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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代戏  知识分子  家族历史

　　第二十五集 山雨欲来风满楼
　　
　　时间：1965~1966年
　　地点：北京，河北农村
　　人物：香柳，60~61岁
　　明珠，35~36岁
　　林鹏，41~42岁
　　祁柯，36~37岁
　　蒋如新，38~39岁
　　姚丽娜，35~36岁
　　晓栋，11~12岁
　　小楣，6~7岁
　　于主任，44~45岁
　　李嫂，43~44岁
　　李师傅，44~45岁
　　唐燕，22~23岁
　　吴超，23~24岁
　　小四儿（李左平），11~12岁
　　小五，6~7岁
　　白老师，30~31岁
　　工作组组长，50~51岁
　　王大叔，54岁
　　王大婶，52岁
　　大顺儿，24岁
　　小顺儿，16岁
　　
　　片头曲：我和祖国一起成长（童声合唱）
　　
　　天上有蓝色的梦想
　　故乡有黑黑的土壤
　　真理的大海在召唤
　　脚下的小路弯又长
　　
　　啊
　　多少次回首
　　多少次展望
　　寻寻觅觅
　　峰回路转
　　心灵啊
　　我该在何处安放
　　
　　啊
　　无数次磨难
　　无数次坚强
　　山重水复
　　柳暗花明
　　祖国啊
　　我和你一起成长
　　
　　字幕：第二十五集（1965~1966年）
　　
　　[1]校医院住院病房，有三张病床，都各自躺着病人，旁边围绕着若干家属或看望者。香柳躺在其中的一张病床上，于主任和李嫂站在她的床边。
　　香柳：（声音虚弱地）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于主任：您就安心养病吧，家里的事儿不用担心，我找人帮孩子们做饭。
　　李嫂：（热心地）我看就不用麻烦别人了，让这俩孩子到我家去住几天吧，我家建平住校，有空床，他们可以和我家小四儿小五做伴，我每顿饭多做点儿就是了，这样还方便些。
　　于主任：嗯，那更好了。
　　香柳：（很感激地）唉，这…，叫我怎么过意得去呢？咳…咳…
　　于主任：别想那么多了，您女儿女婿的革命工作忙，您又突然生病，邻里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谁还能没个病没个灾的呢。
　　
　　[2]明珠家，李嫂帮着晓栋和小楣收拾自己的毛巾牙具。
　　晓栋：李阿姨，我外婆得的是什么病啊？她要住很久的医院吗？
　　李嫂：她得了肺炎，大夫说不要紧的，大概住个三、五天就可以了。走吧，不用带别的东西了，需要的时候咱们再回来拿。
　　小楣：（端起自己的小人儿书箱子）我要把小人儿书带上。
　　晓栋：阿姨说不用带那么多东西，你就知道你的小人儿书，走到哪儿都要带上。
　　李嫂：没事儿，带上吧，要不然到了我们家里可就没书看啦。
　　
　　[3]李嫂家，李嫂带着晓栋和小楣进来。李嫂家的房子和明珠家是一样的格局，只是和另外一家合住，所以李嫂家只有两间屋子和一个厨房，两家共用一个卫生间，室内因为拥挤而显得狭窄阴暗。李嫂的丈夫李师傅正在里屋和另一个工人模样的人下棋。小四儿和小五正在厨房里择菜，见到晓栋和小楣来了都十分高兴。
　　
　　[4]晚上，李嫂家外间屋里，李嫂忙着给晓栋和小楣都铺了床。
　　李嫂：晓栋，你就睡在小四儿的上铺，他哥哥住校，最近不回家来了。小楣呢，我在小五的床边搭了块木板，你就和小五挤挤吧。
　　晓栋爬到上铺，感到很新奇。小楣把小人儿书箱子搬到小五的床边，拿出几本小人儿书，和小五一起看起来。
　　
　　[5]晚上，李庄大队的一间土坯房里，明珠和唐燕把自己带的行李放在炕上，两人把行李打开，在炕上铺上被褥。
　　唐燕：金老师，我还是第一次睡这种北方农村的炕呢。
　　明珠：我也是第一次，应该和睡床没什么区别吧。
　　两个人爬上炕，头冲里，脚冲外地躺下，房东王大婶进来。
　　王大婶：哟，你们没睡过炕吧，这样睡可不行，一定要头冲外，脚冲里。我们这里啊，人去世了才脚冲外躺在炕上呢。
　　明珠和唐燕一听急忙掉过头来。
　　
　　[6]晚上，李嫂家外间屋里，房子中间用布帘分隔成两部分，晓栋和小四儿在帘子一边的上下铺床上躺着。
　　晓栋：我家怎么没有你家这种上下铺的床，真好玩儿，上床跟上楼似的。
　　小四儿：我家人多房子少，床多了摆不下。
　　晓栋：那你家那么多人为什么房子那么少？
　　小四儿：我家是工人，你家是大学教授，所以你家分的房子多，阔呗。
　　晓栋：我家房子是比你家多点，可也算不上阔。咱们班靳小磊家你去过吗？他家那才叫阔呢。
　　小四儿：那当然了，谁能跟他比呀，他爸是高干，哼，要不然白老师就能让他当班主席了。
　　
　　[7]李嫂家里，房子里布帘的另一面，小楣和小五在津津有味地一本一本看小人儿书。
　　小五：（将一本看完的递给小楣）小楣，这本看完了，再给我换一本吧。哎，你家怎么有那么多小人儿书啊？
