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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手
　　六月，江南，铁枪庙，婆娑老者。
　　昏暗，残灯照着无名的眼睛。
　　老者目光盯着无名，无名却在低头沉睡，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警觉。
　　他总是这样，似乎忘记自己是位身在江湖的杀手，忘记自己身逢乱世，忘记还有敌人在追杀。忘记身上流血的伤。
　　老者依旧在盯着他，缓缓的从衣袖里掏出一张银票。
　　像飞花般飘出去，落在了无名的衣摆下，无名微微的动了动眼皮。
　　恰如没有动过一样。
　　老者看到了。
　　“能让杀手无名接单时醒过，老夫足以自豪。”
　　“飞花伤人已属难得，前辈可以将这隔离十步送至在下衣摆下，看见前辈暗器以至化境，何须过谦，欧阳前辈，是也不是？”
　　“老夫隐居昆仑十余载，你何处知晓老夫姓氏？”老者大谔。
　　“前辈一手暗器，非少林拈花指法不可为，而能达到此功力，非武当内功不可。小可听闻前辈少年投师少林，后被赶下少林，五年后单镖破武当三剑，双流星打玄武七绝阵，拿走了武当乾元功心法，这十几年，想必前辈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了吧？”无名说话极慢，似乎没有睡醒，又似乎在讽刺着这个少林叛徒。
　　“年轻人好眼力，可惜，十余年不下山，人才辈出，不服老可是不行了。不知道无名少侠对于这次价钱可否满意。”
　　无名瞥了一眼银票，道：“莫非前辈要杀十人？”
　　“不，仅需一人足矣”
　　“谁”
　　“百目无情”
　　无名微睁的眼睛在瞬间全部睁开了，仅仅如此一瞬间，瞬间之后，眼眶又恢复了一片迷茫，眼前的一切又不不在他的眼里。
　　“为何要杀此人”
　　“因为他也是个杀手”苍老的声音似乎在诉说着一个年轻的故事，这个故事干脆，干练，简单，却最能打动这样的心。这样的心往往不用特别多的好话，因为他们都无处去放这些好话，仅仅只需要一颗小石子，就能在这样人心里的波澜。
　　“我接。”这样的人也最简单，两个字，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手杀
　　“南无名，北无情”，这句话是江湖上近年来流传甚广的话语。
　　这是江湖人对他们的尊敬。
　　也是恐惧，
　　沁透骨子里的恐惧。
　　如果听闻这两位收了钱要杀谁，那么就得准备后事了。
　　无法可挡。
　　无名凭借着自己的无名一式，打出了一条血路，不止是自己的血，还有敌人的血，平日里睡在血水之中，称为血罗汉。
　　血做的罗汉。
　　没人见过无情的样子。
　　因为根本他就没有样子。
　　十年前，杀燕云十八枪的老四，改为他的样子，一夜之间，燕云十八枪全部灭亡。
　　也许是一瞬间灭亡的。
　　因为，燕云十八枪所率领的淮南三十六座山头全部被杀。
　　九年前，伪装成海沙帮帮主夫人，天下第一美人接近海沙帮帮主，又是一夜之间，海沙帮帮主遇害。
　　七年前，荆云寨布下前后六十四道防线，无情化为荆云寨二当家的獒犬，蛰伏四个月，荆云寨六十四道防线的人又是一夜之间没有了性命，居然在每道伤口里找出了一丝狗毛。
　　前后十年，长江以北，四处做案。
　　美人，乞丐，帮主，官吏，屠夫，侠客，各种样子出现，但是谁又是他的真面目？甚至畜生草木，无一不见。他真的是没有样子的吗？？
　　他就是千面百目。
　　千面罗汉金钱蛇，无人不怕的三样。
　　无名接的就是杀无情的单子。
　　好久好久，没有如此兴奋。
　　这是对死亡的兴奋，这种兴奋是来自于对死亡的恐惧。
　　能让无名有这样的兴奋的，也只能是一个人。
