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打成招的冤案

　　刘力立“一九七九年六月二十一日出生于边疆市郊区一座军营。
　　审判长：什么文化程度？
　　刘力立：大专。
　　审判长：捕前单位、职业？
　　刘力立：捕前系边疆市公安局市中区分局大庙派出所民警。
　　审判长：你向法庭陈述一下你的犯罪经过!
　　刘力立（坚定地）：我没有杀人，不存在有什么犯罪经过。
　　审判长：那你对在公安机关的供述作何解释!
　　刘力立：屈打成招!
　　审判长：证据是什么？
　　刘力立举起双手，现出手腕上的凹槽，指了指横在额头的已变成与面部皮肤颜色不一
　　致的印子，他坐在凳上伸出鞋子前半部被剪掉的右脚，可见坏死发黑的右脚拇指指甲。
　　刘力立（悲愤地）：这就是证据!
　　审判长：还有别的证据证明吗？
　　刘力立：在我遭受残酷拷打的第三天，市检察院驻看守所的检察官严明分别为我拍了
　　头部、背部、手腕、脚指四张照片。
　　审判长（对公诉人）：你们有这四张照片吗？
　　公诉人（冷漠地）：没见过!
　　刘力立（申辩地）：是你们检察院的检察官拍的，怎么会没有呢？
　　公诉人：没有就没有!
　　审判长（专横地）：别纠缠这个了!
　　刘力立：这是关键问题，怎能不纠缠？若没有这些照片，那检察官就是毁灭证据，这
　　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公诉人：负什么责任轮不到你追究!
　　法庭调查就此僵局，已无法进行下去。审判长分别与左右两侧的审判员耳语了片刻。
　　审判长：法庭调查结束，下面由控辩双方进行法庭质证，先由控方举证。
　　公诉人甲：就刘力立故意杀人一案，我们有以下证据证实：
　　刘力立家雇佣的保姆郑小英的证词．郑小英在证词中写道：“五月十五目晚上八点至十
　　点间，刘力立离开自己的住宅外出，十点多钟回家后就很着急地打电话。，’
　　这一证词所证明刘力立外出的时间与公安机关尸检结论，被害人死亡时间是十点左右
　　相符，足以说明刘力立有作案时间。
　　审判长：辩方对这一证据有什么不同意见？
　　安小磊：这是一份伪证。理由是：五月十五口晚八点到十点间刘力立是否离家外出的
　　事，郑小英曾就此事出过两份证言，前面的一份是刘力立一天到晚都没离家分秒。之后，在
　　办案人员的威逼之下才出具了控方所举的这一证据。试想，办案人员一见到郑小英就用手铐
　　铐住，并以不否定前面的证词就要坐牢等语相威胁，一个没有多少文化、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农村小姑娘，她敢不按办案人员的要求说吗？这样收集到的证据，何谈合法和有效？
　　公诉人甲：请问辩方，除了这类空洞的说辩和否定外，有什么新的证据来证明这一证
　　据的不真实性吗？
　　安小磊：如果控方认为这是空洞的说辩，那么，请问，你们凭什么否定郑小英的第一
　　份证词，又凭什么肯定她的第二份证词呢？
　　公诉人甲：凭刘力立在公安机关的供述!
