头,便立马发出一声惊叹:“哎哟,阿来代勾(苗语:这个姑娘)发高烧了!”
  顿时,那后生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神色异常地坐在姑娘的身旁发呆。他并不是害怕,而是在心里产生了种种矛盾,毕竟她是位姑娘,男女有别呀!后生暗自思忖着“我若是救她,别人会不会说三道四,我若是把她丢在这荒山野岭之中,见死不救,良心不就喂狗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一根烟的工夫,那后生才从痴呆中逐渐地回过神来。自言自语道:“管他呢!救人要紧!”说完,便立马站起来,使劲地扶起了姑娘,把她驮在自己的背上。他一边驮,一边用和尚常说的一句话,在嘴边嘟嚷着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龙东生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
  后生向前迈开了脚步,驮着病重的姑娘一步一挨,头也不回地沿着蜿蜒崎岖的山路,往家走去……
  姑娘病好了之后,她一来为了报答龙东生的救命之恩,二来看到龙东生诚实勤劳是一个靠得住的人,便嫁给了他。俩人结婚之后,夫妻俩过着甜甜蜜蜜,和和美美,快快乐乐的日子。到后来,龙东生才知道妻子名叫何丽环,为了逃婚,不远千里,跋山涉水从云南逃到这里来的。
  三
  何丽环出生在云南省的一个叫金平的地方,那里离越南很近,由于那里是边境地区,社会环境也比内地要复杂得多。何丽环的父亲是个小商人,所以经常来往于越南、泰国和缅甸之间。母亲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与何丽环的父亲结婚之后,就生下了何家俊,后来又生下何丽环。而哥哥何家俊比何丽环大八、九岁左右。父亲在一次去越南的时候,在途中遭到了不明身份的武装份子的袭击后身亡,就连尸首都找不到。那时候,何丽环只有五、六岁左右,不懂事,而哥哥何家俊却长大了,也懂事了,父亲的死对这个原本幸福的家庭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母亲是靠父亲留下的财产来供养兄妹俩。一转眼又过去六年时间,兄妹俩也一天天的长大了。父亲的死母亲因伤心过度,积劳成疾,不久,也撒手人寰。母亲的死,对这个饱经风霜的家庭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母亲死后,何家俊和何丽环兄妹俩孤苦伶仃,相依为命,靠何家俊种田和做工来维持生活。何丽环是母亲和哥哥一手抚养大的,所以,兄妹俩感情很深。时间在一天天的过去,何丽环在一天天地长大了。何家俊看着妹妹长大了,很快地就自作主张,帮何丽环找到一户有钱的人家。说起来,这是件好事,但是,她听人说过那个男子原来是个无赖,整天游手好闲,经常在外边惹事生非,心里实在不乐意。一天,何家俊带着妹妹到那家人去相亲,何丽环不同意去,但是,看在哥哥的面上,也只好委曲一下了。兄妹俩到了那家人的家里,何丽环与那无赖一见面,他竟然对她动手动脚的。丽环一气之下便跑回了家。而那家人很有钱,所以,就用钱来收买了何家俊,家俊便硬逼着丽环答应婚事,于是,兄妹俩就此发生矛盾,无奈之下,丽环只好离家出走。她不远千里,跋山涉水来到这个偏僻而贫穷的苗家山寨,和这位苗家青年———龙东生相识、相知、相爱,并结为夫妻。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一年之后,夫妻俩的爱情即将开枝散叶,开花结果了。
  四
  农历金秋时节,这是水稻成熟的季节,金黄的稻穗铺满了一望无际的梯田。看来,这又是一个丰收的年份。寨子里的村民们都在忙里忙外地做着开镰的准备工作。
  早晨,天刚蒙蒙亮,龙东生就起床了。他从房间里出来,便来到厨房里,找来扁担和水桶,到村口的水井边去挑水。
  不到一会儿工夫,龙东生就把满满一担水挑了回来。他挑着一担沉重的水跨过了门坎儿,走到了堂屋,便朝着厨房走去,水缸就在靠近土灶的旁边,他倒了水之后,便从厨房出来。
  此时,妻子何丽环也睡醒了,正好从卧室出来,夫妻俩正好碰面,她看见丈夫满头大汗的样子,不禁心疼了起来。
  “东生,一大清早,你又挑水了,搞得个满头大汗的。”何丽环一边问龙东生,一边忙去给他揩了汗水,接着又问:“阿爸呢?他老人家到哪里去了?”
  “刚才他还在家的嘛!可能有事出去了吧!”龙东生回答说。
  就在这时,老人不知从哪家玩耍回来,看见龙东生站在门坎前发愣,便问了起来。
  “东生,你做早饭了没有?”老人问。
  “阿爹,我还没有生火呢!”龙东生诚恳地回答。
  老人有点不高兴了,就嘀咕了儿子两三句。
  “东生,不是阿爹要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丽环她挺着大肚子的,难道还要她来做饭给咱爷俩吃不成?”