　　千面百目无情。
　　杀手的手
　　能让百晓生不知道的也只有一件事。
　　无情的脸。
　　用了十万两银票买通了百晓生，打听所有关于无情的信息。
　　欧阳只给了十万两。
　　无情值这个价。
　　可惜，无情是无情的，或许是他没有情，他没有一个与其相交集的人。
　　交集只有一个，被他杀的人。
　　无名搓了搓自己早就满目疮痍的手。
　　杀手的手。
　　无奈，无助，无望。
　　一种无人可杀的无助，一种无人能杀的无望。
　　百晓生拿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只有几个字：清明，曲阜。
　　这已经够了，凭借自己的直觉，已经够了。
　　百晓生笑了笑，笑容隐逸了不少故事。
　　“十万两买了四个字，可谓一字千金了吧”
　　“前辈哪里说来，但愿能找到无情的下落”
　　“人言杀手无名，杀手无名，莫非血罗汉也想有情么？”百晓生又是笑了笑。
　　“前辈如此说笑，莫非还有隐情不成”无名又睡着了，分不清是醒是睡，分不清是不是梦话。
　　“看在十万雪花银的份上，多送一句，此处到曲阜，但凡看到可疑之人，必诛之”百晓生又笑了笑。
　　无名感觉到的，有种莫名的感觉，嗅到了一丝丝的味道，多年来血中的打拼，嗅遍了天下的味道，这种味道，从未有过。
　　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又或许别有内情。
　　他不会知道，这是罗汉归位的预兆。
　　血罗汉。
　　百晓生冷冷的说道：“千面罗汉金钱蛇，江湖所说的三毒。在百晓生眼里，你没有毒。”
　　无名抚摸着自己手里的伤，漫无天界的问道：“是么？莫非先生嫌江湖的血雨还没有下够么？”
　　百晓生摇了摇头，笑了笑：”金钱蛇的毒，杀人立时毙命，其实，这是最无奈也是最简单的死法。无情不同，易容术天下无双，他会伪装成你最亲近的人，会伪装成你最亲近的人的一举一动。死是最简单的方法，但是，最痛苦的是看到自己最亲近的出卖了你，如果不是有百晓生，恐怕江湖无人知道他们的死因。而死者，永远都会带着痛苦离开人世。你不同，你只是用自己的血来换别人的性命，你为钱杀人但是从来不杀与此无关的人。你杀人从来都的全力以赴，你给了死者最大尊重，所以，你无毒。”
　　无名笑了笑：“前辈严重了，血罗汉杀人只为钱，又有何毒与不毒。无目的何来的毒，无毒何谈无目的。前辈金玉良言，在下铭记于心。但愿此去可以能满足前辈的愿望，能为前辈带上无情的真面目。”
　　如跌似撞，走如茫茫夜色。只留下一轮明月。
　　血月。
　　百晓生眼里无尽凄凉于没落：“无情如铁，无名似水。杀手无情无名，无名杀手无情，无情杀手无名。唉，但看铁是否激起涟漪还是水破无情似铁。”
　　血罗汉
　　曲阜，又来了,三年了。
　　她是否还记得我？
　　她还在花满楼吗？
　　无名又到了这个地方，一生，仅仅两次。
　　第一次，是为了求生。
　　第二次，这一次，或许是为了求死。
　　或许。
　　但有件事情不可以无目的。
　　看小由。
　　三年前，太湖五寨六帮十二镇联合追杀，设下十五路子母连环陷阱，无名闯了十四路
　　可惜在十五路错失一招，中三处致命刀伤。
　　其实，哪一处又不是致命的呢？
　　只可惜。
　　这是同一处中了三次致命伤。
　　致命中的致命。
　　无名眼光有了些许的蓝色。
　　这是死亡的讯号。
　　离开，必须离开。
　　杀手的脑海里没有逃这个词语。
　　但是这样的离开只能是逃。
　　逃亡。
　　逃是为了不死，不死就必须逃亡。
　　逃亡。
　　曲阜是最好的地点，因为，没人会想到，南无名会冲向北方。
　　但还是有人知道了。
　　如果对一件事情感兴趣，都没有做出成绩。
　　他还有什么资格说这是兴趣。
　　包打听就是这样的人。
　　于是，曲阜，顿时变成杀城。
　　累死了四匹最好的马，花心，花月，花飞，花花。终于到了曲阜。
