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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庭  父子  亲情

　　
　　12.外 走廊 夜
　　小张振穿着睡衣蹲在走廊上，用吃完的排骨喂猫，走廊的一侧是个小院儿，而另一侧是半开的推拉门，推拉门里面是个卧室，瑞芳正站在窗前整理床铺。
　　
　　13.内 卧室 夜
　　穿上睡衣钻入被窝的瑞芳在往脸上涂抹着某种化妆品，张振还蹲在推拉门外逗猫。刚刚洗漱完毕的张泽推开正对推拉门的木门走入屋内，反身正要将门关上。
　　赵月华（画外音）：盖那被子厚吗？冷的话我屋里还有一床呢！
　　张泽、瑞芳（异口同声）：厚！
　　张泽朝瑞芳撇了撇嘴。
　　赵月华（画外音）：什么？
　　张泽：您睡吧！被子挺暖和的！
　　赵月华（画外音）：哦，那就行。
　　听着门外赵月华的拖鞋磨蹭地板的声音逐渐远去，张泽终于关上了木门，躺上床去。瑞芳已经抢先占据了里面的位置，在张泽躺下后，她朝推拉门外的张振看去。
　　瑞芳：乖，快过来，咱们睡觉了！
　　张振（撒娇）：我还想再玩儿会儿。
　　瑞芳：你不听话的话，下周就不准你看漫画书了。
　　瑞芳说完，装出一副要生气的样子。听见这话，张振乖乖地走进屋内，关上推拉门，然后走过来钻入父母之间。瑞芳刚要搂住张振，后者却将她的手臂推开，转而钻入张泽的臂弯。
　　张振：我今天要让爸爸抱。
　　瑞芳（戏谑的语气）：这小子最近怎么这么黏他爸？前不久不是还为爸爸摔碎了他的存钱罐而生气的吗？
　　张泽：不就是个瓷器嘛！哪能挡住父子情深呢？
　　听到自己说完这句话，张泽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表情，他身边的妻子起身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瑞芳（画外音）：哦，行，你们的父子情深，让我这个老太婆孤苦伶仃吧。
　　说完，瑞芳开始咯吱身边的张振，两人嬉闹起来（背景音处理）。张泽木然地盯着面前的黑暗。
　　张泽（画外音）：是啊，不就是个瓷器嘛！
　　【闪回——
　　慢动作：在同一个房间里，初中时候的张泽正在跟年轻时候的继父顶嘴。张泽大声说了句什么，继父忽然瞪大了眼睛，在他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张泽踉跄着向后倒去，碰到了放在书柜上的一个瓷娃娃。继父愣住了，他惘然地看着自己适才扇向张泽的手。书柜上的瓷娃娃剧烈的晃动了几下，终于失去了平衡。瓷娃娃从书柜上掉了出来，开始向下坠落，张泽赶忙伸手去接，却还是晚了，瓷娃娃在地上摔碎了（响起破碎的声音）。
　　闪回完】
　　
　　13.内 殡仪馆内 日
　　张泽表情呆滞，直到身边的瑞芳扛了他一下才清醒过来。
　　瑞芳：你怎么了？
　　张泽（稍显慌乱）：没，没什么。
　　葬礼正在进行中，张泽和瑞芳站在一边，同走过自己身边的一对夫妻致意。
　　张泽（画外音）：那是我上初中时候的事情，那时候的他刚刚成为我法律上的父亲。
　　那位卖菜的老板也在人群之列，他走到张泽跟前，欠下身子，同张泽握了握手。
　　张泽（画外音）：正是从菜市场听来的故事，让那时的我开始怀疑亲生父亲的死是不是和他有关。于是我想出了各种可以让他生气的方法来试探他，以求寻找真相。
　　和他们并排站立的，还有母亲赵月华和另外一位老妇人以及一个圆脸的胖子，他们都佩戴着黑纱和白花与来宾致意。
　　张泽（画外音）：摔碎娃娃的事件是最后一次试探。
　　当一对夫妇从自己面前走开之后，张泽朝灵堂正中间看去，那里放着一张大照片，照片中的继父正朝人们微笑。
