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属:原创 · 普通授权
字数:58816
阅读:10523
发表:2014/5/31
20章 武侠动作 小说
《十万横磨剑》第3章
1
2
3
4
- 故事梗概
- 作品卖点
- 作品正文
五、弹金针神驰天柱
二人甫一相见,俱皆大喜。
弘昌挥手笑道:“文兄,不期然在此相遇!”
文子衿拱一拱手道:“正是,五王爷,这一场雨下得正好,竟作了故人叙旧之约!”二人四手相扶,一齐大笑。
鸣鹿也过来施礼道:“鸣鹿见过文相公,文相公安好!”
文子衿还了一礼笑道:“鸣鹿安好!”
看着文子衿一本正经的模样,唐恬也回眸掩口微笑。
弘昌见了唐恬,登时一呆,一只手举在半空,脸上笑容未去,心中却道:“啊!这是哪来的天仙一般的人物?清雅绝世,美秀无伦,俨如仙女!”口中纳纳的问文子衿道:“文……兄,文兄,这……这位是……”
文子衿已看出弘昌的失态,心道:“恬妹天香国色,任谁见了,也怕惊为天人。”也不以为意,代为介绍道:“这位是唐恬姑娘。这位是南汉五王爷,大名鼎鼎的越王便是。”又指指鹿鸣道:“这位是鹿鸣兄弟。”
唐恬上前两步,拱手施礼道:“小女子唐恬见过越王爷。”
弘昌急忙回礼道:“唐姑娘,如不嫌弃,便与文兄一起,都唤我起为‘弘昌兄’吧,如此最好!”
唐恬微微一笑,指指文子衿道:“文大哥与小女子都是平民一个,以兄妹相称最是恰当。越王爷贵为皇子,小女子岂敢胡乱称呼?”
弘昌听了这话,不觉心中一冷,连连摆手道:“唐姑娘太见外了。”又摇了摇头,叹道:“平生素有浮云意,奈原来,唐恬寻师心急,自大年初一与文子衿酒楼吃了新年饭分别之后,便单骑一路向北,且访且行,十数天过去了,师父的消息竟然没有打听到一丝一毫。她孤身一人,一个丑女孩的装扮,满身风尘之色,却也没有人怎么注意她。
待入得楚境,到了衡州(今衡阳)地界,她想:“既在通衢大镇上一无所获,不如寻访那些名山大寨,碰碰运气,可能反会找着师父!”于是便随时留意打听湖南境内有何门派或是盗伙山寨,一处处的寻上门去,好言相询。
有人见她一个少女,只影寻师,怜她孝义,便安慰她几句,打发了她;但还有些人见她面貌奇丑,爱理不理;更有些人拿她的丑陋容貌大加嘲讽讥笑,但她心中知道这丑容并不是她的本来面目,虽然有数次气怒交加,想出手毒倒几人,但又想到要以寻师为重,最终也自强忍了下来。
她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这一路踽踽独行,既受风尘奔波之苦,更遭冷言讥嘲之辱,个中滋味实是难堪。唯一能使她开心的,便是时而会想到那个清瘦俊秀的书生文子衿。她自已也不知为了什么,单独一人时常常会想到他,有时还会自言自语地低语几句,便如文子衿就在她的身边,这时她藏在那薄羊皮面具之下的脸上便会露出几许笑容,心中却觉甜甜的,酸酸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这一天,到得一处,数面青山之中,有一条小路相连,路的两边长满了毛竹,走了许久,竟都没有走出这片竹林,林中清风徐来,沙沙作响,当真是遍野青绿,景致清幽,未闻人语一言,时响鸟鸣声声,茫茫十里翠色,荡荡满眼青葱。
唐恬虽是心挂恩师,无心细赏这等美景,但轻风吹过时,风中带着那清新恬淡的竹香,也颇令人神为之振。她信马由缰,慢慢前行,却见前面路边立了一块牌子,却是用极大竹子做成的,上面写了数字:擅入竹谷,自断双足。
她见了这几个字,心中有些吃惊,寻思:“这谷中之人好生霸道,但我通禀而入,便不算擅入了。”想到这里,便高声叫道:“小女子途经宝地,特来拜访,敬请主人说话!”她声音清亮,远远的传了出去,惊起了几只山鸟,但竹谷寂寂,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回话。
她又想:“这里边的主人究是何人?立了这一块吓人的牌子在此,却又不着人引见,看来是不想外人进去了。但我要找寻师父,便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他一闯了!”便又高声呼道:“小女子姓唐,有要紧之事相访,请主人赐见!既是无人相引,小女子这便进到竹谷中来了!”
