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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市爱情  纪实  金钱

　　《一切都别想了》
　　
　　武语清（著）
　　
　　连续几日，芭莎一直处在在乱七八糟的状态中，常常逮到独处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把自己陷入多种设想里去，一个个设想走马观花般在她的头脑里过场，想的头疼时，就在公司的茶水间低吼一声，别再想了，你这个蠢女人。而这种低吼的心里解压方式所起到的作用也只有短短的几秒钟而已，反而让芭莎更加躁动不安。
　　“怎么了，幸福的漂亮女孩。”老板李察德走进茶水间，由于助理去外面办事，他只好自己解决口渴的问题。他是这家公司最受女性员工关注的男人，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他身上，她们闻到了大笔大笔的钱味并且最重要的是他拥有社会上对于成功男人所有评定的标准。
　　李察德，这个名字是他在36岁本命年给自己取的。在他发达后，他希望自己的名字读起来有点外国人的意味。他倡导欧美的生活方式，并一直身体力行。最后从自己最爱的法国钢琴家理查德·克莱德曼中得到启发，用了汉字的谐音取了李察德这个较为满意的名字。
　　他今年刚满四十岁，头发就已经显现出了歇顶的迹象，不过由于常年的健身，他的体格看上去保持的不错，至少不会让人看上去大肚偏偏的那种中年男人常有的老态。就在去年芭莎做好了各方面准备要出击的时候他却和一个事业有成的女人结婚（第二段婚姻），这让公司的女同事包括她自己伤心懊悔了很长时间，曾经的李察德是芭莎心中不二人选的结婚对象（琳达却常说，李察德从打拼到成功直至现在也从没活在真实的世界里）。
　　即便他开始了一段看似美满的婚姻，也时常被手下的女性员工私下说，“如果他需要，我可以做他的情人。只要他愿意，我都OK。”
　　“你真豪放”
　　“他各方面具有很丰富的基础和经验。”
　　“如果，他是他呢”另一个参与聊天的女同事指了指不远处刚进公司的江峰，他在公司做市场专员，并被公司的女同事公认为一年来进这家公司最好看的男员工。
　　“目的不一样的。”
　　
　　芭莎猛的转过身，满脸通红，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他身上的香水味让她有种回归单身的羞涩状态（那时只不过是刻意的羞涩），他还在她的结婚计划名单里呢。可是，她猛的想起，她已经结婚了，现在不正为这段婚姻烦恼？右手上的无名指也在默默地注视着她，她抬起头，直视他的肩膀。
　　“没事，我很好，谢谢”
　　“嗯”他抿嘴笑。
　　这种笑容也只有他这个年纪的男人笑起来才有魅力，芭莎心里想。
　　他打开从办公室带出的川宁茶罐，把小袋茶包放进茶杯里，冲完后，站着，似乎并没有想要立刻走开，伫立了一会，靠在茶水台边。
　　“嗯，我想我应该告诉你，我对你现在的状态，我觉得你应该听听我的想法，我知道一般年轻男女结婚和度蜜月都是匆匆忙忙的，根本没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的想想，也只有等到所有一切尘埃落定后，才会在某处，坐下来，好好想想。我知道你现在脑袋里一定很困惑，或许你会想，我怎么一下子就变成别人的妻子呢，我应该还要多玩几年的；或许你在半夜醒来，你看着睡在你旁边这个打呼的男人，你会感觉陌生。但是，你应该知道，任何人结婚后，都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期，你需要去转换思考方式，把自己的身份转换下，你们不是在恋爱，你们现在被一种‘责任’的婚姻生活束缚起来了，你要学会适应。”
　　“你现在刚刚度完蜜月，我对你这种愁容满面是能够理解的，但是我不希望困惑期太长。虽然，我知道你嫁的不错，但是女人还是需要有自己的能力，这一点，我想你应该知道的，你这么聪明，不会不明白我的说的。”