  “阿爹,我这就去做饭。”龙东生答道。
  话音刚落,他勾着头便走进了厨房,开始生起火来。不到一眨眼的工夫,厨房里就升起了枭枭炊烟,龙东生在厨房里忙了起来。
  此时,何丽环刚从厕所里出来,听见厨房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就知道丈夫正在厨房里忙活,便一步一挨地走到了厨房。却赶紧走了过去帮忙。
  龙东生看见何丽环挺着大肚子赶来帮忙了,他便走到妻子身边,拦住了妻子。
  “丽环,你这大肚子的,来干什么呀?赶紧回去休息去。”龙东生一边拦住了何丽环,一边用手扶着妻子说。
  他搀扶何丽环走出了厨房,来到了堂屋,却看见老人还在堂屋上砍猪菜,菜刀砍在木板上发出了啪啪啪的响声。老人看见儿子搀扶大肚子的儿媳从厨房里走出来了,便放下手中的活儿,走到一张陈旧的木桌前,顺手把板凳拿到了堂屋,让怀孕的儿媳坐下。何丽环看见公公拿着一把板凳,正朝她走来了,心里有种说不出感激。
  “阿爹,别管我了,我自己能行的。”何丽环说。
  “丽环啊,我这个做公公的,没照顾好你,要是东生妈在就好了啊!”老人一边说,一边把脸偏到后面,偷偷抹去眼中泪水。
  当时,何丽环并没有察觉到老人哭了,但是龙东生却察觉到了。他小心翼翼地将何丽环扶着坐在板凳上。等她坐稳了之后,便低着头,从堂屋又回到了厨房,又开始忙了起来。此时,他的心里就像猫爪似的难受,眼睛也湿润了,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何丽环。那是因为他家里很贫穷,自从何丽环到他家以来,都没过上一天的好日子,现在她怀孕了,还要做起家务活,他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心里十分内疚。他安顿好了妻子之后,便回到了厨房,又开始忙于做饭做菜。
  不到一会儿工夫,龙东生把饭菜都做好了,他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饭菜从厨房里走出来,饭菜里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香味,真是香气逼人。他走到桌子前放好了饭菜,便喊老人和妻子过来吃饭。
  “阿爹、丽环,快点来吃饭啊。”龙东生叫道。
  老人放下了手上的活儿,站起来,走到何丽环面前,扶着怀孕的何丽环从堂屋走到桌子前,一家三口围着桌子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聊着聊着,父子俩就聊起了打谷子的事儿来了。
  “东生,你看丽环快生娃娃了,你照顾丽环我去打谷子吧!”老人说。
  “阿爹,你在家,谷子我去打。”龙东生说。
  “阿爹,您和东生不用顾虑我了,我能自己照顾自己的,您和东生就放心去吧!”何丽环接过话头说。
  “你一个人在家,谁放心啊?”龙东生对何丽环说。
  此时的何丽环已经无话可说了,她也知道阿爹和丈夫都很关心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眼下又是水稻收割的农忙时节,如果是因为她而耽搁稻谷的收割,这一家三口可要挨饿,那怎么得了啊!她想到这些,心里却认为自己是个累赘,觉得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饭后,老人拿着一把油光滑亮的镰刀便出了门,屋子里只剩下龙东生和何丽环两个人了。夫妻俩正在土灶前生火,煮起了猪饭来。何丽环就坐在土灶前帮忙加柴,而龙东生却在土灶后面忙着加糠、手拿锅铲使劲儿地拌着还没加热的猪饭。
  “东生,打谷子要紧,明天你就跟阿爹打谷子去,我自己能行的,你们就别操这份心了,好不好?”何丽环面带微笑地对龙东生说。
  何丽环这么一说,龙东生知道了她的心思,她是怕别人为了照顾她,而耽搁了农活,他对何丽环的心思摸得透透的。但他却没有直截了当的回答,而是沉默不语地站在土灶后边拌着那锅热气腾腾的猪饭。何丽环见到龙东生沉默不语的神色,她却知道丈夫有些不大高兴了,她也不说话了,夫妻俩沉默了一会儿。
  “丽环,我知道你为这个家好,但你不能拿自己的身体来开玩笑,更不能拿你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呀!你就安心地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至于其它的事情,有我和阿爹撑着。”龙东生一边深情地看着何丽环,一边向妻子表明了态度。
  “那……谷子谁去打回来呀?”何丽环问龙东生。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好吗?我自有安排。”龙东生回答说。
  听到了丈夫这么讲了,何丽环也不再追问下去了,夫妻俩不言不语地各干各的活。土灶里的火燃得更旺了,炽热的烈焰抨击着锅底。不到一根烟的工夫,猪饭煮熟了,龙东生就把猪饭舀进木桶里冷却后,便朝着猪圈走去。
  老人从屋里出来,就来到自家的田间,他看到金黄色的稻子一眼望不到边际,稻田里像是铺上了一层一层厚厚的金子,心里却是无比的高兴。看来,这是一个丰收的年份。他看着黄澄澄的稻子,心里总是美滋滋的,在那张长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晚饭过后,一家三口从屋子里搬起凳子坐在石块铺成的院坝里,一边休息,一边闲聊着。老人就对龙东生说:“东生,田里的稻子已经熟了,你看,哪天打谷子呢?”
