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天晴或阴天,围绕在我周围的都像天欲下雨的天色,黑白苍凉。我骑着公路自行车,跨越了无数个城市,马上要到了一个新的城市,可我没有一丝的兴奋。就如我穿着背心驰行,日晒雨淋,却不知冷暖。
当你看尽这个社会的冷漠、自私,你会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黑白的,没有一点点色彩。我叫宗承纬,22岁,我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兴趣做一个社会栋梁,我的生活,就是偷摸拐骗,能苟且偷生一天便是一天。当然,你们看到的那辆公路车,就是我第一次办事的收获。
进入这个新的城市,我已身无分文,因为按照惯例,在每一个地方所抢所偷的我不会留在下一个地方。我骑进一个商业街,这里不算繁华,比我想象的难于寻找下手目标。我下了车,推着车左顾右望,肚子已经超越个人意识在咕咕叫。我不是什么人都抢都骗,我只会抢那刻让我不顺眼的人。浮沉世界,多数人行尸走肉,但偶尔总会遇到特别显摆腐朽的智障。
“呃~亲爱的,今天可是人家生日嘛,你就出来陪陪人家嘛。”
无意经过一条小巷,看到巷子里一个穿的性感的妙龄少女在通电话。
“你怕你家的黄脸婆干嘛呢,你不是大人物嘛,大人物都是很忙的嘛,你说你今晚需要应酬就行啦~哎呦,你今晚就出来陪我嘛~”
很明显,她就是目标人群。我观察着她的举动,那轻浮的言语和身体姿势,让我反胃。但我不得不接近她,我骑上车子,摆好架势,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等待到一个绝妙的时机,趁她转身往我反方向靠,我加速飞奔向她,就如落单后自个瞄准目标出击的狼,我动作麻利,速度极快,但我很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内心时间就如慢镜头,让人不安。
我很容易的就抢过包包,并顺势飘逸的掉头飞奔甩开这个女人,她来不及反应,只目瞪眼呆的傻看着我远去,当我在远处停下来,把包里面的钱取出,朝她把包扔在地上时,留了一句话“这包包是A货,你个傻帽被你男人骗了……”便转身离开,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包包是否A货,我只是想忽悠她。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但她没有追我,直接对着电话:那包包真的是A货吗?混蛋,你骗我??
其实到最后我都不知道她的大人物男人是干嘛的,是当大官的?还是大老板?还是黑社会?或许,都是?不管怎样,大人物包二奶在生活中最平常不过了,有什么好好奇的呢。
到这里我要说说另一个女人,一个对我来说非常特别的女生,甚至,她会改变我的人生。
在我抢包的时候,她刚回到家里,她把刚买回来的石头和金鱼倒进小鱼缸里,她低头欣赏缸里的石头和金鱼,那是她的习惯,她爱观察,对事物都有独特的视角,她细腻的用心欣赏小石头和小金鱼,便回到画架位置开始画画了,这是后来她跟我说的。
另一头,在一些穿梭交错的小巷,我边推着车子边啃着用抢来的钱买来的汉堡,突然迎面来了个弱智傻子,这里的弱智并非脑残的弱智,而是真正的弱智患者,他看见我吃着汉堡,冲着跟我喊着要,我不耐烦,把他推开,把吃了一半的汉堡往地上一扔:“白痴,吃吧,吃死你”
傻子马上跑到汉堡旁跪下,抚摸着捡起汉堡,哭着喊:汉堡汉堡,你怎么可以掉地上呢,呜呜,我知道你遇到坏人了,那个哥哥是个坏人,是个大坏蛋。呜呜……”
看着他怨恨我的眼神,和那傻傻的举止,我没有一丝的怜悯,我只觉得他比我更幸运,因为他是个傻子,做什么或许自己都不清楚,不用思考,我痛恨这种比较,因为我会想到自己的不堪。
这时候突然背后来了一帮人,其中一个冲着我喊,就是他,是他抢了嫂子。说毕,一群人朝我奔来,我果断骑上车飞奔。
他们不要命似得追了我几条巷子,最终他们的敬业,把我围困在一条断头巷里。这时我才发现,那个傻子也跟来了。我无语,只见到傻子跟着傻起哄“呼呼~坏哥哥被抓住了,坏哥哥被抓住了,活该活该~”突然我发觉,原来是一个连傻子都讨厌的家伙。
毫无疑问,我被他们围殴了,头破血流,趴倒在地。我知道我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就像我看不顺这个世界一样,世界也容不下我,我浑身发不了力,贴在地上那边脸,被血淹着,看着眼前这摊血,仿佛是黑色的,在我眼里,一切不就是黑白的么?或许,就让我这样死去吧,毕竟我早已没有留恋……