　　“谢谢你，你应该找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结婚，这样她会在你这学到很多东西，或许那样你会很有成就感。”这句话，她带有调侃报仇（直到现在她还有种被他抛弃的感觉）的口吻，她也察觉到他刚才的这番话是想告诉她，上班时间不要像个傻女人一个人躲在茶水间想无聊的事，现在是上班时间。
　　他完全不知道我的状况，就在这随意发表意见，这个蠢男人。芭莎心里想。
　　“不，没有几个年轻女孩愿意思考，她们这个年纪欲望太多了，不会想不到这一层的，我可不愿招惹，我太忙了，没时间跟她们解释这些对她们来说无法理解的事情。”
　　芭莎听出了他口中的女孩也包括了她，并一直认为在自己手下做事的这些摩登女孩对于婚姻的态度与设想上都是一群无知者。难道男人只认为漂亮的女孩都只是花瓶？难道就不容许她们有思想？或许当她们踏入婚姻生活后就会立刻与之前的生活彻底隔离呢，难道男人不会深想，这些漂亮女孩在寻找和安定这两种截然不同生活状态中，心态就不会发生变化？这是对这个时代某些未婚女孩的一种误解，一种欲加之罪的判决。她觉得李察德一定很少和女性交谈，至少目前他一定没有和现任妻子有过任何交谈，他们之间一定是靠浓浓的眼神交流，彼此已经不需要语言了。想到这一点，芭莎对于李察德的厌恶感多了一分，因为他对她来说已经毫无价值了，他只是她的老板。
　　她想离开这里，这逼仄的空间让她感到烦躁，她本是在想另一件事，他的出现和与之之后的话又让她徒增一件对此刻的她毫无意义的情绪。
　　“嗯，我希望我刚才的话没有让你产生不好的想法，嗯，我想说的是，你已经不是女孩了，你现在是个漂亮的女士。”李察德今天下午一定是中邪了，不然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某些用词上对芭莎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谢谢，谢谢您的忠告。”她侧过他的身体，离开，她突然发觉他的体味消失了。
　　
　　今天是芭莎度完蜜月上班的第一天，整整一个上午，她被编辑部的几个未婚女青年团团包围，难以脱身。午餐时，她邀请请她们去公司楼上的云端西餐厅。她们像一群鸟儿般，叽叽喳喳的向她问个不停，她全部一一回答，这些漂亮可爱的未婚女孩，似乎并不是在恭喜她，而是通过她的口述，她的蜜月生活，他对她提供的一切物质生活的细枝末节中感受一些她们向往的那种精致生活，她们的眼神流露的是一种渴望，芭莎通过她们的眼神看出来，她们永远都不理解她现在的此刻对这段婚姻最真实的想法，如果说了出来，就将得到嗤之以鼻，这样会伤了她们的心，也一定会误解自己。
　　“真实很残忍”，芭莎心想。
　　
　　今天没有任何事情让芭莎来做，同事们为了感谢中午的盛情款待，包下了她的全部工作，对于这一点，芭莎极度不适应，她不喜欢这种刻意的善意，可是又不能婉拒同事们的好意。
　　这些无聊自作多情的蠢人，芭莎心想并微笑地看着忙碌的同事。
　　芭莎负责杂志的服饰版块，附加一些美容话题，她很想从同事手上夺回属于自己的那份工作，她喜欢杂志社忙碌的氛围，忙碌起来让她完全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还有几个月，芭莎就将迈入三十岁，对于这个年纪，在去年的时候芭莎无法想象。或许正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义无反顾的嫁给吉敖，她很庆幸自己遇到的这个男人并不是个玩弄女性的花花公子，他是个思想家。从五月到七月，相恋三个月，他就向她求婚。她一直没有问原因，如果问了，吉敖也许会说，“亲爱的，别问这些蠢问题。”
　　
　　下午的阳光充沛十足，芭莎毫无目的的翻阅桌上的《时尚芭莎》《vogue》时尚杂志。她想起了吉敖第一次约她见面的时候，她手上拿着就是这两本杂志，他看了一眼，第一句话，“你不认为看这些杂志，会让你痛苦？……不过，今后你再也不会痛苦了”，说完，把芭莎手上的杂志全部丢进路边的垃圾桶。而与此同时，芭莎本想建议吉敖看看《GQ》杂志，她认为他的服装品味需要调整。
　　
