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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代戏  知识分子  家族历史

　　第二十九集 无可奈何花落去
　　
　　时间：1968~1969年
　　地点：金村，北京
　　人物：香柳，63~64岁
　　永成，64~65岁
　　明珠，38~39岁
　　祁柯，39~40岁
　　姚丽娜，38~39岁
　　蒋如新，41~42岁
　　罗世贵，40~41岁
　　汪沁芳，36~37岁
　　金虎，30~31岁
　　时主任，52~53岁
　　崔寡妇，64~65岁
　　秀娥，48~49岁
　　来福，67~68岁
　　晓栋，14~15岁
　　小四儿，14~15岁
　　小楣，9~10岁
　　小五，9~10岁
　　白老师，33~34岁
　　韩代表，42~43岁
　　
　　片头曲：我和祖国一起成长（童声合唱）
　　
　　天上有蓝色的梦想
　　故乡有黑黑的土壤
　　真理的大海在召唤
　　脚下的小路弯又长
　　
　　啊
　　多少次回首
　　多少次展望
　　寻寻觅觅
　　峰回路转
　　心灵啊
　　我该在何处安放
　　
　　啊
　　无数次磨难
　　无数次坚强
　　山重水复
　　柳暗花明
　　祖国啊
　　我和你一起成长
　　
　　字幕：第二十九集（1968~1969年）
　　
　　[1]金村，一棵大树上挂了口钟，三十来岁的生产队长金虎手执一把铁锤走到大树下，敲两下钟， 扯着嗓子喊几声，又敲两下钟。
　　金虎：全体社员，出工啦…啊！（当当的敲钟声）。
　　伴随着钟声和喊声，各家各户的劳动力们纷纷从自己家里走出来。
　　
　　[2]香柳家，院子里堆着柴草，几只鸡在柴堆旁找食吃，房子和周围普通的农家没什么区别，只是门上刺眼地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纸牌，上面写着：地主分子，王香柳。屋子里除了简单日用陈设外还摆放着纺车，织布机，香柳从屋里出来，随手带上门。
　　金虎：（画外）社员们，出工啦…啊！（当当的敲钟声）。
　　
　　[3]挂着钟的大树下，村民们围着金虎听他派活儿。
　　金虎：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最高指示教导我们，抓革命，促生产。我们一只手抓革命，另一只手就要抓生产。下面是今天队里要干的活儿，首先，牛圈里的粪肥全部要送到地里去，狗剩，你和黑娃把这活儿包了。
　　狗剩：（和旁边一个老汉嘀咕了一下）队长，老栓讲牛粪多着哩，就派我们两个人，恐怕…干到天黑也干不完。
　　金虎：（皱了皱眉，似乎想要发作，忍住了）嗯，好啊，你们两个干，一人记九分儿工，要是再添一个人，三个人就每人记六分儿工，不计时间，早干完你们早歇着，怎么样啊？还要不要再添人啦？
　　狗剩：（不假思索地）哦，那不用添人了，就我和黑娃干吧。
　　金虎：春生，你找几个妇女把菜地的那些零七八碎的活儿干了。嗯，还有割牛草的任务就交给你们几个牛鬼蛇神了。来福叔，你也跟他们去吧，看着他们，你可以少割点草，给你加上监工的工分儿。
　　来福：（连连摇头）我不行，没有空，人家小学校请我去做报告哩，忆苦思甜。这是抓革命，得给我记全天的工分儿。
　　金虎：哦，那就让牛鬼蛇神们互相监督，（对着香柳等几个四类分子），你们几个听着，回头牛草可是要过秤的，谁也甭想偷懒耍滑。（面向全体），剩下的人都扛上锄头到旱地里去打一天的土坷垃。这虽然是计时工，可不许聊天磨洋工。最后，还有一个通知，晚上全体社员和四类分子都到大队部去开会，政治学习，吃了晚饭都赶紧去，谁要是迟到了，被扣了工分可别怨我。
　　村民们议论着四散开来，各自回家准备干活儿用的工具。
　　春生：来福叔，您这活儿也太轻松了，耍耍嘴皮子就能挣一天的工分儿。
　　来福：你小子知道个啥，这报告也不好做哩，你以为小娃娃们好哄啊。哎，队长，我还没告诉你呢，人家校长说要请我当什么…呃…工宣队呢，让我像学校的老师一样，每天到学校去上班。