她下马而行,走了半里路许,便见一竹亭,亭中所用物事皆用竹制,也是物尽其用。那亭中坐了两个身穿绿衣的中年男子,正在下象棋,一人中等身材,面白微须,正自一手托腮,俯视棋盘,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另一人模样精瘦,衣着破旧,似是个穷汉,一只脚架在竹凳上,左手中拿着两粒吃来的棋子,不停的摆弄,右手却握住了拳,只伸出食指,不时的地竹桌上“笃”的点击一下,微仰着头,面露微笑,神情甚是得意,看来已占了上风。
见那二人沉醉棋趣,唐恬不敢说话,只将马在路旁的竹子上拴了,轻轻走入亭中,看那二人下棋。
那精瘦穷汉见了唐恬,好象有些诧异于她的丑貌,但那惊奇神色转瞬即逝,那白脸汉子却是定定的望着棋局,并未注视于她。
棋盘中总共已只剩了十一个棋子,是个残局,那精瘦穷汉走的是黑棋,单车单马炮对红方的单车双马,已然大占攻势,白脸汉子沉转良久,抬起手来又放了下去,颇为踌躇,不敢动子。唐恬看了一会,见红棋虽处守势,却也有一招可以反败为胜,但想“观棋不言真君子”,也就只是嘴角含笑,静静的站在一旁观看。
那白脸汉子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看来想要推子认输,却又不肯。
精瘦汉子笑道:“哈哈,大哥,便是神仙,也是难解此困的了,你就认输吧,咱们重整战局,再来下过。”
那“大哥”讪讪的一笑,抬起头来,正要说话,却见亭中多了一个小姑娘,面貌丑陋之极,也似吓了一跳,却见唐恬指了指拴在路边的马,又伸出手指比划了几下。她做这些动作之时,正是站在那精瘦穷汉的背后,是以白脸汉子看得见,那精瘦穷汉却看不到。
那“大哥”见了,稍稍一怔,又望了望棋局,登时大悟,笑道:“二弟,先不忙,把这局下完再说!”伸手捉了那只前马,退了一步,两只马子先连成一气。
那“二弟”微笑着摇了摇头,神色间似是笑他死马当作活马医,浪费时间,便随手捉了黑车,进了六路,笑道:“大哥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唐恬见那“大哥”走了那步棋,知他棋力不低,只是所谓“当局者迷”而已,果然见那“大哥”提起那只红车,径抄黑棋后路,将了对方一军,黑子只能应将,但无子可挡,只有将主将浮起一步。
接下来二人以快斗快,走了数回合后,红棋以一马守营,这马的位置极好,恰恰守住了黑棋进攻的落子之处,而另一只红马竟自打马上前,助攻红车,这样一来,棋局中已是攻守易势,红棋更兼有两路杀招。
那“大哥”哈哈大笑,叫道:“二弟,如何,这几招如何?”
那“二弟”摸了摸脑袋,嘿然干笑,望着棋盘,连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那“大哥”胜算在手,也不理他,只是抬起头来,朝唐恬笑了一笑,作了个眼神示谢。
那“二弟”沉思良久,忽然伸出双手,在棋盘上将各个棋子一齐搅和,叫道:“再来,再来!”
那“大哥”哈哈大笑,道声:“好!”唐恬见机不可失,忙衽了一礼,微笑道:“二位先生雅兴不浅,小女子唐恬打扰了。”
二人一齐望向她,那“大哥”道:“唐姑娘,有话请说。”
唐恬道:“二位是此间主人吧?唐恬有一事相询。”
二人同时摇了摇头,均道:“不是。”
唐恬一怔,心想:“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却没找对人。”便道:“请问那竹谷主人在么?”
二人又一齐摇头,唐恬道:“如此多扰了,再会。”言毕举步便走。
却见那“大哥”呆了一呆,扬手急叫道:“且慢!”
何生在帝王家!唉,当真苦恼之至。”心下对文子衿着实艳羡不已。
唐恬微微一愕,回头问道:“先生有何指教?”
那“大哥”说道:“唐姑娘,你不认识竹谷主人,但见到外面的警戒牌了么?”
唐恬睁大了一双圆圆的眼睛,问道:“‘擅入竹谷,自断双足’是么?”