　　恋爱期间，吉傲每天晚上都会带着她到处参加朋友间的聚会，有时候她感觉很累的时候也不敢流露出一丝倦意。对于吉傲身边的那些女孩，芭莎能够感受到强烈的追求的欲望，但这一切对于芭莎丝来说丝毫没有任何危机感，甚至她并没有把这些女孩真正放在心上，她觉得她们对她够不成任何威胁。她认为自己一定拥有这些女孩没有的东西，而这也是吸引吉敖最重要的缘由，不然他不会选择一个即将三十岁的女人。
　　而他也有很多地方让芭莎着迷，她认为在他身上一定发生过很多事情，只是他藏的太深，根本不容许自己进入，对于他是否会对自己敞开心扉，芭莎根本不在乎。她喜欢他的说话方式与做事风格。有时候，当她说出自己最近迷上某个电影明星的时候，他总说，“他们只是用来娱乐大众的工具，仅仅而已，这是他们的工作，是他们老板手上的赚钱工具。你难道就这么容易迷上一个对你来说完全陌生的人，你了解他们？他们在众人面前说出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全不是他们自己。或许，某天，你见了他们，与他们接触后，你一定会想，不过如此，都是一样的；也或许会想，完全不对嘛，太让人失望了。对于他们，你只管看看，就只是看看，好笑的地方就笑笑，不好笑的地方就换个人来看，然后再笑笑。你只需学会享受他们带给你那种虚假的欢乐，永远别迷恋人，我说的是人。不然，你会痛苦失望的。”
　　
　　
　　下班后，她给他发了一条微信，用一种以前他喜欢的那种嗲声嗲气的声音，可直到她们吃完晚饭，在去KTV的路上，他也没回复，她时不时拿起手机，这种等待的情绪彻底影响了她今晚的心情，或许说，连续几日她都处在不安定的情绪中。
　　“你怎么一脸的愁容，他给你气受了？”琳达走过来，她是公司里唯一能够聊上一些私密话题的朋友。只是有时她的那种清高高傲的说话方式挺招芭莎反感，她有时候想这是琳达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或许是因为她不是个漂亮的女人，只是有点气质而已，需要一种姿态；也或许是为了别的什么缘由，只是当只有她俩时候，她会稍微收敛许多，也是因为这一点，芭莎才会继续和她保持朋友的关系。
　　“没有，只是这首歌听上去有点苦情”同事正在唱王菲的《容易受伤的女人》，她很想告诉琳达，她现在很痛苦，她觉得说出来，琳达或许会理解她，也会站在她这边，可随即她肯定会不由自主的审判芭莎，在她决定嫁给吉敖时，琳达就曾告诫过芭莎，选择婚姻对象一定要擦亮自己的眼睛，需要深思熟虑才能迈出这一步，可那时芭莎根本不加以重视，甚至觉得琳达缺乏爱情的勇气，一种吉敖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踏出勇敢的一步，生活或许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险恶，它还藏有未知的等你去探取的乐趣。
　　
　　“在你做出这个重大决定之前，我希望你好好想想，是，吉敖看起来是个不错的男人，年轻、富有、俊朗，你似乎在他身上很难找出外在的缺点。但是，芭莎，我想说的是，吉敖他这个人，你不觉得他有点怪？他的行为，还有你常跟我提起他时不时说出的那些奇怪的想法，这一切都不会让你怪怪的？”
　　“不会，我反而觉得那才是他的可爱之处啊，说明他是个思想者。”
　　“不是，他没有思想，他只是个被父母宠坏的大男孩，而且是被钱宠坏的大男孩，他不会有任何责任心，他缺乏对一件事保持长久的责任心，尤其是针对爱情和婚姻。”
　　“他已经不是大男孩了，他已经35岁了，他已经做好结婚的准备了”
　　“并且他是不同的，他昨晚向我求婚了，他说，他觉得婚姻是一件他现在非常想做的事，他希望我能陪他一起体验婚姻带来的各种未知的恐惧。”
　　“天啦，他居然说恐惧。”
　　“我觉得他很可爱，他和别的富家子弟不一样，他一定没有得到更多的爱”她正在小心翼翼低头涂指甲油，“我觉得他很孤独，他常常会说着说着就突然沉默，好像在他周围的世界都与他隔离了，往往这个时候，我就很爱他这种状态，这让我感觉他在思考一件有意义的问题，他一定对生活对婚姻有不同见解的人，一定是这样的”
　　“在他们的世界里，根本就不会产生什么正常的道德观，他们是一群及时行乐主义者。”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这难道不好？人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搞的那么辛苦呢？”
