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恍》序及1--13章
序
2013年元旦前夕的某个下午，上海方华集团董事长蓝枚正在“美宝丽”美吧做按摩。她最近总是精神不爽食欲不振，感觉四十五岁这个年龄对她来说，突然间衰老沉重了许多。
二十一岁的小文是她的指定服务生，她言语柔和，技法娴熟，再加上笑起来甜美可爱以及交流上的投缘，让她感觉两人几乎成了忘年之交。
“她的浓妆差点刺伤我的眼睛！”当蓝枚初次走进“美宝丽”，非常不爽地推掉第一个叫露露的服务生时这样对之后进来的小文说。
“其实她很漂亮，我也不主张她那么上夸张的妆。”小文柔声细语地说。
“但与漂亮相比，我更仰慕气质佳人，就像您！”小文这句话的声更细了，像只温柔的蚊子。
“有没有第二个人说您看起来像孟庭苇？”她纤细的双手将她后背的肌肉一块块向上捍起，又轻轻放下。她背上的僵硬感顿时消失无踪了。
“哦，你是第一个！”蓝枚回应道。
“可是气质不是模仿出来的，它就像这jasmin（一精油品牌名），需要精心打磨和砺炼，才能得到了所有物质里最具有活力的血液和灵魂。”
其实蓝枚曾无数次听到关于她气质好的恭维，但不知为何，她从小文的声线里感觉到她的内心有真诚，于是她也决意对她抱以真诚。
“所以，只要你骨子里有这东西，而且又沉得住气，那它迟早会从你挺拔的肩膀上冒出来。”她拿出风趣鼓励她。
于是，两人一来二去便成了熟人。
此时，小文正轻柔地顺时针按摩她一个叫‘足三里’的穴位。她边按边抬头看了一下时钟嘀咕道：
“你八点四十的股东例会，现在是七点三十七，十分钟踩背，二十分钟刮莎，时间足够。”小文热络地咕哝着，然后把加湿器往蓝枚做着面膜的脸部拉近一点。
“我妈又催我回家乡了，她说乡里的学校在招聘老师，让我回去应聘，她已经帮我报了名。”她轻声抱怨。蓝枚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她今天看上去笑得不那么自然。
“你自己怎么打算？”蓝枚随口问道。其实她能感觉到小文目光里的向往，在这里她虽然辛苦，却充满走向向往的希望。而回家，放慢的节奏和庸赖的状态会消灭她仅有的小小魄力，时间久了也许又成为下一个像她妈妈一样的小女人，事业对那样的女人来说也许只是个神话。她很想帮她，假如她的公司仍是几年前的风生水起之时，但最近，许多弱弱的迹像让她很不自信。
“也还好吧，乡下也有乡下的好处，没有压力，安宁平静……
小文的话，突然被电话铃声打断。是蓝枚的手机在响，小文利落地帮她取到手机，并递到起身侧坐的蓝枚手里。
“哦，是移民新西兰的妹妹打来的，大概是我女儿丽嘉又惹她生气了，她去那里留学快三年了。”蓝枚看一眼电话号码边解释边示意小文可以继续。
然而，当她按下接听键却发现电话那头半天不动声色时，她的心瞬间被揪了起来。
果然，一阵沉默之后，电话那端传来蓝珍的失声痛哭。
蓝枚一阵痉挛，强烈的不安使她顿时双眉紧蹙。她急切地追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丽嘉，你的丽嘉她失踪了！”蓝珍在哭喊。
蓝枚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抬手猛击额头，“不，我在做噩梦吗？这不可能！”
第一章 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如果一个年龄超过四十的女人，她有良好的修养，心理健康，具有追求生活质量的勇气和不断提升自身涵养的潜质，那么，她一定是一个魅力无限的女人。
蓝枚就是这样的女人。当她拎着那款HOT WIND坤包沿着美诺商厦滚梯升到六楼中厅入口时，有百分之九十的男人义无反顾地投来赏心悦目的眼光，而女人们除了嫉妒，还想激活愤怒，可是那道闪光也压抑了她们的冲动……
手机响起，蓝枚急切去接，以为是她十几个小时一直关机的女儿丽嘉打来的。看过号码，才知是自己公司的业务经理。
“什么事？”
“蓝董，WHKW那边好像对价格不太满意。”
蓝枚：“噢，我知道了，可以给他个八折。对了，我们的CLOUGH网页上有人资讯报价问题，你点击一下，另外上周胜诉的案子你及时把新账号传真过去抓紧收回款子。”
