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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集：深圳智讨公道
　　续第12集《自荐公司书记》
　　场：01
　　时：1988年8月某日
　　景：内古镇乡建筑公司经理办公室
　　人：张大苟、古仕民
　　画外音： 深圳从边陲小镇，发展成为经济特区，创造了世界城市发展史的奇迹。那时候，传统中国农民，也卷入开发深圳的大潮，农村基层干部，也自觉与时俱进，大胆扶持农民外出务工，出马保护农民尊严与权益。本集“深圳智讨公道”，就是极为成功的一例……。
　　张大苟：古书记，这是刚来的加急电报，（边说边念）“事急，请张经理或古书记接电火速来深”！连续三天的电报，都是这内容，落款人都是一冶建设公司，驻深圳南方建设公司经理兼党委书记关天明。
　　古仕民：嗯，这个关天明，上次跟我们签合同时我见过。还是地处级，比我这农村土干部大得多啊！
　　张大苟：我们公司能去深圳立足，就是因为与他们签过合同。这次关书记催这急，不晓得找我们有么事？
　　古仕民：催这急，能有么好事？我们建筑劳务输出队伍，200多人，在那儿肯定出了状况嘛！
　　张大苟：那我们去不去呢？
　　古仕民：咋不去呢？火坑也得跳啊！这还是我“毛遂自荐”出任公司总支书记后，“新官上任三把火”，烧的第一把火哩！当时，我们的口号是：“立足武汉，以七工区为龙头，大胆向深圳发展”！
　　张大苟：“立足武汉，发展深圳”，你的决策深谋远虑啊！
　　古仕民：因为深圳特区闻名全国，前景远大，好多建筑公司削尖脑袋往里钻！正如邓主席“南巡”讲话说的：深圳“是一片兴旺发达。建设速度相当快，盖房子几天就是一层，那里的施工队伍还是内地去的，深圳蛇口工业区发展更快……”。
　　张大苟：对，我们公司七工区主任杨光带去的200人，正好分布在蛇口工业区“剪板”和“亚麻”两个工地。不管他们干得咋样？我们是得去看看！最近，武汉有几桩工程事务，我要急于处理，所以最好是你去！咋样？
　　古仕民：七工区主任杨光，会一手好泥活，就不知盘人本事如何？当年处理“报复仇杀”中，他和杨明跟你家打架，险些将你妈一锹劈死哩！
　　张大苟：（脸红）冤冤相报何时了？不是你用政策开导杨光，他现在能跟我这地主崽子合作这么好？那都是我妈惹不起干的好事，别提了！
　　古仕民：（笑笑）好，我不提，提起你妈你就尴尬！我去，我去！公司不可一日无主，你留守坐镇武汉，担子也不轻。虽然气候炎热，往南边跑更热，“明知前面有艰险，越是艰险越向前”！谁叫我是你的“党代表”呢……。
　　场：02
　　时：8月12日
　　景：外烈日当空，三伏酷暑，广阔的田园山川。内直快列车车厢
　　人：古仕民、李副经理，拥挤的乘客
　　△：武汉――广州的列车，在京广线上风驰电掣……。大地像走马灯，田野、河流、山川、树木纷纷向后倒去……。车厢里旅客人头攒动，拥挤不堪，一个个光着膀子还汗流浃背；站着的，坐着的，走道席地而坐的，行李架上吊着双腿的，钻在座椅底下横躺的，千姿百态，应有尽有；电扇摇动似纹风不动，车厢里像蒸笼，热浪蒸汽翻腾，还有酸味、臭气弥漫。古仕民与李副经理，夹杂在拥挤的人堆里，动弹不得……。李笑与对坐的古说――
　　李副经理：古书记，这个滋味好受吧？
