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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倒数第二辆车厢内。何亚娟怕见人似的坐在角落里，口号声淹没了她。
　　
　　19
　　在欢送的人群中，我们看见一位中年妇女匆匆地从一辆车到另一辆车。她在找人，焦虑写在她脸上。她来到何亚娟坐的那辆车前，双手扒在车的栏板，探头仔细地搜索。何亚娟躲在站着的人堆里。汽车发动了。中年妇女失望地离开那辆车。她把目光投向最后一辆车上，汽车缓行。她奋力爬上车的尾墙。试图越过尾墙，然而，力不从心的她从车上滚落下来。此时，欢送的人群随车前行，谁也没有注意她。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嘶声力竭地：亚娟，亚——娟——
　　
　　20
　　东方鱼白。二辆载着知青的卡车，停在一排平房前。知青们纷纷下车。
　　领队：大家把各自的行李放好，到食堂吃饭。吃过午饭后，大家休息一下。下午到食堂开会。大家快点。
　　
　　21
　　暖烘烘的太阳照在平房内。经过一夜的行程，早已疲惫的知青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甜甜地进入梦乡。
　　
　　22
　　屋外，哨声响起，传来领队的声音：大家起床啰。到食堂开会。起床啰，大家快点。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
　　知青们懒洋洋地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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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堂里，知青们乱糟糟地坐着。议论纷纷。
　　台上，领队拍了拍手掌：大家安静下来，不要讲话。安静下来。
　　场下，一片寂静。
　　领队：大家安静下来了。这样吧，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县革委会知青办的刘书林。（停顿）。首先我代表县革委会热烈欢迎武汉知识青年到我们罗田插队落户。同时，我代表广大的贫下中农热烈欢迎你们。
　　台下，一片掌声。
　　刘书林：毛主席教导我们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锻炼，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少顷）。你们是知识青年，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国家的栋梁。农村是个广阔天地，在那里是大有作为的……
　　台下，有人小声议论。
　　刘书林：……下面我宣布一下纪律：1、你们下到生产队以后，要与广大贫下中农打成一片，与他们同工同酬。2、要爱惜公共财产，爱惜农村的一草一木。3、不准谈情说爱。如果这种现象，必须经组织上批准。4、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回家。如有探亲的，必须经组织上批准……
　　台下，又一片议论纷纷。
　　刘书林:……现在，我开始点名，点上一个就应一声。
　　刘书林拿着花名册，清了清嗓子：王宏涛（到），刘步阳（到），徐蓓佳（到），李建文（到），金清泉（到），朱文兵（到），付冬青（到），高爽（到），卢卫东（到），马胜利（到），张召（到），袁淑宣（到），伍青（到），袁涛（到）。
　　刘书林边念边看边在花名册上打钩钩。名点完了。场面上一片寂静。刘书林有些纳闷。他把目光投向墙角边靠窗坐着的何亚娟。刘书林又翻了翻花名册，朝台下望去，指着何亚娟：你叫什么名字？
　　何亚娟低声：何亚娟。
　　刘书林没听清楚：大声点。
　　何亚娟大声地：何亚娟。
　　刘书林：花名册没有你的名字，你是怎么来的？
　　何亚娟支支吾吾地：我，我……
　　刘书林：算了，这事以后再说。不管花名册上有没有你的名字，我们同样欢迎你插队落户。好。现在我宣布分配名单：王宏涛、刘步阳、李建文、金清泉、付冬青、袁淑宜到章树湾大队知青点报到。张召、朱文兵、高爽、徐蓓佳、马胜利、伍青到天堂湖大队知青点报到。
　　刘书林把目光投向何亚娟：何亚娟，你愿意去章树湾还是天堂湖大队，由你自己选择。
　　何亚娟不知如何是好：我……我随便。
　　大家哄笑。
　　何亚娟大声地：去天堂湖。
　　刘书林：好，就这么定了。现在大家拿好各自的行李。章树湾和天堂湖大队都有人来接你们。十分钟后出发。现在散会。何亚娟留下。
　　大家散去。刘书林走到何亚娟跟前，拿出一叠表格。
　　刘书林：你填一下表。
　　何亚娟接过表格，看了看，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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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面：天地馄饨，景物影影绰绰。十几个知青上山杂沓脚步声，渐近渐远。眼前挂着蓝白色的雾幔。挡住视线。只闻杂沓的脚步声，不见知青的形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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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特写：何亚娟饱经风霜的脸。现在——