那“大哥”点了点头道:“正是,你既知道了,还敢向前走么?过了此亭,便要自断双足了,你且看看——”说着朝亭外指了一指,唐恬朝他所指之处望去,但见亭外不远处又立了一个竹牌,上面只写了三个字:断足处。
自进了这竹谷之中,除了竹亭中下棋的二人之外,再没见有别人。唐恬见那竹牌写得煞有其事,虽自有些心惊,口中却笑道:“有谁这么自觉,到了这牌子之处便自断双足么?”
那“二弟”微露讥笑之意,神情间似在说:“你若不信,大可试上一试。”
那“大哥”却是感激她教棋之德,不想丑女孩因此断了双足而变成一个残疾姑娘,正色道:“我二人在此下棋,便是静候谷主派人前来指引领路。唐姑娘不妨稍待,万万不可自行进去。”
唐恬见他说得庄重,点了点头,说道:“谢谢阁下指点。唐恬请教二位先生如何称呼?”
那“大哥”指了指那“二弟“道:“这位是阳关道阳二弟,人称‘妙手来金’,我叫殷东流,却是无名之辈。”
阳关道嘿嘿一笑,说道:“大哥,你这般说来,不是厚此薄彼了么?”
唐恬听了这二人的名字,心中一惊,朝二人拱手道:“二位真是风趣!原来是‘银河东流’殷大侠和‘妙手来金’阳二侠,失敬,失敬!”
那二人正是“银河东流”殷东流和“妙手来金”阳关道。二人亲如兄弟,武功又高,在江湖中名头不小,阳关道一副精瘦穷汉的模样,但于取得金银财宝方面,却确是一把好手,旁人都不知道他那些金银财宝从何而来,他却在中原一带,富甲一方,是以人称“妙手来金”;而那殷东流正是阳关道的结义兄长,却最会将那黄灿灿、白花花的金银俗物使将出去,每一次壮举都是动地惊天,便连官府也时常求他银钱,不得不卖帐于他,因此得了个大号叫作“银河东流”。二人情逾兄弟,一个来金,一个流银,最是妙配。
这些当代武林名人,各门各派的长辈在闲时都会言教于门下弟子,是以唐恬一听他二人的名号,便知眼前所见为何人了。她见这二人都安之若素的在此下棋相候,以示尊重,想来那竹谷主人确非易与之辈。
便在这时,来了个双脚齐断之人,那人五十来岁年纪,一身黑色短打装扮,双手各执一支四尺来长、拳头粗细的竹棒,以棒代足,那二棒连点,便如常人之双足灵便之极,身形颇快,撑棒行来。
竹亭中三人见了,都觉讶异,均自心道:“这人虽失双足,但看来武功不弱,难道便是那竹谷主人?”
却见那人霎时已到了亭中,朗声说道:“三位久候,谷主有请!”言语间却甚是倨傲,毫无“有请”之意。
殷东流抱了抱拳,微笑道:“如此有劳兄台引路。”
那断足人只是“哼”了声,也不答礼,双棒连点,带头而行。
三人心中均想:“这人原来并非竹谷主人,却如此无礼,想必那竹谷主人定然更是无礼之甚了!”阳关道面露冷笑,殷东流却是微笑依故,唐恬却是走在最后一个,跟着三人前行。
那断足人一棒下去,另棒扬起,依次更替,便如一只大鸟一般,翩翩而行,每两棒之距便抵常人四五步之多。后面跟着的三人,都要施展轻功方能跟上。
竹路颇奇,甚多岔道,若不是那断足人引路,三人定然不知如何前行。
三人各自留心,但见那竹林之中,时有刀阵,时有柔网,想来更暗藏许多看不见的陷阱机密,令人惊心。
片刻之间又到得一个竹亭,那断足人冷冷道:“三位在亭中稍候,谷主即来。”不待三人答话,便双杖齐施,瞬间不见踪影。
三人在亭中待了一盏茶工夫,阳关道怒道:“大哥,这竹谷谷主好大的架子,咱们一把火把这竹林烧了!”
唐恬一听,心道:“是极!这竹谷甚是诡秘,烧了最好!但师父不知在不在此,如果在这竹谷之中,却不是殃及池鱼,烧了师父?”
