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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庭  父子  亲情

　　1.外 某城市郊区 日（下午）
　　一条相对宽阔的马路上，一辆大巴车在路边缓缓停下。一个三十岁左右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跟在一对母子身后下了车。他们是一家人，男的叫做张泽，女人是他的妻子瑞芳，而男孩是他的儿子，名叫张振，今年刚满五岁。其他两人也都穿着冷色调的衣服，显得有些肃穆。
　　
　　2.外 某城市郊区 日（下午）
　　张泽将一个旅行箱从打开来的行李舱里取出，瑞芳环抱着张振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张振的嘴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安静地看着父亲的背影。张泽取出旅行箱，把行李舱重新关上之后，大巴车缓缓前行。张泽走到母子身边，说了些什么，三人便朝着一条小街走去。
　　
　　3.外 小街 日（下午）
　　三人在小街里慢慢前行。夫妻二人走在前面，儿子则拖在了最后。两边店铺上的招牌都很陈旧，看来已经有些年头。张泽不时朝两边的招牌看，眼睛里闪烁着回忆的光。
　　张泽（画外音）：我的人生中拥有两个家，一个存在于现实中，另一个存在于心底。
　　儿子张振突然蹲在了地上，张泽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儿子身边。
　　张泽（关切）：怎么了？
　　张振（撅着小嘴）：棒棒糖掉地上了。
　　张振指着地面上的棒棒糖，是那种里面包含话梅的。张泽朝棒棒糖看了一眼，挤出一个微笑。
　　张泽：等明天参加完葬礼回来的时候，我再给你买。
　　张振看着地上的棒棒糖，犹豫着。
　　张泽：好了，该走了，奶奶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张振站起身来，牵着父亲的手朝远处的母亲瑞芳走去。
　　张泽（画外音）：十四岁那年父亲离世，于是现实中的家便破碎了。
　　
　　4.外 离家不远的路上 日（下午）
　　三人朝远处一排平房走去，房子都是近乎一样的造型，其中的一栋稍显阔绰，正面看不见院落，深色的房门半掩着。走在最前面的张泽停在原地，朝远处那栋阔绰的房子看去。
　　张泽（画外音）：之后，母亲改嫁，我隐约觉得心里面的那个也破碎了。
　　
　　5.内 家里 日（下午）
　　张泽的母亲赵月华坐在客厅里，跟几个前来帮忙的老姐妹们一起叠纸钱，各自身旁的麻袋里已经堆积得满满的。赵月华听见了门外的响动，放下手里的纸钱走到玄关，刚一推开房门，恰巧看到张泽就站在门外。张泽冲母亲挤出一丝笑容，然后带着身后的妻儿走进屋内。赵月华从玄关的鞋柜里拿出三双拖鞋来让三人换上。客人们也在此时迎了过来。率先换好鞋子的张振拥入奶奶赵月华的怀里，赵月华紧紧地拥抱了他。
　　
　　6.内 客厅 日（下午）
　　客人们都离开了，客厅里异常安静，张泽一家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张泽盯着面前茶几上的纸钱，而妻子瑞芳则在儿子张振的耳边悄悄地说着什么。赵月华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瓜子花生等零食。
　　赵月华：家里没什么东西，你们就将就将就吧。
　　赵月华说着，把零食一股脑地放在茶几上，然后在张泽身边坐下，慈爱的看着孙子张振。
　　张泽：葬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赵月华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略带落寞地转向儿子。
　　赵月华：他那边儿的亲戚在操办着，他姐姐和侄儿出了不少力。
　　听完赵月华的话语，张泽点了点头。
　　赵月华：其实也费不了多大事儿，联系联系殡仪馆就成。我也做不了其它的，就叠叠纸元宝什么的。
　　赵月华说着，朝放在茶几上还未叠好的纸钱看了一眼。
　　瑞芳：您忙一天了，回屋歇会儿吧？剩下这点儿，我替您。
　　说着，瑞芳移动到纸钱跟前，张振也挪动过去凑热闹。赵月华高兴地看着儿媳妇。
　　赵月华：也不歇了，这都四点多了，等会儿还得去准备晚饭呢！
　　瑞芳：晚饭等会儿我帮您张罗，您就踏踏实实睡会儿吧！啊？
　　张泽：是啊，明儿还得早起呢！您去睡会儿吧！
　　赵月华的笑容绽放得更大了。
　　赵月华：行，既然儿子、媳妇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去睡会儿！
　　说着，她站起身来，朝沙发旁边的房间走去，因为腿脚不利索，每挪动一下脚步，就能听到拖鞋磨蹭地面的声响。
　　张振（无聊）：妈妈，我想跟小猫玩儿。
　　瑞芳：去吧。
　　张振：在哪儿呢？
　　张泽：那屋的吧，你去找找。
　　张泽朝书房指了指，儿子高兴地朝他指着的房间跑去。
　　张泽（嚷）：别把架子上你爷爷的东西给碰坏喽！
　　张振（画外音）：唉。
　　张泽坐到妻子身边，也开始叠纸钱，妻子瞥了他一眼。
　　瑞芳：等会儿你去买菜吧？
　　张泽：嗯。
　　张泽看着在自己手指间转动的纸钱，由一个平面转换为一个立体。
　　
