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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依闯仰头睡着

　　｛短篇小说｝
　　《到此为止》
　　作者 周宏伟
　　上班的时间里，在两张搭拼在一起的办公椅子的上面，蔡依闯仰头睡着，被一个故作阴柔的男声放松得像杀凳上的一头惨白的死猪，他一只粗壮暴筋的手臂垂落在冰冷的地板上也没知觉，肖鹏晓十分钟前就在跟他做催眠：“……想象你刚爬过喜马拉雅山，穿过撒哈拉沙漠，摆脱凶恶的狼群，绕过无垠的沼泽，来到了一片茂密的大森林。”刘秀秀一边手拿妆盒修补脸彩，一边站在旁边睁大眼睛问：“鹏晓，这就叫催眠？看你把依闯折腾得，让他走了那么多路，不累得想睡觉才怪。”三人都是这办公室里贺经理的下属，贺经理外出开会去了，各自手头没事的没事、有事的已早早办完了事，聚一起寻开心。鹏晓继续对双眼紧闭的依闯发功：“在这片无边无际的大森林里，你独自一个人，正要昏昏沉沉地往前走，忽然，遇到了一只凶猛的金钱豹……”依闯“啊”地一声从椅上弹站起来。鹏晓急忙按住想跑开的依闯，要他别动。依闯说：“都遇豹子了，我要逃命呢。”秀秀丢下妆盒也想助阵，认真地：“不行，你跑得过金钱豹吗？我看你还是趴原地装死好。” 鹏晓煽动地提高声：“装死？豹子也不瞎哪那好蒙啊？依闯你要跟它打，做出与猛兽搏斗的动作，打得精疲力尽，头晕眼花，四肢乏力，五官挪位，六神不清。”他配合动作用双手和身体比划一阵后收势：“当然你最后要打死它才行！”依闯完全清醒：“废话，打不死它我到它肚里睡觉去啊？”
　　贺经理回办公室时，三人还在沉迷于深山老林之中，就在他进门来了，发动者鹏晓还背对门浑然不知，是迎门而立的秀秀猛咳两声提醒他与侧立的依闯的。鹏晓当时还在对依闯说：“你要展开想象……”
　　三人皆一副心虚的样子。贺经理在门口见了就一脸的不悦，路过时吩咐三人到他个人的小办公室里去，那样子像要立刻宣布什么重要的事，让三个大学毕业好不容易混稳定了工作的年轻人心里，一下子搞得七上八下。秀秀满脸媚笑地第一个进去：“经理，是裁员吧？刚才的事与我无关，那都是他俩搞名堂，上班玩催眠术，要裁就裁他俩。”依闯在门口听见蛮愤怒地：“这么快就当叛徒。”鹏晓嬉皮笑脸地走进去，公然带点夸张地重复做前面的动作：“这哪是催眠？冤啊贺经理，我和蔡依闯不过是最近工作累，活动下筋骨，嘿嘿。”依闯进去领会地跟鹏晓装模作样对练：“啊，对，活动筋骨。”哪晓得贺经理忽然噗嗤一笑，摆摆手，后做一个翻一页书过去的手势，就不计较了。
　　贺经理重要的事就在于此：“明天集团有活动，有个可以与董事长零距离接触的好机会，老总要我在我们部门找一个合适的人选，这对你们展现才干和提高个人知名度，以及今后晋升都十分有利。”三人摩拳擦掌，兴奋不已。只有鹏晓爱拔尖蛮调皮：“这事交我就是，跟上边打交道我最适合。”贺经理点一根蓝嘴“芙蓉王”，神气地靠在老板椅背上：“事关重大，我必须设考选拔。”三个年轻人咋舌地同时惊呼：“还要考啊？！”
　　下午上班后，别的事都搁下了，贺经理在外面三人的大办公室里，站在坐入各自办公桌前的三人面前，面对三张渐而严肃的脸，晃晃手里准备的一本厚厚的书，竟笑了笑：“放心，不考专业知识，考心理素质、责任感和爱心以及忠诚度。”鹏晓立刻笑了：“哦，是考心理测试。”其实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贺经理点头：“没错！”这就开始了。