殷东流忙低声道:“二弟不忙,咱们先礼后兵。”
却听一人哼哼两声,冷然道:“大胆!无礼!要放火烧林,你且试试!”三人一惊,却见竹路拐角处走出一个黑袍老者,看来六十多岁,长须灰白,却身板硬朗,双目精光湛然,正自冷冷望着阳关道。
殷东流作了一揖,说道:“阳二弟玩笑之语,谷主不必当真。”
那黑袍老者正是竹谷谷主,他听了殷东流的话,又哼了一声,沉声喝道:“老夫谅你等也不敢!哼,往日也有人要点火烧竹,却是竹未烧成,却死无葬身之地!老夫这竹谷之中,死者逾百,又岂在乎多你三人!”
唐恬听了“死者逾百”四字,不由“啊”了一声,却听殷东流微微一笑,拱手道:“晚辈殷东流,这位是我二弟阳关道,这一位是唐姑娘,一齐见过谷主,请教谷主尊称。”
那谷主只是冷冷的说了几个字:“老夫吴心非。”
殷东流向前数步,朝吴心非微笑道:“我兄弟二人久仰铁手鹰爪吴前辈威名,只是我二人僻处河南,一向无由亲近。向闻吴前辈宝庄是在山西朔州,却不知这湘中竹谷也是前辈别墅,今日前来打扰,承蒙吴老前辈接见,实是三生之幸!”说着双手抱拳作揖。
吴心非见他以礼相见,倒也不便再说横话,也只淡淡的道:“有话直说吧!老夫没时间碎嘴。”
阳关道性子较急,早已忍耐不住,向前两步,大声叫道:“铁手鹰爪!明人不说暗话,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我来问你,我那六箱珠宝,可是你竹谷取去了?”
却见吴心非双眼望天,冷冷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唐恬心道:“原来这二人却是为了六箱珠宝而来,正好,我们这边有三人,一起对付竹谷,也是有利得多。听那铁手鹰爪的话,便如直承其事了。”
殷东流与阳关道二人查了一个多月,已隐隐觉得失宝在这竹谷之中的极会极大,见吴心非这般说话,心中更是了然,殷东流给阳关道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殷东道拱手道:“吴前辈,那几箱东西,既是贵谷取了去,晚辈自是最为放心。但有些少难处,便是那箱中物事,我兄弟二人原已应承了别人,安排好了用处,还请吴老前辈发还,好令我们兄弟两个可以交差。晚辈另备薄仪,略表敬意。”说着从怀中取中一只锦盒,打了开来,众人看得清楚,盒中竟然是一对翡翠狮子。
吴心非站在三步之外,却也看得清清楚楚,这一对翡翠狮子青翠欲滴,刻工精细,每一只都有拳头般大,他做了数十年没本钱买卖,一望之下,便知这一对翡翠是罕见的宝物,心中也佩服殷东流出手豪阔,但又想:“那六箱珠宝,虽在谷中,却早已有主,不是老子可以享用的。眼前这两个家伙既然送宝上门,这一对狮子也值一万多两,虽远远比不上那六个箱子,却是不必交上去的。哼,不要白不要,何必客气!”便展颜一笑,说道:“银河东流、妙手来金,哈哈,果是出手不凡,如此老夫却之不恭了!”他手一扬,从竹林中走出一人,那人从殷东流手中接过锦盒,又退入林中。
殷东流等三人见吴心非收收厚礼,均一齐望着他,却见他冷冷一笑,挥手道:“好,三位可以自行离去了。”
三人均是一愕,殷东流心道:“他叫我们先回去,然后再将那六箱珠宝送回么?看业却又不似。这……”
却听唐恬道:“铁手鹰爪可以不守信用么?”
吴心非嘿嘿冷笑,厉声道:“老夫应承你们什么了?你且说来听听?”
三人一想,这吴心非竟然是连这一对翡翠狮子也骗去了!阳关道只气得哼哼有声,两只拳头握得格格作响。
唐恬怒道:“你既不还人珠宝,为何又收人厚礼?”
吴心非侧仰着头,抬眼望天,冷笑道:“殷东流‘另备薄仪,略表敬意’,这是他自愿礼敬的,一事是一事,胡搅甚么?”
见他这般无赖,三人不由一呆,阳关道怒不可遏,大叫“无耻!”从腰间抽出银龙鞭,“呼”的一声,扬手便朝吴心非打了过去,但见那鞭银光闪闪,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力道刚劲,却又灵动无比,直似一条银龙,霎时之间已连袭吴心非身上九处要害。
吴心非早有防备,身形一闪,“啪啪”的双手拍了两下,隐入竹林之中,不见踪影。便在此时,从南面竹林中应声闪出六人,几乎同时,西、东两边也闪出六人,三人回头一望,北边也有六人应声而出,一时间二十四人已将亭中三人团团围住!