　　7.外 街口 日（傍晚）
　　张泽站在路口，向一个老头问路。老头指了指远处的街道，跟他说了什么。张泽点头致谢，二人相反而行。
　　
　　8.外 菜市场 日（傍晚）
　　张泽走在菜市场内，挨着摊子找寻着要买的食材。路过其中一家摊子的时候，站在里面的老板皱着眉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老板：你是张泽吧？
　　听见有人喊自己，张泽转回身去，走到老板摊前。
　　张泽：你是？
　　老板：我啊！刘大胖子啊！
　　张泽恍然地点点头。
　　老板：都有十年多没回来了吧？
　　张泽赶忙摇摇头。
　　张泽：没有没有，哪能那么长时间不回家啊？我也就是来菜市场的次数少些罢了。
　　老板（笑谈）：也是，我这整天在菜市场里看摊子的人，你要是不来这里，还真见不着我。
　　张泽一边听老板说话，一边拿起摊子上的西红柿看了一看。老板赶紧拿过一个塑料袋来，撑开来等着他挑选，眼睛则朝张泽身上的西装打量。
　　老板：你小子从小就有出息。
　　张泽抬眼看了老板一下，尴尬地笑了笑。
　　老板：全村第一个考上名牌大学的就是你。
　　挑好了西红柿之后，张泽又转向了身边的青椒，老板系好了装着西红柿的塑料袋之后，像之前一样，给他撑开了新的塑料袋。
　　老板：听说，你毕业后作了财务分析师，那是个啥职业啊？我咋没听过？
　　张泽：呃……跟会计差不多。
　　老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老板：噢。以前常听你家老爷子提起你，一谈起来就高兴的合不拢嘴。可惜啊（叹气）！没享两年清福就瘫痪在床了。
　　张泽停下挑选青椒的手，示意自己选好了。
　　老板：选完了？
　　张泽沉默地点点头。老板将西红柿和青椒分别在电子秤上称了称。
　　老板：一共是四块七毛钱，零头我不要了，你就给四块五吧。
　　张泽听罢，拿出钱包来数零钱。
　　老板：我这儿还有刚运来的黄瓜，嘎嘣脆，你不要点儿？
　　张泽：不用了，就在家呆一晚上。再说那玩意儿，家里人也不爱吃。
　　老板（诧异）：不是！老爷子不是挺喜欢的嘛？
　　刚一说完，老板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轻轻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老板：瞧我！嘴一秃噜，把老爷子的事儿给忘了。
　　张泽停下数零钱的手，迟疑了一会儿，转而伸向摊子上的黄瓜。老板看看他，又拿出一个塑料袋撑开来。
　　
　　9.外 菜市场 日（傍晚）
　　张泽顺着摊子寻找着心仪的蔬菜，袋子里的黄瓜随着他的步频前后摆动着。不知从何处飘来谈论他的闲言碎语。
　　婆娘甲（画外音）：这就是老王头儿的儿子。
　　婆娘乙（画外音）：就是他呀！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呢！他不经常回家吧？
　　张泽走到某个摊子前面，蹲在地上，拿起堆放成一堆的胡萝卜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又把胡萝卜放了回去。
　　婆娘甲（画外音）：不是亲儿子，当然不着家了。
　　婆娘乙（画外音）：怪不得呢！
　　张泽在另一家摊子前停下，冲里面的老板问了句什么，然后拿起摊子上的平菇看了看。
　　婆娘甲（画外音）：他亲爹过世没过两年，他妈就改嫁过来了。老王头儿和他亲爹原先是一块儿开厂的。听人说他亲爹的死跟老王头儿还有点儿关系呢！
　　婆娘乙（画外音）：你可别瞎说！我……
　　一辆运送蔬菜的三轮车从张泽身后驶过，车子的声响盖过了婆娘的声音，张泽放下刚才拿起的平菇，转身离开。
　　
　　10.外 归家途中 日（傍晚）
　　张泽走到马路边站住，对面的行人信号灯亮着红色。
　　张泽（画外音）：自从母亲改嫁之后，这样的闲话就没断过。现在的我当然不会去理会，可是年幼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信号灯由红转绿，张泽提着几袋食材走过斑马线。
　　
　　11.内 客厅 夜
　　餐桌上放着一盘炒黄瓜，众人围坐在两边吃饭，叠好的纸钱堆在麻袋里放在墙角。张泽喝了一口面汤，慢慢咽下。瑞芳夹了一块桌上的排骨给张振。张泽好像想起了什么，他微微低下头。
　　张泽（歉意）：他走那天，我正巧在上海开会，没来得及赶回来。
　　赵月华愣了一会儿，脸上浮现出微笑。
　　赵月华：没事，你爸走的挺安详的。
　　张泽抬起头来，与赵月华四目相对，赵月华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低下头去继续吃饭。张泽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不自然，眨了几下眼睛，低下头去。
　　瑞芳：听说公公年轻时候是开工厂的？
　　赵月华：嗯，和我前夫，噢，也就是阿泽他亲爸一起开了个瓷器厂。
　　瑞芳显现出歉意的表情，手指挠了挠眉毛作为掩饰。而赵月华则看向桌上的炒黄瓜。
　　赵月华：一次车祸，他俩都受了重伤，你公公折了条腿，阿泽他亲爸却没能抢救过来。
　　赵月华叹了口气，用手心抹了一下鼻子。
　　赵月华：不说了不说了，吃饭吃饭。
　　赵月华喝了一口甜面汤，夹了一口炒黄瓜放进嘴里。张泽悄悄向母亲湿润的眼角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