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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代戏  知识分子  家族历史

　　中年人：（忙叫住两个护士）护士同志，这位同志病了，看样子是肝炎，你们帮着这位女同志扶他去内科诊室吧。
　　两位护士帮忙搀扶起林鹏，明珠抱着小楣又跟着林鹏去内科。
　　中年人叹了口气又坐回到长椅上，旁边的一个年轻病人好奇地打量他。
　　年轻人：同志，您是大夫？
　　中年人：哪儿啊，我是工人。
　　年轻人：那你怎么知道刚才那位同志得了肝炎。
　　中年人：我见得多了，我弟弟刚得了肝炎，也是那样蜡黄的脸色，最近我们厂里啊，接二连三地，有好几个得肝炎的。
　　病人甲：这么多得肝炎的，怕都是营养跟不上啊。
　　病人乙：怎么报纸上一直说是形势大好的，却突然就要减少口粮，商店里啥都买不到了呢？
　　年轻人：自然灾害呗，可能…还有帝国主义反动派和国内阶级敌人的破坏。
　　中年人：（很乐观地）别担心，咱们不用想那么多，凡事儿都有党中央给咱们操着心呢，我估计困难的时候不会很长的。
　　病人甲：是啊，咱这是北京，咱们都在党中央和人民政府身边儿，怎么着儿也能过的去。
　　病人乙：（压低声音）听说外地可遭殃了，有的地方农村里连野菜都挖光了，都得吃那个…
　　中年人：哎，咱们说话得注意点，可不能给社会主义抹黑啊，要是让反动派和阶级敌人听到这些话，那可正合意了，他们正等着看咱们社会主义新中国的笑话呐。
　　
　　[16]傍晚，学校宿舍区，祁柯走过空空荡荡的篮球场，走进学生宿舍楼。
　　
　　[17]男生宿舍里，有六个人的床位，宿舍内摆放着三张上、下铺的双人床，一个带抽屉的书桌和一个小书架，有五个学生在宿舍里，有的坐在小板凳上以床为桌子写着什么，有的半躺在床上看书或养神儿，书桌上一个收音机正在播放小提琴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祁柯走到半开的门前，敲了敲门，学生们看到祁柯纷纷起来打招呼。
　　祁柯：嗬，大家都在哪。嗯，边欣赏音乐边看书学习，你们的生活还挺浪漫的嘛。
　　学生甲：祁老师，这音乐太美了，这两天一到点广播电台就播放梁祝，一听这个，我们宿舍里就不再议论什么东西好吃了，要不然，大家的话题总离不开吃。
　　学生乙：是啊，本来大家都在看书，可总有人不争气，提到什么好吃的东西。结果每个人都不甘落后，各自说起自己家乡的特色食品，越说人越饿，越饿还越要说。
　　学生丙：可惜我们只能刚吃完晚饭的时候跟着收音机听这段音乐，过了这段时间就播其他节目了。
　　祁柯：哦？既然梁祝这样的音乐有抵抗饥饿的效果，我看应该建议学校买张唱片，在广播室通过高音喇叭经常播一播。这是精神食粮嘛，既有益于身心健康，又能培养艺术情操。
　　学生丁：奇怪的是，并不是所有音乐都能抵抗饥饿，比如这个，（唱）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边唱边随节奏做抓东西吃的动作），一边儿听一边儿想找东西吃。
　　大家都被他的动作逗乐了。
　　祁柯：（环顾四周）哎，你们宿舍还有一位，是…苏哲吧，他干什么去了？
　　学生甲：苏哲得肝炎了，已经住院了。
　　祁柯：（心情沉重地）唉，又一个得肝炎的。得肝炎的人越来越多了，得和学校后勤部门研究一下，想办法给大家补充点儿营养品。
　　学生乙：（拿出一袋奶糖）看，我们有营养品，奶糖，祁老师，我从家里带的，你吃一块吧。
　　祁柯：你家不是北京的吗？现在北京还能买到这种糖吗？
　　学生乙：是我妈专门跑到百货大楼排队买的高价糖。我拿宿舍来了，谁要是饿的受不了了就发给谁一块。
　　祁柯：（拿了一块糖，看了看）嗯，高价糖，这也是个办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19]系办公室里，祁柯坐在办公桌旁看文件，姚丽娜穿了件新衣服进来。
　　姚丽娜：哎，祁柯，你帮我看看，我穿这件衣服怎么样？
　　祁柯：（抬头看了一眼姚丽娜）不错啊，今天是什么日子？要去相亲吗？
　　姚丽娜：（有点儿撒娇地嗔怪）你看你，都当上党总支书记了，说话还那么随便。（跑到祁柯身边），哎，明天是周末了，明天晚上学校团委和学生会在体育馆里举办舞会，咱们一起去吧。
　　祁柯：还办舞会？团委和学生会还真挺有干劲儿啊。
