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集
1 昼 竖着打井设施的干旱田野 外
干旱的风沙吹动着铺在井台上的一纸契约。杨少堡(脸旁打字幕:杨家堡堡主兼猎户和渔夫的首领杨少堡)在契约上摁下了手印。白堡媛(脸旁打字幕:白家堡堡主地主兼盐矿主之女白堡媛)在契约上也摁下了手印。
镜头后拉(露出全景):露出两拨剑拔弩张的人群。一拨人身后的寨堡上竖着一面“杨”字大旗;另一拨人身后的寨堡上竖着一面“白”字大旗。杨少堡神情庄重地跳上石砌井台,正要挥手讲话,却身子一歪摔下井里去了——好在刚开挖的井只有一人深。白堡媛咯咯咯笑弯了腰,笑声感染得杨家人也笑起来。堡媛跳上井台,身子也歪了一下,但她那穿着漂亮马靴的脚,敏捷地踩在了少堡头上,站稳了。少堡抬眼斜睨堡媛那丰满的胸部,乐得有这难得的角度从下往上欣赏。堡媛朗声将契约读给白杨两大家族的人听——
堡媛:(读契约)……旱魃肆虐,禾苗焚稿。杨氏一族颗粒乏登,蔬糠继竭。
白氏悲天悯人,出资打井。若得清水,任由杨氏浇地;若得咸水,任由
白家煮盐。双方不得再兴械斗,强争地权!特此立约!民国三十一年。
2 昼 龙王庙前的祈雨法会 外
少堡少宁(脸旁打字幕:少堡弟弟少宁)领着百余位杨家族人在庙前焚香。少宁将一个穿着女人衣服的草人点火烧着了。女人衣服上写着“白堡媛”三字!白堡媛洋气地骑着新自行车路过,见状气得停车冷笑——
堡媛:你们这是在唱猴戏还是耍把式?我一个姑娘家,上不粘天下不着地,
怎么就得罪各位三老四少乡亲大爷们了?
少堡只管埋头使劲擂鼓。在有节奏的鼓声中,某神汉将一块写着龙王字样的铁木牌浸泡在铜盆底下:
神汉: 使劲擂!莫要停!天灵灵,地灵灵!铁木浮起显龙鳞!人血滴在铜盆里!
少堡:(红着眼贴手腕刷地拔出猎刀,刀刃出鞘的瞬间划破手腕)滴人血!
就算把老子一腔血放干了,也要瞪着眼看铁木浮起来!
少堡将手腕上的血滴进铜盆,写着龙王字样的铁木牌在一盆血水中缓缓浮起。农民们齐
刷刷跪地谢天,泪流满面。
堡媛:那木牌里有夹层,装满了盐。等盐溶解在水里,木牌变轻,盐水变重,
所谓的龙王木牌自然就浮起来啦!你们杨家人真是愚昧透顶!
3 晨 竖着打井设施的干旱田野 外
少堡少宁来到井口边,等不及吊起井水桶来,少堡就急忙弯腰抓起一把湿泥舔了舔,脸色一沉,狠狠啐了一口道:
少堡:完啦,还真是咸水井!(举手向天)奈何天不佑我!绝我杨氏一族?!
少宁:(喝了一口井水吐在地上)呸!这水别说浇地,饮牲口都得翘蹶子!
堡媛:(骑自行车上)哟,龙王木牌没起作用啊?烧的女草人也枉化为青烟啦!
看来这眼井风水犯冲,脉犯太岁、穴冲三煞……
少堡:(气得瞪眼)你招摇个啥?大姑娘家叉开腿骑车?也不怕人笑话?
堡媛:自家扎鞋底没栓线结,掉了底子!还好意思笑话别人?
少堡:就是土地爷掉井里,也不敢劳(捞)驾问一句咸淡?谁晓得下面是咸水?
堡媛:你们也别太绝望。井下面可能是大盐矿。我会雇你们当矿工,待遇绝不
比当农民差!
少堡:哪还等得到那时?我们已饿得就差拦路抢劫了!王法难犯,可饥饿难当!
堡媛:那你们先替白家当石工如何?工钱不算,馒头管够!我爹说要在这井旁砌
一座石头碉楼(环顾四野)镇守这一方土地!
少堡:哼,白得这一大片地,心里不踏实是吧?!