　　血，留得差不多了。
　　他曾经流过血海，
　　原来，海也有干涸的时候。
　　一个人说，什么是心死的时候，那是当初发誓海枯石烂情不移但是到了海真的枯的时候。
　　只有一个办法，躲。
　　那么大，又该如何去躲藏？
　　这是缘分，
　　根本无法用一切因素来形容的事情。
　　就是花满楼。
　　就是小由的房间。
　　连无名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小由更加不知道。
　　但是，进来了的这个人，的确让她心动。
　　满脸霜尘，被血染红了全身，胡茬在下巴上性感的续着，能看到的，是他那破衣下面露出白色和肉色的肌骨，甚至，能看到骨髓。
　　真正的信任，根本是不需要承诺和续约的，只用一个眼神。
　　当然，这样的信任是建立在相熟的情况下的。
　　他们，一见如故。
　　仿佛时光已经静止了几个百年。
　　如果不是他们找上了门。
　　如果不是他们进入了小由的房间。
　　百晓生说过，无名是无毒的。
　　的确如此。
　　无毒的杀手，他的仇家就只能是有毒的。
　　的确如此。
　　小由是花满楼的头牌。
　　名副其实的头牌。
　　当无名躲了起来。
　　三个人就进了来。
　　但是，他们似乎忘记了任务。
　　他们只看到了小由。
　　仇恨，只是一个借口。
　　这样的借口，是经不起诱惑的。
　　小由就是这样的诱惑。
　　他们用充满仇恨的手，脱光了与他们无仇恨的小由。
　　当他们用他们充满仇恨的身体，进入了与他们无仇恨的小由身体。
　　小由的眼，变成了一对泉水。
　　可惜眼睛的泉水，抵不住那些充满仇恨的口水沁湿了她的身体。
　　第一眼见到了无名，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清白的人。
　　她愿意去将自己给他。
　　只是，仅仅一刹那，她又破灭了。所以，她哭了。
　　他从见她一面开始，就决定不再让她待在花满楼，杀手的占有欲望永远必其他人强烈，他要娶她。
　　但当那些手伸向她时，他的梦也破灭了。
　　他不敢哭。
　　最大的耻辱。
　　小由的眼睛由始至终，都在看着他藏身的方向。
　　红红的眼睛。
　　更大的耻辱。
　　一个月后，他离开了她，这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时光，也是最羞愧的时光，所以，无名没有帮他赎身，小由也没有让他这样做。
　　天下的事情就是这样，襄王有心，神女无意，只能空来惆怅。
　　襄王有心，神女有意。令人更加的遗憾。
　　这一别，竟是三年。
　　罗汉血
　　三年了，又回来了。
　　也可以说是又进来了。
　　花满楼三年来名满山东。
　　却不是因为小由。
　　当无名来找小由时。老鸨很惊奇。
　　这是个已经快被香客遗忘的名字。
　　只是，当找到小由时，小由没有一点惊奇。
　　他一定会来的。
　　只是她在担忧。
　　她老了，能打败人类的只有自己的年龄。
　　何况是当年的花魁。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现白头。
　　无名还会爱她吗？
　　
　　无名看见她的时候，亦有些惊异，感觉不是当年的那个小由。
　　是的，身处青楼，她比其他人更加的清白。
　　有些人，看似守身如玉，其实心如荡妇。
　　今天，他看她不一样。
　　她看他也不一样。
　　她的眼，除了原来的那股娇弱，还有三分媚态。
　　六分娇弱，三分媚态。
　　女人，见到心爱的男人回来，这九分，是不成威胁的。
　　还有一分，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杀手，总是要有十分的心的。
　　这是用命去书写自己梦想的职业，也是用别人仇恨去洗涤自己长剑的职业。