  东生说:“阿爹,您看明天打行吗?”
  “明天?行!”老人回答说。
  “那好,明天我去打谷子,您老就在家里照顾丽环,好吗?”龙东生说。
  “那好吧,就这么讲定了。”老人回答道。
  此时的何丽环听到龙东生和他的阿爹商量着打谷子的事情后,连忙劝阻说:“阿爹、东生,明天你们俩就一起去打谷子,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嘛,我在家里帮你们做点家务。”
  “丽环,你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生下来了,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嘛!”龙东生说服何丽环。
  这时,听了丈夫这么一说,她哑口无言了,也只好从命就是了。
  深秋的夜晚,是如此宁静,如此迷人。过了一根烟的时间,这一家三口就回到自己的房里休息去了,只留下满天的星星在灰白色的夜空里眨着眼睛,似乎在夜空中和他们恋恋不舍的告别。刹时间,院子里变得空荡起来。
  
  五
  第二天清晨,龙东生老早就起来了,准备好打谷子所需要的工具。便到了厨房里忙着做起了早饭。不到半会儿工夫,他都把早饭做好了,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从厨房里走到桌子前,便把饭菜放在桌上。
  “丽环,快起来吃早饭了。”龙东生走到床前扶何丽环起来。
  就在此时,何丽环刚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当她见到丈夫站在床前喊她起来吃早饭时,睁开眼睛傻傻地看见丈夫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深情地说:“东生,你先去吃吧,我还不饿。”
  “丽环,饭菜我都做好了,你不起来吃,待会儿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起来吃饱了,你再来睡嘛!好不好。”龙东生说。
  何丽环看着丈夫微微一笑。她看到丈夫是那么关心,那么体帖,何丽环十分感动,她当时的心情是无法用言语去表达的。她只能把丈夫对她那份关心和体帖,深深地铭记于心。像龙东生这样关心,这样体帖妻子的男子,真是世上难找的啊!看来,何丽环现在已经找到了自己心目中的如意郎君,而感到很幸福,很满足了。这时,她似乎感到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东生扶着丽环走出房间,给她打水洗脸,脸洗好了,龙东生端着那盆洗脸水到外边去倒。等到他倒水回屋之时,看见何丽环已经在桌子前坐下了,他放好了脸盆,就走到何丽环跟前给她添饭。
  何丽环突然感觉肚子有点疼痛。她用手抚摸着大肚子,就对丈夫说:“东生,我的肚子突然疼痛起来了,看来,孩子快要出生了,你快……快扶我回房间去。”
  “阿爹,阿爹,快点起来喽,快点起来喽,丽环快要生伢儿了。”东生对着父亲的房间喊道。
  听到儿子这么一喊,老人才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他急急忙忙地从床上起来,就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便说:“东生,你赶紧去你二伯家走一趟,叫你二伯娘来,你二伯娘是村子里最有名的接生婆,晓得了吗?快去快回。”
  “好的,阿爹,我晓得了。”龙东生完话之后,便急匆匆地往二伯家跑去。
  老人便走到何丽环的房间门前,站住了,这时的房门是关着的。老人着急地问道:“丽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肚子还疼得厉害吗?”
  “阿爹,不疼,我能挺住,您就放心吧。”何丽环一边回话,一边咬牙切齿地硬撑着。
  老人听见儿媳妇生孩子的那疼痛的叫声,心里既高兴又难受。老人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呀!女人生孩子就是这个样子的,没办法。老人一边焦急地等待着,一边往屋外的石板小路上望去,一边在嘴边不停地唠叨着:“东生啊东生,你怎么还不回来呀,丽环快等不急了啊!”