这二十四人均是身穿黑衣,头缠黑巾,手中戴了黑皮手套,每人双手各执一件古怪物事,一件是浑身漆黑的盾牌,那盾牌上却布满了尖利的坚齿,甚是骇人,另一件兵刃却是一柄三尺长的铁钩,钩背墨黑,钩刃却白亮耀眼,显然甚是锋利。二十四人同时举步,步伐齐整,便如行军布阵一般,一言不发的一步一步逼将上来!
三人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唐恬见了心中惊惧,阳关道却又是一鞭挥出,朝南面六人中的一人头上卷去,只听“当”的一声响,南面六个盾牌竟然一齐举了起来,遮得严严实实,将阳关道的银龙鞭挡在盾牌之外。
阳关道心中暗惊,却不回头,又是一鞭打了过去,银龙鞭到了半路,却突然掉转鞭头,往西边一人头上打去,西边六人一齐举盾,又是“当”的一声,将阳关道来鞭攻势化解。阳关道一条银龙鞭东袭西打,南卷北击,霎时间“当当当当”连响,四面八方又连攻了十来鞭,竟然无一招得手,那三十六人反而围前了两步!
于此同时,殷东流飞身而出,右手一扬,三柄两寸来长的飞刀射向北边三人,只听“锵锵锵”三声,三柄飞刀竟然未中一人,却尽数粘在了三面盾牌之上,原来盾牌竟有磁性,可克飞刀之类的暗器,殷东流心中惊惧,手上却毫不犹疑,身在空中,拔剑出鞘,剑花连闪,已朝西边六人杀去。
那六人身形一变,围成一圈,盾牌朝外,一时间如变成了一个钢铁刺猬,却在盾牌之间,伸出六支铁钩,白光闪闪,伺机而动,六人踏步绕圈,边转边行,殷东流无处下手,又被这六人进了一步。不但这西边六人进了一步,其余三边,虽被阳关道一条银龙鞭寻隙袭击,略略受阻,但以一敌十八,哪里忙得过来?这东、南、北边一十八人又前进了两步,这样一来,四面合围之势却更趋紧密了。
饶是殷东流与阳关道一身功夫,竟然无从下手,一时间惶惶无计,只得挥舞剑鞭,将敌人阻上一阻,又如何能杀伤对手?
唐恬身上只有一柄防身匕首,虽然锋利,既不能象阳关道般的长鞭一般及远攻敌,也不能如殷东流般舞剑厮杀,只能看着二人对敌二十四人,一时之间是上点忙也帮不上来。
阳关道大骂道:“老匹夫,你娘的有种便出来单打独斗!搬出这二十多个烂刺猬来,算哪门子英雄好汉?老匹夫,滚出来,老子一鞭打破你的脑袋!”
他不停臭骂,吴心非却一言未答,不知他身在何处。
殷东流见情势险恶,破敌无计,叹道:“二弟,想不到咱俩一世英雄,今日竟然要败在这班无名小卒身上!可恼可叹!”
阳关道一边攻出数鞭,一边大叫道:“大哥,我俩夺金流银,自己却是省吃俭用,将那黄金白银花花的使将出去,救了不少苦难之人,心中痛快之极!”
殷东流大声应道:“没错!二弟,咱们也不枉来此世上一遭了,今日便是死在这里,夫复何憾!哈,哈哈哈哈哈!”二人心意相通,一齐放声大笑,浑不将就要葬身于此的恐惧放在心上。
那殷东流与阳关道二人,每年将数百十万的银子花了出去,救世济人,自已却穿了一身旧衣,唐恬此刻听了二人对话,心中又是佩服,又是感慨,大叫道:“银河东流、妙手来金,象你们二位一般,方为当世大侠!象那吴心非老匹夫,活在世上,也不胜过行尸走肉!”
殷东流叫道:“唐姑娘,谢谢夸赞,愧不敢当!”他这说放一分神,腿上已中了一钩,连衣带肉,鲜血淋漓,不由大叫一声,凝神应敌。
阳关道大呼道:“大哥小心!唐姑娘,我俩救不了你,怕是自身难保,你快快逃命去吧!”