　　何亚娟：我当年下放，就是这里。前面有个祠堂，是我们天堂湖几个知青住的地方。
　　张嫱：董事长，那个花名册上怎么没你的名字呢？
　　何亚娟：那时候，我爸、我妈都有一顶“反动学术权威”的帽子。我走的时候，写了一份脱离家庭关系的声明。
　　张嫱：哦，是与家庭决裂了。
　　何亚娟：嗯，是这样子。那年我才17岁，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张嫱还想问点什么，手机响了。张嫱接手机：喂，哪位？哦，是的，我们在……
　　张嫱用手捂住手机，转向何亚娟：董事长，是县政府田秘书打来的。问我们什么时候去罗田？
　　何亚娟：过两天。
　　张嫱对手机：我们董事长这两天很忙，过两天一顶去你们那儿。嗯，好，好的。再见！
　　清澈的湖水映出她们的身影。
　　何亚娟：走，我们到那边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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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绕山间过田贩的河沟。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河水清澈见底，碧波粼粼。河水直流天堂湖。在河水入湖口处，有一片树林。树林边有一块草坪，草坪上面有一块青石板。
　　何亚娟、张嫱来到草坪中央。何亚娟凝视着长长的河沟，看了看这片树林。那块青石板出现在她的眼前。
　　何亚娟情不自禁地：这里还是那个老样子，三十多年了，一点也没变。
　　何亚娟走近青石板，用手抚摸着，凝视沉思。
　　张嫱上前：董事长，这清澈的湖水，绿色的草坪，还有这块青石板，一定是勾起你当年的故事来，是吗？
　　何亚娟：是的，一切事情像发生在昨天一样。我的故事是在这里开始的。
　　张嫱：想必那一定是个很有趣的故事，一个使人终生难忘的故事。
　　何亚娟：这里有我的爱，苦涩的爱。
　　
　　27
　　镜头切换到一九七五年秋天。烈日高照，热浪滚滚。田畈稻谷泛金，一望无边，波翻浪涌，接天铺地。山腰，梯田层层。一条河沟从山间到田畈，把田畈分成两半。河沟左岸挂着一块写有“章树湾大队知青试验田”，河沟右岸挂着一块写有“天堂湖大队知青试验田”山腰的梯田竖着“农业学大寨”“以粮为纲”的木牌。烈日炎炎下，知青们机械地挥动着镰刀。一片片稻谷倒下，汗水一个劲往下淌。
　　山腰间，何亚娟忙着割谷。她直起身来，用手捶捶腰间。又弯下腰忙碌起来。
　　高爽立起身来，用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抬头望了望天空。天际边，乌云集结，远处不时地传来响雷声。
　　高爽自语：怕是要下雨。
　　她环顾四周，山间未割完的稻谷不多。
　　高爽：徐蓓佳、何亚娟，你们快割，天可能有雨。
　　徐蓓佳、何亚娟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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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云滚滚而来，越压越低。
　　山下章树湾知青试验田里，一片繁忙景象。
　　王宏涛抬头看了看天：刘步阳、李建文你们几个割快点，大雨要来了。
　　一片割谷声，喘气声。
　　一个女知青刚起身，一阵呕吐之后，昏倒了。
　　众知青围了起来。
　　刘步阳：怕是中暑了。
　　李建文上前用毛巾替她擦了擦额上的汗。
　　知青甲端来一碗水。李建文抱着她的头喂水。
　　王宏涛急得大声叫着：赤脚医生，你们去把赤脚医生叫来，快去，要快。
　　知青乙跑下。
　　李建文：这样不行。赶快把她送到大队医务室去。
　　王宏涛满头大汗，声音嘶哑地：刘步阳，你把她背下去，还有你，伍青，快点，要快！
　　刘步阳、伍青应声。
　　刘步阳背起女知青，伍青跟上。
　　王宏涛挥动着手里的镰刀，大声地：大家都去干活。剩下没割的谷不多了，大家鼓把劲，抢在大雨前面。
　　知青们纷纷散去。忙着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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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间一块稻田里，只剩下何亚娟一人。她正忙着拾谷穗。
　　山雨欲来。
　　何亚娟抬头看了看天。
　　一道刺眼的闪电。
　　她赶忙将拾好了的谷穗用稻草捆住。雨哗啦啦地下了起来。山间有人开始往山下跑，有人躲进山洞，有人躲在大树底下。