  就在老人唠叨儿子的时候,龙东生带着二伯娘正好刚走到院坝上。他却听到老人在焦急唠叨着自己之时,便喊道:“阿爹,阿爹,二伯娘来了,二伯娘来了。”
  老人听到了龙东生的声音之后,心里非常高兴,便赶紧往外边一看,他看见儿子和二嫂从院坝上走到大门口了,就赶紧跟二嫂打招乎,便请她进屋来。二伯娘走进屋里,看见何丽环挺着大肚子地躺在床上,疼痛难忍地尖叫着。二伯娘看到这种情景之后,就知道胎儿快要出生了。
  “东生,赶紧端一盆热水来,孩子快要生下来了。”二伯娘一边问,一边催促着父子俩。
  “阿爹,热水烧好了吗?”龙东生迫不及待地问老人。
  六
  老人急匆匆地到厨房里烧水去了,堂屋里只剩下龙东生了。此时,他的心里比谁都更加着急,他在堂屋里焦急徘徊着。就在龙东生焦急等待的时候,二伯娘突然从卧室里急匆匆地出来,便问道:“有没有布片。”
  “布片,没有呀?要不我马上去弄来。”龙东生不知所措地回答二伯娘的问话:
  “连块布片都没有准备,你们父子俩都搞什么去了?快点去找一些破布和旧衣服来。”二伯娘责斥了父子俩一番。
  “好的,好的。”龙东生连忙地回答二伯娘的责斥。他话音刚落,就朝着老人的房间走去。
  他到了老人的房间之后,便急忙地柜子打开,然后又开始翻了起来。
  “热水烧好了没有?”龙东生的二伯娘又问他的父亲。
  “热水来了,热水来了。”老人一边回话,一边端着一大盆热水,便快步地朝着龙东生的房间走去。
  老人走到卧室门前之后,便听见从卧室里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此时,老人心里十分激动,脸上笑逐颜开地叫嚷着:“生了……生了……丽环终于生了……”
  等到龙东生的二伯娘从房间出来之后,老人急着追问道:“二嫂,是男娃?还是女娃?”
  “是个女娃娃呢!”二嫂微笑地答道。
  “好好好,女娃娃最会心疼人了,我很喜欢,真是谢天谢地呀!这可是我们家的祖宗显灵了啊!”老人一边笑嘻嘻地回话,一边把那盆热水递给了二嫂。
  二伯娘接过那盆热水之后,便关上了门,端着热水走到床铺前,就给白白胖胖的女婴洗了个澡。二伯娘一边帮女婴洗澡,一边催着龙东生快点把布片拿过来。
  龙东生听到婴儿的哭声之后,脸上扬起了灿烂的笑容。当他听到二伯娘在催着他快拿布片过来之时,脸上笑眯眯地回答道:“布片来了……布片来了……”
  “东生,你怎么搞的?那么慢慢腾腾的?快点来啰!”老人也在一边催着儿子,一边去帮龙东生的忙。
  “好了……来了!”龙东生一边整理布片,一边回答道。
  他在老人的帮助下,整理好了布片,就拿着布片从老人的房间里走出来了,便朝着自己的房间门前走去。
  他和老人一块来到房间门前,二伯娘已经在那里等待着,他赶紧把婴儿所需要的布片递给了二伯娘。二伯娘接过他手中的布片之后,却头也不回地走到床边。二伯娘走到床铺边,却一边帮婴儿洗澡,一边在跟何丽环聊了起来。
  “丽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二伯娘笑呵呵地询问何丽环。
  “谢谢二伯娘的关心,我现在感觉很好,没什么事的。”何丽环笑眯眯地回答。
  “丽环,你现在是刚刚分娩,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知道吗?”二伯娘叮嘱着何丽环。
  何丽环也没有直接答话,只是深情地看着二伯娘一眼,而后微笑地点了点头。二伯娘帮刚出生的孩子洗完澡后,用布片和一件破棉衣包了起来,等到她把孩子包好了之后,便把孩子轻轻地放在何丽环的身边。何丽环躺在床铺上开心地逗着孩子,她是第一次感受到做妈妈的快乐和幸福。
  此时龙东生已在厨房把饭菜煮好了。一大盘鸡蛋和一大盘猪肉。一桌丰盛的饭菜摆好之后,便挽留二伯娘吃早饭,大家围着桌子坐下来一起吃饭。一边吃,一边说说笑笑的。欢乐的笑声给这个贫寒而和谐的家庭,带来了无限的愉悦。尤其是孩子的出生,又给这个贫寒而和谐的家庭,带来了更多的欢乐和幸福,也带来了希望的曙光……
  七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女儿就要满月了,龙东生正在和父亲商量准备请客人来给女儿吃满月酒。
  一天傍晚,夕阳西下,天空中只留下一片火红的云彩,云彩在夕阳的照射下,发出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光茫,景色显得格外迷人。此时,村子里的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龙东生正在自家的坪场上忙着收谷子,父亲忙完家务活之后,就来帮忙。父子俩就谈起请客的事儿。