蓝枚凝视着对面悬空垂下的巨幅体彩广告。
“那好，就这样了，再联系。”
蓝枚的生意做得很出色。她经营着全国最大的电子经理世界，有时她自己也认为不可思议，只要她自己有想法，就能拿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成功机率。
当然她也有自己运作的模式，那就是不膨涨欲望，不播洒强霸和恶毒的种子。不然，她对人生柔韧婉约的理解必然被平日的不安和困惑瓦解。
挂了机，蓝枚看了看时间已近中午，她按了重复拔听键，丽嘉那里终于有了回铃的响音。
电话通了，传过来的是几秒尖锐嘈杂的迪士高音乐，之后是丽嘉有些音惺意懒的声音。
“妈咪，你找我？阿瑄说你把电话打到学生公寓了。”
罗丽嘉在本市一所非常有名的大学。她的优越是随时可以回家，但她选择住校，她认为这样才能体现十六岁后完全自主的特权。
“可是宝贝，我没记错的话，昨天是周末，现在，不，是九点之前，你应该和我们在一起，呆在家里吃早饭。”
“昨晚有聚会，太晚了就睡同学家了。真是该死，我忘记打电话了。”
“那现在在哪儿？”
“做头发呢，应该……差不多了，不过，我现在不能回家，一会儿还有事呢。”
“那上周说好的索兰雅修身裙还要不要买？我在美诺，如果要来就快点，我在卖场外的大厅等你。”
“老天，还真有点混乱了，这都咋整的！好吧亲爱的妈咪，给我十五分钟，十五分钟我保证到。”
蓝枚在等待时随意转了化妆品和内衣店，买了几款丽嘉喜欢的品牌，丽嘉的日常经营都是她亲自打理的，还有儿子罗凌野，他虽然没朝没晚地不着调，她仍并不认为应该放弃她做母亲的责任。
最后她给自己选了条欧根纱丝巾。
丽嘉飓风似地刮来时，超短的头发把蓝枚骇了一跳。
丽嘉看着蓝枚挂了一脸诡秘的嗔笑。
“妈咪，怎么样？靓不？发艺馆叫它‘金冠八角’”。
她自信地从头顶剪一缕给蓝枚看。
蓝枚已经看到了，除了超短，它们还是金棕和深焦茶色相间的，根本找不到原来发质的颜色。
“你们是不是把奇怪都当成美？”蓝枚很有感叹。
“不是，但我坚信，两双眼睛里绝不是同一道风景。”
蓝枚心里在想，自己真的越来越理解不了太过前卫的东西了，那些也不太让她烦让她厌恶，只是下不了决心去赞美。就像敏感与激情被岁月磨结了厚实的痂，自己想想会痛，又不忍心硬生生地剥开它。
1.72米的丽嘉光顾时装店通常受到过分地热情。索兰雅店老板显然也很欣喜，她至少一口气推荐了五款新品及六个不同色系，她不厌其烦，而且嘴巴一直不停地说，今天一定给你一个折上折，索兰雅向来就缺像你长得这么高挑漂亮的客户，这么高端大气的时装让那些长得土鳖的人穿走简直就是糟践衣服。而且你看你年轻皮肤又好，你还是学生吗？如果有意做兼职，我立马跟经理说说，你做我们索兰雅上海地区代言人好了……
丽嘉拿到了那套她在时装杂志上看好的短款针织开衫配雪纺短裙。店老板又极力推荐一件亚麻军绿长外套。罗丽嘉在试衣镜前试穿时，蓝枚在一旁说嗯这件感觉也不错，觉得中意也拿上吧。
丽嘉意外地差点儿上前亲蓝枚两口。
买好的衣服打了包，两人从索兰雅出来，走过美诺商厦底楼旋转门，蓝枚把它们堆给丽嘉，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取车。”
丽嘉有话要说，但开了口却没出声。
蓝枚取到车回来时，找不到丽嘉，一个戴贝雷帽的保安把东西塞进她的副驾座。
“刚才那位小姐说她有事先走了。”
“天哪，真是……”
蓝枚有些气恼，她烦乱地拔通罗丽嘉电话。
“怎么啦？和妈咪捉迷藏吗？为什么不回家 ？”
“不是的，妈妈，我和阿瑄约好去她姐姐的玫瑰馆，昨天刚刚开业，我们去帮她热场。”
“妈妈有事和你商量。”
“那好，现在就说，我已经在等去楚山的地铁！”
“算了，还是等你回家再说。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吧，可能会晚点”
“好的。”
晚饭后又忙乱了一会儿，阿瑄决定请罗丽嘉喝冷饮。玫瑰馆虽是姐姐开的，她仍为开业的忙碌开心着，对面就是一家冷饮快餐店。两人要了草莓冰淇淋和加冰可乐。悠扬舒畅在耳边的是一首爵士风格轻音乐，它合着抒情欢快的舞者韵律，演绎着一种超乎想像的悠远。