　　姚丽娜：学生们现在吃那么差，体育课和锻炼强度大的活动都取消了，团委和学生会觉得应该搞些轻松愉快的娱乐活动，活跃一下气氛，学校是年轻人的天下嘛，不能总是死气沉沉的。
　　祁柯：嗯，这倒是好事，前一阵子学生们的业余时间基本上被政治学习和批判会占了，应该有点儿这样的活动调节一下。
　　姚丽娜：怎么样，系总支书记，你得带个头吧。（手扶假想的舞伴走了个舞步，转了个圈）。
　　祁柯；（推辞）我不去，我又不是年轻人了，再说，我也不会跳舞。
　　姚丽娜：你骗谁啊，谁不知道，你当年在部队里可是文艺骨干。
　　祁柯：嗨，还提当年干什么，我那时候参加的文艺演出都是革命歌曲和民族舞蹈，我可不会跳什么交谊舞。
　　姚丽娜：那怕什么，有我呢，嗯，你有点儿舞蹈基础，这交谊舞啊，我保证你一学就会。来，（拉祁柯站起来），就像这样，（摆出交谊舞的姿势）。
　　祁柯：（连忙挣脱姚丽娜的手）哎，别，别，这是系办公室，让别人看见了影响多不好。
　　这时徐淑芬刚好出现在门口，本想进来，看到姚丽娜和祁柯在办公室里，就没有进去，扭头离开，和刚打了开水走过来的女职工打了个照面。
　　女职工：（笑脸相迎）徐书记。
　　徐淑芬：（皱了皱眉头）怎么还叫我书记，我早不当书记了。
　　女职工：（吐了吐舌头）我叫惯了，忘了您已经…，哎，不过，您一向关心群众，在我们心里头，还是您最像书记。
　　徐淑芬：嗯，最起码我在办公室里的时候，不会这样拉拉扯扯的，哼，像什么样子。（忿忿地离去）。
　　女职工：（吃惊地半张着嘴）拉拉扯扯？谁跟谁啊？（蹑手蹑脚地走到系办公室门口，从门缝里朝里面看）。
　　
　　[20]副食店里，货架上摆着些样品货物，旁边却贴着字条，字条上写着‘非卖品’。明珠走到卖水产品的柜台前，递给售货员一张票，售货员看了看，给明珠称了两斤带鱼。两个顾客结伴走过，看到明珠手里的带鱼，很羡慕的样子。
　　顾客甲：你看，人家还买到带鱼了。
　　顾客乙：那是特供商品，没咱们的份儿，高干和特殊身份的人才能买呢。
　　两个顾客注意地打量明珠，明珠有点儿不好意思，就赶快走了。
　　
　　[21]明珠家的厨房里，香柳把烧好的带鱼装进一个饭盒里，明珠接过饭盒。
　　香柳：要不，给晓栋留一块吧，这孩子可喜欢吃带鱼了。
　　明珠：（犹豫了一下）算了，他那个馋样儿，给他一块根本不够，还不如不让他看见，我现在就去医院看林鹏，把带鱼给他送去。
　　香柳：那晓栋呢，你什么时候去幼儿园接他？
　　明珠：不用去接他了，我和幼儿园老师说了，以后让晓栋和咱们楼的小四儿一起走，自己回家来就行了。
　　香柳：（担心地）那行吗？他会不会在路上玩儿啊？
　　明珠：不会的，他惦记着回家吃饭呢，肯定一会儿就回来。
　　
　　[22]楼房门口，明珠提着装了饭盒的袋子出来，正看见晓栋和小四儿回来。
　　明珠：晓栋，快回家吧，我去医院看你爸爸。
　　晓栋：哎。
　　
　　[23]明珠家，香柳给晓栋开门。
　　晓栋：（吸着鼻子）好香啊，外婆，我在楼道里就闻到你烧带鱼的味儿了，今天晚饭是不是要吃带鱼呀？
　　香柳：哪有什么带鱼啊。待会儿我给你喝稀饭，放了糖的。
　　晓栋：（疑惑地）咦，明明是带鱼的味儿嘛。
　　香柳：唉，你这个小鼻子还真灵，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是做了点儿带鱼，那是给你爸爸做的，爸爸得了肝炎，得给他吃好点儿他才能好啊。
　　晓栋：（咽着口水）外婆，我也想得肝炎。
　　香柳：别胡说！那是生病，很难受的。
　　
　　[24]医院病房，林鹏穿着病号服靠在病床上看书，明珠提着袋子进来。
　　明珠：（放下手中的袋子，拿出饭盒，打开盒盖）你怎么样，还发烧吗？
　　林鹏：已经好多了，（见到饭盒里的带鱼），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不用给我送吃的，医院里的伙食很不错的。
　　明珠：也没有别的，就是给你做了特供给你吃的带鱼，每个月两斤带鱼，什么时候都吃不到你嘴里。你呀，正是太不注意营养了，才得了肝炎，这次说什么也得给你吃了。
　　林鹏：现在反正已经得了肝炎住院了，该补充的营养医院里都有，等会儿你还拿回去吧，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你又要上课又要照顾家，谁都不能缺营养。你下次来，再给我带这几本书来吧，（递给明珠一张纸），现在生病了，我正好可以有时间看看书了。对了，明珠，我还给你想了个题目，你有空时可以做点儿相关的计算。
　　明珠：是吗？什么题目？
