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艾青
一
随着飞机着陆的声音,我终于看清这个要接纳我的地方,将来我就要在这个地方延续我的梦,还有爷爷残缺的梦。
北京,中国的首都,北方地区最大最繁华的城市。走出首都机场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自己手表时间也还是旧金山的时间。看着这个就要入睡的都市,自己心中涌出百般滋味,常听爷爷念叨落叶归根,眼前的,脚下的如今就是根啊。
“请问是王小姐吗?”一个怯怯的声音打断我的思路。
我循声看去,是一位年轻的小男子,书生气很浓。
“请问你是王小姐吗?我是受林平之先生之托来接你的。”那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对照了我一下,又诚恳的问了一句。
我笑了笑,看了看身后的行李箱。那男子慌忙帮我拎了过来。对我笑笑:“我来吧,不好意思,等你一下午了,刚才出去买了点吃的,所以这会儿来晚了。”
我也只是笑笑。
坐上汽车,看着路边的霓虹灯飞奔而过,让人不禁想起了繁华一词。
“王小姐,坐飞机挺累吧,要是困的话,可以先打个盹,到了我叫你。”
我这次没有理睬他,依旧看着车窗外面,好奇的看着外面的景物。爷爷常说一方水土养育了一方人,在网上查过北京这个地方有山有水,想必养出的人儿也不错。想到爷爷,我眼睛又蓄满了泪水,如果爷爷也能看到这里的风景该多好啊。
车子在一座小别墅前停了下来,灯火通明的大门外,已有几个人影在那等候了。我下车来,一位伯伯和蔼可亲的看着我,说:“来了,来了,终于来了。”旁边的一位夫人嗫泣着:“好……好……来了就好。”
后面一位年轻的女孩向我说道:“Welcome to China, and they all miss you very much.”
我微笑看了看他们,说道:“Thank you!”
女孩又翻译道:“她很感谢你们。”
我知道眼前这位伯伯就是姑丈林平之,姑姑擦干眼泪仔细看着我。听到女孩翻译后,姑丈笑着说:“应该的,以后这就是你的家,孩子,进屋吧,别在院子站着了。”
“Please, they have entered into prepared you for dinner.”女孩向我做出一个请进的手势。
我点点头,紧跟在她身后,只是在花园前停了下来,我向女孩问道:“Excuse me, can I have some garden soil?”
女孩又向姑丈翻译:“王小姐,想要一些花园里的泥土。”
姑丈和姑姑不解的互相看了看对方,最后点点头同意了。
我蹲在花园里,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个黑匣子,我忍住泪水,取一捧土用手绢包住,放在匣子旁边。爷爷,你的根我找到了,它就在这里,你闻闻它的气息,好香啊。落叶归根是思念的归宿,是情的宿命。爷爷啊,这气息一定能穿过时间的流梭,穿过浩瀚的太平洋与你相见,你们是不离不弃的,不是吗!
二
今天我学了一个汉字——家,老师给我的解释是:共同生活的眷属和他们所住的地方。虽然,对这个才来中国一个月的我来说,理解起来有点困难,但我感觉这个字和我是心有灵犀的,仿佛一见到他,就能听他对我诉说他的过去。
对我诉说过去的还有另一个人,他叫李山,就是在机场接我的那个司机,姑丈一直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外面走动,所以就派他接送我去汉语班。李山这个人挺好的,就是话太多了,特别是我能听懂汉语以后,他就更加变本加厉的对我说,他能从地上的一只蚂蚁说到泰国大象身上去。我有一次用英汉相加的话问他:“Why你much 说话?”他闭了嘴挠着头想了一番,也没回答,至于是不知道怎样回答我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结果就不知道了。反正只要他说的我烦了,我就用这句话回敬他,他就闭嘴了。
我学习汉语时,李山也在学,我就疑问,你会说汉语,干嘛还学汉语,他笑了笑说,找找上学的感觉。我朦胧中理解出他的苦处,也没再问他。说实话,他的积极性绝对不比我低。更得意是据他称,和我说话是陶冶我说汉语的氛围,是不收我学费的。慢慢地,对于他的话语我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学习汉语期间,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幕是那天我准备去买几件秋装,在一个地下道口遇见一个很小的孩子灰头灰脸的在那乞讨。我觉得他很可怜,就掏出两百元准备给他,可是李山却阻止了我,把我拉到一边,解释道这里有许多小乞丐是骗人钱的。我用厌恶的眼神看了李山一下。径直走到小乞丐面前,蹲下来把钱塞到他脏兮兮的衣兜里。我要走时,一个老妇人慌忙拉着小乞丐跪在我面前,不住的磕头。我当时吓呆了,这情景只有爷爷给我讲中国神话故事里才有。我慢慢扶起老妇人,用还很生硬的汉语问她:“为什么在这里乞讨,这孩子不上学吗?”