　　金虎：（纠正）是贫管会吧，人家城里才是工宣队，咱农村是贫下中农，那叫工人阶级最可靠的同盟者。
　　来福：哎，对，还是队长水平高，就是这个话。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可人家工人是城里人，不能到咱农村小学来。毛主席他老人家多英明，他一琢磨，就把这农村小学的领导权交给咱贫下中农了。
　　金虎：嗯，这事情大队革委会研究研究再定吧。
　　
　　[4]秋天的阳光照耀着乡村的田野。永成，香柳还有其他几个四类分子在一片山坡上割牛草。他们手里拿着镰刀，身旁放着竹筐，头上包着毛巾或戴着草帽。牛鬼蛇神们周围虽然没有监工的贫下中农，他们并没有自由自在，畅所欲言，而是各自埋头专心割草，相互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有永成和香柳在一起做伴儿，边干活儿，边聊着天。香柳蹲的时间长了，感觉很累，就索性坐在地上，她望着永成，脑子里闪出了童年时似乎并不遥远的记忆。
　　
　　[5]（化）夕阳下的田野里，童年的香柳和永成一起割猪草。
　　童年永成：（画外）两个人如果样样相同，像两个月亮一样，没有上下高低之分，就可以做朋友了。
　　
　　[6]田野上，童年的香柳和永成化成老年。
　　香柳：（边割草）永成，真没想到，这辈子还有和你一起割草的时候。
　　永成：（直起身捶了捶腰，感慨地）是啊，一晃我们都是老人了。你看看，你那么着急干啥，悠着点儿干吧，别闪了腰。
　　香柳：（摘下头上的毛巾擦了把汗）队长不是说了吗，这草是要过秤的，割不够人家要说三道四，弄不好还要挨批斗。
　　永成：怕啥，你的草要是割不够了，就从我的筐里拿些。
　　香柳：（笑了笑）你就能割得比我多？你还以为自己是年轻小伙子呐。
　　永成：老栓跟我熟，过秤时总是睁一眼，闭一眼的。
　　香柳：（苦涩地）那还不是因为你是共产党的官儿，被贬了才回到这里的，谁敢给你小鞋穿呐。唉，人啊，都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啊。没准儿你们共产党过些天政策变了，你又成了县长了。
　　永成：我也不想当什么县长了，过去还雄心勃勃地想给大家办点儿事儿，说了个大话，争取让全县人人都能吃上青菜豆腐，这不，就变成赫鲁晓夫了。年岁不饶人啊，以后的事情怎么办，只能由着他们年轻人去折腾啦。
　　香柳：（望着田野）都说你们共产党是人民的大救星，你们要是把国家领导好了，我们这些四类分子不也一样高兴吗。我就算是活不了多久了，还有孩子们呢。
　　永成：哎，对了，孩子们怎么样了？祁柯也没个信给我。
　　香柳：明珠也好久没来信了。（忧郁地望着远方），唉，就让孩子们忘了我吧，我这个地主啊，只能给他们带来灾难。
　　永成：那就别想他们了。（沉默了一会儿），香柳啊，咱们都这把年纪了，剩下的日子不多了，要好好珍惜啊。你说，咱们两个人，能不能…再往前走一步啊。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对你说这句话，可一直没有机会。现在，既然文化大革命让咱们都成了牛鬼蛇神，咱们何不就…
　　香柳：永成，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是，我和你还是不一样啊，我还记得你小时候说的话呢，只有一样的人才能做朋友。我现在不要说和你再往前走一步了，就是这样和你说说话，恐怕也要连累你了。
　　不远处，寡妇地主婆崔氏低着头割草，时不时抬起头，朝永成和香柳所在的方向瞥上一眼。
　　
　　[7]北京北国大学附小一年级二班的教室里，上课铃响了，小楣和同学们都安静地坐好，白老师走进教室，只听一个孩子喊了声起立，学生们全部站了起来，白老师转身和学生们一起面对着黑板上方的毛主席像站好，举起手中的毛主席语录。
　　白老师：让我们敬祝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挥动手中的红宝书）。