　　雨幕中，何亚娟背着谷穗，艰难地从山上往下走。泥泞山道上，突然滑倒，一身泥水的她爬起来，背着谷穗走在河埂上。
　　狂风翻卷这压顶的乌云，撼动着树的枝梢。
　　滚滚的浊水溢满了山间的那条河沟。
　　透过雨幕，何亚娟依稀地看见前面有棵大树。她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她眼睛开始模糊起来，雨幕中，何亚娟背着谷穗蓦地一阵头晕，两脚一软，一头跌入河中。滔滔的河水，很快地将她淹没了……一会儿，她浮出水面，拼命挣扎着，大声呼叫：救救我，来人……我……
　　洪水再次淹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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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李建文躲在河岸边的一棵大树底下。天边山峦的那边。一道闪电非常刺眼，他借着闪电的一刹那，依稀看见有人在河堤上走动，可眨眼不见人影。
　　李建文自语：咦，刚才看见有人在前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突然，远处传来沉闷的呼救声。
　　李建文大呼：不好，有人落水了。
　　。他一个箭步刷地往前猛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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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亚娟再次浮出水面，刚要叫喊，又被浪头卷进来，就在她被浪头抛进湖口的一刹那，李建文跳入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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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停了。乌云开始慢慢散去。湖口边，树林下，草坪上，李建文用尽力气将死一般的何亚娟拖上岸。泥人般的李建文精疲力尽地摆弄着她。呼呼地喘着粗气，俯身蹲下。他仔细端详着她那张泥土沾满的脸。他起身去湖边将毛巾弄湿，又来到她身旁，一点点地擦拭她的脸上与发际。慢慢地现出她那张苍白、死人般的脸。他用手在她的鼻孔下面试了试，又俯下身听了听她的心脏。他用手从她嘴里抠出几口泥巴。她一声咳嗽吐了一口水，又不动了。他解开她的上衣，双手压在她的胸上，用力按了几下。她又吐了几口水，仍无反应。双脚稍有动作。他转身来到湖边把毛巾放在水中汰清。来到她身旁，掀开她的上衣擦洗。少顷，露出半截白皙的，丰满而富有弹性的乳房。刹那间，他像触了电似地呆住了。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呼吸突然凝住。一股热血猛冲到他的头上，他“啊”了一声，有些抑制不住了。他使劲地摇了摇头，用手重重地怕打着自己的脑壳。咽了口水，闭上眼睛，把脸移到一边，继续擦洗。
　　何亚娟从昏迷中醒来，沉甸甸的头晃动了几下，朦胧中她看见一个身影在她身上摸擦。猛地她抬起胳膊挡开他的手，惊怒地：你在干什么？
　　李建文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他惊慌道：没，没干什么。
　　何亚娟见自己的上身完全裸露在他面前，怒火从胸中燃起：流氓。
　　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他的脸上。
　　李建文惊讶地：你……
　　他的双眼似乎在向她诉说着什么。
　　何亚娟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泥土，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再看了看同样是一身泥，且疲惫不堪的李建文，似乎明白了一点点，但又不完全明白。
　　李建文：你，你落到湖里去了。
　　何亚娟木讷地：我落到湖里去了？
　　李建文：嗯。
　　何亚娟怀疑地：是你，救了我？
　　李建文望着微波四起的湖面，默不作声，少顷，转过神来：你是何亚娟？
　　何亚娟：你，你认得我？那，你是哪个？
　　何亚娟双眼紧盯着刚才被她打脸上的那道泥印。
　　何亚娟：你脸上全是泥，我看不清你究竟是哪个？
　　李建文不语。转身一头扎进湖里。
　　何亚娟吃了一惊：你……
　　一会儿，李建文从湖中探出头来，用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水，大声地：这回你总看清我是谁了吧。
　　何亚娟万分惊喜地：李建文。
　　鱼鳞状的晚霞，给天堂湖抹上了一层桔红色。
　　
　　33
　　现在。汉口，解放公园。桔红色晚霞笼罩着整个公园。
　　休闲座椅上，李建文望着被映红了的池塘。一些老年人在舞剑或打太极拳。一对青年男女亲昵地匆匆走过。小孩们在嬉闹。
　　画面上出现李建文与何亚娟在展览馆里目光相碰的情景。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