　　古仕民：（牢骚地）坐上这么个鬼车，又挤又热，要开水冇得开水，要饭菜冇得饭菜，唉！真是“在家千般好，出外时时难”啊！不是因为向党委立过军令状，这热的天气，哪个想出门……。
　　场：03
　　时：8月13日上午11点多钟
　　景：外深圳火车站出口人：古、李、杨光、环境人物
　　古仕民：老李，早就听说深圳火车站，距香港罗湖桥只有一箭之遥，要不是有急事，我倒真想往前走几步，溜达到罗湖桥头去，看看那边的香港，是个么样的繁华大都市喏……。
　　△：古、李拎着旅行箱刚出检票口，就见杨光前来接车，与古握手――
　　杨光：接到您出发的电报，按公司预先约定，晓得您是坐的这趟火车，所以我带小车接您来了。
　　△：古、李钻进小车，沿着繁华整洁、交通秩序良好、宽广的深圳街道，奔驰20多公里后停下，几人钻出小车……。
　　旁白：他们进了深圳一家豪华酒店。南方公司派出几名代表，专门在这儿宴请、接待来自湖北武汉的古镇客人，为古仕民接风洗尘，虽席面丰盛，但互不熟识，气氛不太热烈。草草饭后，几人坐车来到住所。
　　场：04
　　时：同日饭后
　　景：内黄贝岭“南方一冶建设公司”招待所
　　人：古仕民、杨光、李副经理、环境人物
　　杨光：古书记好像有心思？
　　古仕民：是啊！南方公司听说我来了很客气，除派小车接，又送我们大酒店接风洗尘。可是这酒，我喝得并不愉快，一是席间听说蛇口工业区剪板工地工人已经罢工三天了；二是南方公司的“主角”――关天明未到场作陪，是不是有点小看我们古镇公司了……。
　　△：古在沙发上沉思苦想……。突然起身――
　　古仕民：老杨、老李，走！找出租车，我们去剪板厂工地。
　　杨光：古书记，您跟李副经理在列车上20多个小时，一路旅途拥挤，劳顿不堪，还是先洗个澡放松一下，好好睡一觉吧！
　　古仕民：老杨啊，我何曾不想睡觉呢？心中七上八下，咋睡得着？你们俩现在就随我去罢工现场――剪板厂工地查访，他们到底为么事罢工？
　　场：05
　　时：同日午后
　　景：外蛇口工业区剪板厂工地
　　人：古、杨、李、众民工、工地现场领导
　　△：几人坐的出租车，停在剪板厂工地……。
　　杨光：（指工地介绍）这就是南方公司承接的双包工程。在这个工地上，我们一共上了98人，分成泥、木、钢筋工和炊事班。而他们行管人员才七、八个人，却掌管着整个工地、近千万元的行政、经济大权……。
　　古仕民：哼！这个工地算么事？深圳最高，也是国内最高的53层国贸大厦――顶层带有旋转大厅，能够鸟瞰深圳、香港全景的宏伟建筑，就是他们承建的。南方公司名声响得很！我们就是看重这声誉，才合作的……。
　　△：剪板厂的古镇民工，看到古仕民，有的高兴得手舞足蹈，老远就跑上前打招呼。当古钻进用竹篙和油毡搭起的简易工棚时，一股酸味、热气迎面扑来，顿时浑身冒汗。工人一个个打着赤膊，穿着短裤，百多人横七竖八躺在竹跳板“大通铺”上午睡……。有人突然惊奇地大喊――
　　民工甲：伙计们，古书记来了！在公司跟我们训过话的古书记来了！
　　△：人们“呼”地从床上坐起，递烟、倒水，跟古打招呼……。
　　古仕民：是啊，你们出发来深圳的时候，还是我送的行哩！我们是老熟人啦，你们现在还好吗？
　　△：工人马上七嘴八舌，像锅里的开水沸腾起来，诉开了苦――
　　民工甲：好个屁！这里太苦了，天不亮要起床，天不黑不收工，中午两小时想午睡，毡棚里又蒸人。晚上想睡觉，蚊子又扯蛋，一巴掌拍下去四五个，叫你睡不安神。工地上整天打着赤膊，晒得象个黑泥鳅。睡不好，吃不好，早晓得环境这苦，我就不该来的。