4 昼 采石场 外
一身白石灰的少宁等人正挥动铁锤和钢钎开山采石。堡媛骑自行车上。她探头巡视了一下烧灰工住的简易窝棚,亲自往烧茶水的火塘里加了些柴火。有一个窝棚是围着一颗树搭建的,树杈上高挂着一个铁皮桶,堡媛觉得好奇,推开窝棚门,发现铁皮桶下面流出水来,淋在少堡赤裸的身上。少堡屁股上有一道斜长的疤痕。少堡见堡媛盯着自己屁股,遂大声喝斥:
少堡:看啥看?鬼子拿子弹吻过俺的光屁股,老子送那鬼子见了阎王。见过俺光
屁股的女人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去见阎王爷,要么嫁给俺生娃煮饭!
堡媛:(一叉腰)你个“烧灰佬”,洗澡能洗下十斤灰来,够你婆娘和面煮汤啦!
少堡:(自顾自摇头哼唱调板)锵,锵乎,此处没活路,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
爷去投八路!
堡媛:(往门框上一靠)投八路好啊!只是八路军远在津浦路上,这边平汉路上的
叫新四军。新四军是属大麻花的,拧着劲跟鬼子干哩!
5 昼 咸水井旁,正在修筑的石头碉楼 外
少堡少宁等一帮杨家石工正在砌筑石头碉楼。少堡少宁边干活边商议杨家的前途
少宁:去投新四军要冲过三道封锁线哩,光靠咱手里那些个猎枪火铳哪成啊?
少堡:我有个主意:找白家“借枪”!咱在这碉楼石墙里预留入口,用几块松
石堵上,外表抹点灰遮掩。到时候,咱便扒开松石,由预留口潜入碉楼,
有枪“借”枪,有炮“借”炮!
大伙为这主意齐声喝彩,说干就干。白堡媛骑车过来了。少堡看了一眼碉楼下的“预留洞”:洞口还来不及堵上,少宁赶紧用身体遮住预留洞。少堡灵机一动,装作失手将一桶石灰碰翻,顿时白粉飞扬,灰烟弥漫。少堡趁机上前拦住白堡媛——
少堡:女东家,这儿灰大(拍拍堡媛身上的石灰),石粉子呛人,
有啥吩咐您只管远远地招手,我会比兔子还快地上前侍候!
堡媛:(打量少堡)哟,啥时变得这般乖巧了?大有长进嘛!
少堡:(搓着耳朵憨笑)咋说呢?有白面馍吃呗!
6 黄昏 杨家堡寨 内
寨堡堂屋内,墙上挂着猎枪和兽皮。众人咽着口水,眼馋地瞪着少宁解开野兔脚上的铁丝套子。少堡摸了摸廋筋筋的兔子,摇头叹气——
少堡:天不下雨,连野兔也饿廋了!这点肉还不够大伙塞牙缝的。我看,投共这事
不能再拖了,白家给的面馍留给走不动的老弱妇孺,精壮男丁明儿一早上路。
堡媛:(出现在门口,看看四周)闷死人啦!你们杨家堡(夸张地伸展双臂比划)
墙这么厚,(将两手合拢成一鸡蛋大小)窗这么小?就是头牛也要闷死啦!
少堡:为了不叫土匪抢去余粮,窗户就只能做成这种“猫耳漏”的样式。(揪揪
兔子耳朵冲堡媛)让我念咒把你变成一只兔子,你就可以从窗户进出啦。
少宁:白家应把地还给我们,免得官逼民反,逼得我们去投那共产共田的党!
少堡:听说投共党要纳“投名状”,(拔出猎刀)要取一颗地主的人头表示诚心!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堡媛,堡媛一见雪亮的猎刀,吓得一闭眼昏倒在站起的少堡怀里。
7 清晨 山谷,溪流 外
堡媛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少堡怀里,共骑一匹白马穿行在群山之间。杨家族人举着一面上绣“杨家军”三字的旗帜,扛着猎枪,火铳,和一些汉阳造步枪,安静肃穆地沿着林荫土路行进着。
堡媛:你们杨家这是要去哪?干嘛还带着我?
少堡:无土无地活不下去!我们去投新四军!你是我们的“投名状”。
堡媛:新四军才不纳“投名状”哩!放开我!你们这是绑架!放开我!
少堡:(抱起堡媛放下马)那你就走会儿路,这马载两个人也载累啦!