她们从正大广场的建筑风格谈到天目西路新开的玩偶店，从歌坛新秀谈到好莱坞男星，说得投机笑得灿烂。
可是阿瑄仍能感觉到丽嘉内心仍是被那个自私轻狂自以为是的纪甪伤得严重。
她很想为朋友的爱情方程式破译点什么，必竟没有结局的故事谁都难以接受。
“丽嘉。”
“什么？”
“纪甪他还没有消息吗？”
丽嘉看着窗外凝神出些许的忧伤。听着阿瑄在问，也没回头。“没有，我想他根本不想理我了。”
纪甪是罗丽嘉哥哥的大学同学，他假期来找罗凌野时偶然认识丽嘉并与她恋爱。作为一个生物学博士生，他为了初恋放弃了自己做专业科研人员的意愿，来到丽嘉现在的大学做了外聘代课教师。他对自己这个没兴趣的职业很快产生了倦怠和抗拒，而且慢慢地，谁都看出了他的浑噩和消沉。于是，没多久就出了事，他和学生一起打篮球时，情绪激动便与学生冲突并大打出手，直到对方晕厥送院急救。这一教师重伤学生的恶性事件轰动了整个上海各大院校，同时似乎也伤害到纪甪自己，他当天就从学校甚至从上海蒸发得无影无踪，没跟任何人打招呼。
“不可思议，纪甪他怎么可以这样呢，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阿瑄疑惑不解，她使劲让最后一块冰在嘴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丽嘉把目光收回放在她手里慢吞吞旋转的可乐杯上。
阿瑄盯着罗丽嘉追问：“青年报上的解聘声明你看过了吗？上面说三个月后如果纪甪不来学院解决问题就要解除聘约了。”
丽嘉当然知道，除了院方也许她是最早看到那份声明的。
“是的。在这之前刘主任亲自找过我，她希望我好好劝劝纪甪出来大家面对面谈话，还说如果那样，院方也许可以考虑给他个记过，不会解除聘约。而学生那边因为没什么严重内伤，而且学院也给了相应的补偿，估计也没什么大麻烦。可是，纪甪对任何人没有信心，包括我。”
丽嘉平日的灿烂阳光此时烟消云散。她不敢相信那是真实的，太突然，甚至没给她彻痛彻恨的机会。
“这倒不至于，说不定他有自己的打算，其实纪甪他平日里对你蛮认真的，而且他个人又风度翩翩、斯文儒雅，男人有才三分酷，他可是占了外形、气质、智商、三个A，你们俩，典型的才子配佳人。而且，我听说他多少因为放弃了为科研的初衷，非常郁闷，你知道男人非常看重事业。”
“所以我都在鼓励他重新做出选择，可是他不知究竟怎么想的，宁愿出事也不做调整。”
“一边是爱情一边是事业，这对比也太强烈了，换作我，也未必能做得多么洒脱，所以，至少他为你做了牺牲，你应当理解才对。”
“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学生撒气，现在好了，人也失踪了，我也因为那些好事的人人肉搜索而声名狼藉。”
“是啊，他怎么回事呢，像个不懂事的小孩，闯了祸拔腿就跑，有替你考虑过吗？从这方面说，哎，他还真是办事欠妥，所以，算了，不要理他也好。”
角落里的丽嘉和阿瑄沉默了很久。
丽嘉忽然半开玩笑地说：“如果我也走，离开上海你会想我吗？”
“你？为什么？你决定去找他吗？你知道他会去哪是吗？”
阿瑄惊异地瞪着丽嘉，仿佛眨眼她会突然消失。
“不是，与他无关。最近我爸妈一直在密谋让我出国留学的事。只是还没正式和我谈过。”
“啊？真的呀！太好了！真是羡慕死你了有这么好的机会！”阿瑄兴奋地喜形于色，像出去的明明是她。
“是吗？我可没感觉！”
“没毛病吧你，你没见咱班那几个留学狂想症欲望有多强烈吗？估计他们有那么一两个能走成的。可论条件她们哪个也不如你！”
“她们是她们，我可不想做那种追风附俗的人。”
丽嘉很平静，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确对这事热不起来。
“哈哈，你就玩个性吧你！要换了我，明天就打包走人！”
“我想过了，我也不是那种跳进格子就出不来的人，独立生活的能力也有，可就是找不出要走的理由。再说，纪甪他还不知道这事！”
……
[作者只公开了5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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