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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戏剧

　　第一幕
　　
　　【黑幕，原野念诗的VO起。
　　原野VO：
　　我选择。
　　我选择，可选择的选择。
　　我选择，不惊无惧不畏。
　　我选择，你。
　　我选择，活。
　　我选择，粗茶淡饭。
　　我选择，高山流水。
　　我选择，卸甲归田。
　　我选择，我爱的。
　　我选择，爱我的。
　　我选择，忘我，
　　我选择，黄昏，
　　我选择，自由……
　　
　　第一场 渐离
　　【VO念这一场的主题诗《我不离分，我分离》
　　VO：
　　就忘了吧，就放下那些过去，然后走吧。
　　不要回头啦。
　　你知道吗，天下雨了。我不知道，你在哪。
　　看得见吗？
　　不明白呢。
　　那就走吧。
　　等我，路过未来，之后。
　　【原野站在舞台上，定点光。看着阿诗的背影在念一段独白。
　　原野：阿诗。忘记你的画，忘记那面墙，忘记你所看见的人间那些不幸，忘记你所有感官知觉所感觉到的所有现实和梦境中的失望。你看看我。阿诗，我就要走了你知道吗？阿诗，当我想要逃匿世界的时候，你是不会在我身边的。我心里面的困境只能自己闯过，而你也是如此。我们互相视对方是各自生命中缺失的一半完整，可是我们却没办法拥有对方身上的另一半完整的灵魂。阿诗，我从未告诉过你我身上的空缺所在何处。我有时候的快乐有时候的伤心并不是真实的，我的意思是说，在我快乐或者伤心的时候，我并不纯粹的快乐或者伤心，这里面掺杂了因你而来的情感，我愿意为了你而成为的一种什么样子也许并不是真实的我的样子，也许并不是我想要的真实的样子。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弄明白，凌晨的零点开始就是第二天了。并不是天光的那一刻。你知道我曾经多向往日出的，那曾是我生命中的光，而现在，我开始无比迷恋黄昏了。这些你都不知道。我要走了，我要一个人出去弄明白我的迷惑，而你也将留在这里搞清楚你的困境。生活怎么能将我们重创呢？
　　【阿诗站在舞台上，定点光。看着原野的背影在念一段独白。
　　阿诗：我一直都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虽然有时候，我会忘了。你知道这种感觉的，因为你也在其中，生活有时候会淹没掉我们的意识，就像浪永远都会冲刷掉沙滩上的痕迹，那些我们尽心费力留下来想要永存的痕迹，那些你想要给我以永久的誓言……生活让我们浑浑噩噩，若即若离。在我的记忆里，你永远是那个站在海里隔绝了风浪使劲奔跑过来要拥抱只能呆在岸上的我的那个男孩，你是永远的男孩，永远青春，永远热烈。而我却将随着岁月老去，隐进时光的尘埃里，我越变越渺小了，而你会越来越强壮。我开始在生活里感知不到我的存在，连带着你的踪迹也要消失。原野，你追问我那天为什么从梦里哭醒，我不肯告诉你是因为，语言在那一刻失去了诉说的意义。我看着你在我的梦里往另一个方向独自行去，你把我留给另条路上的人群里，我哭是因为你竟然会放心让我跟着别人去，连头也可以不回一下。我喉咙在哽咽发酸的时候，我醒了。恍然庄周梦蝶。那么爱我的你，那么爱你的我，什么时候开始错开两个人的脚步再也无法并肩了？生活怎么能将我们重创呢？
　　【阿诗和原野从舞台两边上，念着自己的对白向对方靠近，隔着一段距离在舞台中间的玻璃前伸出手拥抱着，他们一点点靠近，直到触摸到玻璃的间隔，他们隔着透明相视，对着透明的玻璃摸索，寻找着过去对方的方法。使用投影加重台词间有关舞台效果的展示，加强观感。