老妇人摇摇头说,没办法,孩子的父亲患重病,母亲跑了,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里,年迈的奶奶我只能领着孩子在这乞讨。就算回家,山沟里一穷二白,还不如这呢。
李山无奈的说道:“城市是社会上层的产物,社会下层的你是想象不到的,山里除了石头外什么都没有,哪有你说的学上啊?”
我木讷了,爷爷说的一幕又在我眼前浮现了——当年,一家8口人,除了羊圈里的那头羊能吃饱外,8口人说话都不敢张大嘴。迫于无奈,飘洋过海,寻求生路,爷爷从一个八岁的船童一直漂,漂走一浪又一浪,漂断了一线又一线,一线又一线的牵挂,一线又一线的情愫……
三
我找到了一份做英语老师的工作,工作的地方提供吃住,为了方便,我就从姑丈家搬了出来。临走时,表妹还一直要求我常回来看看。我笑笑,说,我会的,到时一定给你买很多很多的零食吃,但我决不会再给你写英语作业了。
姑姑又对我说,你的地址别忘了给你爸爸发一份,让他好歹有个念头,别到时你爸爸问我这里,我又说不好,又得挨他的骂。
我哭着点点头。
姑姑还想说些什么,但被姑丈拦住,对我说道,兰儿,多照张相片吧,顺便给你父亲看看。
我谢别姑丈和姑姑,自己搭乘一个出租车离去。自从那天遇到小乞丐后,李山再也没有和我见过面,只是听姑丈说他回老家去了。
每天和孩子在一起,玩玩闹闹,自己挺开心的。只是看着这群孩子,都不由自住地想起那个小乞丐。也不知道,如今那个小乞丐怎么样了,他父亲的病是不是好点了呢。
深夜的时候,自己常常一个人看着外面的霓虹灯,如今发现北京的霓虹灯真多,不过我还是喜欢像故宫那样的建筑,看着很古朴,说到这里,这话要是被林丫头听去,又得取笑我了,故宫可是皇帝住的地方,建筑也不简单,可以称得上宏伟了。
“喂,痴丫头,又在看哪位帅哥呢!”一句冒失的话外加一记巴掌拍在我肩上。
我嘟着嘴赌气还嘴道:“看你未婚夫呢。”
死林丫头还挺配合呢,掂着脚跟,伸着脖子,四处张望,“哪呢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我夺过她手中的苹果,丢下一句:“In h-e-a-v-e-n-.”
“你知道吗?咱们学校的许老师被选为北京十佳教师和西部支教志愿者了。”林丫头不客气地拆了我一包虾条。
“西部支教志愿者是什么?”我不解问道。
林丫头抓起一把虾条让给我,我摇摇头说,你吃,把袋里的给我就行了。林丫头赶紧捂在怀里,严肃地说,那哪行,你得减肥,不然没人要。我咬了一口苹果,又问道:“西部支教志愿者是干什么的?”
“西部支教志愿者就是去西部贫困地区去教育那些小孩子呗,你不知道,很苦的,不过那些孩子真值得同情……”
“林带鱼,你的手机响半天了,还不过来接电话!”
林丫头本名林台雨,可她自命清高地自我介绍她是林黛玉,大家不买账就叫她林带鱼,我这人怕她污染海洋就叫她林丫头,爷爷曾经也叫我小丫头。
“嘿嘿,兰儿,明天再和你聊,我先走了,哦,你的虾条真不错,可惜还没品出味,我再拿两袋回去好好品品。”林丫头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闪电般揣了我两包虾条出了门。
四
我详细了解了西部支教志愿者后,又去之前那个地下道,依旧没遇到那个小乞丐。我在心中安慰自己,也许他父亲的病已经好了,他们三口已经回家了吧,或许他们过上幸福的生活了吧。
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我接通后,那面一直没有说话。我的心也开始砰砰的跳起来。手机连续响了三次,第三次终于听到话语了:I‘m sorry 。我立即挂了电话,抬头看了看天空,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夜晚的北京,依然五光十色,只是感觉今天的霓虹灯好刺眼。自己一个人在灯光下乱逛,头有点晕晕的。
回到学校公寓时,没想到公寓大妈还为我留着门。我站在公寓门口,看到一个一身荣华的中年男子。
“兰儿,别闹了,你爸爸从下飞机后就在这一直等你。”姑丈喊住准备离开的我。
我忍住眼泪,微笑着对那个男人说:“请问王大总裁,来中国有什么大项目要做吗?小女子我只是一介教师,没有什么赚钱大计划。”
“兰儿,你怎么……”姑丈有些生气了,荣华男子制止他,笑着用生硬的汉语对我说:“兰儿,My dear daughter,以前是爸爸不对,爸爸很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