　　“你相信他？“
　　”不相信，但是我觉得和谁结婚不都一样？现在让我遇上他，这难道不是注定？就像张爱玲说的那样？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 噢, 你也在这里？’”
　　“他一定会觉得，我就是那个正好在他需要的地方等着他的女人，就是这样的。”
　　
　　“就在刚刚，我有种感觉。”吉敖给自己点上根烟。
　　“什么感觉，幸福的感觉？”她趴在他怀里。
　　他们在巴厘岛东部Karangasem地区度蜜月，为了满足芭莎踏遍全球安缦酒店的小小梦想，吉敖计划这次的蜜月先将位于印度尼西亚地区的所有安缦酒店住一遍，顺便体验这些地区的风土人情，回国后，再把杭州、北京两处住一遍，如果还有精力的话，吉敖心里想。他是个年轻富有冒险精神的男人，他在父母的呵护下一直觉得生活需要冒险，他对待爱情和婚姻同样如此，如果什么都不去体验，那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在有限的生命里体验他人不曾踏足的生活状态，这是他长久以来坚持的理想生活。
　　“射完之后，我觉得，我俩像是结婚很多年了，你有这个感觉？我们之间的性爱也就这么回事了，缺少一种激情了。”他再次给自己点上新的香烟，上一根快要烧到手时他才回过神来。
　　“没有，我没这个感觉，我感觉很好，还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芭莎下床，穿上浴袍，她要去做个美容SPA，大堂客服刚打电话说，她的私人美容师已经在SPA房静候着了。
　　“我认为在我们蜜月期间你不应该说那些话，你刚才的话不是正常人说的，你应该永远都别起来，就坐在床上好好想想。”芭莎显然越说越气，最后她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深呼吸，慢慢吐出。她极力保持最佳状态，这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时刻，她告诉自己必须抑制不断涌出的愤怒，她需要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人的一生只有这一次，第二次根本就是纯粹的旅行罢了。
　　而他陷入了一种思考中，在香烟的作用下，他渐渐明了，他对她只有肉欲上的爱，可是这种爱却不是长久之计，它很快会消失在他的日常生活里，他认为自己需要的是精神上的共鸣（婚前他认为芭莎是唯一能够与他产生精神共鸣的漂亮女人），而此刻她这一点却彻底消失了，她只是个普通女人。那为什么会他们会在此刻，在这张柔软的大床上做出男欢女爱的事情呢，针对这一点，他给出了一条明确的说法，她的外部看来是符合他对于完美女性的所有要素：成熟、优雅、知性。但是仅仅是成年男人对于一个成年漂亮女人的本能上的爱慕，这种爱慕会在得到后立刻褪去直至消失殆尽，他确定他是这般想的，对于这一点，他甚至在后来的蜜月日子里，他们之间的性爱都已经丧失了一种乐趣。有时，在她用口腔做前戏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兴趣，他只好盯着天花板，等待这种枯燥乏味的性交方式尽快结束，黑夜里还有更多的未知欲望在等待着他。可他知道现在，他需要做一个好丈夫。
　　
　　“我们真的就像结婚多年的夫妻，你和我都应该明白，为什么这年头，许多男人也包括我老爸搞外遇包情人，因为他们在干了十年、二十年同一个女人的时候，他们彻底厌烦了，他们丧失了兴趣，他们甚至觉得夫妻晚上的那种事可以退休了。至少对部分男人来说，已经不需要了，除非他是个穷鬼，没有选择。”
　　“我不想听你你这些令人感到恶心的话。”
　　“这不恶心，这是事实，我可以发誓，如果把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放在那些老男人身下，而这个女人正好处于昏迷状态，他们一定就像一群饿狼一样，扑上去，也一定会恢复他们年轻时候的最佳状态，根本不需要吃什么壮阳的药物。”