　　阿诗：我遇见你那天，天空好蓝，是我以后在我的调色板里再找不到的那一抹蓝。它那么纯净柔和，像极了你。认识你之后，我才发现，你不是天空的广阔，而是大海的深沉。而你也像海一样沉默同无声。那是九月份吗？不记得了，记忆里关于桂花的金黄愈积愈深，它们色泽饱满的同时我和你的记忆却在残褪。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像你印象中的茉莉花白。后来我无数次的描绘，只是想要重现你那时的感觉，可是我再找不回来。
　　原野：我遇见你那天，天蓝得很通透。这样的纯净让我遐思霏霏。我的记性越来越差了，现下的记不住，过去的也要将忘了。我记得，你穿一身白色针织丝质长裙，戴着你朋友送你的佛珠小串，你长长的头发披着，随风摆着，从你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我记得，是檀香的味道，是的，你很喜欢檀香的味道。你身上的东西都要用它熏过，屋子里也常常点燃着。你说，是因为你的奶奶信佛，你从小跟着奶奶长大闻习惯了，时间长了就难改了。你说，是因为你在山里面长大，所以眼睛对着色彩有很高的敏锐度。而你学画画的原因是因为那个没能够在水里活下来的女孩，你的童年玩伴。而你那么怕靠近水也是因为她，所以你至今没学会游泳。
　　原野：你怕海，而我如此迷恋海。
　　【阿诗和原野手掌位置终于契合到相同位置，他们用力按着玻璃，试图穿破，带着玻璃两人移动到对方的位置，继续摸索，然后错开。两人靠在错开的玻璃上，双手张开，慢慢蹲下来，然后坐下。两人声音重合。昏暗的定点光亮，舞台渐暗，这一场结束。
　　阿诗：生活怎么能将我们重创？
　　原野：生活怎么能将我们重创？
　　阿诗：糖可以不甜，那药可不可以不苦？
　　原野：糖可以不甜，那药可不可以不苦？
　　
　　第二场 分开
　　【舞台中间吊起无数支画笔，来回晃动。舞台两边摆放着左右各三个画板，铺设着白纸，固定好。阿诗站在画笔前，试图去抓住一支，但抓不住，做追逐状。带着哭脸面具的面具人右手拿着舞台上其中一支吊起的画笔从舞台两边上场，在舞台前排成一排，左手抓着旁边右手的画笔围成圈，将阿诗围在圈里。
　　【面具人重复着台词。
　　面具人：你要画得更好些！
　　面具人：你应该画得更好些！
　　面具人：你必须画得更好些！
　　【原野赤脚从舞台最左边上，走过舞台最右边下。他身披着七层衣服，走一步被经过的各类人揭掉一层。直到剩下单薄的一层内衣。他拿着一本书，被舞台上经过的各种职业打扮的人，像是拿着锄头的农夫，像是衣装整洁的政治家，像是拿着钱在指点江山的商人，像是好多个衣着普通相貌普通的普通人，他们一一撕去原野手上的书页，和他身上的衣服。原野经过的位置，走过了就熄掉布置好的一盏长明灯，此时伴随着VO显示字幕和投影这盏灯的熄灭是谁谁谁的死亡。
　　VO：数据告诉我们，时代动乱下，文人诗客的傲骨可以更加顽强。同时，他们的生命更为短暂。我们无法经历别人的一生，去明白他们的困惑和选择。惊鸿一瞥，留下遗迹，后人瞻仰。
　　VO：文字会不会有要走向精神衰竭的一天？
　　VO：我们不应该对文字失望，文字是无罪的。是人有罪。人将自己的欲望赋予给文字，于是才造成一个个冤假错案。
　　字幕：公元前278年，屈原自投于汨罗江，当时62岁左右。
　　字幕：公元262年，嵇康为司马昭所杀。
　　字幕：公元192年，蔡邕为王允所杀，死于狱中。
　　字幕：公元1283年，文天祥战败被俘，殉国而死。
　　字幕：公元1602年，李贽在狱中割颈自杀。
　　字幕：1905年，陈天华于蹈海自杀。
　　字幕：1927年，王国维自沉于颐和园。
　　字幕：1933年，朱湘在南京采石矶投水自杀。
　　字幕：1966年，老舍投太明湖自杀。
　　字幕：1968年，杨朔服安眠药自杀。
　　字幕：1989年，海子在山海关卧轨自杀。时年25岁。
　　字幕：1990年，诗人方向服毒自杀。
　　字幕：1991年，三毛上吊自杀。
　　字幕：1993年，顾城杀妻后上吊自杀。
　　字幕：1994年，戈麦在圆明园附近投水自杀。