　　小楣：我爸特爱买书，每次我爸我妈带我们进城都要逛新华书店，他们自己买字书，给我和哥哥买小人儿书，现在我哥也会看字书了，小人儿书就全归我了。
　　小五：你爸你妈真好，带你们进城，还给你们买书。
　　小楣：也不是老带我们进城，有时候带我们去公园玩儿。
　　小五：（羡慕地）我都不记得我爸我妈带我去过公园。
　　小楣：那你们星期天都干什么？
　　小五：我和我哥都要帮我妈干活，不是择菜就是打酱油什么的。我二姐在家的时候还带我出去捡过煤核。
　　小楣：煤核是干嘛的？
　　小五：煤球烧完了把外面的煤灰敲掉，里面的就是煤核，可以当煤球再烧一遍。
　　小楣：你大姐二姐都干什么去了？怎么我就没见过呢？
　　小五：我大姐都结婚了，二姐进工厂当工人了，是国棉一厂的，我妈说国棉一厂可难进了，都得通过政审。
　　小楣：政审是什么？
　　小五：政审就是…嗨，政审你都不懂，反正我听我妈说，我们家的人政审肯定都没问题。
　　
　　[8]夜晚，李庄大队一片寂静，微弱的星光下能勉强看出房屋的轮廓。
　　
　　[9]李庄大队的房间里，黑暗中，明珠和唐燕躺在炕上小声聊天。
　　唐燕：金老师，我看这个生产队里的人都挺穷的，我们明天找谁去访贫问苦呢？
　　明珠：咱们还是先问问房东吧，他们家也是贫农，了解一下谁家更穷，最好找年纪大些的，老年人在旧社会生活的时间长，受的苦更多。
　　唐燕：金老师，我从小在城市生活，对农村不了解，您知道旧社会的农村是什么样的吗？如果比现在我们看到的还要贫困，那时候的农民可怎么活啊。
　　明珠：新社会和旧社会当然是很不一样的。嗯，不过各地的农村也不太一样，我小时候在江南农村里，那里本来就比较富裕，我很久没有回去了，现在应该更好了吧。
　　
　　[10]北国大学校园里，湖边，初冬季节，光秃秃的树枝在北风中摇曳。
　　
　　[11]湖畔幽静的招待所小楼里，社教工作组二十来个人在开会，五十来岁的工作组组长主持会议。
　　组长：大家都到齐了？那咱们抓紧时间开会吧。这次，中央派咱们社教工作组来到北国大学，是为了在全国高校开展社教运动搞个试点。根据中央的精神，这次运动要解决的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矛盾，整的是党内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那么，受到这些当权派迫害的群众，就是我们应该依靠的积极分子。通过前一段时间的背靠背摸底调查，我们对物理系等几个试点单位的阶级斗争现状，有了初步的了解，大家工作都很努力。咱们先谈谈物理系吧，几天来，通过查阅档案，倾听积极分子的控诉，大家对该系的系主任林鹏和党总支书记祁柯进行了大量的调查研究，现在我们先把这些调查的材料汇总一下，老张，你先说说吧。
　　老张：我负责调查林鹏的情况，从他的档案来看，这个同志出身于城市工商业者，属于剥削阶级家庭，本人又是旧社会教育出来的知识分子，虽然经过思想改造等历次运动，剥削阶级的家庭烙印和资产阶级思想还是很顽固的。群众反映的他在各个运动中都有的右倾的言行。比较明确的问题有三个，其一，他在反右运动中公开包庇的那个所谓的业务尖子，其实是个向基层党组织猖狂进攻的漏网右派；其二，他利用旧的教育体制刁难和排挤工农调干生，其三，他利用放射性打击迫害工农干部。联系到林鹏的阶级本性，这些问题都可以定性为阶级报复，是阶级斗争在大学里的具体表现。
　　组长：（很满意地）嗯，不错，这正是我们社教运动要清理整治的对象，很典型嘛。贾斌，你说说祁柯吧。
　　贾斌：我看了祁柯的档案，也和他交谈过。总体的感觉是这个同志出身好，参加革命早，本人又是国家保送来上大学的志愿军荣军，政治上应该是非常可靠的，所以，把他说成是资产阶级似乎…似乎不大合适。
　　组长：（未置可否）嗯，大家有不同看法吗？
　　组员甲：系里对祁柯的右倾问题也是有不少反映的，首先是在反右运动中他完全站在了林鹏这一边。虽然他自己属于工农出身的干部，却支持林鹏打击迫害其他工农干部，主观上对资产阶级学术权威实行了投降主义，客观上在党内拉一派，打一派，实行了宗派主义。
　　组长：嗯，这也很典型嘛，祁柯的问题正说明我们社会主义时期阶级斗争的复杂性，我们党内有些人，自以为出身好，参加革命早，就放松了思想改造，蜕化变质，与资产阶级同流合污，结果呢，充当了资本主义复辟势力的代言人，配合他们搞和平演变，走修正主义道路，苏联的赫鲁晓夫不就是他们的总代表吗。现在物理系的阶级斗争脉络已经很清晰了，以祁柯和林鹏为代表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迫害工农学生，打击工农干部，整个系的党政领导权都掌握在这些资产阶级手里了，这样下去还了得吗？要知道，这里是学校，是培养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的地方啊。同时，我们还应该看到，这不是个别的现象，物理系不是孤立存在的，系领导的任免权在学校，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一点不放，乘胜追击，弄清究竟这个北国大学是不是已经大权旁落，成了货真价实的资产阶级的大染缸，一个彻底烂掉了的单位。