“二位大哥,小妹岂是临阵逃命之人!”唐恬高声相应,她见吴心非阴险毒辣,此时三人又陷重围,殷东流更是腿上受伤,流血不止,早已激起了敌忾同仇之心,心中已有计较,便即出声高叫:“殷大侠,听小妹一言,快快退到亭中来!”
殷东流心知自己一退,敌人便即攻上,心想:“我与二弟也还罢了,那唐姑娘却要白白饶上一条性命,挡得一时是一时吧!”这样想着,哪肯退开?反将一柄青钢剑舞得更密更快,兀自勇斗。
阳关道武功虽与较把兄略逊一筹,但这种打法,却是大占便宜,一人敌住三边,鞭头蛇窜,打得三边一十八人一时都不改太过逼近。
唐恬见了这种情形,知殷东流舍命为人,自已是不能叫他退回了,便走近阳关道,低声道:“阳二侠,快叫殷大侠退到亭中来,对付这些人,小妹有些办法!”
阳关道见她说得坚定,心中有些相信,又想目前局面,不久之后,必定大败,不管她有何妙法,不妨试上一试,但高呼道:“大哥,先退回来,听唐姑娘说话!”
殷东流右臂又中一钩,伤得虽不严重,却也是鲜血直流,辣辣作痛,听了阳关道“听唐姑娘说话”这几个字,才决意退回,于是挥剑猛攻,将六人逼退一步,才飞身入亭。
唐恬手中早已取好了两粒药丸,动作飞快地给了一人一粒,低声道:“二位大侠,快吞下!”二人毫不犹豫,将药丸吞了下去。
便是这片刻功夫,四面敌人已以盾前抵,利钩闪动,一齐攻了进来!
唐恬一声娇笑,喝声“来得好!”右手一扬,一阵黄粉四散飞了出去,唐恬叫道:“一、二、三!”将将数到“三”字,那二十四个黑衣人一齐哈哈大笑,竟然丢盾弃钩,手舞足蹈,神情似极兴奋,目光却极为呆滞,便如一时之间,二十四人一齐傻了,却大跳其舞!
殷东流与阳关道看得目瞪口呆,登时省悟过来,阳关道大喜叫道:“唐姑娘,厉害!厉害!”殷东流也是摇头赞叹,笑道:“哈哈,什么武功也不如唐恬只手轻挥啊!原来那药丸必是解药了!”
唐恬点头笑道:“没错,这‘三步傻笑散’是我恩师特制的药物,除非你不用呼吸,否则任你多高的武功,也是枉然。”
二人一听,大为叹服,当下三人拳打脚踢,将那二十四人的穴道一齐点了,阳关道更是将这些黑衣人一个一个的象丢稻草人一般,一一掷在亭子中间,霎时堆了一大堆。他恼这些黑衣人可恶,伤了把兄,出手毫不留情,是以有几人先落地的,自是摔得头破血流。
三人出了一口恶气,阳关道叫道:“走,找臭手鬼爪去!”三人对那吴心非均极气恨,阳关道更把“铁手鹰爪”唤成“鬼手臭爪”了。
二人甫一相见,俱皆大喜。
弘昌挥手笑道:“文兄,不期然在此相遇!”
文子衿拱一拱手道:“正是,五王爷,这一场雨下得正好,竟作了故人叙旧之约!”二人四手相扶,一齐大笑。
鸣鹿也过来施礼道:“鸣鹿见过文相公,文相公安好!”
文子衿还了一礼笑道:“鸣鹿安好!”
看着文子衿一本正经的模样,唐恬也回眸掩口微笑。
弘昌见了唐恬,登时一呆,一只手举在半空,脸上笑容未去,心中却道:“啊!这是哪来的天仙一般的人物?清雅绝世,美秀无伦,俨如仙女!”口中纳纳的问文子衿道:“文……兄,文兄,这……这位是……”
文子衿已看出弘昌的失态,心道:“恬妹天香国色,任谁见了,也怕惊为天人。”也不以为意,代为介绍道:“这位是唐恬姑娘。这位是南汉五王爷,大名鼎鼎的越王便是。”又指指鹿鸣道:“这位是鹿鸣兄弟。”
唐恬上前两步,拱手施礼道:“小女子唐恬见过越王爷。”
弘昌急忙回礼道:“唐姑娘,如不嫌弃,便与文兄一起,都唤我起为‘弘昌兄’吧,如此最好!”