　　字幕：1995年，邱妙津在蒙马特自杀，时年26岁。
　　字幕：1996年，徐迟跳楼自杀，时年82岁。
　　字幕：2004年，张纯如在车中开枪自杀。时年36岁。
　　字幕：2004年，殷谦服毒自杀，时年27岁 。
　　字幕：2017年，林奕含上吊自杀，时年26岁。
　　【阿诗冲出面具人包围的圆圈，定点光跟随。面具人排序下，阿诗来到舞台中间，舞台上，一面墙面向着观众作为场景背景出现，上面大多空白，只是沾染了几抹颜料。
　　【阿诗拿着颜料和画笔，站在墙边思考着，要如何设计墙绘主题和安排。
　　VO：阿诗要完成一面墙刷的绘画。一如往前，她是壮志满怀的，要完成一幅惊艳之作。这面墙竖立在城市中心，每天会有无数人从这里经过、停留……
　　VO：阿诗翻阅着一本本有关于墙的故事的文件、资料。她突然认知了，某些以前从来不曾在意或者知晓的东西。在这之后，她的世界被颠覆了。她陷在真实和虚幻的梦里，难以醒来。
　　VO：一面墙，可以是什么？
　　【墙体成为了一面放映载体，以图片或者做旧的有关于战争的死人骨头。枪决死亡的记录者，一个个人像已经嵌进了墙体，成为雕塑。被惩罚面壁思过的一排排人在墙的面前做着被要求的苦罚动作。有人在墙边被抢劫，争夺中死于意外插进身子的刀子。
　　VO：这面墙是死亡的化身，被枪决的犯人一个个倒在墙的面前，鲜血喷射在墙上，染成了一朵朵妖艳之花。
　　VO：这面墙也是罪恶之墙，一个小孩常常被罚至面墙思过，他在嘲笑声中长大，长大后的他虽然远离了嘲笑，却从此再也没法面对墙，他患上了心理疾病，见到墙就忍不住要大小便失禁。
　　【播放音乐，阿诗靠在墙边沉思着。原野从舞台一边上，他的腰间绑着很多阻止他前进的障碍物，每走一步都很艰难，VO表现着原野的现实困境。
　　VO：你为什么取名叫原野？
　　VO：你都已经三十岁了，怎么还那么天真呢？
　　VO：对不起，你写的东西并不合适我们。
　　VO：你怎么还不结婚？
　　VO：你怎么至今还一事无成？
　　VO：不要总是做白日梦了。
　　VO：诗，已经不适合这个世界了。
　　【原野经过墙，看见沉默在她的纠结里的阿诗，他感受着自己身后的重量。他还是艰难走着，走到快下舞台的时候。原野看见了什么，匆忙带着身后的障碍物转身，一个穿着钟表服饰的庞然大物追着原野跑，两个人从另一边跑下场。原野一边跑一边看着在墙前面看着投射的影响失神的阿诗。原野喊着阿诗。阿诗不回应。
　　原野：阿诗，阿诗，阿诗。
　　【阿诗左手端着调色板，上面铺好了各色颜料，右手拿着画笔站在舞台中间的画板前。黑幕。撤走阿诗面前的画板，舞台上圈起半圈的和阿诗同样打扮同样左手拿着调色板，右手拿着画笔、没有表情的八个女生，她们动作一致，按照舞台上给的音乐重复着木偶般固化的动作。
　　阿诗：为什么曾经让我快乐的东西，现在却让我感觉痛苦？
　　阿诗：我们喜欢的东西，能不能永恒？我们喜欢的人呢？
　　【舞台上呈现一滴水落下之后，雨滴逐渐落下的效果。阿诗撑着伞走过这面墙。
　　VO：你的世界有时候简单到，决裂时只需要一滴水与以往不同的落法就可以实现新生或者腐朽。阿诗被条件的定义框住了，她不知道答案，一如她不知道自己的感情丢失在了哪里，她找不到，她唤不回要离开的原野的心，她也不快乐，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不会笑了，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持续了多久，她不知道在原野面前，自己是如何淡漠冷酷。就连原野离开，她都不知道。
　　原野：我只是发现在我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都变了模样。
　　原野：我不想要逃避任何东西，但我需要暂时离开，不顾一切的离开。