　　
　　[12]早晨，李庄大队王大婶家，明珠和唐燕在和王大婶、王大叔和他们的儿子大顺儿、小顺儿一起吃饭。
　　王大婶：要说穷啊，我们队里的穷户还真不少，小丑家，大柱家，还有…，不过，年纪比我们还大的人可不多了。
　　明珠：为什么？你们都还是中年人嘛，这些家里的老人呢？
　　王大婶：嗨，前两年没吃的，老人都熬不过去，饿死了不少。
　　明珠：（很吃惊地）啊？
　　王大叔：那时候，吃饭跟抢似的，老的抢不过年轻的，老百姓抢不过当干部的。一来二去的，就饿死了不少老弱病残。说实话，那阵儿我都不敢去串门儿，弄不好就见人家炕上躺着脚冲外的。
　　大顺儿：爹，您少说点抹黑的话。
　　王大叔还想说什么，看了大顺儿一眼，忍住了，低头继续吃饭。
　　王大婶：哦，对了，老吕头两口子够老的了，还活着呢。小顺儿啊，吃了饭你带工作队的同志去老吕头家吧。
　　
　　[13]北国大学招待所的一间客房里，工作组组员甲在和林鹏谈话。
　　组员甲：在运动中，一定要相信群众，相信党，才有可能顺利过关。
　　林鹏：我相信，可我实在弄不明白，我一直忠心耿耿地为党工作，所作所为都是遵循了党的方针政策，怎么就为资本主义复辟服务了呢？
　　组员甲：党内一直就存在着两条路线的斗争，你的那些右倾言论并不是你的发明创造，你也是在贯彻所谓的党的方针政策，可要知道，那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们所歪曲了的方针政策。
　　林鹏：我承认在大跃进，教育革命运动中我确实有过比较右倾的言论，我已经在党内外都做了多次检查。不过，说我对工农学生和工农干部进行阶级报复，这不符合事实。我虽然出身于剥削阶级的家庭，但是父母早逝，我很早就出来读书了，在大学里接触到马克思列宁主义，从此就一直信仰共产主义，还在读研究生期间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我是一心跟着党走的，绝对不会站在剥削阶级一边，仇视工农大众。
　　组员甲：那不是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你当过工人还是当过农民？（见林鹏摇头），既然都没当过，你怎么可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又怎么可能处处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为他们说话呢？
　　林鹏：那我该怎么办？我一直想把自己改造成一个合格的共产党员，可是…
　　组员甲：我们工作组代表党正在挽救你，你应该向党交心，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
　　林鹏：我怎样做才是配合呢？
　　组员甲：我们工作组进行这次社教工作的目的是要彻底揭开北国大学校一级领导中的阶级斗争盖子，挖掉校党委中的黑线代表人物。这样吧，你写一份材料，写清楚你们系的领导是如何在学校领导的指挥棒下搞阶级报复的。
　　林鹏：（惊愕）什么？学校领导的指挥棒？没有什么领导叫我搞阶级报复啊，学校领导也是共产党的领导，怎么可能…
　　组员甲：唉，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啊，怎么就那么不开窍呢。我们是谁？工作组，那是中央派来的，你站队该站在哪一边儿到现在还搞不清楚吗？
　　林鹏：可我还是不知道写些什么，总不能无中生有，造谣中伤吧。
　　组员甲：（循循善诱地）怎么会是造谣呢？你每次在学校里开会听领导讲话，总有笔记吧，根据学校领导各次讲话的记录，上升到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的高度来分析，不是就可以找到你那些右倾言论的来源了吗。
　　林鹏：（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摇了摇头）这个我可写不出来，我也没有那么多可供分析的笔记。要不这样吧，我还是再写份检查，从剥削阶级家庭出身让我站错了立场这个角度深刻挖一下自己右倾思想的根子。
　　组员甲：（冷笑一声）哼，那，检查能不能过关，就要看党和群众的意见了，你以为你用这样的检查就能一次又一次地蒙混过党和群众的审查吗？
　　
　　[14]北国大学招待所的另一间房子里，祁柯面对桌子上的笔和几张白纸，思索着。姚丽娜推门进来。
　　祁柯：你怎么来了？
　　姚丽娜：惦记着你呗，还不能来看看你了吗。（坐到祁柯身边，看祁柯面前的纸），怎么样，工作组要你写的揭发材料还没有写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