　　瓷器摔碎的声音突然在远处灵堂前发出，众人朝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一个摆放供品的工作人员正在那里捡起地上的碎盘子。发觉不是什么大事之后，众人恢复了原状。儿子张振走过来跟父亲张泽说了句什么，张泽和瑞芳同时指了指身后，张振便朝他们指向的地方跑去。
　　张泽（画外音）：当娃娃的碎片落到自己脚下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隐约觉得真正被打碎的是比瓷娃娃更重要的东西。
　　
　　14.内 火葬场 日
　　（背景音：火葬场）
　　张泽和其它家属站在远处，看着炉子里的烈火烧走他们的“亲人”。母亲赵月华在妻子的搀扶下哭泣着，另外的那位老妇人和圆脸的胖子站在一旁，老妇人脸上挂着泪珠。张泽直直地盯着炉子里的火焰，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他开口说了一句什么。
　　
　　15.外 回家途中 日
　　张泽弯下身子在地上焦急地寻找着什么，身旁的瑞芳询问了他一句，不一会儿，圆脸的胖子拿着一朵白花从后面追了上来。圆脸胖子将白花递到张泽手里，张泽重新将其佩戴在胸前。
　　
　　16.内 客厅 日
　　赵月华手里拿着一本翻开来的陈年相册坐在沙发上，瑞芳抱着张振坐在她身边看着相册里的照片。张泽坐在最外面，眼睛也朝相册上看着。
　　赵月华（微笑）：这是他三岁那年照的，还穿开裆裤呢！
　　瑞芳和张振噗嗤一笑，小家伙还捂住了嘴巴怯怯地朝张泽看了一眼，张泽也在微笑着。赵月华将这一面相册翻过。
　　赵月华：这是他十三岁那年照的，都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却还整天吵着吃棒棒糖。
　　看着张泽突然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悲伤。张振伸出小手指朝照片上指了指。
　　张振：旁边这个是爷爷吗？
　　赵月华：嗯。
　　照片上是上初中的自己和年轻时候的继父的合照。继父的身体不自然的向右倾斜，两人各自含着一根棒棒糖朝镜头微笑。
　　赵月华：这是他第一次去我们家，之前只在阿泽的亲爸带我们出去吃饭的时候见过。
　　张泽把视线从照片上移开，若有所思地看向正前方。
　　赵月华：说实话，在他来之前，我也曾把阿泽亲爸的死归咎在他身上，因为出车祸时是他开的车。
　　赵月华哂笑一声。
　　赵月华：可是后来我知道，自己错怪他了。
　　赵月华看着照片，目光却似乎看着比照片还要深邃的地方。
　　赵月华：一个在现场目睹了车祸全过程的老乡告诉我说，阿泽的亲爸是被他从车子里救出来的，正把阿泽亲爸拖出来之后，他的腿反而叫翻过来的车子给压断了。
　　张泽愧疚地低下头去。
　　赵月华：他一直为阿泽亲爸的死而感到愧疚。即便到了要走的时候，嘴巴里却还在不停叨叨着——（学着阿泽继父的口吻）要是早点儿把阿泽爸救出来就好了。
　　赵月华吸了一下鼻子，用手指擦去眼角的泪珠。
　　
　　17.内 卧室 日
　　张泽站在卧室的推拉门前，阳光刚好从推拉门的缝隙照进来。在他身后，妻子瑞芳推开屋门走了进来。
　　瑞芳：我都没听你说过那些事。
　　听到妻子的声音，张泽看了她一眼，之后又转回头来。
　　张泽：我也是上来大学之后才第一次听母亲讲。
　　瑞芳：原先我还纳闷儿，你去医院看望公公的时候，他为什么老是握着你的手不放？现在我明白了，他或许还在请求你的原谅吧。
　　瑞芳走到张泽身后，看着张泽的侧脸。张泽正在注视外面的阳光，听见这话，他的侧脸抽动了一下，倏然露出愧疚的神色。
　　张泽：该请求原谅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张泽身后，瑞芳投来不解的目光。张泽深深吸了口气。