　　每一步，都是生死之步。
　　生和死。
　　当他察觉是什么的时候的同时，他出剑了。
　　一有怀疑就必须全力以赴，百晓生的话。
　　那一分，可能是杀气。
　　可能，就是怀疑。
　　必须出手。
　　无名的剑法，独步武林，数年来行走江湖，从来没有失败，因为失败就是死亡。
　　因为他的剑法没有剑法，他只有一招，叫求死之招。
　　他没有招，每一招都在求死。
　　求对方死。
　　剑已出鞘，见血方还。
　　他绝没有想到，他有一天会把剑对着自己最心爱的人。
　　最心爱的人和最有冤仇的人往往只有一念只差。
　　杀手是不可以后悔的。
　　这次例外。
　　只是是在剑完全没入小由的胸口之中。
　　第一次，是别人的血是先溅到自己，而不是自己的血。
　　小由根本就没有还手。
　　压根，她就不会还手。
　　她的眼睛，只剩下了失望。
　　无名跪了下来。
　　哪怕是当年面对天下的仇敌，他的腿依然如钢似铁。
　　一个人膝盖骨软了，就代表那个人的心软了。
　　他哭了。
　　哪怕是当年父母被仇敌杀死，他也没有哭过。
　　一个人哭了，就代表他的心真的碎了。
　　只是，现在这泪，是红色的。
　　那是血，
　　血罗汉的血。
　　他抚摸着小由的脸。
　　像擦拭第一的名玉。
　　黄金有价玉无价，何况，无名根本不喜欢玉，天下至宝，除了她还有谁？
　　慢慢的，这块玉化了，只变成了一张满脸伤痕的脸。一张皱纹的脸。原来她的那一分是
　　恐惧，是情郎再次远离的恐惧。
　　从无名离开花满楼那一刻，她就已经决定，不再接客。
　　花魁不接客的理由有太多，最有效的就是花魁不再是花魁。
　　花魁不是花魁也有太多，最有效的就是花魁不再有花魁的容貌。
　　而花魁不是花魁的结果有太多，去洗茅厕是最有效的结果。
　　三年，整整三年。
　　三年，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不在守候。
　　守候他的回来，也担心他见到他的样子。
　　这样的伤害，已经不是化妆品可以掩盖的了。
　　如果化妆品可以掩盖，至少人间可以少很多负心人。
　　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只有一个办法。
　　易容。
　　天下间易容术第一的，就是千变百目。
　　无情。
　　恰巧的是，无情找到小由的时候，正好是无名到花满楼的前一天。
　　记得，主动上门的，只能是陷阱。
　　直到小由中剑，无名都不知道。
　　但是他看到小由的脸，就知道是他的手笔。
　　天下除了这一位，没有人可以有这样的手笔。
　　杀手不能动情，动情就会影响自己的发挥。
　　无名动情了，他不同，他会加倍奉陪，这次不光是有人买凶，还是天下两大杀手的对决，现在在加上自己的妻子被杀。
　　小由从来没有想过会成为他的妻子。
　　所以，他们没有做任何事情，只是相守一个房间罢了。
　　但这次，他就是要为爱妻报仇。
　　不知道小由灵魂不远会不会欣慰呢？
　　
　　千变百目
　　第二天的清晨。
　　小由的坟墓。
　　一张纸，刻在石碑上。2
　　但是无名根本没有发觉，发觉的时候，四周没有人影。
　　不奇怪，无名的轻功，暗器，内力，拳法，都是江湖末位。
　　一个杀手，需要的只是胆识和不怕死。
　　刚好，他这两样是江湖第一。
　　让他惊异的，是那张纸。
　　能好似无风的在十步之内落在石碑上已经属于难得，更何况，还要没入石碑中，但是，二十步之内都是平野，能这样干的人暗器修行的确骇人听闻。
　　更让他惊异的是，上面有字。
　　上面字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写的。
　　无情写的。
　　那就连字都同样重要。
　　午时，孔庙，杀。
　　还有三个时辰。
　　那就上路吧。
