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悲剧

　　第二十三章
　　徐小龙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学校。一路上，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恨不能扯下几根来。
　　残缺的月牙从东山上露出头来。徐小龙回到熟悉的学校院子，忽然，他看见小屋的门前站着一个人，月光下，一个娇小的身影，是那么熟悉，那么渴望已久，那么让他心魂颤动。
　　“小小！”徐小龙热血涌动，惊喜地喊道。
　　那个呆立在门前的身影听到喊声，就像打颤似地悸动了一下。徐小龙向她走去，那个娇小的身躯再也抑制不住，只喊了声“老师……”便泣不成声，猛地扑在老师怀里，孩子似地哭起来。
　　拥抱将时间凝固，将夜空凝固。他紧紧地抱着她，一动不动。小小的泪水汹涌而出，她的身体瑟缩着，像一只受伤的小鹿。他吻着她的头发，吻在她的耳际上。看着这个泪人一般无助的娇姑娘，他的眼泪也流在她的头发上，流到她的脖子上。
　　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不见面了，经历过几次磨难的小小似乎忽然间长大了，她的脸庞比先前清瘦挂满风霜更具风情。小小的情绪渐渐的平稳了，一双哀怨的泪眼闪着温柔的光深情地看着徐小龙。
　　“小小，”徐小龙在她耳边低声叫着，“你怎么啦？”
　　小小摇摇头，泪水像断续的珠子，哽咽着说不出来。他再次将她搂紧，让她心中的怨忿和委屈随着泪水心情流泻，凉凉的晚风吹来，夹着山里的泥土芳香吹在他们的脸上身上。
　　小小现在就在他的怀抱里了，他紧紧地抱着她，生怕再被什么东西抢走。他的血液沸腾了，在血管里燃烧着，他浑身发烧就像着了火，他的心在战栗，他感觉到，他原来是多么深沉地爱着她。
　　他轻轻地吻着她的头发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说：“小小，别哭了，我们回屋！”于是，他抱着她，开了房门，把她放在小屋的炕上，他替她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点了灯，面对面地坐在她的跟前，小小又一次平静下来。
　　“小小，你家，怎么回事？”老师问道，“那是真的？”
　　小小没有直接回答，她把身子向前，展开双臂抱住老师的腰，仰起着来望着徐小龙，说：“你告诉我，你挨批了吗？他们让你检查了？他们处分你了？是因为我，是吗？”
　　“小小别问这，你先告诉我，那是真的吗？嫁人，真是你愿意的吗？”
　　“不，你也别问这。”她又抬起头，哀求似地说，“徐老师，小龙，你搂着我，搂着我吧，让我好好看看你，你也好好看看我，等了好久好久了，我等得好苦好累好焦心，今天总算是等到了。你不要问了，看着我，搂紧我，这是最后一次了，小龙，我是多么高兴，多么快活呀，现在我就去死，也无怨了！别，别说话，小龙，让我亲亲你，亲亲你……”
　　小小好像已经把气力用尽了，她很吃力地抬起头，把嘴巴放在他的脸上，尽情地吻着他。
　　静静的夜，一切都静止不动了，只听见两颗年轻的心脏在幸福地跳动着。
　　“抱紧我。”小小央求着，她总觉得抱得不够紧不够深。她吻着他的脸，吻着他的耳朵他的脖子，就像羔羊寻找母亲的乳房那样，她忙乱着，颤抖着。
　　徐小龙紧紧抱着她，好像她会随时飞走一样。她终于找到他的嘴巴了，再片嘴唇紧紧的相吻在一起了，这时的小小有点近于疯狂了。晶莹的泪珠从她脸上滚落下来，她几乎就是一个泪人了。
　　“小龙啊，我对不起你，……我就要出嫁了，他们就要来娶我了，明天，就是明天……是我愿意的！你别看不起我……，你看看我的脸，看着我，记着我，今晚这是最后一面了！”
　　“小小，怎么回事？告诉我。”
　　小小使劲地摇头。
　　“究竟咋回事？你那天真的去过公社吗？可是没见到你呀，究竟是咋回事？”老师喊道，“你变卦了？识字，画画，唱歌，上学，当老师，当医生。”他摇着她的身子，“小小，现在还来得及，你告诉他们，你不愿意，不愿意嫁人！小小，我还会回龙山村来，我还会帮你……”
　　“不，”小小摇摇头“不，不能了，晚了，晚了，不可能了！”
　　“不晚，不晚，真的不晚……”
　　“不行了，回不去了，我，太相信他们了，那……那一群猪狗……，我，恨他们！”
　　“谁？你说谁？小小，我能帮你什么吗？”
　　“不了，我要嫁了，他们明天就要来娶我了！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小小用手摸着小龙的脸，“小龙老师，你真的喜欢我吗？爱我吗？”
　　“真的，喜欢，爱！小小，你不相信？”他急促地向她表白。
　　“我也是，我喜欢你，爱你 ，爱到骨头里了，可是，我不能了……”
　　“为什么不能，我们走！”
　　“走？到哪去？”
　　“远远的。”