  “阿爹,孩子就快要满月了,您看,是不是该请客人来吃餐满月酒呢?”龙东生一边忙着收谷子,一边问老人。
  “请客,这是好事儿,按理说,这餐满月酒是应该请的,但是,现在家里穷,我怕请不起,怕人笑啊!”父亲答道。
  “我们家里不是有一头猪吗?把它杀了,然后,再到场上买些小菜就够了。”龙东生说。
  “你现在也是当父亲的人了,该怎么办你来打算吧,不要有什么顾虑,我老了不中用了,以后就靠你了。”父亲说。
  父子俩边说边收谷子,在不知不觉中把谷子收完了。此时,夜幕渐渐地降临,天空中出现了一颗颗闪亮的星星,它们如同一颗颗夜明珠似的洒落在黑乎乎的夜空里。
  父子俩回到屋里之后,龙东生先把谷子放好,再去吃饭。晚饭过后,老人似乎感觉有点累,就到房间里休息去了。屋子里只剩下龙东生了,屋子里变得空荡荡的,桌子上放着一盏马灯,马灯是亮着的,微弱的灯光照亮了黑乎乎的屋子,他坐在饭桌前吸烟。然后提着马灯,走到房间里休息去了……
  八
  第二天清晨,东生很早就出门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房间里只剩下丽环和女儿还在床上熟睡着。突然,女儿的哭声吵醒了熟睡的丽环。她睁开眼睛,一边哄着女儿,一边把手伸到女儿的屁股上,看是不是尿布打湿了。伸手一摸,果不其然是尿布湿了。她就叫:“东生,去给我拿一块尿布来。”
  她连续喊了两三声,也没听见丈夫的答应。她转过身来一看,这才发现丈夫不在,她只好自己起来拿块尿布给女儿换上。把尿布换好了之后,女儿也不哭了,她就躺在床上逗女儿玩,女儿的笑声让她笑得合不拢嘴。此时,让何丽环感受到做母亲的快乐和幸福,也知道了什么才是人世间的“天伦之乐”,一家人建建康康,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一起生活,这就是人世间最美好,最幸福的“天伦之乐”。虽然,生活苦是苦了点儿,但也比不上亲情和爱情,那么亲切,那么甜美,那么幸福……这些,让她对未来充满了无限希望。
  老人也从睡梦中醒来了。他来到堂屋不见儿子在家,就朝着龙东生的房间喊道。
  “东生,快起来了,太阳都出来了,怎么还不起来啊?”老人说。
  丽环听到了老人的喊声便说:“阿爹,东生一大早就出去了。”
  说完,何丽环继续逗女儿取乐,老人也不再问了,便到厨房里生火做早饭。忙了一阵之后,老人把早饭做好了。老人把饭菜端到何丽环的床边,伸出手去扶她起来。
  “阿爹,不用您老人家扶的,我自己能行,您老快坐,您这么照顾我,真是不好意思,按理说,应该是我来照顾您老人家才是啊!”何丽环对老人说。
  “一家人,快别这么说了。”老人面带笑容地说。
  丽环感激地看着老人,不再说话接过碗筷,就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
  老人站在床边看着她吃饭的那幅津津有味的样子,心里特别高兴。坐月子的妇女饭吃得越多,对身体就越有好处,就有更多的奶水来喂孩子,对身体的康复也越快。
  此时,何丽环看见老人就这么地站着,便叫老人坐下来。老人就坐在床边上,看一看自己的孙子。他看到孙子躺在被窝里舔着自己那双白白嫩嫩的小手,老人禁不住地笑了,他笑得好开心,好幸福哟!
  九
  傍晚时分,一轮斜阳渐渐地落下山坡,只留下一片片红红的云霞,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飘浮着……龙东生肩膀上挑着海带、香烟、白酒、米粉和一些炒菜用的调料等物品,走进屋来。
  老人恰巧也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龙东生和堂屋中间的担子就问道:“东生,你今天到哪去了?”没等到龙东生来得及开口回话,接着又抢先问道:“这一挑东西是你买的?”
  “嗯,我赶场买东西去了。”龙东生回答。
  “你哪来的钱,买这么多的东西呀?”老人不解地问。
  “阿爹,我是和张丽妹妹借的钱,其实,我早在孩子没生下来之前,就和她说好了的,正好今天是赶场,我就到她家去取钱了。”龙东生把实情原原本本地告诉老人。
  “哦,怪不得你早就有了打算了。”老人说。
  “是啊,原本我是想早跟你讲的,可是又怕你不同意,我只好……”龙东生说。
  “你这孩子呀,你不跟我讲,你又怎么晓得我不同意呢?”老人说。
  “阿爹,我是想……”龙东生话没讲完,何丽环刚好抱着孩子从房间里出来了,听见丈夫和公公在说着借钱的事,于是就对老人说:“你们俩的讲话,我都听见了,东生和张丽妹妹借钱一事,主意是我出的,是我们俩一起商量好的,只是……只是怕您老不同意,所以,我们才出此下策,希望您老能够原谅!”