　　去孔庙的路只有一条。
　　鬼门关的路也只有一条。
　　但这条路不是很阴森。
　　还很热闹。
　　清明了，都要来办点货回家。
　　这是个死人的节日，却给了活人热闹的机会。
　　越是只有如此，都不得不越发的小心。
　　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路上的小女孩，她很像当年的那个邻居。
　　不能再让无情利用我的感情。
　　杀。
　　可惜，她不是。
　　可惜，她是。
　　她的脸有划痕，易容过了。
　　第二人，他怀疑的是一位老者，因为他的很像他的父亲，
　　杀，
　　可惜，他不是，
　　可惜，他是。
　　他现实的脸比易容的脸苍老二十岁。
　　第三个，他怀疑的是一个妙龄女子，因为她像天下第一美女，三娘子。
　　不，是第二，第一是小由。
　　杀之，
　　又错了，
　　又对了，又是一个易容的。
　　他已经杀了四个无辜的人了。
　　是的，无名是无毒的，他只杀该死之人。
　　该死之人只有两种，与他为敌的人，还有与他顾客为敌的人。
　　他乱了。
　　他不能再杀人了。
　　不能再杀不该死的人了。
　　所以，一路上，他不在出剑。
　　一路上，他见到了太多的熟人。
　　少年认识的，青年认识的，死了的人，没有死的人。与他有仇的，与他无仇的。
　　他爱的，爱他的。
　　无名是有情的，
　　他的眼睛不断的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一切都是虚幻吗？
　　如果都是一样的人，还要造物主有何用？
　　无情到底在哪里？
　　这些人到底是不是他？
　　无名不愿意去怀疑，他愿意这是真的。
　　他看到了早就离开自己的人，看到了被自己杀死的人。甚至，他不想去孔庙了，愿意多回味一些过去的事情。
　　不止老年人愿意回味在年轻的时候的，无名也愿意。
　　从他当杀手杀第一个人开始。
　　他就已经老了。
　　只是，孔庙真的到了。
　　犹如在炫幻的景色，都有离开的时刻。
　　无情，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谁。
　　没有人知道他的样子。
　　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路数。
　　不知道。
　　哪怕是无情无名饮誉江湖那么多年。
　　杀手之杀
　　能在千年孔庙这样的地方决斗，是件很幸运的事情。
　　能在孔庙这样的地方决斗，对孔庙来说又是件不太幸运的事。
　　孔庙大厅，一人背门对而站立，长衣大袍。显是一代宗主的气派。
　　无名对着这人问：“你可是无情”
　　“是”
　　好熟悉的声音。
　　似曾相识。
　　好像，好像。
　　好熟，好熟。
　　无情转过身来，对着无名。
　　无名明白为什么了。
　　他面对的，是另一个无名。只是，少了件血衣
　　另一个他。
　　“你是我？”
　　“那我是谁？”
　　“你是我。”
　　无名又问：“你的本来面目是什么样子的”
　　“我不知道，正因为这样，我才可以横行江湖数十年。”
　　无名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一丝东西，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眼神给他的感觉还是似曾相识，这种感觉不多，以前绝对没有，是最近的事情。
　　从欧阳来到的开始有这样的感觉，到了曲阜愈加的浓烈。
　　这次真的是太浓了。
　　无名顾不得那么多，杀手只能有一个目的，杀人。
　　杀念一闪，就是剑出鞘。
　　他的剑，比他的杀念更快。
　　无情也出了剑。
　　和无名一样的剑。
　　几乎同时，他们都中招了。
　　以血洗血。
　　无名的杀人理念。