　　“我不想听你说的这些事，如果你不想搞这事了，那就睡觉，我现在心情很好，我永远不想在听你说的这些令人倒胃口的话，你这里有点问题。”芭莎指了指吉敖的脑门。
　　“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我的意思”吉敖对着逃出门的芭莎说道。
　　
　　“你这个蠢女人，我认为，我只要做好一个丈夫的职责即可，你没有权利来管制我，即便我每天晚上在不同女人床上度过你都没权利管制我，我给你了一切物质生活，对于这一点，你要心存感恩。”
　　此时他们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本来是在谈论其他事情，可是芭莎忍不住要吉敖解释微信里那个裸体的女人是谁。
　　“这不公平，这对我不公平，你应该收敛下，当你在做那些事的时候，你应该看看你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此刻芭莎丧失了一种自信，一种对自我价值的肯定，她在吉敖面前丧失了一种一直以来她认为最重要的东西。
　　“你说这个？吉敖突然抬起他的左手转身伸到芭莎眼前。完全不顾车子前方有没有突然停下的车辆。
　　“天啦，求你了，别这样，你在开车，我向你道歉。”芭莎尖叫起来，她知道自己必须停止讲话，他正在气头上，一种对她来说极度不公平的愤怒。
　　吉敖猛的把车停在马路中间，这时后面响起了刺耳的喇嘛声。
　　“这个？你是说这个？这个对我来说根本不代表什么。对于这个，我只能看到钱，除了钱，什么都看不到。”
　　“求你了，别这样。”芭莎低下头，她不愿看吉敖的脸。
　　刺耳的喇嘛声还在持续，吉敖对着车窗外竖起中指。
　　
　　
　　王菲离婚的消息彻底击碎芭莎，也让她停下了要做的事。
　　站在卧室床侧的落地窗边，城市的霓虹灯与行驶在路面的车灯交织在一起不停地闪烁，芭莎感觉心里有个令人讨厌的情绪不停的翻滚，让她烦躁不安，她恨听到这则新闻，抿紧双唇，前后晃动着身体，她在酝酿，接着她开始无声地呜咽，她并不是在哭泣这则离婚新闻。她只是为了自己，她想到自己根本不能像她那样，做到事事洒脱，她是有资本的，而自己和这个世界上的任何普通女性都是相同的，她们总是被各种看不见的绳索牵制着。
　　床头那款闺蜜送的结婚礼物，日本产的女性性爱工具，却在朝她微笑。
　　“放心，这个东西你一定能用到的，相信我，别扔掉，你总会用到的”闺蜜窃窃私语的笑道，笑声里不带任何羞耻，反而有种坦荡的意味。
　　“谢谢你，亲爱的”
　　而此刻芭莎完全丧失了性趣，她甚至觉得刚才的这种想法令她感觉羞耻。她拨通了琳达的电话，她需要聆听者。
　　
　　“他为什么要和你结婚。”
　　“因为，他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他觉得恋爱和婚姻都一样，他一样能掌控好。”
　　“根本不是，如果没有他父母，他啥都不是。”
　　“可是现在问题是，他现在什么都是，他现在什么都是”
　　“你想离开他？”
　　“我不知道，估计很难，我现在根本没想过离婚。”
　　“那你想干什么，就只是发发牢骚？”
　　“或许吧，我只是想说出来，憋在心里让我难以忍受。”
　　“我认为你缺乏一种积极的态度，你明知自己正在陷入一种泥潭里，你却不肯走出来，你现在还有条件踏出来，一旦你诞生一个生命下来，那你就彻底完了。”
　　“可是，可是，芭莎陷入沉思中，可是，你不觉得这个社会，这个社会很多人不都是这样过的？我不想回到之前的生活，我累了，再者，如果我回到以前的生活，我自动会降了一格。我认为，我回不去了。也没法回去了，我很清醒的认识到自己所遇到的问题，可是这些问题在物质面前，你不觉得很不值得一提？琳达。”
　　“不是，不是你回不去了，是你根本不想回去。”
　　“……”
　　“或许你的想法是对的。”
　　
　　时钟指到凌晨三点，芭莎感受到吉敖的从后背式地拥抱，他喝了酒，带着醉话，不停的在她的耳畔说，“我爱你，亲爱的，我很爱你……。”这些低沉沙哑的情话让迷糊的芭莎感受到一种温暖，沉浸在语言带来的片刻慰藉中。
　　
　　