唐恬微微一笑,指指文子衿道:“文大哥与小女子都是平民一个,以兄妹相称最是恰当。越王爷贵为皇子,小女子岂敢胡乱称呼?”
弘昌听了这话,不觉心中一冷,连连摆手道:“唐姑娘太见外了。”又摇了摇头,叹道:“平生素有浮云意,奈原来,唐恬寻师心急,自大年初一与文子衿酒楼吃了新年饭分别之后,便单骑一路向北,且访且行,十数天过去了,师父的消息竟然没有打听到一丝一毫。她孤身一人,一个丑女孩的装扮,满身风尘之色,却也没有人怎么注意她。
待入得楚境,到了衡州(今衡阳)地界,她想:“既在通衢大镇上一无所获,不如寻访那些名山大寨,碰碰运气,可能反会找着师父!”于是便随时留意打听湖南境内有何门派或是盗伙山寨,一处处的寻上门去,好言相询。
有人见她一个少女,只影寻师,怜她孝义,便安慰她几句,打发了她;但还有些人见她面貌奇丑,爱理不理;更有些人拿她的丑陋容貌大加嘲讽讥笑,但她心中知道这丑容并不是她的本来面目,虽然有数次气怒交加,想出手毒倒几人,但又想到要以寻师为重,最终也自强忍了下来。
她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这一路踽踽独行,既受风尘奔波之苦,更遭冷言讥嘲之辱,个中滋味实是难堪。唯一能使她开心的,便是时而会想到那个清瘦俊秀的书生文子衿。她自已也不知为了什么,单独一人时常常会想到他,有时还会自言自语地低语几句,便如文子衿就在她的身边,这时她藏在那薄羊皮面具之下的脸上便会露出几许笑容,心中却觉甜甜的,酸酸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这一天,到得一处,数面青山之中,有一条小路相连,路的两边长满了毛竹,走了许久,竟都没有走出这片竹林,林中清风徐来,沙沙作响,当真是遍野青绿,景致清幽,未闻人语一言,时响鸟鸣声声,茫茫十里翠色,荡荡满眼青葱。
唐恬虽是心挂恩师,无心细赏这等美景,但轻风吹过时,风中带着那清新恬淡的竹香,也颇令人神为之振。她信马由缰,慢慢前行,却见前面路边立了一块牌子,却是用极大竹子做成的,上面写了数字:擅入竹谷,自断双足。
她见了这几个字,心中有些吃惊,寻思:“这谷中之人好生霸道,但我通禀而入,便不算擅入了。”想到这里,便高声叫道:“小女子途经宝地,特来拜访,敬请主人说话!”她声音清亮,远远的传了出去,惊起了几只山鸟,但竹谷寂寂,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回话。
她又想:“这里边的主人究是何人?立了这一块吓人的牌子在此,却又不着人引见,看来是不想外人进去了。但我要找寻师父,便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他一闯了!”便又高声呼道:“小女子姓唐,有要紧之事相访,请主人赐见!既是无人相引,小女子这便进到竹谷中来了!”
她下马而行,走了半里路许,便见一竹亭,亭中所用物事皆用竹制,也是物尽其用。那亭中坐了两个身穿绿衣的中年男子,正在下象棋,一人中等身材,面白微须,正自一手托腮,俯视棋盘,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另一人模样精瘦,衣着破旧,似是个穷汉,一只脚架在竹凳上,左手中拿着两粒吃来的棋子,不停的摆弄,右手却握住了拳,只伸出食指,不时的地竹桌上“笃”的点击一下,微仰着头,面露微笑,神情甚是得意,看来已占了上风。
见那二人沉醉棋趣,唐恬不敢说话,只将马在路旁的竹子上拴了,轻轻走入亭中,看那二人下棋。
那精瘦穷汉见了唐恬,好象有些诧异于她的丑貌,但那惊奇神色转瞬即逝,那白脸汉子却是定定的望着棋局,并未注视于她。
棋盘中总共已只剩了十一个棋子,是个残局,那精瘦穷汉走的是黑棋,单车单马炮对红方的单车双马,已然大占攻势,白脸汉子沉转良久,抬起手来又放了下去,颇为踌躇,不敢动子。唐恬看了一会,见红棋虽处守势,却也有一招可以反败为胜,但想“观棋不言真君子”,也就只是嘴角含笑,静静的站在一旁观看。