　　全力以赴，才是对敌人最好的尊重，以血换血，才是对杀手这个职业最好的解读。
　　流血的那一刻，无名愣了。
　　因为他的招式，和自己一模一样。
　　连功力都一样。
　　既然易容了，就要连武功路数都全部学会。
　　无情的理念。
　　这意味着，杀手无名与杀手无名在打。
　　无论谁死，都是无名死。
　　唯有改变招式。
　　无名想到了，但是面对了一个很大的难题
　　——他的剑招根本就改变不了。
　　他没有招式。
　　能从有招悟出无招的武术名家，世所罕见。
　　能让本就无招的招式变成有招，已经没有了。
　　死亡只有一种方式，两人之中有一人力竭而死。
　　这是个僵局。
　　僵局打破了。
　　无名将剑弃掉了。
　　有剑无招既然没有用，那就既没有剑也没有招吧。
　　双掌像两面盾牌，忽的就朝无情劈来，劈的是无情的胸口，无情顺手一剑驶向无名的下三路，无名没有躲闪，一跃而起，双脚转眼就朝无情面门踢来。无情低身避过，反身就是一刺。
　　正对无名的左掌。
　　本来，无名的拳脚，轻功都是江湖末位。
　　可是，他的胆识是第一。
　　无名任凭血如柱的流过，将身往前一欺，无情的剑就全部没入了无名的左手。
　　当然，无名离无情就也更加近了。
　　右手全力，没入了无情的胸口。
　　别以为你自己胜了，可能输的就是自己。
　　心，被无名抓了出来。
　　连同的是，无名对欧阳的承诺，杀妻之仇，还有自己的地位。
　　等一下，
　　还有什么漏下了？
　　很久很久。到底是什么？
　　对！
　　为什么那么容易就解决了他？
　　南无名，北无情，真的就这样的解决了战斗了么？
　　但是，为了百晓生的愿望，还是看看他的面目是谁再说。
　　撕开面皮，他看到了孔庙看门那个抽烟的大爷，看到在拐角处那个吃西瓜的男子，看到了在桥边看风景看河景的少女。看到了和他在他给小由坟墓旁边上坟的老太太。
　　原来他一直都在监视。
　　为什么不动手。
　　再看，她看到了花满楼的老鸨。
　　小由是这样学易容的。
　　再后来，他看到了曲阜城门口的士兵，看到曲阜路上那无数的路人。
　　陌生人也可以是自己最熟悉的人。
　　最后，他看到了百晓生的样子，还有欧阳的面孔。
　　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
　　没用了，他听不见了。也回答不了了。
　　“因为我想你杀了我”
　　原来他还听得见。
　　“一切都是你的局，你易容成欧阳，出重金杀你，再易容成百晓生，告诉我你在哪里，然后再激怒我，让的必找你报仇，你就会死在我的手里。为什么？”
　　“聪明，与你齐名不亏。我一味寻死，只有死了，我才是我自己。我易容了十余年，每天都是带着面具过日子，后来，我忘记了我的面孔，忘记了我是谁，其实，我本来就长得不是人”无情无力的将手将欧阳的面具撕过，露出的是一副狰狞的面容。
　　是的，他真的不是人，他是地狱的魔鬼。
　　“我从小这样，父母，兄弟姐妹都离我而去，为了可以出现在阳光下，我学会了易容，竟让我练成了第一的易容术。为了杀人，我不分性别，不分人畜的扮演着另外的世界，我想活在阳光下，可是我忘记有了面具，阳光到的地方只是我的面具而不是我。打打杀杀，尔虞我诈，我已看透了，看不透的只能是自己，一个面具戴久了，你就会成那个人，有时我想到我是个女的，有时我又想到我是一条狗。我已经厌倦了。”
　　原来，无情和他一样。
　　又或许，他扮演了他，他就变成了他，有了他的思想。
　　可能是他真实的想法。
　　他是谁，他又是谁，他是他，他又是他。
　　肯定的是，死了的他，无情的离开了他曾经无情过的世界。
　　而无名，无名的离开了那无名的江湖。
　　无名无情，可是江湖人的夙愿。
　　无情的离开，无名的到来。
　　古今有谁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