  听到何丽环这么一讲,老人明白了,原来夫妻俩早就商量好了,老人并没有责怪他,也不再追问下去了。其实,龙东生心里清楚,这件事是他一手包办的,根本没有和父亲、妻子商量,就自作主张,最后,父亲问起来,还是妻子帮他解围。
  白露节气过后,天气渐渐地转凉了。何丽环把孩子抱出来给孩子洗澡。老人赶紧拿着盆子到厨房里打来温水,东生到外边抱些柴火来烧,给孩子取暖,等到何丽环给孩子洗完澡了,穿好了衣服之后,就把孩子抱在自己的怀里,一家人围坐在桌子前吃饭。一盘猪肉,一盘鸡肉和一盘鸡蛋,虽不十分丰盛却十分可口。
  晚饭过后,何丽环抱着孩子回房休息去了。老人收拾碗筷到厨房里去洗,而龙东生提着一桶猪饭在猪圈边上喂猪,父子俩把手上的活儿全都做完了。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一盏油灯照亮了黑暗的屋子,父子俩又不约而同地把箩筐里的东西收拾好了之后,就各自回到房间休息去了。
  十
  第二天清晨,天灰蒙蒙的,气温骤降,天空中下起了小雨,东生打着雨伞匆匆忙忙地出去了,谁也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他出门的时候,左邻右舍都没起来,村子里一片寂静,就连一个人影也没见着。他一个人孤零零走在那条弯弯曲曲的石板路上,显得冷冷清清,除了雨声和脚步声之外,周围几乎没听见任何声音。他沿着石板路走到了村口,他那迷迷茫茫的身影,渐渐地远去,消失在村口了……
  龙东生走后不久,何丽环也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她睁开朦朦胧胧的双眼,看了一下怀里的女儿。女儿还没睡醒,她就亲了一下女儿白嫩嫩的小脸蛋,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灿烂的笑容。外边传来一阵嘀嘀哒哒的声音,便从床上起来,穿好了衣服,走出去打开大门一看,果然下雨了。她穿着单衣独自在大门前站了一会儿,感觉身子有点凉了,又回到了房间里躺下陪着女儿。
  不一会儿老人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白米饭和一碗鸡蛋,直奔何丽环的房间里。他走近何丽环的房间,便喊了一声:“丽环,快起来吃饭了。”
  何丽环听到是阿爹在叫她,便赶快应了一声:“唉!来了。”
  “丽环,我可以进来吗?”老人问。
  “阿爹,您请进来吧。”何丽环说。
  老人用手臂轻轻地一推,只听见“吱吱”的响声,房门便开了。他走进房间,看见何丽环正躺在床上逗着女儿取乐。何丽环听见阿爹来了,便转过身来,看见阿爹手里端着饭菜朝她走来了,她赶紧起来坐在床上。便笑眯眯地对老人说:“阿爹,又劳烦您老人家来照顾我,真是不好意思了。”
  “丽环啊,阿爹照顾你,阿爹高兴。”老人笑呵呵地瞄了何丽环一眼,接着又说:“这下雨天的,也不晓得东生到哪去了?都快要到中午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出去了,也不跟人家说一声,真是的!”
  老人把碗筷递给了何丽环,何丽环对老人说:“阿爹,我还没有洗脸呢!等我出去洗好了脸之后,再来吃饭,要不,您把饭菜放在书桌上吧!”
  “你还没有洗脸?哎哟!你看,我都给忘了,我这记性真是糊里糊涂的,你别起来,我到厨房里给你打盆热水来,给你洗脸。”老人说。
  “唉……阿爹……”何丽环说。
  老人还没等到何丽环说完话,人就不见了。他匆匆忙忙地从房间里出来之后,拿到脸盆和帕子就到厨房里打水去了。不一会儿,老人端着一盆热乎乎的水,一步一挨地从厨房里出来,就朝着何丽环的房间走去……他走进房间里,看见何丽环坐在床上逗女儿开心。便喊道:“丽环,水来了,你快洗脸吧。”
  “唉,好的。”何丽环应了一声。老人就把热水端到她的身边放下,接着,她叫老人坐下。
  “不坐了,等你洗好脸了,我把水给倒了,也要去吃早饭了,你看,肚子早就饿了。”老人说。
  “阿爹,不如您先去吃饭吧,我洗好了再叫您吧。”何丽环一边洗脸,一边说。
  “这样也好,那我先去吃饭了,若是有事,就叫我一声。”老人说。
  “唉,晓得了。”何丽环一边洗脸,一边说。
  老人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何丽环母女俩。女儿正躺在床上熟睡着,何丽环在书桌边梳洗了一番。等她梳洗好了,就拿着碗筷,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饭后,老人再到房间里帮她倒水。外边的雨越下越大,老人和何丽环一直在为龙东生担心着,默默不语地在心里说:“东生,你到底在哪里?到哪里也不跟我讲一声,真叫人担心啊!”
