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品已在华语剧本网版权保护中心进行版权登记,登记2015-X-05332】
女人 颜色 行径 爱情 大学 劳动 贩卖
简要梗概:
时至一九八一年农历四月初八,四岔庙的庙会已经恢复三年,方圆百里也有了些名气。
阅读作品正文
三行二女和黑子(一)
时至一九八一年农历四月初八,四岔庙的庙会已经恢复三年,方圆百里也有了些名气。会期三天,期间自然是有戏班子唱戏,小商贩卖物,三教九流人等也皆来凑个热闹。城里人是看红火,消磨时光。乡里人一来可以敬神还愿,二来可观戏置物,最重要的是可以见到亲戚熟人,啦些家长里短,说道说道光景日月。于是,这里的热闹就胜过了乡镇的集市,这里的吵杂也胜过了县城的广场,这里的文化娱乐也就胜过了舞场剧院。放眼看去,戏台上古装扮相,咿咿呀呀,有道是骑着马坐着轿非走不行,你一枪我一刀一个不死。戏台下,席地人群黑压压一片,有的看门道,有的看热闹。庙门前,卖香火纸钱的,卖吃喝穿戴的,卖玩物杂耍的,两行例开,中间行人穿梭,有忙的横冲直撞,擦肩穿越,有闲的摇三慢二,左顾右盼。庙堂里,神神威严不动,一个姿的势吓人,香客虔诚惶恐,三叩九拜的祷告。香烟缭绕,竹签荡荡。远处河滩,牛马驴骡低头自寻了草吃,成群而不散跑。河堤杨柳树下,后生老汉,三三两两,一撮一撮,或言口大,或嚷膘肥,或说毛色不正,或道脚力非凡,总之是想买的说孬,想卖的说好,时不时地抬头向畜群指划张望。
道镇的阴阳三一,这日也来赶庙会,他摆了八卦的摊点,好多旧书就摆在前面的红布上。易仁的大儿子客人经过的时候就俯身捡了一本《《奇门遁甲》,三一就说,:“你给我照看一下,我去小解。”客人应诺了便盘腿坐了看书。客人者,高六八高材生,因了文化的革命,也因了富农的成分,便成了一个回家务农的知青。前年有幸当了民办教师,可谓方圆几十里知名的怪人,文人,腹中装了些今古奇文的,也可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客人专心看书,就听得 有人说;“你识字不识字么,还装的看什么了?”客人抬头看时,原来是赵庄的活宝。知其又在玩笑,便也认真地答道:“识字的看字了,我不识字,我就看空白旮旯哩。”活宝说:“没有听说看书看空白旮旯的。”此时三一解手回来,旁听二人斗嘴,也不言语。客人就问三一:“你看书看什么了?”三一会意,便也说道:“我看书也是看空白旮旯哩。”这时候就有围观的人哈哈地笑了。活宝一时没有了说辞,就另择了话题道:“我去那边吃一碗凉粉去,四月八,不吃凉粉不得发,”客人就补了一句:“吃了也不得发,一顿就吃倒塌。”众人就又笑,活宝则悄然离开。
亮儿执杖探到一处台阶上坐下,卸了包袱盘腿坐了,定好三弦,清了两声嗓子就唱白到:“铃音出四相,不提奴家丈夫便罢,提起奴家丈夫---两眼泪汪。”一段引曲过后唱到:“一炷香,叫阎王,上天的玉皇,天内保佑奴丈夫早早地回来呀么唉海……”此时,便有人围过来。有年轻的说不听不懂唱的是什么,有年长的就说是“十柱香”。
戏台上唱的是“十万斤”,此时正是李翠莲大上吊一出戏。刘秀执杖怒目,一棍一棍地圈打在翠莲的颈项,李翠莲跪地披发,一摇一摇地甩在刘秀的棍上。往日里戏唱到这里,就到高潮了,炮响连天驱赶着吊死鬼,人声哀怜,惊恐不已。今日里台下人影稀疏,无声无息,原来看戏的人都围了亮儿听书去了。一曲又一曲,听书的人仍然不尽兴。有人就嚷嚷着要听“小寡妇上坟”,亮儿也就依了大家,索性拨了三弦,清了嗓子唱到:“晴天,老天,老蓝啊哈天,老天爷杀人不眨眼啊哈眼,杀了别人我不管呀,杀了奴家丈夫,实可怜呀么咿呀嗨……”