　　“你进沙漠地带两天滴水未进又粒米未沾，饥渴难当，喉咙眼里啊直冒烟；这时你发现前面有一座小木屋，进去后看到桌上有两只苹果，正要拿苹果往嘴里狠咬，忽然进来了两个人，”贺经理绘声绘色比划着，“一个是髯须大汉，另一个是娇小女子，他们一进门就晕过去了，迷糊中叫着‘水，水啊……’，而你只有两只苹果，眼看就有人死在面前，这时候……”依闯厌烦地插话道：“经理啊，怎么这多事？麻烦你直接告诉我们，这苹果还准不准我们吃？”贺经理红亮的宽脸上浓眉正色地：“这么快就不行了？淘汰！”依闯“啊” 地一声急了。鹏晓幸灾乐祸地：“去一边玩吧。”秀秀不解地问依闯：“被人催眠那耐心哪去了？”这时贺经理问她：“刘秀秀，你会把苹果给哪个吃呢？”秀秀讪笑，此刻没说话，只用手指着自己肚子，又笑出声来，把口红都破了。范经理为办公室唯一的女下属遗憾：“啊，你吃了？”他又转向这问题的最后的考生：“肖鹏晓你怎么打算？”鹏晓无奈地：“那还用讲……”他看看依闯又看看秀秀，话锋一转，“我我给别人吃。”贺经理有点兴致了：“给哪个吃呢？”鹏晓见经理的表情好看了些，陡生了回答的信心：“给那娇小女子吧，多可怜。”
　　最后，贺经理高声宣布结果：“蔡依闯见死不救，没有爱心；刘秀秀责任感不足，自私有余；肖鹏晓嘛，有责任感、有爱心，又懂得怜香惜玉。”鹏晓一脸得意之色，秀秀和依闯满面失落之态。依闯忍不住把终极问题赶在鹏晓前面问明：“经理，明天到底是什么任务，还要考这个？”贺经理抖出包袱：“是这样，明天要抽一个人当陪泳。”三人异口同声：“陪泳？陪哪个？陪董事长？”贺经理说：“陪董事长的老……”鹏晓喜得急不可待截住话：“老婆！哇，美女来了，老董的老婆肯定蛮年轻。”贺经理瞪他一眼：“——老娘！你去。”鹏晓即刻用手捂着脸趴在桌子上，另两人讥嘲地笑，内心还充满了淘汰者的特别胜利的喜悦。
　　鹏晓下班回家后都不好意思跟家人提及此事，可他又习惯于什么事都对他们说，他有一个成员多且热闹温暖的家庭。晚饭后，家里大客厅里就爆发出谈笑声。哥哥鹏庆拍拍弟弟肩膀：“你去陪泳还真差把火，且不说你连狗刨式都不行游泳技术差，你那性情就缺乏这职业道德，会渎职。”鹏晓这下不服地，拍拍胸脯：“渎职？我们经过心理测试了呢，就我测上了才叫我明天去，测试结果我这人有责任感有爱心还有忠诚。”鹏庆笑说：“那东西测不准，比开卷考试还不如。”鹏晓更急：“那是考心理素质啊，来不得一点假，想抄都没处抄的，哪个不晓得我是好人？”一边沙发上沉黙看着的嫂子王莉笑着插说：“我怎么就没感觉出来呢，我就光觉得你滑头。”真是歪打正着啊，鹏晓一笑，就上了兴致：“要不我为你们测一测就信了，早几天嫂子不也跟哥学着测过还蛮准嘛。”鹏庆抱怨地：“准个屁，她硬讲我有包二奶心理，搞得那晚要我睡地板，多冤啊。我就是想包，也不会让她晓得。”嫂子欲站起：“什么话？”大家笑。鹏晓说：“哥，这心理测试，测的就是你自己也不晓得的事，结果往往出乎意料，做不得半点假才准，要不，我跟你做个，让大家看准不？”鹏庆夫妇赶紧起身回房了，鹏晓拿着一本测试书跟了上去。
　　后来，姐姐鹏琴下夜班回来了，吃夜宵洗漱一通后，就让鹏晓总算找到了测试对象，他把她拖到了自己房里。鹏晓边翻书边说：“别不信，这好准的，嗯……就测这个吧，看你有成功相没？你听，早晨起床，你喝了杯凉开水被噎住，这情况你是大叫救命啊、喊人送你去医院，还是自己想办法？”鹏琴笑笑，露一对酒窝，她其实就是美女：“那不用说，肯定自己解决。”鹏晓用笔把此答案在一个本子上记下，又看书上：“如果下辈子转世，有三种动物选择，宠物狗、金丝鸟和沙漠里的骆驼。”鹏琴答：“我这么大人，当然愿变骆驼啰。”鹏晓又记下又念题，最后说姐姐心理指数有85分，算蛮高分的了。鹏琴在酒店工作，很想今后有条件开家自己的餐馆。鹏晓眼里闪着光彩，是夜最后对姐姐说：“面包会有的！”