　　安小磊：刘力立的供述是在酷刑下的屈打成招，本不应作为证据，而你们就凭这点来
　　认定，继而去威逼让人出具以之相符的证言，这不是有罪推定的恶果又是什么？
　　审判长：公诉人继续举证。
　　公诉人甲：省心理测试中心利用高科技产品___…测谎仪测试结果表明刘力立是杀害
　　胡波、吴秀晶的凶手无疑。
　　审判长：辩方有何质疑？
　　安小磊：对于这一证据，我持彻底否定的态度，因为，测谎技术的推广者们正在说服
　　人们相信，测谎仪是破案的灵丹妙药。然而，却全然不知测谎仪仅仅是从拷打肉体进化到拷
　　问精神。一副科学的面具无法遮蔽其对精神进行“刑讯逼供”的丑恶面具。
　　肉体的逼供“是看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棍棒硬”，而测谎技术却是专家们利用数据，
　　指标，使犯罪嫌疑人经历一场“精神浩劫”。试想一个对测谎仪一无所知并已被搞得精疲力
　　竭的犯罪嫌疑人，面对操纵着诡异的测谎仪器的专家所专心设计的问题，他们精神所受的折
　　磨会比刑具带给肉体的痛苦小吗？只是这种痛苦披了一件文明雅致的外衣罢了。这能证明案
　　件的真实吗，又能有助于司法的公正吗？再则，我国刑事诉讼法的法定证据中没有这一项，
　　故测谎仪测出的结论不属于法定证据，不能作为定案的依据。
　　公诉人甲：在科学技术日新月异并推动着人类文明进程的时代，还有人怀疑科学，这
　　也不能说明是一种悲哀。试问，采用高科技手段破案被人怀疑，那是不是利用算命先生去破
　　案才合理呢？这不是拉历史的倒车吗？
　　安小磊：对科学不能盲目的崇拜，应该理性的认识，如果把科学的顶礼膜拜用于对案
　　件认定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设想，随着卫星定位系统的普及和应用，何不
　　在每个孩子的皮下植入不可去除的感应器，免得孩子被人绑架；如果在每个人的大脑里安装
　　一个“摄像机”，必要时回放他的所作所为，那还有破不了的案子呢？
　　审判长：公诉人继续举证!
　　公诉人甲：经省公安厅刑事检查中心检验，死者吴秀晶的阴道内存有胡波、刘力立二
　　人的精液，这一事实充分说明胡波、刘力立二人在较短时问内相继与吴发生过性行为。刘力
　　立在公安机关供述：“我把胡波杀害后，用枪威逼吴秀晶与我发生了性行为后，再将杀害。”
　　其检验结果和刘本人的供述足以证明刘力立是杀害胡波、吴秀晶的凶手!
　　审判长：辩方有何质疑？
　　安小磊：请问控方，你们用什么方法确定刘力立的精液是后进入的昵？
　　公诉人甲：根据死者吴秀晶阴道内有胡波和刘力立精液的事实和刘力立的供述。
　　安小磊：这一证据完全违背客观的事实和逻辑，且矛盾重重。只要精神和心理都正常
　　的人是绝对干不出如此荒诞不径的事来，按你们的观点刘力立无疑是凶手，那么，刘力立忙
　　着要灭绝胡波、吴秀晶的心理，在杀了一人的情况下，还有那份心思去与吴秀晶发生一次性
　　关系再杀她吗？
　　公诉人乙：请问辩方，关于吴秀晶阴道内存有刘力立、胡波二人的精液之事，又有何
　　高见？
　　安小磊：高见谈不上，但就事实而论，刘力立更不是你们所指控的凶手，因为，吴是
　　刘的合法妻子，吴被杀的十几小时前，他们还睡在一张床上，阴道内有刘的精液是天经地义的事，而有胡波的精液，恰恰证明吴秀晶与胡波到郊外是野合。试想，一个有夫之妇与别的
　　男人野合，她会把自己的丈夫带在身边吗？推而论之，刘力立怎么会与这个凶杀案有关联呢．
　　他又怎么是杀人凶手呢？
　　审判长：这个证据的争执到此为止，公诉方继续举证!
　　公诉人甲：经省刑事检验中心检验，刘力立脱放于卫生间脸盆内的警用长袖衬衣袖口
　　的射击残留场与作案现场的射击残留物一致；脱放于卫生问脸盆内的袜子上残留的泥土及作
　　案现场泥土与微型警用面包车油门踏板、离合器踏板上的泥土及作案现场泥土所含微量元素
　　相同。这一证据，足以证明刘力立是杀人凶手。
　　审判长：由辩方质证!
　　安小磊：公诉人所举的这一个证据，在场的人们可能都会认同它的不可动摇性。然而，
　　这个证据中的一致和相同，仅是一种偶然中的巧合，这个偶然的巧合，恰恰说明了办案人取
　　证的疏漏和荒谬。
　　公诉人乙：请问辩方，你所说的偶然和巧合指的是什么？
　　安小磊：我不怀疑检验的结果。但这结果是巧合中出现的，因为在案发生的前一周，
　　刘力立父亲刘春山昔日的部下，也是我父亲安磊和死者吴秀晶的父亲吴大友的部下，现任某
　　边防团团长的李忠明于五月八日下午用车把我，刘力立及吴秀晶三人拉到射击场用“五•四，，
　　手枪让我们射击，我们每人都打了三个弹匣的子弹。倘若凭这个一致和相同就认定刘力立是
　　杀人凶手的话，那刘力立只是凶手之一、之二、之三无疑是那位团长和我了。
　　公诉人乙：有相关证据吗？
　　安小磊：有!