突然,人群中挤进来两个唱戏的武生,不由分说就夺了亮儿的三弦,双手握了抬腿压断。亮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还在纳闷的时候,人群已经愤怒了,有年轻人的拳头就伸向了两个武生。唱戏的武生那三脚猫的功夫,那里招架得了受苦人钢铁般的拳脚,一时间人群四散,两个武生包抱头哀嚎。亮儿由三行搀扶了坐在客人的旁边,三成、三老、二狗、活人、三一、赵武、易仁等一群人就围了过来,看伤到了亮儿没有。亮儿这才缓过神来说:“我好好,没事的,可惜三弦断了。”
戏班班主找了会长,要求找出打人的人,开始都说自己没有打,那班主就骂道:“没打?那就是被驴踢了。”此话一出来,便惹恼了众人,都说自己打了,就又有义愤填膺的小伙子握紧了拳头。法不责众,何况是一件群殴事件,又找不出个真凶来,会长也无奈,不一时没有了主张。班主只好自认倒霉,当即就收拾了行李杂什,说这戏不唱也罢。会长挽留不得,也就由他而去。
戏班一行人收拾停当就要离去,即是好来难走的了。路被人群堵住了。三行说:“想走可以,只是要赔付了亮儿的三弦。”人群中就有了附和的声音,七嘴八舌地嚷嚷。技不如人就别出来混;你唱你的戏,人说人的书,凭什么就欺负一个善良的老人;说轻了这是欺行霸市,说重了这是破坏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文艺方针。会长百般地劝说也是无济于事,班主也就再不言语,只是心里想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好汉不吃眼前亏,便转身从戏箱子里拿出一把三弦来给了会长,心里就生了对两个毛糙武生的气。三行接过三弦教交付了亮儿道:“你看看行不行。”亮儿就四平八稳地坐了,铛铛地定了弦音,不紧不慢地试弹了一曲说声:“好弦!”人群就让开一条道来。
亮儿虽然是个说书匠,可亮儿也是百姓的乐源,亮儿的说唱就是百姓的心声,亮儿的苦乐也是连了百姓的心的,由不得谁想践踏就践踏的了得。
三行是沾了小平的光的。之前上高中是要推荐的,三行家是富农成分,靠推荐是没有希望的。可是到三行上高中的时候,春季招生改成秋季招生,三行就多上了半年的初中。政策也变了,只就以考试成绩录取。三行也就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高中两年很快就过去了,一九八0年夏日高考落榜,三行回家务农。
三行大的易仁就带了灶具米面领着三行和四弟去给一家城里人挖窑洞的土,父子三人苦苦地挖了三天才好,就去结算工钱。城里人说还要将炕洞挖好才给工钱。三行说城里人不讲理,原来没有说要挖炕洞的,易仁说,挖炕洞也不难,一会就挖好了。父子三人挖好了炕洞,挣得一张十元的红票子摸黑回家。
第二天,乡邮员送来了一纸通知,让三行去广播局领取五毛钱的稿费。高考不久,三行去山里砍柴,天空就飘下来好多有颜色的纸片,纸片上有些军人照片,也有些反共的言语,意思是国民政府就要反共大陆的了。三行拾了几张回家给客人看,客人说这是台湾国民党搞的空飘活动。三行就写了一篇广播稿,大意是要人们提高警惕以防上当之类的话。不成曾想,这稿件就在广播里广播了,现在还要给五毛钱的稿费。三行想,三个男人起早睡晚,出力流汗苦干了三天才挣的十元钱,自己没用半个小时写的稿子就可以得到五毛钱的稿费。三行想着就生了复读的念头。易仁说家贫如洗,不让三行复读。三行坚持要复读,也不去山里干活,只是成天抱了书看。易仁就拿了撅把打,追着三行在碾盘上转圈。三行的秀才祖父,就是那个挨批斗的时候说“不豪了,只想哭”的,看到这般的情形也就做了主张,让三行复读。他说“我的一个学生(三行的初中老师)家的女儿,考上了大学,听说一毕业就有一月四十八 元的俸禄。三行个小体弱,也不是受苦的材料,就让他靠书吃饭吧。”