　　翌日一大早，鹏晓就在厨房找到妈妈，死活求妈妈打电话谎称他病了不能去上班，他嘴硬说自己绝对心理素质好，贺经理测得准，可就是矛盾得不愿去陪那老太婆学游泳。贺经理听是一耳朵老妇女抱歉的声音，就相信了，妈妈放下电话，鹏晓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白天整天就有时间了，恰好其它人也基本在家，像催眠一样，鹏晓很快对这种测试也着了迷。鹏晓热爱大自然，从前很想去外面游历与探险，但一个有此同样爱好的小学同学的最终遭遇让他放弃了，那同学独自徒步到了罗布泊边缘，最后暴病死在那里，当人们发现他时尸体已高度腐烂，身上所有的证件也都离奇地丢失，是他生前吃扔在身边的辣椒萝卜袋子开口说了话，驴友们通过袋子上的超市商标又从此超市监控录像中辗转认出了他。鹏晓觉得这同学的人生很悲壮。催眠啊测试啊大都要涉及大自然，可以隔岸观火地让鹏晓情绪中再次涌动一种情结，平衡他久违的内心。鹏晓拿一本《你的魅力有多大》，对姐姐和嫂子说想测测这年龄相仿的两女人的魅力，看谁大？后来又扩大范围把他妈妈也加了进去，索性来个全家女性大比拼。妈妈不信这也没这兴趣，鹏晓就笑说：“蛮简单的，而且像搓麻将一样容易上瘾。”把这过程像电视剧中的快镜一样简化，只重在结果吧，鹏晓最终宣布全家最具魅力的女人是年逾花甲的妈妈。
　　当天午后一觉起来，应该严格的说妈妈是兴奋得失眠了，她还暗自欣喜的反问：“我一个老太婆有什么最魅力，应该是在莉莉和鹏琴中产生。”王莉讨好婆婆地坐妈妈身边，削一梨子递给她：“妈妈为家操劳最多，最有魅力当之无愧啊。”鹏琴不服说：“这人的魅力啊，不是评先进评劳模，妈只能说为家贡献最大，你这没测准啊，鹏晓。”王莉就笑，妈妈还是被说得蛮满足的，鹏晓搔了搔脑壳，又在翻书。其实，被鹏琴认为鹏晓测准了她的心理指数，是几天后的一天夜里。鹏琴那晚下班回家坐公交时，身边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双手忽然一把抱住她，对于这一时失去行为自主能力的家伙，此刻把她杀了好像也不会判死刑吧，她反映机敏且镇定地索性也双手抱住他，强忍着他口中喷出的酒气及吐物，同时站起身拍拍他的背，一把将他放倒在身边的空椅上，他都蛮驯从的一下松开她，很快就仰在椅上打鼾了，比鹏晓为依闯催眠还厉害。
　　依闯自从那天无奈地顶替鹏晓去陪了一天泳之后，好多天上班时坐一办公室都不理鹏晓，后者只辩解连做梦也没想到贺经理还会在自己部门里挑换他去。依闯说那老董的老娘游泳的派头令他联想起了毛老人家晚年游长江的盛况，虽没有像在传记片中看到的让保护首长的年青男女围一个圈，但那老太婆肥胖的身上带了三只救生圈还总要抓着他，把他累得够呛，那深长的手指甲给他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道血色划痕，戴着墨镜的董事长却美得在岸上直打哈哈加鼓掌助兴。那几天，鹏晓一上班就在依闯的正面视线中一杯杯猛喝水，以此作为自惩，一直到办公桌对面的依闯捺不住笑了，像贺经理不计较一个事那样，用一只手指蘸点唾沫在空中作翻书页的动作，把这页事翻了过去。
　　没影响工作﹝而原本就是贺经理推崇的！﹞，又没再影响同事交情，还使家里气氛更活跃了，这让鹏晓对测试更加神往。有天晚上全家一起看电视，频道换来换去的觉得没什么好看的。鹏晓又拿出测试书对爸爸调皮地：“家里就您没测了，是不是也赶次潮流？”爸爸丢下摇控器接过书：“测就测，看你搞什么鬼？”他并随手翻到一页，递给鹏晓说就测这个。鹏晓看书，便要鹏庆帮忙记分：“请听，垃圾场上飘红旗，有红的、黄的、蓝的、绿的、紫的，您觉得哪种彩旗最好看？”爸爸不假思索地：“嗯，肯定是绿的啦。”鹏庆在旁忙说：“爸，绿的有什么好，没听人说红的代表红太阳、绿的代表绿帽子吗？”爸爸说：“乱讲，绿色代表环保，这是个环保垃圾场，领先世界潮流。”鹏晓说：“哥，你打岔我就不好测试了。”鹏庆就笑笑只顾记分，他觉得连一家之主的爸爸也参加了测试，不能小瞧这玩艺。