　　似乎就在一瞬间，芭莎的车头上突然出现一具人的肉身，砰的一声砸在车头盖上，震动了她多日来烦躁的心，让她猛的尖叫起来，当她反应过来，那具肉身已经消失了，车身周围已经汇聚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像是一群看场精彩的马戏表演，指指点点，没有人真正的走上前说什么或者做些什么帮助，她立刻下车，眼前的一幕让她触目惊心，女孩面朝下躺着,乌黑的马尾辫盖住女孩一半的脸庞，从女孩的衣着上看，像是刚刚大学毕业的女学生，似乎正在赶往一件紧急的事情，或许是因为工作上的事，让她不敢怠慢。而变形的电动后车轮压在女孩的大腿上，胳膊和腿向内轻度弯曲着。身体四周散落一地的A4文件资料，有的已经被血迹浸湿，有的被清晨的风吹到芭莎的脚下，她不敢往前迈出，呆呆的待在原地，此时正是上班高峰期。她懵了，她从没出过交通事故，她想起了吉敖，这种时候，也只有找他，就在她拨通吉敖电话的时候，她听到人群里有个男人在拨打120急求电话。
　　
　　是的，这里发生一起交通事故，情况很严重，在中央路323号玄武湖隧道口处。
　　
　　而吉敖的电话一直处在关机状态。这个蠢男人，芭莎急躁的骂道。
　　她对那位帮她解围的男人报以感谢的目光，男人也只是淡淡的抿嘴，便转身离开，他似乎并没有笑，或许他觉得此刻这种惨烈的状况并不适合笑，但芭莎却被这个男人流露出的那种姿态彻底感染，他嘴角的弯度比得上任何男人的笑容，这才是人类最纯洁的笑容，任何人都无法比拟，包括她自己。
　　她坐在急求车里，望着一直没醒的女孩，女孩的脸处于一种静止状态，她知道女孩正在生和死的边缘，她在努力挣扎，只是这一切全部在内部进行，人们很难看见。她想到这，悔恨今天开车上班，如果她乘坐地铁这一切都将不会发生，她明确知道自己烦躁的心根本不适合开车出门，芭莎觉得交通部应该出台一条强硬政策，心情烦躁的人开车和酒后驾驶都将判同等罪刑。
　　有那么一时，芭莎觉得这一个月来的痛苦情绪在这个女孩身上，在这件交通事故上，在生和死的边缘上，根本不值得自己去思考，她拥有了一切美好的物质生活，她一想到就感觉自己是多么的可笑，这段日子她所产生出来的那些想法，全部在此刻丧失值得人们去加以评论的资格。
　　爱情，或者说追求一段爱情，这个爱情里，根本没有什么力量能够得以长久，这一点，她从吉敖那里明确的感受到。
　　
　　芭莎从女孩的包里翻出通讯录，从通知了她的男友。
　　
　　女孩的男友是个高个子，留着寸头的大男孩，身上仍保留着清新的学生气，只是那双眼睛里透出谨慎的神态，他没有立刻朝芭莎发难，点头之后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等待。
　　“还需要几年的社会磨练”，芭莎心想
　　护士递给男孩一张单子，“去交费，医生正在抢救”。说完，脸色漠然的转身进去。
　　“交给我吧”芭莎从男孩手上抽走那张交费单子。
　　“谢谢你”
　　“我希望她一切平安，其他的都不重要。”
　　
　　芭莎办完相应手续后，站在服务台处，盯着医院大厅里最明亮的地方：正门，突然她想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让她感觉不安的地方，她想起了妈妈，可是妈妈却在千里之外的瑞士，正享受她资助的旅行计划，她不想扫妈妈的兴，这是她应得的。
　　
　　“我想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
　　男孩突然向芭莎询问一些他想知道的事。
　　“嗯，对不起，这件事我不知该怎么说，不管这件事到底责任在谁，我希望我们能够私了，所有的费用，我会全部承担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经过”
　　沉默，芭莎不想回答。
　　
　　“我们本来打算后天去领证的，今天是她上班的第二天。我们决定要在这个城市好好的生活下去，一起存钱买套房子，给自己一个归属感。”
　　“嗯，我相信你们。”芭莎觉得自己说了一句愚蠢的话，一句不痛不痒听起来毫无分量的话。
　　……
　　再次陷入沉默中，这种等待的情绪让芭莎忍受不了，她感觉自己像个犯人被关押在这里，如果那个女孩救不活，她就要立刻拉出去枪毙。想到这，芭莎站起来，她想去洗手间。
