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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15/8/14
20集 古装 电视剧剧本
《大漠英魂》第1-3集
- 故事梗概
- 作品卖点
- 作品正文
张骞:(摇头晃脑)“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而不习乎’。”
【在柴房不远处的一个角落,一把雕花楠木椅座上盘膝打坐着紧阖双目的麻子张,其人生有满脸大麻子,留着一撮上翘的山羊胡须,年约七十余岁,鸡皮鹤发,仙风道骨般的气韵中隐隐透出些许阴鸷与诡异。
麻子张身后站立着一名年少童子。童子右手执着一根弯弯曲曲的木质蛇形龙头拐,左手执着一面缀有流苏、形同现世锦旗状貌的杏黄帘儿,其上从右至左写有“麻子张”三个小字,小字下面竖排书写着“通天神相”四个猩红的隶属大字。
秦百万、秦夫人与管家毕恭毕敬,垂手立身麻子张一侧。
秦百万:(神秘兮兮地指点着不远处的张骞)老神仙,就是那个身材高大,像个读书人模样的年轻后生。此人名叫张骞,字骥翥,是我秦家的一名佣工,拜托您老给好生看看,我秦家不吝钱财,自有重谢。
【老态龙钟的麻子张睁开一对圆溜溜的双眼,却显得格外有神。他漫不经心地朝张骞所在方向瞥了一眼,像面对司空见惯的寻常之辈一样,对他的观察对象根本不以为意。
然而,当他第一眼望去的时候,似乎稍事沉愣了一下。
继而,麻子张不期然用了点心思,一扫前番的漫不经心,居然还掏出一方丝巾,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仔仔细细将再度挥动利斧,劈着柴火的张骞打量了一阵。
突然,耄耋之年的麻子张嗖地跳下椅凳,行动敏捷,干净利落,一下子变了个人似的。他倒背着双手,迈着细碎的脚步,来到兀自忙活着的张骞左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脚下原地兜着圈子,不时朝张骞斜视一眼。那对溜圆的眼睛易发变得炯炯有神,射电般的光束犀利无比,入骨三分。
而后,麻子张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但见他弓着腰身,将左手掌心平摊胸前,挥动右拳,奋力朝左手掌心擂去。在拳掌交击的脆响声中,同时抬起右腿,狠狠地朝地面跺了一脚,嘴里一连发出三声极度失落、且带着拖腔的叹息,一声比一声沉重,哀婉。
麻子张:唉——唉——唉——
【掩身那处角落里的秦百万、秦夫人及秦府管家眼见得麻子张如此这般,个个面现疑惑,诧异不已。
自然,麻子张的怪异举止,也引起了张骞、秦罗敷及焦鹏的注意。两个男人打住了手中的活计,脸上露出诡谲的笑意。秦罗敷也静若处子,紧贴张骞身旁,笑不漏齿,乐不吱声。
麻子张叹惋已毕,风风火火行至随行童子、秦百万等人所在的角落,目不斜视,耳不旁听,一手抢过蛇形龙头拐,一手拖起随行童子,碎步如飞,一溜烟朝秦府大门方向走去。
秦百万、秦夫人、秦府管家惊疑不定,连声疾呼,一路随行追赶了过去。
秦百万:老神仙留步……请留步……留步哇……
秦夫人:老神仙……老神仙……
管家:老神仙……咋能一句话都不留……这样使不得……使不得呀……
【旷野上一条通衢大道。
一头毛驴,拖着一辆汉代双巨轮细辅伞盖木车,狭窄的车厢内,前面坐着赶车的童子,后面盘膝坐着麻子张,车前插着那面杏黄帘儿,随着疾驰的车辆在风中哗哗飞抖。
秦百万、秦夫人、秦府管家气喘吁吁,沿路追赶。
秦百万:老神仙……请留步……
秦夫人:老神仙……慢行……老神仙慢行……
管家:钱……赏钱……赏钱……
【费尽周折,三人总算赶至驴车近前,合力拖住了驴车的后座。
驴车缓缓而止,停靠在大道中央。
秦百万:老神仙,我秦家好不容易把您老请来,一言不发,掉头便走,这又是为何来着?