  十一
  原来龙东生是到一个叫“大杨树”的村寨去,一是找位算命先生,来帮他选一个黄道吉日,二是到姑妈家请客给女儿吃满月酒的。他打着雨伞,来到了大杨树村。远远地望去,这个寨子三面环山,只有北面比较平坦,一条宽阔蜿蜒的山间马路直通安坪镇。马路两侧是一望无际的梯田,由于下雨,田里的稻草还没来得及晒干,就被一场绵绵的秋雨给淋湿了。在马路东侧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流向远方。河水清沏见底,小鱼和小虾在河里自由地游来游去。在不远处有个头戴一顶斗笠的老头,右手拿着一根竹杆,冒着绵绵的秋雨,赶着一群鸭子来到河边上,鸭子下了水之后,一只只在河里“嘎噶嘎”不停地叫着,像是用歌声来表达对秋天丰收的赞美。
  这里距离杨排村大概有七八里路左右,是一个苗汉杂居的村寨。寨子里有五六十户人家,他们的祖祖辈辈都住在这大山里。这里的人们生活虽说是苦了点儿,但也过得比较开心,比较充实。苗人和汉人的人数相当,就算多也多不到哪里去。苗汉两族同胞相处得很融洽,很和谐。每当寨子里的哪家有事了,都是随叫随到,哪家有困难了,大伙都来帮忙想办法。在这个寨子里,苗汉两族的男女青年们,正常交往,自由恋爱,没有歧视,没有冲突,只有关心和尊重。
  由于是下雨天,山路滑溜溜,龙东生走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才到达目的地———大杨树村。他沿着一条石板小路走进了村子里,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之后,再拐了一个弯,看见一栋老式的木屋,就是他的姑妈家了。他刚走到屋檐下,姑妈从屋里出来,姑侄俩正好碰面,龙东生先叫:“姑妈。”
  龙东生的姑妈原来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大妈,是他父亲的亲妹妹,兄妹俩长得很像。姑妈看见是龙东生来了,便一口笑眯眯地喊道:“东生,你来了,快进屋。”
  姑侄俩一同进了屋里,然后,龙东生把雨伞放在堂屋里,再把一大包东西放在桌子上,东西放好了之后,就到火坑边的凳子上坐下来休息。姑妈就问:“东生,你还没吃早饭吧?”
  “我还没吃。”龙东生如实地对姑妈说。
  “那好,我到厨房里给你盛饭来,你等一等啊,我马上来。”姑妈说。
  过了一会儿,姑妈端来一盆热乎乎,香喷喷的白米饭,从厨房里出来,她走到桌子前把饭放下,然后,又转过身去打开碗柜,从里面拿着一大碗菜豆腐放在桌上。接着,又拿了一个碗和一双筷子递给龙东生。龙东生拿到碗筷之后,就大口大口地吃,姑妈就坐在一旁看着他吃饭。
  饭后,龙东生就把此次来的目的告诉了姑妈。姑妈听了,心里特别高兴,二话不说,就带他去找先生看日子去了。之后,日子选好了,他就匆匆忙忙地赶回去告诉家人。他在之后的日子里,一边把日期告知亲朋好友,一边要做好筹办满月酒的工作。随后,就耐心地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十二
  到了满月酒的前一天,龙东生就把寨子里的男女老少都请到家里来帮忙。男子嘛,有的帮忙杀猪,有的帮忙准备柴火,有的帮忙打米……而妇女嘛,有的帮忙洗这洗那的,有的帮忙切这切那的……龙东生家的里里外外,人群是来回穿梭,大伙儿一边干活,一边有说有笑的,这真是热闹极了……
  第二天是满月酒,这天天刚蒙蒙亮,龙东生就起来了。不一会儿,帮忙的人也都来了,他家的屋里屋外都站满了人,有的生火,有的煮饭,有的炒菜……大伙儿干起活儿来,既认真也卖力。到了上午九点多钟左右,把早餐都做好了,大伙儿就此用餐。此时,一轮火红的太阳升上了山坡,晴空万里,暖暖的阳光轻抚着大地,这可真是一个办喜事儿的好日子啊!大伙儿都说龙东生选了这么好的日子,真是让人为此而高兴。大伙儿正在场平上忙着吃早饭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中年男子从屋里出来,就站在大门口的屋檐下,给大伙儿发老司城牌香烟,男子一人一包,并给大伙儿安排了具体任务。任务安排好了以后,大伙儿都明白自己的任务。饭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一涌而上,你一手我一手的,有的去借桌子板凳,有的刷盘子洗碗,也有的做菜做饭,屋里屋外忙得不可开消……
  晌午就要到了,饭菜也做好了,来做客的人络绎不绝,一阵阵隆隆的鞭炮声震耳欲聋,震天动地。此时,龙东生家的屋里屋外都是高朋满座,他和老人都在招乎客人,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客人和主人见了面,都是喜笑颜开,有说有笑的没完没了,客人在向主人表示真诚的祝福,主人在向客人表示虔诚的感谢。
  客人正在吃饭之时,龙东生的一个远房表哥非要拉着他一起吃饭,表兄弟俩很久都没见面,难免有些想念之情。可龙东生心里明白,表哥爱酒如命,到哪儿都要带壶酒在身边,他可以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酒鬼。如果和他一起吃饭的话,肯定要出洋相,可是不去陪他,又不好推辞。最后,龙东生还是去了,他坐在表哥的身旁,表兄弟俩一起吃饭。
  “东生啊,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我们表兄弟俩要好好地喝二两才行啊。”表哥一边微笑地看着龙东生,一边说。
  “哥,我看,喝二两可以,但是,我们要来个约法三章才行,前提是只喝二两,不许多喝,怎么样?”龙东生说。
  “那好!我听你的。”表哥说。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就叫:“快拿酒来。”
  一个中年男子就拿来一壶包谷烧酒,朝他们走来了。走到桌子前,就把酒倒进碗里。
  “来,我们干杯。”表兄弟俩异口同声地说。
  话音刚落,表兄弟俩就端起碗来,便“咕嘟咕嘟”地干了。
  酒喝完了,龙东生就拿着筷子往盘子里夹了一块肉吃,立马站起来,笑眯眯地对在坐的客人们说:“今天,在这个喜庆的日子,我欢迎大家来到我家做客,我虽没有好酒好菜来招待大家,但是,粗茶淡饭管大家吃饱喝足就是了,大家要吃好喝好啊!”