无数次思考我最终如何抛弃这个抛弃了我的世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我一直只知道自己的可怜,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可恨,我无法接受这个世界,也再无法接受因为自己恨的世界而变成的现在的自己。我做了个梦,梦到了自己在天堂与父母相遇,可是他们已经认不出我了,或许在他们眼里,我一点也不像他们曾经眼里的那个疼爱的乖儿子。梦里的天堂好美,可是它并不属于我这样的混蛋,天使管理员告诉我,说我犯下太多过错,没有资格留在天堂,他要把我打进地狱…………
在被打下地狱的瞬间,我醒了,我被打回了人间地狱,打回了这个我觉得不再善良、不再和谐的炼狱,打回了这个到处围绕着物欲横流,自私自利,思想扭曲的社会。打回了这个让我觉得身心疲惫,不想再逗留的牢笼。我真的很累,我很想离开。
醒来的我手脚和头的伤都被包扎好了,我用尽力气起身,往外走,这里是一个楼顶的阁房,连房带天台由铁皮在上面遮盖着,天台中心摆着画架,一张未完成的画,画里画的是不远处椅子上的金鱼缸,缸里是灰白的小石头和黄色的小金鱼,可画里的石头是色彩斑斓的,蛮有特色,但看不到有人在。
我一心不留恋人间,所以也没心思和兴趣去研究这张画。我打开铁门通往隔壁楼房的天台,站上栏杆……这一刻,我只想真正告别这个世界,哪怕不能上天堂寻找深爱的父母,至少可以下地狱,避开这个人间炼狱。
我闭上眼,脚一伸……
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是这时我莫名的被人抱了下来,是一个女人,她紧紧的抱着我,冲着我喊骂着“你一个大男人寻什么死呢,你是白痴吗?”
我扭头看到她的脸,这一刻,我脑子一片空白,只看着她不断的骂我,也听不到说什么,就像慢动作一般,我看着她紧张的样子,我突然感觉那一刹那的温暖,第一次再感觉到有人关心自个,而这个温暖有特别的怀抱,来至一个陌生的女生,我心里想,是什么让她这么在意一个陌生人呢,她到底是什么人,她的心到底在想什么呢?世上真的还有如此善良的人吗?我想起父母遇难时,旁人无人伸出援手的情景,突然我哭了,在一个女生面前,一个陌生的女生,她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女生,她叫彩儿。
我甩开她,躲到一旁,或许是我的举动让她错愕,她在远处只是默默的看着我,虽然我不敢看她,但我知道她的眼神一定充满让我不堪的善良。
时间仿佛过得好慢、好慢,她一直默默的在远处守着到我冷静下来,她叫我不要再犯傻,叫我答应他不能再做傻事,她要去拿点东西,我勉强点头了她才肯离开。
我点上一根烟,看着车水马龙的夜景,可城市之繁华,又与我何干呢?于我心里,早已只有冷漠与麻木。从我嘴里吹出的烟,一缕又一缕,消散在这繁华的夜色里。可内心的结,又该如何消散而去呢?
不久,小彩端着一碗面站在铁门处,唤我回去。因为是真饿了,我无法拒绝。
回到属于她的天台,我坐下吃面,一开始还蛮矜持的,吃两口实在没忍住,狼吞虎咽。她在一旁续画那张画,喊道:我知道你饿很久了,但也得一口一口慢慢吃,吃太急伤胃的。
你怎么知道我饿呢?我问。她说她帮我清理伤口,包扎的时候问我有没有大碍,我只是迷迷糊糊的回答了一句“饿……”看来,以其说被打晕了,我可能是饿晕了。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我。
“宗承纬”我回答,沉默了2秒才问她名字。
“我叫彩儿……其实好好一个大男人,你怎么要自杀?”她问我,我没有回答。
“你有勇气自杀,为什么没勇气面对呢?”她的话就像一针见血,刺痛了我。
我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
“我是一个穷人家孩子,从小就受尽冷眼讥讽,然而让我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的是一场车祸,无数的路人经过,却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就这样,我的父母在车祸现场原地等待死亡,而我,对这个世界好失望,从此我开始流浪。
彩儿听后似乎深有感触,沉默片刻后,她跟我说。
“我是个孤儿,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我从来没见过我的父母。还好我画画有天赋,好多热心人士都帮我买画,后来,16岁那年我就离开孤儿院,靠卖画生活。”
我看看她的画,好奇的问:“为什么你画的石头是彩色的?”(鱼缸里是灰色石头)
她笑了笑,沉默了3秒。
“我从小眼睛就看不到色彩,在我眼里,世界是黑白色的,但在我心里,世界是色彩斑斓。”
我听后,说不出话来,心里有种莫名的同情感和惭愧,原来她的过去比我更不堪,但言语中觉得她比我坚强一百倍。
“对了,怎么那群人会打你呢?”