　　
　　“谢谢你”男孩又一次冒出一句话。
　　芭莎有种想扑上去揍他的感觉，要把他肚子里话全部揍出来。
　　“不要再说谢谢了，这让我很羞愧。”
　　“我认为我们很幸运遇到你这样的肇事者，真的，我觉得我们很幸运。我和她都还没有医保，如果你不先帮我们付清医药费，我很难解决钱的问题，所以，我认为在这件看起来很槽糕的事情上的某一方面来说，我们是幸运的。”
　　
　　芭莎抑制不住，跑进洗手间，她本想哭来得，坐在马桶上，可是眼泪怎么也流不出来，她的泪腺一定出了问题。
　　男孩的话让芭莎产生了说不清的感受，她甚至羡慕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她只能想到，男孩和女孩之间的爱情是平等公正的，他们之间的爱情和所有人的爱情都是相同的，只有自己的丧失了爱情。
　　她再次拨通吉傲的电话，仍然出于关机状态，他已经消失了四天。
　　想到这，一种不甘心的感受让芭莎失声痛哭起来。
　　“这个社会里到处都是普普通通的男男女女，我告诉你他们为何会这么呵护一段爱情，我告诉你，那是因为供他们的选择性很少，他们没有能力，就这么简单，可是，你知道，人是欲望的动物，当一旦有能力或者有资本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想到偷情或者分手。如果没有能力或者资本的时候，他们就会老老实实的跟一个女人或者男人睡一辈子。”这是吉敖常常告诉她，他对于现代人爱情观的理解。
　　
　　女孩抢救成功，但需要进入ICU观察。
　　芭莎给男孩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上面写着身份证号、公司地址、家庭地址并留下用信纸包着的一沓钱让男孩留着备用。
　　
　　她下车，来到很久没有来过的菜市场，直面的感受到最平实的生活情景。她记得最后一次来是陪母亲，给病床上的父亲做最后一顿饭。
　　她边走边看周围脚步匆忙的人群，呦喝声似乎在这一刻听上去不再是那么刺耳。今天发生的这件事，让她突然明白自己这一个月里产生的那些困惑、迷茫、痛苦情绪太不值得一提，她告诉自己一切都别想了，好好生活下去，爱情也好，婚姻也好，这一切都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也不是吉敖所能掌控的，这一切的生活最终的结果或许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结果，生活里充满着未知的灾难，或许哪一天，她也会像那个女孩一样躺在ICU病床上，什么事对她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活着才是真实的。
　　芭莎知道自己可以离开任何人，离开朋友，离开让她感觉无聊乏味的公司，离开所有的对她来讲毫无意义的人和事，她也可以不要任何情感，情感本身就是抽象，一种感觉，如果不去想，这种情感是可以存在任何人身上。只有一条，她很明确，就是她不能离开吉敖，她知道自己在未来一定会发生很多未知的事，就目前来说，她现在就面临一件事，一件他能够轻易解决的事。她说服自己，一切都将停止思考。一个月来的胡思乱想对于她来已经造成不了伤害。她明白，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的爱情和婚姻，在她看来，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她相信会未来的某一日，吉敖会厌倦了一切，他是个思想家，他每日每刻都会发生一些改变，或许就在今晚，他会给她一个惊喜，这谁都说不定，难道不是这样的？他能够明白什么是自己需要的，在这个基础上芭莎也最终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什么都明了。
　　
　　她给吉敖发了一条信息。
　　
　　亲爱的，不管你身在何处，我希望你晚上回来，我给你做顿丰盛的晚餐，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