  说完,龙东生便要转身离去了,就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远房表哥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要龙东生坐下来陪他喝酒。
  “表哥,你怎么啦?你还有什么事儿?”龙东生不解地问表哥。
  “事是没有了,我只要你坐下来陪我喝酒。”表哥一边拉着龙东生不放,一边开门见山地说。
  “哎?我说表哥,我还有事嘛!还要去招呼客人,要不晚上我再来陪你,如何?”龙东生一边笑呵呵看着表哥,一边说。
  “好……好的……晚上我……我等……等你啊?”远房表哥。说完,他便松开龙东生的手。
  “表哥,我还有客人等着我去招呼,实在是抱歉。”龙东生说。
  “没……没关……关系……你……你去……去吧。”远房表哥醉醺醺地说。
  十三
  午宴之后,客人们有的到屋子里找了个位子坐下来歇息,有的这里站一会儿,那里站一会儿,有的四处走一走,看一看,让肚子消化消化,还可以看看这里自然景色,真是一举两得啊!不过,坐在屋里歇息的客人,大多数都是一些老人和孩子。而出去走走看看的,却是些年青人。有的结伴而行,有的独来独往。等到客人吃饱了,主人才坐下来吃饭,这里从古到今一直保持“主让客”的规矩,它直接体现了苗家人的热情、善良、朴实和大方……
  太阳渐渐地落下了山坡,蔚蓝色的天空中只留下一朵朵火红绚丽多姿的彩霞,放牛放羊的人们都把牛羊往回赶。看来,又该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客人们也一一的围坐在桌子前吃饭。
  晚饭过后,夜幕已经降临,龙东生的家里点着几盏很大的煤油灯,还在火坑里堆起一大堆的干木头,主人便洒了一点煤油,点燃火柴之后,再往洒煤油的地方这么一点,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灯光和火光把整个屋子都照亮了,此时的屋子里就像白天一样,客人们都一一围坐在屋里的火坑边和主人一起谈白讲笑。主人还请来两位在当地有名的苗歌歌手给客人们苗歌唱,客人们和主人一起静静地坐在坑边听歌,等到一位歌手唱完了之后,另一位歌手接着对唱,主人在选歌手时,一般都是男女搭配。其实,在苗家村寨里,歌手对歌,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有的歌颂历史人物,有的歌颂人生,有的歌颂爱情,有的歌颂社会,有的歌颂友谊……内容真是丰富多彩,五花八门,让人听得津津有味,回味无穷。尤其是在男女谈恋爱的时候,后生们和姑娘们对歌,从中找到各自的人生伴侣,这就是苗族人民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习俗。
  第二天下午,龙东生请来一位当地有名文人给女儿取名字。老人知道之后,就杀了一只大公鸡作菜。杀鸡取名,这是当地的一种风俗习惯。那位文人几经思索以后,就给女儿取了一个意义好,又好听的名字,叫做“龙慧云”。
  龙慧云的出生,给这个贫困的家庭增添了许多快乐和幸福,也带来了无限希望。爷爷和爸爸每天上山下地干活,心里总是乐呵呵,美滋滋的,早上出去干活时,首先要抱一抱,看一看宝贝女儿之后,才去干活。晚上回家,也是如此,几乎天天都是这样。所以干起活儿来,也不觉得累,即使再苦再累,父子俩也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其实,最高兴,最幸运的家庭成员中,应该是刚做母亲的何丽环。不论她是抱着女儿在家里,还是带着女儿出去玩,心里的那种幸福和快乐,是无价的,无论作什么样的估计都不为过份。何丽环几乎每天都给女儿洗澡,洗尿布,早晚各一次,中午时,有时在做点家务,有时到邻居家去玩,女儿哭闹时,她又哄女儿睡觉,日子过的清闲自在。刚为人母的她,感到自己很幸运,有公公的关心和丈夫的疼爱,现在,自己又做了母亲,这是人世间最幸福,最美好的天伦之乐,她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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