　　民工乙：这里生活差，菜贵米也贵，光米就块把钱一斤，比家里贵七、八角，餐餐不是萝卜就是土豆，冇得么新花样。开饭时，十几人围一个菜盆，你争我抢，经常吃不饱，想买点快餐面或饼干塞肚子，袋里冇得一分钱！
　　民工丙：这里质量管得严，动不动就返工。监工对我们像吼伢的。说实话，凭本事，我们是来自湖北建筑之乡的，手艺活本来都蛮好，咋会返工呢？就因为我们工钱迟迟不到手，才有意磨洋工，让他们损失点材料费，少在我们身上榨点钱，看他们待我们还刻薄不？
　　民工丁：40多天不发工钱，想回家，没钱；想抽烟，没钱；想添置么事，没钱。尤其是家中来信要钱急用，更无钱。来信埋怨我在深圳这个花花世界变了心、不顾家。您看，这儿不发工钱，倒惹得我家中横生枝节。
　　民工甲：我们实在冇得办法，才商量罢工的。只有把事闹大，等南方公司来人跟我们兑现了工资，谈好了条件再干！
　　古仕民：（以手制止，大声回答）我今天刚来，情况不明。不好乱表态。但有一条，我若查证属实，一定替你们讨回公道！
　　△：古走出工棚。到南方公司现场办公室，与有关领导洽谈……。随后派人找来了泥工、木工、钢筋工和炊事班的班头，向他们详细地进行了询问调查……。古离开工地时――
　　古仕民：老杨，老李，咋样？我们现场“采访”，收获不小吧！班头们说的，与我在工棚里听到的是大同小异。而且，我还向南方公司的现场负责人，了解了一些有价值的情况。这场罢工纠纷，缘何引起？矛盾的关键在哪里？我已心中有底了。（古脸上绽开笑了容……。）
　　场：06
　　时：同日下午
　　景：内返回公司的出租车上
　　人：古、杨、李、司机
　　古仕民：（批评）杨光啊！剪板、亚麻两大工地，你在这里负总责，责任重大，不比你在家种田，随心所欲哇！刚才查访时，工人对你很有意见，造成这里罢工，你有不可推托的责任：因为你这工区主任、公司副经理严重失职，天天吃住甲方的办公大楼里图舒适，冇为工人及时向甲方呼吁，连他们的工钱也冇要到手，叫他们咋能安心？
　　杨光：（脸红地）钱冇到手，他们是不安心！
　　古仕民：我看从明天起，你应该从甲方招待所搬出来，和工人们住到工地上，剪板、亚麻轮流住，哪里有事住哪里！以便就近了解下情，及时找甲方领导反映解决。像你这样每天坐出租车，来回一百多里，既花钱，又费时间，想管好自己队伍肯定不现实。如果工人一散伙，七工区就随之撤消，还连累了古镇公司的信誉，“打入深圳，向深圳发展”就成了一句空话。到那时，我们还要你这个光杆经理干嘛？
　　杨光：（检讨地）我辜负了您们领导的希望，您批评得对，我一定虚心接受，认真改正！您给我的“警告”，我是不敢马虎的，如果工人一散伙，我不成了光杆司令了么？
　　古仕民：不过，你若不改，或者领导无方，我们就换人取而代之，是不会让队伍散伙的！当然，你这人有能耐，是个搞工程的人才，就是责任性差点儿，只要您改了，还是好同志……。
　　场：07
　　时：同日晚
　　景：内南方公司招待所
　　人：古、杨、李、招待员、环境人物
　　△：古等人回到招待所房间，刚刚坐下――
　　招待员：公司刚才通知说，原本下午和你们接谈的，冇想到你们一来就去了工地，所以会谈改在晚上进行，由劳资科长主持。
　　△：招待员走后，古不高兴地冷笑道――