【麻子张盘膝而坐,微合双目,老僧入定般纹丝不动。随后声若鸱枭的啸叫般徐徐开了腔。
麻子张:秦大官人有所不知。唉!今日所相,空余三念:一惊、一奇、一难者也。所谓一惊,尊人冲天华彩,逼射牛斗,只差还没刺瞎了老朽的双眼;所谓一奇,老朽阅人无数,下至寻常百姓,上至将相王侯,历者何止千万,从来不曾经见过这般清奇寒贵之相,真可谓千古奇遇,幸何如之;所谓一难,大凡相人一术,或求时运穷通,或测朱玉财帛,此人骨骼太得清奇,品貌大异常人,是吉是凶,是福是祸,老朽实难拿捏,不敢枉作定论。所以只有一走了之。
【众人闻言,不禁愕然,面面相觑,莫知所以。
秦夫人:老神仙,不瞒您说,我家女儿有意嫁给这位张公子,不知……
麻子张:哦!原来为的是谈婚论嫁一事。常言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门亲,可你秦家既然把老朽请着来了,也就不得不说了。其人肝胆节烈,舍身赴难,奇行异举必然殃及六亲。所以奉劝秦大官人,你家女儿还是不嫁为好。
秦百万:这不就结啦。我要的就是这句话!
【秦百万言罢,朝一旁的管家丢了个眼色。
秦府管家急忙将一袋制钱捧向麻子张。
管家:老神仙,这是您的酬金,还望笑纳。
【麻子张双手推阻,歉然之情溢于言表。
麻子张:老朽执业数十年来,此生有幸见识这等奇人,到底没枉活了这辈子,也算是天大的造化了,哪里还敢谋取酬金?这岂不折煞了老朽?快快收起!快快收起!
【麻子张急忙朝驾车的童子一扬手。
麻子张:启程。
【秦夫人急忙趋前一步,拖住那辆驴车的车厢椅座。
秦夫人:老神仙,请且慢行。您老说了半天,小妇人咋就还是没听明白。这张家公子日后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麻子张:秦夫人如若定然要问,老朽无妨再送你一言半语。
【麻子张言罢,朝那位童子丢了个眼色。
童子挥起鞭梢,赶着驴车,辘辘然打道上路。
在车轮辘辘的碾动声中,隐隐传来麻子张鸱枭一般刺耳吟诵之音。
麻子张:杜宇血喉驿马路,孤鸾独骛陷沙丘,浴火重生成正果,千古逸香垂英名。
【秦百万等三人望着远去的驴车,耳畔隐隐轰响着麻子张的诵读之音,仰首漠然瞩望,脸上表情凝重,心中疑窦丛生,不禁陷入莫名的惶惑与迷茫之中。
【夜半。秦府罗敷闺房。
闺房内秀榻上铺锦叠翠,绫罗宝帐,死角垂挂香囊。
一只大圆盘顶着小圆盘、中间的灯柱上镶有护耳形手柄的釉陶桐油灯盏,将闺阁内照得分外亮堂。
秀榻上并排贴身坐着罗敷与秦夫人母女俩。
秦夫人爱怜地用手指梳理着罗敷的满头秀发。
秦罗敷静静地、规整地坐在一旁,面现忧戚之色。
秦夫人:女儿,你年岁也一天天见长了,再别使小孩子家性子!你爹已于栾太守互换了婚帖,收了人家的聘礼,把你许配给栾太守栾大人,月底就要举行成婚大礼。再别胡思乱想,给你爹跟咱秦家添乱了!
秦罗敷:娘,您别再劝了,说什么都是枉费口舌,于事无补。女儿今生非骥翥哥不嫁,谁也别想改变罗敷的心志!
秦夫人:这孩子,咋就这么不醒事呢!虽说是个偏房,却也是明媒正娶的太守妾室,这么大个汉中郡,谁人不夸?谁人不赞?成固县的大姑娘小媳妇,一个个嫉妒得要死,怨爹怨娘没生出你这么个好模样。难得嫁作官人妇,难道还委屈了你不成?再说了,姓栾的是什么人?是堂堂汉中郡的太守!要他的难堪,咋百姓人家吃罪的起吗?