我不屑的笑了笑,却又掩饰不了自己内心的迷茫。
“我流浪了3年,靠偷摸拐骗活着,其实也不算活着,我的心早已经死了,对这个世界。我早就知道会有今日,只恨他们没把我打死。”
“所以你就自杀?”
“我刚才昏迷的时候发了个梦,梦见自己上了天堂,遇到我父母,但他们认不出我,天堂管理员也不收留我,说我做太多坏事,要打入地狱。”
“或者是你觉得对不起你父母,你已经不是他们以前眼里的好儿子。”
她这句话痛击了我的心,一时间我无以言对。
“他们一个个的经过,没一个人肯救我父母,你知不知道?我父母在那里等死……等死啊!------这个世界的人无情,自私自利。我骗那些奸商的东西,我偷和抢那些没有同情心路人和不知廉耻的小三的钱,我有什么错?就是因为有这些人,这个社会才会这么糟糕,我父母才会死那么惨,我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我激动地反驳。
沉默了许久,她跟我说:“我的眼睛虽然只能看到黑白灰,但在我心里,我看到这个世界是色彩斑斓的,因为我相信只要我愿意,我会看到色彩丰富的美丽世界的,就像画画一样,除了黑白灰,还有红蓝绿形成的各种色彩。而你呢,你双眼没事,可以看到色彩,但内心却偏偏灰暗,其实你是消极的黑白灰,而我是红蓝绿,尽管我生活都不堪,但我依然相信生活会变美好的。”
“你不用劝我,我明天就会走,我不会再自杀,但我会坚持之前的生活方式。”我知道这是斗气,但其实不是和彩儿斗气,而是和自己,我始终没法踏过自己内心那关。说完我去到隔壁天台,点上香烟,继续欣赏那与我无关的繁华夜色。她看着我走开,没有再说话。后来她安静地注视着鱼缸许久。或许她也在挣扎着黑白与色彩交叉着的那种无奈,但毕竟在她心里有色彩,而我心里只有黑白灰。许久后我回望,她已经回房。看不见他,我隐约有种失落,这个特别的女人,让我佩服,让我第一次如此心乱了。
次日早上,我们要分道扬镳了,她说她要拿画去卖,所以陪我走了一段路,路上我们都没说话,显得有点尴尬。虽然我们两人对生活的态度不一样,但我们彼此就好像是对方的镜子,我感觉到我们都彼此同情对方,就好像两只孤身的小鸟相遇,找到了一个心灵的依靠。但到了交叉口,我们依然要各走各路。
分开后我一直推着单车,我在犹豫着,我有点不舍得,他想起和她短暂的相处,她说只要愿意,就能看到色彩丰富的美丽世界,就像画画一样,除了黑白灰,还有红蓝绿形成的各种色彩。她说她自己就是红蓝绿,而我就是消极的黑白灰。的确,我就是消极的黑白灰,我始终过不了自己那关。我下了狠心,骑上车离开…….
但就在这一刻,我突然听到了彩儿在喊救命,我很紧张,我马上调头狂奔,去找她,或者因为我太紧张她了,我连人带车摔在地上,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如此紧张这个女人,后来我才明白,或者她就好像我的镜子一样,让我看到另一面,又或者因为这样,我已经喜欢上她了。
我顾不了车子,弃车跑到她刚才走的路口进去,我见到之前那个傻子发疯的抓着彩儿,拖着她走,彩儿害怕地喊着~~
我追了上去,扯过彩儿,重重一拳把傻子打倒在地上,我紧张的抱紧彩儿,那一刻,我不顾一切。
这时在地上的傻子捂着被打的脸大哭,发疯似的骂我是坏人,后来傻子跑到附近拿走一份本来想给彩儿的礼物,他哭着边跑边骂,“哥哥是坏人,姐姐也是坏人,我不送礼物给姐姐了……”
待冷静下来,我们都知道原来我们都唔会傻子了,我们两目相对,因为我还抱着她,后来我们都觉得很尴尬,我慢慢松开了她。
我们一起往回走,或许是为了缓和那种暧昧的气氛吧,她主动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