　　张泽：上初中那会儿，他发现我偷钱出去上网，于是说了我几句。我顶撞了他，说了好多在现在看来不可理喻的话。
　　张泽垂下头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等待大人的惩罚。
　　瑞芳走到张泽身后，将手放在他肩膀上。
　　瑞芳（安慰）：没事的，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公公不会在意的。
　　张泽摇了摇头。
　　张泽：最后那句……最后那句话他一定会在意的。
　　
　　张泽变得有些惶恐，眼神开始闪烁。
　　【闪回——瓷娃娃坠落在地上，摔成粉碎，发出破裂的响声。
　　初中时候的张泽（画外音）：你管我拿钱去做什么？你又不是我亲爸！
　　闪回完】
　　说出真相的张泽呆呆地看着身后的瑞芳，一粒泪珠从他脸上滚落着。
　　张泽：直到母亲把真像告诉我，我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有多么愚蠢！
　　张泽转过头去，身体因为激动而颤动起来，能隐约听见他哭泣的声音。瑞芳将脸靠在张泽背上，双手揽住他的腰。身前的张泽不时做出用手背擦拭泪水的动作，瑞芳伸出手在他背上抚摸了几下。
　　瑞芳：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18.外 院子 日
　　张泽蹲在地上和小猫握手，儿子张振在一旁高兴地看着。
　　
　　19.内 卧室 日
　　瑞芳在将睡衣和换洗的衣服放到旅行箱里。门外传来拖鞋磨蹭地面的声响。一会儿，拿着一件衣服的赵月华将门缓缓推开。
　　赵月华：你看这些阿振他能穿上吗？要是能穿的话你们就拿走吧。
　　赵月华将衣服展开，从大小来看，是张泽初中时候穿的。
　　瑞芳：太大了点儿吧？他现在才五岁多。
　　赵月华露出忽然想起了什么的表情。
　　赵月华（自嘲）：对啊，才五岁多。瞧我这脑子，总想着他都上初中了！
　　赵月华说着，看着手里的衣服笑了起来，她无意间看见了院子里的张泽父子，便走到了推拉门那里。
　　赵月华：阿泽上初中那会儿，也常和你公公在院子里玩儿。
　　赵月华倚着门框站立着，欣慰地看着院子里的二人，仿佛看到了往日的景象。
　　
　　20.内 母亲的房间 日
　　赵月华将张泽引入房间，墙角处放着一个陈旧的木箱子。
　　赵月华：就是这个破箱子，我原打算扔了来着，可你爸偏偏不让。他走后，我打开来看，才知道里面放的都是你初中时候的东西。
　　张泽蹲在一个木箱子跟前，将其打开来，里面放着几件陈旧的衣服，和几本破损的初中课本。而在最边上，有一个用毛巾包裹着的东西引起了张泽的注意。
　　赵月华（站在背后）：要是有用了你就拿走，搁在这儿挺碍事的。
　　张泽伸手将毛巾裹着的东西拿出，小心翼翼地展开来。包在里面的是一个瓷娃娃，和张泽初中时摔碎的那个一模一样，只不过身上多了许多道裂纹。张泽将瓷娃娃拿到手里，手指轻触上面的裂纹。
　　张泽（画外音）：作为亲生父亲送给我的最后一样礼物，它对我来讲意义重大。我不知道继父是在什么时候把它修复好的，他没跟我说过，我也从没发现过。
　　张泽的眼睛静静地盯在瓷娃娃身上，眼珠随着裂纹游移着。
　　
　　21.外 小街 日
　　一家三口走在来时的小街上（温暖的背景乐）。张振走在前面，舔着手里包含话梅的棒棒糖，张泽走在他身后，也含着同样的棒棒糖。经过某家店铺的时候，瑞芳冲父子俩说了句什么，然后父子二人在店铺门口立正，瑞芳走到不远处举起手机将镜头冲向他们。
　　瑞芳：保持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