秦罗敷:既然知道吃罪不起,又何必自找苦吃?
秦夫人:犟嘴!张家公子有什么好?他不过只是咱家一个雇工伙计,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叫别人怎么看?你爹跟我的面子往哪搁?难道要把秦家的万贯家产倒贴给那个穷小子不成!
秦罗敷:世人莫小池塘水,窄处兴许潜卧龙。你怎么就知道骥翥哥日后就没有出头之日?
秦夫人:难道你还不知道?你爹已经请了九州三十六郡最有名望的相士,给张公子看过相了。你嫁给此人,实在不妥!
秦罗敷:人生天地间,穷通利便,命运兴衰,并非天造地设,一成不变,全在个人修为。不要听信那些人的胡言乱语,歪理邪说。
秦夫人:哎哟哟哟哟……有汉以来,当朝就时兴这个。谁家孩子从小到大,没请相士看过相?连皇宫里都设有称作“望气佐”的相士呢,这怎么就成了胡言论语了呢?
秦罗敷:即就是他竭尽人力,一事无成,我与他男耕女织,田园劳作,又有什么不好?你女儿秦罗敷冻不着,饿不死!
【秦夫人说着听着,不禁来气,用指拇朝罗敷臻首娥眉上点了一指。
秦夫人:越说越不像话了!
【秦夫人气咻咻地言罢解开身旁的一只锦绣包袱,从中拿出一叠崭新的红色绫罗衣饰。
秦夫人:这是娘亲手给你做的嫁衣。来,试试看,合身不合身。
【秦罗敷一把抢过嫁衣,抟作一处,丢向脚下的地面。
秦罗敷:谁爱做谁穿去。我秦罗敷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永远不会走近姓栾的家门。如果硬要我嫁他,就请那位太守大人,把罗敷的尸首抬回去好了!
【秦夫人闻言,心头拔凉拔凉,不禁失却了贵妇人的姿态,一下子跌坐地面,拍打着脚下的砖头失声哭泣。
秦夫人:唉——天啦……这可如何是好哇……眼看太守家迎亲的车驾就要进门了……这可怎么得了哇……
第二集
【秦府后花园。
一处百花簇拥的高台上,矗立着一座雅致的六角凉亭。
凉亭内,秦罗敷紫莎披肩,头饰明艳,坐于一尊石案前,俨若天人般舞动纤纤玉指,弹奏着一架焦桐古琴。
罗敷一边弹奏,一边应声唱和。琴音悠扬而哀婉,唱和激越而柔情。
秦罗敷: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后花园外围的墙头上,扒着张骞与身背铁弓的焦鹏二人。他们的身后是几棵高大的核桃树,两人的身子掩映在扶疏的枝叶间。二人想必是攀着大树,登上了墙头。
听着望着,望着听着,张骞像似深为罗敷的唱词中披肝沥胆的切切情怀所感,心潮起伏,双眼迷蒙。
焦鹏:(压抑着声息)张大哥,她唱的是什么曲子?
张骞:大汉乐府民歌中的一首《鼓吹曲辞》。
焦鹏:它是谁写出来的,咋就这么好听?
张骞:秦汉时期长沙王吴芮的妃子,一个名字叫毛苹的女人。
焦鹏:张大哥,天下的事,您咋就知道这么多?怪不得郡掾祭酒大人说您“学究万象,博古通今,天文地理,无所不知”。
张骞:别听那老家伙瞎胡诌!
焦鹏:这首曲辞里都说了些什么?
张骞:一个女人,为了她心中所爱,向上苍发出的五桩皇天誓愿。
焦鹏:哦,我知道了。秦姑娘一定是唱给您听的!
【张骞朝对方蓬乱的头发上摸了一把。
张骞:你这小鬼头,也跟着瞎胡诌!
【时近八月,树上的核桃已初具雏形。
张骞信手摘了颗青涩的核桃,朝秦罗敷所在的凉亭投去。
核桃落在了距罗敷较远的所在。张骞望着身旁的焦鹏,呲牙咧嘴地自嘲着笑了笑。
焦鹏:瞧我的!