　　古仕民：与他们“对簿公堂”，是迟早的事。就是不找我，我也要找他们！不过，会谈这大的事，安排晚上进行，还“劳资科长主持”哩！哼，她能代表甲方？像我这样说了算数吗？对不起，你们就说我累了，晚上要休息！
　　杨光：（不安地建议）如果您晚上不想会谈，有的就是时间，为了融通关系，你是否跟我拜会一下这里的总老板――关天明书记呢？
　　古仕民：（一口回绝）冇得那个必要！
　　杨光：（着急地）你晚上不想会谈，又不想拜会这里的领导，咋这大的架子？关书记是地处级，官比你这乡干部，可要大得多啊！
　　古仕民：哈哈，杨光，这你就不懂啊！论官，他比我这“极品官”是要大很多；可论事，我们是合同的甲乙双方，地位却是平等的；若论传统礼节嘛，我打老远的武汉赶来，又是他一再催请的客人，中午接风他就冇露面，晚上你却要我登门去看他，这合适么？
　　杨光：古书记，我们寄人篱下，您就委屈将就一下嘛！
　　古仕民：是的，他就住我隔墙二楼，我动动脚很简单，算不了么事，可我这一去，却显得把我们公司看贱了，你说是不是？
　　李副经理：（也赞同）古书记说得对，他是主人，我们是客，主人应有起码的礼节呀！古书记不去，这叫自尊、自爱、自重！
　　古仕民：（考虑后吩咐老杨）这样吧，你去走一趟，对关书记这样说：我公司接到您的电报很重视，古书记亲自打老远的武汉赶来了。本来准备今晚登门拜访您的，一是旅途劳顿不堪，下午又去工地搞调查很累；二是怕晚上打搅了您的休息，所以派我来跟您打个招呼，会谈就改在明天上午进行吧！你按我的去说，说不定他还会来看我哩！
　　△：老杨脸现无奈，去关书记家了……。不一会，他竟高兴回来说――
　　杨光：哈哈，哈哈！古书记，真有你的，关书记马上要来看你了！人家这大的官，被你教我的那几句话就给说动了。
　　古仕民：这还差不多。说明关书记比我讲礼貌，人也开明豁达，我们小公司有希望，冇被人家小看喏。
　　旁白：当晚，关书记来到古的房间，热情地进行了礼节性的拜访。
　　△：随后古洗了个澡，躺上床很快打起了呼噜，嘴角露出甜蜜的笑……。
　　△：古仕民做梦：幻化出工人们正喜洋洋，在大把数着崭新的工钱……。
　　场：08
　　时：第二天上午
　　景：内南方公司会议室。双方对席而坐，气氛不太融洽。
　　人：古、杨、李；关书记、方副经理、财务肖科长、劳资江科长等
　　方副经理：我是公司分管生产的副经理，先讲几句：鉴于古镇工人不合作、闹罢工，我公司决定予以全部辞退。不然，会“一粒老鼠屎，搅坏一锅羹”，影响我公司交工速度和在深圳的信誉！你们明天就带民工全部退场吧！
　　△：语气大大咧咧，全然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古责备地质问：
　　古仕民：么意思？关书记，方副经理既已作退场决定，你为么事还多次电报请我从武汉赶来？（冷笑）哼！既然贵公司有本事作这决定，你们就去辞退吧！我虽是古镇公司全权代表，可不担有清场义务！（把手一指）杨经理、李经理，这里的会议，我们已经冇得参加的必要，你俩下午就去预订火车票，我们争取明天回武汉！
　　△：并夹起公文包，离座起身欲走……。关慌忙站起解释――
　　关书记：古书记，冇作决定，冇作决定！刚才是方副经理个人意见。你是我请的客人，事未了咋能走呢？（转身对部属说）你们有几个是大学毕业的？可别小瞧乡干部，这古书记就是武大毕业的，我昨晚就领教过，他可不是一般水平，你们应该尊重他，听听他的意见嘛……。