　　“不，不能了，不能了，都过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就是不能了。”
　　小小忽然直起身来，把炕上的老师的被褥展开了，眼里放着异样的光，说：“来吧，咱们成亲，这被褥就是咱们的洞房，你要了我，要了我，咱们现在就成亲。”说着，她像疯了一样狂躁起来，她扑在徐小龙的身上，把他按倒在炕上，她的小嘴在他的脸上嘴唇上狂乱地亲吻着，嘴里发出阵阵情不自禁的狂乱的呻吟：“小龙，要我，要我吧，今晚，我们就在这，成亲，就这一晚，我们睡觉，我们睡觉……”
　　小小很快将自己衣衫解开脱下来，两个坚硬的小乳房挺出来了，接着，她把裤腰带解开了，天热，小小只穿一条单裤，裤腰带解开，裤子就退下来了，洁白的两腿还有她那最为珍贵的隐私部分都露出来了，赤条条全部裸露在年轻老师的面前。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徐小龙惊呆了，小小狂热的爱情把他吓住了。他没有任何准备。头脑里的血往上冲，只是呆呆地躺着，不敢动。他想坐起来，小小又一次扑向他，把脸放在他的脸上，那眼泪像决了口的河水流淌在两张年轻俊俏的脸上。
　　一阵之后，小小放开他，眼睛睁得很大地看着他，泣不成声：“你来，掐死我，掐死我吧，来呀，来掐死我，”她哭喊着，伸手过来，将他的手拉到她脖子上，“掐死我，快掐死我！”
　　徐小龙挣脱她的手，坐起来，但是，小小却软绵绵地倒在炕上，两眼紧闭，面色如灰。
　　好半天，小小睁开眼睛，看着他，问道：“小龙，是你吗？真的是你吗？这是怎么了？”当她看清眼前的一切时，便又捂着嘴“呜呜”地哭起来。
　　之后，她哆嗦着将她的衣服重新穿好，边哭边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小小，”徐小龙叫着，“我们走，我们走，我们现在就走！”
　　小小推开门，捂着脸跑出去了。
　　徐小龙追了出去。小小头也不回，一直朝前走去，在那幽冷的夜空中，留下悠长的啜泣声。
　　农历七月后半月里的一天，小小又一次出嫁了。
　　天还没大亮。龙山村的上空传来两声清脆的爆竹声响，龙山村的沈小小由两个女人搀扶着下了青龙山，在青龙山下的公路上，停着一辆铁牛拖拉机，拖拉机被打扮的红红绿绿，小小一到，就被人扶着上了拖拉机，拖拉机发动了，突突突地冒着黑烟，向一个叫做七里井的村子开去了。
　　在龙山村通往山下的另一条山路上，徐小龙步履蹒跚地向着公社所在地青龙镇走去。当第二次爆竹在山下炸响的时候，他抬头仰望着天上那两朵淡淡的硝烟，缥缥渺渺，化为乌有，无声的泪从脸上流到耳根，又流到脖颈上。
　　小小被娶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村子里来，和上次一样，她是被红布包了头的，进村的时候，她的全身都被包起来了。这一次，她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上次已经经历过了。她听到外面的嘈杂，听见人们的嬉笑，接着是拜天地磕头，唱喜歌，被人拥入洞房。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更加麻木，更加任人摆布。临走的时候，母亲告知那些娶亲的人，说小小正病着，闹洞房不能太出格，而男方参加婚礼的客人们也被告知，新娘子还是个女孩子，不谙婚嫁之事，而且大部分的人都知道新娘曾经在婚礼上逃跑过，所以参加婚礼的人们都显得小心翼翼，不敢造次。
　　七里井的喜事，办得颇像个样，亲戚客人们来了不少，酒席摆了十几桌，人们兴高采烈，带着喜气，只是因为新娘子有点特殊，喜庆的气氛相对少了一些，但是，这些都不影响人们的喝酒猜拳的兴致，特别是新郞，身上披着红绿两色彩带，两脸红红的，陪客人们喝酒，喝了又喝，显得更加兴奋。
　　拜过天地的小小，被人带入洞房，身上的毛毯拿掉了，头上的红盖头还没有拿掉。几个女人把她扶到炕上，坐在红被子上，她从进门就没有精神，人们也不敢惊扰她，送来吃的喝的，也全被她拒绝了，那几个女人待了一会，便悄然离开了。
　　洞房里没有人了，小小也觉得有点累，就歪歪的靠在红被子上，睡着了。客人们自顾自吃喝玩闹，从中午一直闹到太阳落山。大家看见新娘没有精神，闹洞房的事也就免了。天渐渐黑下来了，吃饱喝足的人们渐渐走散。只留下夫婿家亲近的人们还在亲热地聊天，余兴不减。
　　天黑下来了，又有人送来吃的，小小坐起来胡乱吃了一些充饥，甚是无味。
　　小小一直也没有见到新郎是个什么模样的人，她也无心见识新郎是什么模样。这一回，她不打算拒绝她的新婚夫婿，她和爹妈说过，是鸡是狗全认命，她不再逃了。现在，她仍在准备信守她的承诺。待客人们走散，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新房里没有其他人了，她就自己拿掉头上的红盖头，然后脱了衣服，蒙头睡在新婚新房的新被窝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努力忘掉过去，从今而后好好居家过日子了。