焦鹏摘了颗核桃,拔起背部的铁弓,将核桃搭在弓弦上,扯起牛筋大弦,但闻嗡然一声,那枚核桃脱弦飞窜而去,击打在焦桐古琴的琴盘上,琴弦发出一声嗡然震响。
埋头舞琴的秦罗敷遽然一惊。
紧接着,第二颗核桃又飞窜过来。
秦罗敷蓦然抬头,发现了攀在墙头上的张骞及焦鹏。
秦罗敷:(嫣然一笑)我就知道是你们这两个促狭鬼!
【墙头上的张骞朝秦罗敷招了招手。
秦罗敷抬脚起步,轻快利洒地朝后花园墙根跑去。
她登上了贴近墙根的花坛周遭磊起的石头,攀上半墙墙体,将纤纤素手伸向张骞。
张骞拉着罗敷的手,将其拖上了墙垣……
【野外桑园,山色明艳,草木葱茏,浓荫如盖。
张骞与秦罗敷并排坐在桑园之旁,垂柳之下的一面青石板上。
身边溪水长流,汩汩滔滔;枝头群鸟啁啾,叽叽喳喳;周围芳草如茵,山花烂漫。
张骞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偷看着秦罗敷,装作正襟而坐的样子,侃侃而谈,出言嬉戏。
张骞:孔老夫子在齐国的时候,听了韶音,三月不知肉味。张某思之再三,总是不得其解。今天听了秦姑娘雅奏,和以鼓吹曲辞,实在是三生有幸!这才对老夫子当年的心境顿然有所领悟。秦姑娘的弹唱,比起当年齐国的韶音,真是有过之而不及啊。老夫子三月不知肉味,我张骞三年不吃肉,依然口齿留香,余味无穷!
秦罗敷:(羞而且嗔)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耍贫嘴!
张骞:(佯装不解)什么都是没时候了?
秦罗敷:明知故问!
张骞:我明明不知,故而才要问你。
【秦罗敷既羞臊而又急迫,紧攥两只秀拳,朝张骞的肩头捶打起来。
【在柴房不远处的一个角落,一把雕花楠木椅座上盘膝打坐着紧阖双目的麻子张,其人生有满脸大麻子,留着一撮上翘的山羊胡须,年约七十余岁,鸡皮鹤发,仙风道骨般的气韵中隐隐透出些许阴鸷与诡异。
麻子张身后站立着一名年少童子。童子右手执着一根弯弯曲曲的木质蛇形龙头拐,左手执着一面缀有流苏、形同现世锦旗状貌的杏黄帘儿,其上从右至左写有“麻子张”三个小字,小字下面竖排书写着“通天神相”四个猩红的隶属大字。
秦百万、秦夫人与管家毕恭毕敬,垂手立身麻子张一侧。
秦百万:(神秘兮兮地指点着不远处的张骞)老神仙,就是那个身材高大,像个读书人模样的年轻后生。此人名叫张骞,字骥翥,是我秦家的一名佣工,拜托您老给好生看看,我秦家不吝钱财,自有重谢。
【老态龙钟的麻子张睁开一对圆溜溜的双眼,却显得格外有神。他漫不经心地朝张骞所在方向瞥了一眼,像面对司空见惯的寻常之辈一样,对他的观察对象根本不以为意。
然而,当他第一眼望去的时候,似乎稍事沉愣了一下。
继而,麻子张不期然用了点心思,一扫前番的漫不经心,居然还掏出一方丝巾,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仔仔细细将再度挥动利斧,劈着柴火的张骞打量了一阵。
突然,耄耋之年的麻子张嗖地跳下椅凳,行动敏捷,干净利落,一下子变了个人似的。他倒背着双手,迈着细碎的脚步,来到兀自忙活着的张骞左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脚下原地兜着圈子,不时朝张骞斜视一眼。那对溜圆的眼睛易发变得炯炯有神,射电般的光束犀利无比,入骨三分。