堡媛:(注意到少堡背的枪)这枪上有白家的标记,你们咋会有白家的枪?
少堡:我们摸进白家碉楼,“借”了三十支汉阳造。呀,搞忘了开借条!
大伙哈哈大笑。堡媛气得咬住嘴唇,瞅见少宁正骑着她那辆崭新的自行车,堡媛上前抓住少宁的车把——
堡媛:下来,这是我的自行车!开借条也不借!
8 昼 坡地,山野 外
杨家军的行军队列。堡媛在队伍旁骑着自行车。她突然一拐弯朝一处长长的下坡路冲去。少堡见状骑马追了上来,但堡媛连人带车已经消失在林坡地后面了。
堡媛藏在树林中,见少堡骑马过去了,便推着自行车朝另一方向转出林子。堡媛得意地骑了好一会车,刚一拐过弯,就见少堡骑马从斜刺里追了上来,堡媛赶紧将车蹬得飞快,少堡则紧追不舍。堡媛终于骑累了,索性将车一歪,倒在草丛里喘气,胸脯一起一伏。
少堡:(轻松地遛着马)啧啧,小胸脯跑得像个风箱一样,何苦呢?
堡媛:(掰起指头)第一,我还没和家人告别,不能就这么失踪啦;第二,
我不喜欢别人强迫我,即便是我喜欢的事情;第三,我没带换洗衣服,
喜欢的书籍,喜欢的点心,甚至钱都没带。第四,……
少堡:行啦行啦,别掰手指头啦!还有完没完?起来!不起来?我拿鞭子了!
堡媛见少堡真的举起了马鞭要抽过来,赶紧一骨碌爬起来。
9 昼 山野 外
堡媛愤愤不平地骑着车,少堡在一旁骑马监督着,原路返回追赶队伍。骑了一会儿小上坡,堡媛便停下嚷嚷累了。
堡媛:骑不动了!太累了!其实,咱俩可以骑一匹马,将车在马尾上拖带着。
少堡:切,我又不是你亲爹,得把你当地主小姐娇惯着?!
堡媛:(气得咬住嘴唇)你!(眼珠一转,悄悄用野刺在脚背上扎了一下)哎呀,
有蛇!我被蛇咬啦!
少堡:(跳下马)别慌,让我来(俯身吮吸堡媛脚背)得把毒液吸出来。
堡媛:(扶住头)我头昏,快扶我上马。(少堡赶紧照办)
少堡推着车,牵着堡媛骑的白马闷头走了一会,偶然一回眸,发觉堡媛在窃笑,再一看她那脚背,压根没有红肿的迹象,少堡停下脚步——
少堡:九曲桥上扛竹竿,你弯弯绕的本事够大的!下来!给老子滚下马来!
堡媛冷不防一马鞭抽在少堡手上,少堡一松开马缰绳,堡媛便打马逃去,边跑还边回头嘲笑少堡——
堡媛:告诉你吧,那伤口是我自个扎的!蛇咬的得有俩眼才对!自己笨,
叫活该!狗熊耍门棍——人熊家伙笨!
少堡鼻子都气歪了,他跨上自行车就追,可他不会骑,歪歪倒倒,摔下来两次。少堡疯劲上来了,扑在自行车上顺着山坡就冲下去了。速度一快,车也稳便了,少堡得意地大叫。
少堡:我会骑车啦!我会啦!我真他妈是个天才!等等,这玩意可咋停住啊?
少堡停不住车,一头冲进一处野塘里,弄了个满身泥巴水,扛着车气呼呼地爬上来。
10 黄昏 一户山野人家 外
少堡推着车走进院子,一眼看见了院子里拴着的白马。堡媛听见动静,咬着半块玉米饼从屋里出来,正好被少堡堵在门口——
少堡:不是冤家不碰头!这可真是老天有眼,让你又落在我手里了!
堡媛:算我今儿鼻梁碰着锅底灰——触了霉头啦!(将嘴里的玉米饼塞进少堡嘴里)
噎死你个泥猴儿!
少堡:(用麻绳穿过自行车轮)这车我得系上十个死疙瘩,让你用牙都咬不开!
堡媛:穷折腾,没见天快黑了吗?我敢摸黑骑车跑吗?碰上个石子儿,还不得
滚下山去摔死啊!
少堡:(将刀枪挂在院内的晒衣绳上)这一身泥水都拜你所赐,给我打洗澡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