　　明珠挨着林鹏坐在病床上，看他用草稿纸讲解自己的思路，两人又沉浸在对问题的思考讨论中。这时，祁柯出现在病房门口。
　　林鹏：哎呀，祁柯，你看看，怎么麻烦你这个书记来看我啦。
　　祁柯：（放下手中的一袋奶糖）唉，系里缺了你哪行啊，这是点儿奶糖，对你恢复健康不见得有多大帮助，随便吃着玩儿吧。
　　明珠：（惊喜地）奶糖？林鹏得肝炎正需要这个，你这是哪里买的？
　　祁柯：我听一个家在北京的学生告诉我，百货大楼有时候来点儿货，不要票证的。
　　明珠：那很贵吧，多少钱啊？
　　祁柯：是高价糖，贵了点儿，现在贵点儿倒不怕，就是食品奇缺，有钱也买不到吃的。林老师，你的病怎么样了？
　　林鹏：好多了，不只是身体，心情也好了。我这段时间刚好趁养病不用管系里的工作，我想这样也好，省得又把大家引导到右倾路线上去。
　　祁柯：你看看，别人不给你扣帽子，你还自己给自己扣。
　　林鹏：给我扣帽子倒没啥，我本来就是个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嘛，需要不断改造，可我们系里的情况也真够复杂的，说我右倾还不算，怎么连徐淑芬和蒋如新这样一贯的左派也成了右倾分子了呢？
　　明珠：哎，你们党内的事情可别当着我这个群众说啊，当心泄了密。
　　祁柯：没那么严重，党内斗争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我现在也很疑惑，系里的同事之间有矛盾应该是正常的，可动不动就用反党反社会主义这个大棒子打人就不正常了。大家都是为了祖国的国防事业走到一起来的，来的时候都是经过了严格的政治审查，这样的组织里怎么会产生阶级敌人呢？无论有什么矛盾，就事论事，解决具体问题不就行了。最近，在党内反右倾运动中犯错误的同志大多数都恢复工作了，我们系的徐淑芬自己要求继续担任器材药品库的保管员，蒋如新也恢复了普通物理教研室主任的职务。
　　林鹏：（点点头）这就好，大家都各就各位，做好本职工作，千万不要再斗来斗去的了。祁柯啊，我觉得学校让你当这个总支书记算是找对人了，党的领导就是要给教学和科研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嘛。
　　祁柯：是啊，我这个调干生出身的人，现在也不奢望成为专家了，就打算老老实实当好人民的勤务员了。
　　林鹏：（有些尴尬地）哪里，哪里，世事洞明皆学问嘛。
　　
　　[25]医院病房外的走廊里，明珠送祁柯从病房里出来。
　　明珠：祁柯，谢谢你。
　　祁柯：谢什么？
　　明珠：谢谢你来看林鹏，他心里一定很感激的。前段时间你们一开会他就得做检讨，我看他对系里的事情都有点儿心灰意冷了，只是因为职务脱不开身罢了。这场病虽然是营养缺乏造成的，可和他心理负担过重也有很大的关系。
　　祁柯：系里的教学和科研还主要得靠他和几位专家教授，没有他们，就没有这个系的过去，更不会有它的未来。你叫他放宽心，好好养病。办好大学，不依靠专家学者是不行的。
　　明珠：（点点头）祁柯，（迟疑地），我还想问问你。你和姚丽娜…怎么样了？
　　祁柯：我和她只是工作上的关系，怎么了？
　　明珠：系里谁还看不出来啊，姚丽娜一直在追你，她好像也有意在别人面前显示她和你的关系不一般，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祁柯：（看了明珠一眼）怎么想的？我现在还不想成家，我和她只是工作上的交往，我不想把个人的事情搅和到工作中去。行了，你快回去看林鹏吧，别操心我的事儿了。
　　明珠停住脚步，看着祁柯离开医院。
　　
　　[26]湖边景色，冬去春来，桃红柳绿。
　　
　　[27]北国大学附属小学门口，家长们带着孩子出出进进。明珠带着晓栋走进了校门。
　　晓栋：（兴奋地东张西望）妈妈，我看见三胖，小四儿了，幼儿园和我上一个班的小朋友今天都来报名上学了。
　　明珠：是啊，以后你们就是小学生了，等会儿老师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可要好好回答啊，太差了老师就不收了。
　　晓栋：（有点紧张地）老师要问什么啊？
　　明珠：我也不知道。（安慰地），别害怕，老师会问些很简单的问题，你一定能回答好的。
　　
　　[28]几间教室门口，分别贴着报名处1，2，3。明珠带着晓栋经过了报名处1和2，来到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