而后,麻子张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但见他弓着腰身,将左手掌心平摊胸前,挥动右拳,奋力朝左手掌心擂去。在拳掌交击的脆响声中,同时抬起右腿,狠狠地朝地面跺了一脚,嘴里一连发出三声极度失落、且带着拖腔的叹息,一声比一声沉重,哀婉。
麻子张:唉——唉——唉——
【掩身那处角落里的秦百万、秦夫人及秦府管家眼见得麻子张如此这般,个个面现疑惑,诧异不已。
自然,麻子张的怪异举止,也引起了张骞、秦罗敷及焦鹏的注意。两个男人打住了手中的活计,脸上露出诡谲的笑意。秦罗敷也静若处子,紧贴张骞身旁,笑不漏齿,乐不吱声。
麻子张叹惋已毕,风风火火行至随行童子、秦百万等人所在的角落,目不斜视,耳不旁听,一手抢过蛇形龙头拐,一手拖起随行童子,碎步如飞,一溜烟朝秦府大门方向走去。
秦百万、秦夫人、秦府管家惊疑不定,连声疾呼,一路随行追赶了过去。
秦百万:老神仙留步……请留步……留步哇……
秦夫人:老神仙……老神仙……
管家:老神仙……咋能一句话都不留……这样使不得……使不得呀……
【旷野上一条通衢大道。
一头毛驴,拖着一辆汉代双巨轮细辅伞盖木车,狭窄的车厢内,前面坐着赶车的童子,后面盘膝坐着麻子张,车前插着那面杏黄帘儿,随着疾驰的车辆在风中哗哗飞抖。
秦百万、秦夫人、秦府管家气喘吁吁,沿路追赶。
秦百万:老神仙……请留步……
秦夫人:老神仙……慢行……老神仙慢行……
管家:钱……赏钱……赏钱……
【费尽周折,三人总算赶至驴车近前,合力拖住了驴车的后座。
驴车缓缓而止,停靠在大道中央。
秦百万:老神仙,我秦家好不容易把您老请来,一言不发,掉头便走,这又是为何来着?
【麻子张盘膝而坐,微合双目,老僧入定般纹丝不动。随后声若鸱枭的啸叫般徐徐开了腔。
麻子张:秦大官人有所不知。唉!今日所相,空余三念:一惊、一奇、一难者也。所谓一惊,尊人冲天华彩,逼射牛斗,只差还没刺瞎了老朽的双眼;所谓一奇,老朽阅人无数,下至寻常百姓,上至将相王侯,历者何止千万,从来不曾经见过这般清奇寒贵之相,真可谓千古奇遇,幸何如之;所谓一难,大凡相人一术,或求时运穷通,或测朱玉财帛,此人骨骼太得清奇,品貌大异常人,是吉是凶,是福是祸,老朽实难拿捏,不敢枉作定论。所以只有一走了之。
【众人闻言,不禁愕然,面面相觑,莫知所以。
秦夫人:老神仙,不瞒您说,我家女儿有意嫁给这位张公子,不知……
麻子张:哦!原来为的是谈婚论嫁一事。常言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门亲,可你秦家既然把老朽请着来了,也就不得不说了。其人肝胆节烈,舍身赴难,奇行异举必然殃及六亲。所以奉劝秦大官人,你家女儿还是不嫁为好。
秦百万:这不就结啦。我要的就是这句话!
【秦百万言罢,朝一旁的管家丢了个眼色。
秦府管家急忙将一袋制钱捧向麻子张。
管家:老神仙,这是您的酬金,还望笑纳。
【麻子张双手推阻,歉然之情溢于言表。
麻子张:老朽执业数十年来,此生有幸见识这等奇人,到底没枉活了这辈子,也算是天大的造化了,哪里还敢谋取酬金?这岂不折煞了老朽?快快收起!快快收起!