三行复读一年,考完回家。自然是焦急等待。一日无聊,就与二姐游戏:相向站立,两人四手各执一根筷子,两根两根的相对了顶住,四根筷子就状如一个长方形,他们一齐用力,四根筷子就向外伸展开去,形状似个菱形。二姐就叫道:“向外了,向外了,一定能考到外面去。”三行的心就突突地跳,有些兴奋的样子。三行妈的见状也就说:“我前晚上梦见咱们大门洞里盘一团小蛇,我用树枝拨挑时,其中一根蛇就爬出了大门。老人们常说,梦见蛇是儿女,三行怕是真的要考出去了。”一家人也就屈指盼日地等。
半个月之后,乡邮员就送来了录取通知。三行看了就想起范进中举时的一句话:“噫!好了!我中了!”“噫!好!我中了!”三行连说数遍,有些狂喜。客人就说:“三行,你该不会和范进中举时一样的疯了吧,范进疯了有他的屠夫丈人一巴掌打醒 ,你疯了哪里来的丈人打你醒来。”一家人也就开心地笑。三行也笑,眼角就挤出些眼泪来。
儿时的三行,天生的好闲,喜好古书文墨,因了家寒也就常做些糊口的营生。三行性格倔强,因了是富农子弟,也就常压了心气积愤在心。三行行为规矩,因了世俗欺凌,也就时常有些反叛的举动。有时候是言语的抗争。有一日三行去井上跳水,遇见外家族中三外爷的儿子叫刺头的对他说:“天下的老三,没有一个好东西。”三行听了也不恼怒,只是反问了一句:“我三外爷,也就是你的父亲,也是老三,不知道他老人家是不是个好东西?”刺头当时就脸胀的通红,羞的低了头,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吊架。有时候是行为的反抗。又一日,三行和小伙伴们给大队背草,因了分配的不公,三行就和领队的同族三爷理论,三爷就骂道:“爬远!”三行就死拽了三爷的袖口说:“你给我爬下个壕壕,我跟着你爬。”三爷无奈,虽是气急败坏也不敢再惹三行,任凭三行闹腾了半日方才罢休。三行记得妈妈说过,这刺头和三爷文革的时候曾收了他家的金银首饰,也未上交也未归还,应该是私吞了的。
三行的叛逆,大多也是因了他的正义之心驱使而生。上初中的时候,三行是班里的班长,在班里的自由田里,三行假日劳作,种得芝麻花生,却被班主任不做为班费花销,而是私卖了自花,或者送于他人白吃。三行要清算班费,班主任就找茬教训他。面对班主任的训斥,三行心情好的时候是这个耳朵里进那个耳朵里出,也算了听过一回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全当了耳旁风,鬓发也不会动一下的,并不在乎的样子。虽是站立了听训,却是东张西望,忽看见丈远的地方墙角处立一油瓶,油瓶上落了满身的灰尘。三行看着了心里就想拂去了那尘土多好,口里就向那油瓶吹了一口。弄的班主任莫名其妙,哭笑不得,就让他下去写检查。三行就一遍一遍地写,一回一回地敷衍了些词句,终未过关,白费了一张黑纸,班主任收了他五分的纸钱。放学那日,班主任撤了他的班长之职。
次年开学,那班主任老师已被调离学校。新来的班主任老师(三行祖父的学生)依然任三行当班长,三行心里就有了些被平反的意思。
三行是刘庄第一个出省求学的人。临走的那天,亮儿也来送行,他从内裤裤兜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黑布布包,从布袋里掏出些毛毛票子,最后就翻转了那布袋,里面就掉落出几个分分硬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