鹏晓继续：“爸爸请听，有一只蚂蚁，从一万米的高空往下跳，它是怎么死的？选择一，吓死的；选择二，摔死的；选择三，饿死的。”爸爸想了想说：“一万米高空，掉下来那会摔成肉饼去。是摔死的。”客厅旁边沙发上的王莉捺不住接腔：“错！爸，那蚂蚁多轻啊，别说从一万米往下落，就是从月球上往下跳也摔不死它。”鹏晓埋怨道：“嫂子，爸做测试你们别当枪手，这样测不准的，也不合理。”爸爸对大儿和儿媳摆摆手，又纠正道：“嗯？饿死的，一定是饿死的。蚂蚁那么轻，能垂直下落吗？被风一吹就几天几夜不着地，到哪找吃去，就饿死了。”大家异口同声夸赞：“爸爸不愧是老姜。”鹏晓从哥哥手中拿过记录，指指划划后，抬头宣布爸爸结果是五星级。爸爸乐了：“辛苦一辈子，这以后会进高档次酒店享受去？”鹏晓把书上那刚测过的主题一念，一叫喊，人人无不惊讶：“《婚外恋指数大测试》，妈，爸爸有五星级婚外恋。”
　　随后有一天，鹏庆在家看见爸爸从外面哼着小曲回来，心情蛮高兴，他问爸爸才晓得刚去参加票友聚会了，一班老哥们老姐们在一起玩得开心。鹏庆说：“您跟妈在一起也没见过这舒畅，妈是最有魅力的。”爸爸不讳地：“那当然，和你妈天天见，夜夜见，没事也吵两三遍，能有这开心？”鹏庆在爸爸又边哼着边回他房后，心想家里要防火防盗防爸爸了，恰巧客厅的电话响了，电脉冲的铃声虽不刺耳却可盖过其它声音，刚响半声他就接了，是一女声打来的，问他爸爸在家没有，昨天说好今天一起去唱《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怎么没去？鹏庆对话筒：“爸妈一起回乡里去了，可不就是夫妻双双把家还嘛。”就啪地挂了，又想爸爸在外面真有情况，光靠他自己还不行，得靠大家群防群治。后来就先找到鹏晓。他这弟弟也万没想到上次为爸爸测出那个五星级，今天真有事了，决定要制止其滋生此情。火上浇油的是，一个邻家老妇居然这时敲门送来一碗墨鱼排骨玉米汤来，说还放了好几种名贵药材，专送给爸爸吃的，连妈妈见了也没说给她说一口，妈妈晓得此人以前是爸爸同一单位的。鹏晓对爸爸有成见，事后就瞒着他个人独吞了那碗补品，没想睡一觉醒来发现脸上长满了菠萝皮样的疙瘩。鹏庆见后笑说：“谁让你一听是大补汤就贪心，为爸煲的你一小子哪需经这一补，上火了呢。”鹏晓说：“我这是替爸爸喝迷魂药。”
　　爸爸又要办什么事需用证件，他自顾忙着在房内找，死找不到，他记性不好爱丢三落四，医疗证、退休证、老人活动证一直都是由妈妈保管，可她也到老地方找了都不见呢，两老夫妻你争我怨就都吵了起来。后来，爸爸突然想起票友聚会时还带去了证件，背妈妈赶紧掏衣兜发现衣兜烂了个口子，就骂：“以为放在家里了，哪晓得是给小偷偷走了，剐千刀的。”
　　一天后就有人打电话给爸爸。这是一个自称捡了爸爸证件的女声，爸爸心想我兜都被剪烂了，捡什么捡？偷的还差不多。那软绵绵的女声说：“别管捡还是偷，反正你证件在我这，想要回去就来仰天公园吧。”放下电话爸爸就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觉得身上太随意，得稳住对方就要穿气派点，让其乖乖的把东西完璧归赵。爸爸穿扮得西装革履的从房间出来穿过客厅，第一个看着惊奇的是妈妈，这老头子向来都不注意衣着的啊。妈妈问：“你到哪去，穿这漂亮？”爸爸答：“你别管，我有重要事去。”