【麻子张急忙朝驾车的童子一扬手。
麻子张:启程。
【秦夫人急忙趋前一步,拖住那辆驴车的车厢椅座。
秦夫人:老神仙,请且慢行。您老说了半天,小妇人咋就还是没听明白。这张家公子日后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麻子张:秦夫人如若定然要问,老朽无妨再送你一言半语。
【麻子张言罢,朝那位童子丢了个眼色。
童子挥起鞭梢,赶着驴车,辘辘然打道上路。
在车轮辘辘的碾动声中,隐隐传来麻子张鸱枭一般刺耳吟诵之音。
麻子张:杜宇血喉驿马路,孤鸾独骛陷沙丘,浴火重生成正果,千古逸香垂英名。
【秦百万等三人望着远去的驴车,耳畔隐隐轰响着麻子张的诵读之音,仰首漠然瞩望,脸上表情凝重,心中疑窦丛生,不禁陷入莫名的惶惑与迷茫之中。
【夜半。秦府罗敷闺房。
闺房内秀榻上铺锦叠翠,绫罗宝帐,死角垂挂香囊。
一只大圆盘顶着小圆盘、中间的灯柱上镶有护耳形手柄的釉陶桐油灯盏,将闺阁内照得分外亮堂。
秀榻上并排贴身坐着罗敷与秦夫人母女俩。
秦夫人爱怜地用手指梳理着罗敷的满头秀发。
秦罗敷静静地、规整地坐在一旁,面现忧戚之色。
秦夫人:女儿,你年岁也一天天见长了,再别使小孩子家性子!你爹已于栾太守互换了婚帖,收了人家的聘礼,把你许配给栾太守栾大人,月底就要举行成婚大礼。再别胡思乱想,给你爹跟咱秦家添乱了!
秦罗敷:娘,您别再劝了,说什么都是枉费口舌,于事无补。女儿今生非骥翥哥不嫁,谁也别想改变罗敷的心志!
秦夫人:这孩子,咋就这么不醒事呢!虽说是个偏房,却也是明媒正娶的太守妾室,这么大个汉中郡,谁人不夸?谁人不赞?成固县的大姑娘小媳妇,一个个嫉妒得要死,怨爹怨娘没生出你这么个好模样。难得嫁作官人妇,难道还委屈了你不成?再说了,姓栾的是什么人?是堂堂汉中郡的太守!要他的难堪,咋百姓人家吃罪的起吗?
秦罗敷:既然知道吃罪不起,又何必自找苦吃?
秦夫人:犟嘴!张家公子有什么好?他不过只是咱家一个雇工伙计,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叫别人怎么看?你爹跟我的面子往哪搁?难道要把秦家的万贯家产倒贴给那个穷小子不成!
秦罗敷:世人莫小池塘水,窄处兴许潜卧龙。你怎么就知道骥翥哥日后就没有出头之日?
秦夫人:难道你还不知道?你爹已经请了九州三十六郡最有名望的相士,给张公子看过相了。你嫁给此人,实在不妥!
秦罗敷:人生天地间,穷通利便,命运兴衰,并非天造地设,一成不变,全在个人修为。不要听信那些人的胡言乱语,歪理邪说。
秦夫人:哎哟哟哟哟……有汉以来,当朝就时兴这个。谁家孩子从小到大,没请相士看过相?连皇宫里都设有称作“望气佐”的相士呢,这怎么就成了胡言论语了呢?
秦罗敷:即就是他竭尽人力,一事无成,我与他男耕女织,田园劳作,又有什么不好?你女儿秦罗敷冻不着,饿不死!
【秦夫人说着听着,不禁来气,用指拇朝罗敷臻首娥眉上点了一指。
秦夫人:越说越不像话了!
【秦夫人气咻咻地言罢解开身旁的一只锦绣包袱,从中拿出一叠崭新的红色绫罗衣饰。
秦夫人:这是娘亲手给你做的嫁衣。来,试试看,合身不合身。
【秦罗敷一把抢过嫁衣,抟作一处,丢向脚下的地面。
秦罗敷:谁爱做谁穿去。我秦罗敷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永远不会走近姓栾的家门。如果硬要我嫁他,就请那位太守大人,把罗敷的尸首抬回去好了!