　　老师和学生：（整齐地挥动手中的红宝书，齐声喊）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白老师：敬祝我们敬爱的林副主席身体永远健康。（挥动手中的红宝书）。
　　老师和学生：（整齐地挥动手中的红宝书，齐声）永远健康，永远健康，永远健康。
　　白老师：（转过身）好，同学们，请坐下，我们开始上课。大家拿出毛主席的老三篇，打开第一页，跟着我读。（读）为人民服务。
　　学生们：（拉着长声儿跟读）为……人……民……服……务。
　　
　　[8]北国大学物理系一个会议室门口挂了块白底红字的纸牌，上写：毛泽东思想学习班一组，会议室内，一个工宣队员在主持明珠等教职工的政治学习。
　　工宣队员：（读）林副主席教导我们，老三篇不但战士要学，干部也要学。老三篇最容易读，真正做到就不容易了，要把老三篇当作座右铭来学，哪一级都要学，学了就要用，搞好思想革命化。
　　
　　[9]校园里黑帮聚集的大院儿里，黑帮们以某种次序站成队列，在一个工人模样的年轻人看管下逐个走到队伍前面背诵一段儿‘老三篇’。
　　黑帮甲：（背诵）为人民服务，我们共产党和共产党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革命的队伍。
　　工人：（做了个暂停手势）停！他这句话背错了，有谁知道，错在哪里？
　　黑帮乙：（举手）报告。（等工人点头），他背的这句话里少了一个‘的’字，应该是，我们（加重语气）‘的’共产党和共产党所领导的八路军……，从我们中国的语言文字来讲，有这个‘的’和没有这个‘的’所表达的意思是有微妙不同的。我们的共产党，这个‘我们’也包括了不是共产党的那些人，而‘我们共产党’里这个‘我们’的意思就是说我们这些共产党。再比如说……
　　工人：（不耐烦地打断）行了，别咬文嚼字的了，什么你们这些共产党，你们都是些黑帮。林副主席教导我们，毛主席的话，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一个字少说也要顶几百个字吧？所以背诵的时候既不能多一个字，也不能少一个字。
　　
　　[10]物理系革委会，工宣队长罗世贵和军宣队的韩代表坐在办公桌前翻看几摞档案材料。
　　罗世贵：祁柯这个人我是比较了解的，他历史上没有问题，是国家保送来上大学的，如果他后来有了问题，应该属于对资产阶级修正主义教育路线抵制得不够，我认为他是犯了错误的干部，本质上是好的，应该尽快解放，结合到革委会的领导班子里来。
　　韩代表：（喝了口茶）祁柯的档案我看了，我注意到他在抗日战争时期曾经有段时间在土匪游击队里干过，这个土匪游击队显然不是共产党的组织，这段历史…呃…需要让他交代清楚。
　　罗世贵：抗日战争？嗨，那时候他才多大啊，怎么会有问题？
　　韩代表：（又喝了口茶）老罗啊，清理阶级队伍，重点就是历史问题。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本质上就是共产党和国民党之间斗争的继续。祁柯的错误涉及到阶级报复，所以，必须历史地看待这个问题，如果不是他的家庭出身导致了阶级仇恨，必然是他历史上曾经和我们共产党的敌人有某种联系。
　　罗世贵还想说什么，蒋如新推门进来。罗世贵见到蒋如新，下意识地站起身让座。
　　罗世贵：蒋老师，你…请坐。
　　蒋如新：（连忙推辞）哦，不要客气，不要客气。我是来给工宣队领导汇报工作进展的，是这样的，（兴奋地），老罗，老韩，有关姚丽娜的外调材料寄来了，你们看看吧。（递给罗世贵一封信）。
　　
　　[11]明珠家，明珠坐在书桌前，桌子上她和林鹏的结婚照，明珠拿起照片，用手抚摸着。这时，听到有人敲门，明珠起身去开门，可门已经被一位怀孕的少妇先打开了，汪沁芳出现在门口。
　　汪沁芳：（奇怪地）我走错门了吗？这里不是金明珠的家吗？
　　少妇还没来得及回答，汪沁芳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