　　爸爸刚出门，鹏庆鹏晓兄弟就被妈妈打一通电话召集在仰天公园门口了，是妈妈一边神秘地跟着爸爸，一边用手机摇控的，大家都联想起了那个该死的五星级。母子们都躲在大门一侧的一棵参天的松树后面，爸爸双手插着腰，眯着眼站在下午的阳光下，渐而焦躁地等人。从远处停着的“的士”中，走下来一个打扮艳丽的年轻女子，下车即撑开一把花伞打着，目光四下寻望，一看就是来赴约的，她当时晓得对方长什么样子，看清爸爸后就微笑着目标准确的走过去。女子到面前就说：“您比证件的照片上还精神。”爸爸直截了当地：“请把证件还给我，无论是捡是偷都不计较，只要还给我就行。”那女子笑笑：“还是先到公园里再说吧，这好晒。”树后看着一切的人要数妈妈最看不下去，她不晓得死老头子怎么和这么个她不认识的女子勾搭上了？由于隔了一段距离，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游客在眼前穿来晃去的，不时要挡点视线，从其表情也察究不出内里乾坤，只见他俩往公园里去了。妈妈急了：“啊？他还肩平肩地跟她进去了，这老不死的胆子蛮大。”鹏晓这时只说了一个底气很足的字：“——跟！”
　　最后在人工湖一侧的荫凉地带停了下来。女子从包里拿出证件往爸爸眼前晃了晃，又收了回去，同时左右张望说怕人跟踪。爸爸心想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谁要看就看去，只希望早得回证件早走人。女子却笑着说：“给您可以，您开个价吧。”爸爸惊诧：“还还还要给你钱啊？”女子摆显道理地：“那当然，见义勇为国家还颁奖呢，在公交车上想偷您钱的家伙，把您证件全扔在一个草坪里，我看到捡来给您，您觉得要感谢我吗？”爸爸百感交集，他顿了顿：“谢不谢是我的事，你不能事先搞交易。”女子见爸爸这么一说，转身要走。爸爸连忙叫住：“我不是吃素的人，你开个价吧。”女子说：“就看您衣冠楚楚，才要钱的。”爸爸“啊”地一声，就听女子报出要五百块，她伸出五个纤长的指甲赭红的指头。爸爸收收下巴，摇揺头后又无奈地连连点头。这在隔着一定距离隐蔽地盯踪且对爸爸有成见的人看来，就恼得不行了。妈妈气得欲晕，说：“这老东西平日蛮小气，遇这事倒大方。”她身边的大儿子鹏庆压低声说：“再看一下。”再看就是爸爸从身上掏五张红大毛头给那女子，她笑着接过，紧接着爸爸就要吃后悔药了，他觉得该先跟她还还价的，原本是自己的东西归还自己是天经地义的事啊，想着就脑门出了汗，即刻身上又觉得激荡得热了，就情不自禁解开上衣扣，把西装脱了下来。一道道迷雾撩得妈妈按捺不住：“给钱就脱衣？”大家这时候都冲了上去，妈妈一抓纠住爸爸，哭诉着丢死人了。
　　这事澄清时，那女子伞都丢了，仓惶地一下子跑到树林里消失了。爸爸对妈妈深情地说：“我是错怪了你，又不好意思把事说清，这才偷偷出来赎证啊。”妈妈就破涕为笑，到摊点买一块冰淇淋塞在爸爸嘴里。
　　当天晚上，全家就传统的开了一个家庭会，仅鹏琴加班还没及时赶回，爸爸说到时要鹏庆转达。爸爸放开喉咙说：“一家人哪能互相怀疑呢？这既损失钱财，又影响团结。”鹏晓在长沙发上一边修剪着脚趾甲，他的脚趾甲都长得很深了，一边插话里无不带点感叹：“是的呢，我也纳闷，爸爸的婚外恋指数虽然高，但总不至于会亲自去实践啊，看来，我那个心理测试也有不准的时候。”爸爸愤怒地：“测试，测试，就是你，你不搞这名堂会出闹剧吗？我要把你那乱七八糟的书都烧了，到此为止，看你还测不测？”鹏晓嬉皮笑脸的，把一只剪好的大脚翘得老高，说：“烧就烧吧，我都差点给老董的胖老娘当陪泳了……”正说着，鹏琴面色苍白的，打开家门当众失态地大哭，把大家都吓懵了，她泣不成声地指对着弟弟鹏晓说：“你说我心理指数高，高什么呀，刚才回家在街上有个邋遢的疯子追着说要娶我，我都急得脱了高跟鞋跑啊，其实，其实他根本追不上我，他是是是个瘸子……”客厅里掀起一片各具滋味的笑声。爸爸下令就去烧书。执行者鹏庆突然从一堆书中见到一个统分记录本，上面有一页纸上写着：佳佳的性格测试。鹏庆连忙笑对鹏晓窃语：“嘿嘿，你还给你女朋友测了性格？”说完，就捧着它们去准备烧了，鹏晓愣了愣，就追了上去：“——等等，先别烧，我还没分析完佳佳背着我会不会跟别人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