【秦夫人闻言,心头拔凉拔凉,不禁失却了贵妇人的姿态,一下子跌坐地面,拍打着脚下的砖头失声哭泣。
秦夫人:唉——天啦……这可如何是好哇……眼看太守家迎亲的车驾就要进门了……这可怎么得了哇……
第二集
【秦府后花园。
一处百花簇拥的高台上,矗立着一座雅致的六角凉亭。
凉亭内,秦罗敷紫莎披肩,头饰明艳,坐于一尊石案前,俨若天人般舞动纤纤玉指,弹奏着一架焦桐古琴。
罗敷一边弹奏,一边应声唱和。琴音悠扬而哀婉,唱和激越而柔情。
秦罗敷: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后花园外围的墙头上,扒着张骞与身背铁弓的焦鹏二人。他们的身后是几棵高大的核桃树,两人的身子掩映在扶疏的枝叶间。二人想必是攀着大树,登上了墙头。
听着望着,望着听着,张骞像似深为罗敷的唱词中披肝沥胆的切切情怀所感,心潮起伏,双眼迷蒙。
焦鹏:(压抑着声息)张大哥,她唱的是什么曲子?
张骞:大汉乐府民歌中的一首《鼓吹曲辞》。
焦鹏:它是谁写出来的,咋就这么好听?
张骞:秦汉时期长沙王吴芮的妃子,一个名字叫毛苹的女人。
焦鹏:张大哥,天下的事,您咋就知道这么多?怪不得郡掾祭酒大人说您“学究万象,博古通今,天文地理,无所不知”。
张骞:别听那老家伙瞎胡诌!
焦鹏:这首曲辞里都说了些什么?
张骞:一个女人,为了她心中所爱,向上苍发出的五桩皇天誓愿。
焦鹏:哦,我知道了。秦姑娘一定是唱给您听的!
【张骞朝对方蓬乱的头发上摸了一把。
张骞:你这小鬼头,也跟着瞎胡诌!
【时近八月,树上的核桃已初具雏形。
张骞信手摘了颗青涩的核桃,朝秦罗敷所在的凉亭投去。
核桃落在了距罗敷较远的所在。张骞望着身旁的焦鹏,呲牙咧嘴地自嘲着笑了笑。
焦鹏:瞧我的!
焦鹏摘了颗核桃,拔起背部的铁弓,将核桃搭在弓弦上,扯起牛筋大弦,但闻嗡然一声,那枚核桃脱弦飞窜而去,击打在焦桐古琴的琴盘上,琴弦发出一声嗡然震响。
埋头舞琴的秦罗敷遽然一惊。
紧接着,第二颗核桃又飞窜过来。
秦罗敷蓦然抬头,发现了攀在墙头上的张骞及焦鹏。
秦罗敷:(嫣然一笑)我就知道是你们这两个促狭鬼!
【墙头上的张骞朝秦罗敷招了招手。
秦罗敷抬脚起步,轻快利洒地朝后花园墙根跑去。
她登上了贴近墙根的花坛周遭磊起的石头,攀上半墙墙体,将纤纤素手伸向张骞。
张骞拉着罗敷的手,将其拖上了墙垣……
【野外桑园,山色明艳,草木葱茏,浓荫如盖。
张骞与秦罗敷并排坐在桑园之旁,垂柳之下的一面青石板上。
身边溪水长流,汩汩滔滔;枝头群鸟啁啾,叽叽喳喳;周围芳草如茵,山花烂漫。
张骞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偷看着秦罗敷,装作正襟而坐的样子,侃侃而谈,出言嬉戏。
张骞:孔老夫子在齐国的时候,听了韶音,三月不知肉味。张某思之再三,总是不得其解。今天听了秦姑娘雅奏,和以鼓吹曲辞,实在是三生有幸!这才对老夫子当年的心境顿然有所领悟。秦姑娘的弹唱,比起当年齐国的韶音,真是有过之而不及啊。老夫子三月不知肉味,我张骞三年不吃肉,依然口齿留香,余味无穷!
秦罗敷:(羞而且嗔)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耍贫嘴!
张骞:(佯装不解)什么都是没时候了?
秦罗敷:明知故问!
张骞:我明明不知,故而才要问你。
【秦罗敷既羞臊而又急迫,紧攥两只秀拳,朝张骞的肩头捶打起来。
到头了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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