　　安小磊说着从公文包内取出一张李忠明的证言。
　　安小磊：请法警交审判长审查。
　　审判长接过证言念道：二oo八年五月八日下午三时左右我们用车将刘力立、吴秀晶、
　　安小磊拉到边疆市郊区的军用射击场，用我装备的“五•四”式手枪分别让他们三人射击，
　　他们每人都打了三个弹匣的子弹，每匣八发，计二十四发。特此证明。
　　证明人：李忠明
　　审判长：控方有何异议？
　　公诉人乙：这个证词，否定不了这个证据的成立，因为当时他们射击与杀人是同一种
　　枪弹，正是有了这个前提，被告人、辩护人才极力的狡辩，以达到逃避惩罚之目的。请问辩
　　护人，刘力立不是凶手，那凶手是谁呢？
　　安小磊：查找凶手不是律师的职业，我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我知道刘力立绝不是凶手!
　　他只不过是在公安找不到真凶，又要向上级邀功请赏的替罪羊罢了。刘力立之所以成为站在
　　被告席上的凶手，没有别的，唯一的因素是因为他是被害人吴秀晶的丈夫。一个合法的丈夫
　　而被非法的怀疑，这不能不说是那些办案者的一种悲哀!
　　审判长抬腕看了看表，又与左右两侧的审判员小声议论了片刻。
　　审判长：我宣布暂时休庭，一小时后继续开庭，把刘力立押回监号!
　　
　　内景监号日
　　监号内的押犯们围着刘力立询问……
　　押犯甲：判决没有？
　　刘力立：法庭质证才完昵，判决啥!
　　押犯乙：情况如何？
　　刘力立（欣悦地）：律师几乎否定了公诉人所举的证据!
　　押犯丙（消极地）：别高兴过早，把情况想复杂一点。
　　刘力立（疑惑了）：为什么？
　　押犯丙：为什么，你还不知道我们国家律师的地位吗？
　　刘力立：在法庭上律师与公诉人平起平坐，不是很有地位吗？
　　押犯丙：平啥平，在公诉人和法官的眼里，律师是瞎子的眼镜。聋子的耳朵。别看他
　　在法庭说得口喷白沫，天花乱坠，到时法院不仅不予采纳，反而还会给他扣上一顶“狡辩”
　　的桂冠呢。
　　押犯甲（不耐烦地）：好啦，好啦，别扯这些乌七八糟的了，讲点下午开庭时有用的东
　　西吧!（对刘力立）你在法庭上说了刑讯逼供的事了吗？
　　刘力立：说了，我还举起手，脚让他们看。
　　押犯甲：驻所检查官拍的照片在法庭上出示了吗？
　　刘力立：没有!
　　押犯甲：你没提？
　　刘力立：提了，公诉人说不知道。
　　押犯甲（低沉地）：看来他们确实要置你于死地呀!
　　押犯丙（看着号外如注的大雨）：不妙啊。从我这个号一年多的情况看，开庭时下小雨，
　　判的不是死缓就是无期，天下大雨开庭的没有一个不走黄泉路的…？：’
　　押犯甲（对刘力立）：你那件粘满血污的衬衣还在吗？
　　刘力立：干啥？
　　押犯甲（懊恼地）：在不在？!
　　刘力立（怯怯地）：在。
　　押犯甲：在就好，一会你把它塞进衣服内，到法庭上把它拿出来交给法官……
　　
　　内景法庭日
　　旁听的人们纷纷步入法庭，寻觅着座位。
　　律师安小磊心情沉重地推着轮椅走进法庭，轮椅上坐着一个年近60的头发花白的穿一
　　身有些陈旧的没有帽徽领花的军装，旁边跟随着一位与轮椅上的人年龄相近的老妇。
　　安小磊把轮椅推到旁听席问的走道处固定好。安小磊走上辩护人的位置坐下。
　　审判长：现在继续开庭，把被告人刘力立带入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