　　【阿诗带着虎头面具，在绘着墙画。舞台上，原野在书桌上看着书时，旁边的书籍都被线扯了起来，书籍成了一本本飞舞的幽灵，失去了他们的意义，生活失了横，他的世界已倾倒四分之一的空间，墙歪啦，桌子斜了，杯子在半空中，凳子已经倒吊起来，原野整个人倒在地上，站不起来。
　　原野：这不是我的生活，这不是，我的生活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阿诗和原野在一张方桌上，定点光在桌子上，他们位居两边，手放在桌子上，两人手相握着，对视，阿诗看着原野，开始流泪。原野抬起手，想擦去阿诗的眼泪，舞台渐亮，两人身上被绑着绳，有人在距离他们背后一点的位置上往后拉着，于是，原野的手被拉开，不能靠近阿诗，阿诗也被拉离原野，不能再相碰。阿诗的眼泪越流越凶，两人被身后的线所牵制着，只能对望。VO起。
　　阿诗：有一天，当我看着你流眼泪时，我希望你什么都不要问我，你只需要抱着我，紧紧地抱着我。给我依靠，让我知道，我不是被孤立的一个，让我知道在我失去一切的时候，我的身边起码还会有你。
　　原野：我不会有叫你流泪的一天。如果真的有那天。
　　阿诗：你会怎么做？
　　原野：不会有那一天的，我跟你保证。
　　阿诗：我相信你的保证，一如我相信你。你不会骗我，可有些事的发生，我们毫无办法。例如，你的妈妈并不是很满意我。
　　【原野一身旅行者装扮，背着一个登山包，从舞台一边上。到舞台中间的一张书桌上，给阿诗写信。
　　原野：阿诗，我走了，我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去一个我也不想知道地点在哪里的地方。以前，我们要去哪里常常都提前一周去做攻略和准备，行程排得满满当当，一丝不苟。可是这一次，我什么都不要知道。阿诗，是否一段感情在走了一段时间之后，都会进到一个迷宫里，要迷路一段时间。如果能够走出来，这段感情就能够有一个结果，如果没能走出来，这段感情就此枯萎结束。现在，我们两个也许就陷在迷宫里，但你未知我也未知。阿诗，曾经让你快乐的东西，希望不要成为你的痛苦。
　　【原野按顺序摆下和阿诗是情侣款的维尼小熊钥匙扣的钥匙、摆下手机、摆下左手食指的银戒、摆下装进了信封的信。再背起包下场。
　　【阿诗在围绕着舞台布置场景：她拉起一边的绳索，将舞台中间拉伸出一个八卦阵的绳结，她倒在上面。音乐起，舞台的世界旋转，阿诗在光怪陆离中迷幻着。
　　阿诗：我只要死过一次我就不怕了，从今以后，无论怎样，我都能活。
　　阿诗：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有意义？什么是美？什么是价值？我存在为了什么。你是为了什么。你因为什么而来到我身边？又是因为什么要离开？
　　阿诗：我只要死过一次我就不怕了，从今以后，无论怎样，我都能活。
　　【阿诗听见一个声音，定格下来。音乐因这个声音骤停。舞台沉寂，声音逐渐加大音量。这个声音是原野在阿诗生日时唱的生日歌。
　　原野VO：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阿诗生日快乐，祝阿诗生日快乐。阿诗，我希望你的快乐永远快乐。
　　阿诗：我的快乐是我想就能要的吗？不是。可我必须为此努力。
　　【黑幕，这一场结束。
　　
　　第三场 相聚
　　【原野在时钟上慢走，舞台逐渐拉起布幔，原野下场。布幔的布景呈现沙漠，草原，森林，山丘的景象……然后定格在一个小岛上。
　　VO：原野放逐自己在一个陌生小岛，呼啸不断的海浪声让他开始感觉到安静，他看见天上好多星星，就像小时候见到的那样，海风的咸味是记忆里田螺死掉的味道，已经发出腥臭，但田螺还被淹在那摊死水里，等着被烹饪。
　　原野：阿诗，你如果想找我，就打这个电话。我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