　　此时的新婚夫婿红光满面，他是今天酒席宴上的主角，他殷勤地和各位贺喜的客人应酬着，一点也不见得疲劳。他心里美滋滋的，一想到新娘的美貌似仙又娇柔如花，他就如醇酒般迷醉。那一夜的强行进攻，他是胜利者，尽管那天小小竭力反抗，但是她后来还是应允了这门亲事，看来姐姐说得对极了。今天新娘又顺利地上路，这无不更让他心花怒放。等到客人们走得差不多了，喝得有点微醉的新郎谢过亲友，便兴冲冲的朝洞房走去了。今夜里，那个美丽的娇娘就要成为他的合法妻子了，他完全可以放心尽情地度过这迷人的千金一刻。
　　他得意地且轻轻地推开门走进新房。屋子里的灯已经灭了，是小小自己吹灭的，黑暗里，他看见新娘细小的身躯静静地卷曲在红色的新被窝里。他兴奋极了，显得有点急不可耐，今天这个美好的夜晚是属于他的，他一定会发挥出男人的魅力，好好弥补一下那头一个夜晚霸王硬上弓带来的美中不足。
　　新郎官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慢慢的上了炕，他将衣服脱在炕边，见小小没有任何动静，便一下子掀开小小的被窝钻了进去。
　　从男人一开始进来，小小都是清醒的。她知道是新婚男人进来了，她当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也不准备知道，反正今后的日子长着呢。听见男人窸窸窣窣的脱衣的声音，她在心里长叹了一声，两滴眼泪顺着耳际流到枕边，又一滴流进她的嘴里，咸咸的。
　　那个男人钻进她的被窝里来了，她有点紧张和害怕，她把身子缩起来了，眼睛也闭上了。男人喘着粗气，小小吓得发抖，还未及细想，那人已经骑在她身上来了。就在这时，小小感到了那一只断臂，那只断臂又顶在她的脖子间了，那动作熟悉的让人惊骇。小小突然明白了，这新婚的丈夫不是别人，就是那天强暴奸污她的那个无耻下流的臭男人。在此之前，她完全蒙在鼓里，她不知道她要嫁的就是这个让她切齿痛恨的畜牲，他们做好的圈套，让她自投罗网，她现在突然明白了。顿时，一种被羞辱被愚弄的感觉使小小愤怒了，她狠命地一把推开他，纵身跳到地上，她高声喝道：“你，是谁？”
　　男人正在兴头上，不提防被一把推下身来，弄得很是扫兴，不过他并未在意，口里流着涎水跪在炕上，说：“唉呀，你这是咋了？还能是谁，我呀，我们不是在姐姐家里睡过一夜的吗，你忘了？快上来，快上来呀！”
　　小小咬着牙，狠狠地啐了一口：“牲口，骗子，你们这群畜牲！”
　　“咦，这是怎么了？”那男人见小小变了脸色，不禁诧异，“你不是很愿意的吗？怎么了，又要变卦了！”
　　“愿意，好个愿意，我就是嫁给狗，也不嫁你这个畜牲，你们一家子，都是牲口。”
　　那男人被骂个狗血喷头，一下子懵了，顾不得多想，就光身子跳下炕来，一把拉住小小的手，嘴里央求道：“别、别，有什么话，好说还不行吗。我可是爱你的呀，我爱你还不行吗，我给你跪下了！”那男人真的跪下来，小小怒视着他，想挣开他的手，可是他攥得牢牢的，挣不开。
　　“放开你的臭手！”
　　“不，不放开，怕你跑掉，”那男人仍旧央求着，“小小呀，快上炕，外边有客人，怕他们笑话。”他见小小不肯顺从，便带着哭腔说，“你要走了，我就要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唉呀，我的宝贝呀，千万别走呀！”
　　小小要去开门，那男人抱住她的腿，又嚎又哀求：“别走呀，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别走呀，”他突然高声喊起来，“来人呀，我不想活了！”
　　小小的厌恶和愤恨无以复加，这时的小小再也不顾后果，她顺手从门闩上拔下木插关子，就照着那男人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那男人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扑然倒在地上。
　　小小愣住了，就着门外渗进的星光，她看见地上黑黑的一片，那肯定是这个臭男人的血。她俯下身子，又用手摸了一下，手上粘糊糊的。
　　她开了门，门外的冷风吹进来，这时她发现自己还光着身子，她不及细想了，急忙跳回到炕上，三下两下穿好衣服，下地后，跨过男人的身子，出了门，把门轻轻的带上。她看见紧挨着的正房里还亮着灯光，有人在里面高声说话，她听出有一个就是公社书记的老婆，让她觉得恶心。小小轻轻的绕过房门，出了院子，她也不辩东南西北，只捡通往村外的大路奔了去。
　　村子不大，街上没有人，人们都睡觉了。小小出了村，顺着村外一条山路，在惨淡的月光下，匆匆前行，一会儿，便消失地茫茫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