　　古仕民：（独白）不愧是一把手，竟能慧眼识人。（随之高声应道）既然关书记在部属面前，大度抬举我，客气地挽留我，我就暂时不走了！
　　△：随和地坐下。关紧接着说――
　　关书记：下面由本公司请来的客人古书记，就此情况发表意见吧！
　　△：对方此时不似刚才傲慢，眼光全集中到古身上――
　　古仕民：（淡定从容地）首先，我很感谢，未到深圳以前，就接到贵公司请我的三封电报。来了以后，有小车迎接，有领导接风，又安排较为舒适的下处。昨天晚上，又承蒙关书记亲自登门探望。我能受此礼遇，非常高兴！
　　关书记：应该的，这也是对古镇公司的尊重，体现彼此合作的真诚！
　　古仕民：若论官位品级，我冇得资格坐这儿。中国古代“官居极品”之说，是指仅次于皇上最大的官，像宰相。若反其意用之，我这小公司总支书记，不过是小得不能再小的“极品”官，跟关书记以及诸位大官，在此平起平坐对话，似乎太委屈你们。但是，为了共同的剪板和亚麻工地建设，我们却成了平等的甲乙双方。所以我这乙方代表，才有幸冒昧说几句请贵公司引为重视的话。
　　旁白：古不卑不亢的开场白，引来了对方钦佩的眼光……。
　　古仕民：如果按刚才方副经理说的，“古镇公司工人闹罢工，采取不合作的态度，公司决定予以全部辞退”。那么我要问：古镇工人为么事罢工？咋不合作？你有么权力随意辞退！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一片唏嘘声……。
　　旁白：古发现对方眼神诧异，似在说，你是谁？言词竟然如此大胆狂傲；我方眼神责备，似在说，我们是谁？说话哪能如此不知高低？
　　△：古却不在乎，神情淡定地继续――
　　古仕民：据我调查，我方98人在剪板工地，45天冇领工资。莫说寄钱贴补家用，就连抽烟、牙膏等简单需求，也无钱满足。“人是英雄钱是胆，好汉无钱到处难”，“饭饱不思家”。每天一成不变的土豆、粗粮能留住他们吗？何况，他们是来自富饶的鱼米之乡。在坐诸位以及你们员工，远离武汉来深圳，图的是么事？不就想多挣俩钱吗？可是，靠自己汗水挣来的钱，一个半月冇到手，假如摊在你们身上，你们安心吗？能不罢工吗？
　　△：此时对方面面相觑，杨、李相视对古一笑……。
　　古仕民：至于方副经理刚才说的第二句话――“古镇工人不合作”，此言又差矣。据我所知，你这管生产的副经理，这一段根本冇去过剪板现场，这算合作么？古镇工人每天起早睡晚，长达14个小时，午睡时热得人难以进入低矮的油毡工棚，夜宿时蚊香赶不走身上大把的蚊虫。吃不饱、睡不好，还安心干到现在，纵然返工，也是你们不给工资有意造成的。
　　杨光：（及时插话）在工期月满后，我天天呆在你们公司要工钱，财务科总说剪板工地冇上报，找财务科也冇得用！难道你们真的开不出工钱吗？现在我才晓得，是我老杨未给你们剪板工地的头“上供”！他未得“好处”，才故意卡住我们工资不发！据你们内部透露，你们在深圳总共有17个工地，唯独至今未拨工钱的就是剪板工地……。
　　李副经理：（也插话）为么事冇得领导过问工资？你们咋不认真查一查？再说，接到关书记电报，古书记就约我匆匆赶来深圳。我们一来就不顾旅途劳累，扎进工地搞调查，准备着为贵公司处理好这一罢工事件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