那白脸汉子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看来想要推子认输,却又不肯。
精瘦汉子笑道:“哈哈,大哥,便是神仙,也是难解此困的了,你就认输吧,咱们重整战局,再来下过。”
那“大哥”讪讪的一笑,抬起头来,正要说话,却见亭中多了一个小姑娘,面貌丑陋之极,也似吓了一跳,却见唐恬指了指拴在路边的马,又伸出手指比划了几下。她做这些动作之时,正是站在那精瘦穷汉的背后,是以白脸汉子看得见,那精瘦穷汉却看不到。
那“大哥”见了,稍稍一怔,又望了望棋局,登时大悟,笑道:“二弟,先不忙,把这局下完再说!”伸手捉了那只前马,退了一步,两只马子先连成一气。
那“二弟”微笑着摇了摇头,神色间似是笑他死马当作活马医,浪费时间,便随手捉了黑车,进了六路,笑道:“大哥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唐恬见那“大哥”走了那步棋,知他棋力不低,只是所谓“当局者迷”而已,果然见那“大哥”提起那只红车,径抄黑棋后路,将了对方一军,黑子只能应将,但无子可挡,只有将主将浮起一步。
接下来二人以快斗快,走了数回合后,红棋以一马守营,这马的位置极好,恰恰守住了黑棋进攻的落子之处,而另一只红马竟自打马上前,助攻红车,这样一来,棋局中已是攻守易势,红棋更兼有两路杀招。
那“大哥”哈哈大笑,叫道:“二弟,如何,这几招如何?”
那“二弟”摸了摸脑袋,嘿然干笑,望着棋盘,连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那“大哥”胜算在手,也不理他,只是抬起头来,朝唐恬笑了一笑,作了个眼神示谢。
那“二弟”沉思良久,忽然伸出双手,在棋盘上将各个棋子一齐搅和,叫道:“再来,再来!”
那“大哥”哈哈大笑,道声:“好!”唐恬见机不可失,忙衽了一礼,微笑道:“二位先生雅兴不浅,小女子唐恬打扰了。”
二人一齐望向她,那“大哥”道:“唐姑娘,有话请说。”
唐恬道:“二位是此间主人吧?唐恬有一事相询。”
二人同时摇了摇头,均道:“不是。”
唐恬一怔,心想:“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却没找对人。”便道:“请问那竹谷主人在么?”
二人又一齐摇头,唐恬道:“如此多扰了,再会。”言毕举步便走。
却见那“大哥”呆了一呆,扬手急叫道:“且慢!”
何生在帝王家!唉,当真苦恼之至。”心下对文子衿着实艳羡不已。
唐恬微微一愕,回头问道:“先生有何指教?”
那“大哥”说道:“唐姑娘,你不认识竹谷主人,但见到外面的警戒牌了么?”
唐恬睁大了一双圆圆的眼睛,问道:“‘擅入竹谷,自断双足’是么?”
那“大哥”点了点头道:“正是,你既知道了,还敢向前走么?过了此亭,便要自断双足了,你且看看——”说着朝亭外指了一指,唐恬朝他所指之处望去,但见亭外不远处又立了一个竹牌,上面只写了三个字:断足处。
自进了这竹谷之中,除了竹亭中下棋的二人之外,再没见有别人。唐恬见那竹牌写得煞有其事,虽自有些心惊,口中却笑道:“有谁这么自觉,到了这牌子之处便自断双足么?”
那“二弟”微露讥笑之意,神情间似在说:“你若不信,大可试上一试。”
那“大哥”却是感激她教棋之德,不想丑女孩因此断了双足而变成一个残疾姑娘,正色道:“我二人在此下棋,便是静候谷主派人前来指引领路。唐姑娘不妨稍待,万万不可自行进去。”
唐恬见他说得庄重,点了点头,说道:“谢谢阁下指点。唐恬请教二位先生如何称呼?”
那“大哥”指了指那“二弟“道:“这位是阳关道阳二弟,人称‘妙手来金’,我叫殷东流,却是无名之辈。”
阳关道嘿嘿一笑,说道:“大哥,你这般说来,不是厚此薄彼了么?”
唐恬听了这二人的名字,心中一惊,朝二人拱手道:“二位真是风趣!原来是‘银河东流’殷大侠和‘妙手来金’阳二侠,失敬,失敬!”
那二人正是“银河东流”殷东流和“妙手来金”阳关道。二人亲如兄弟,武功又高,在江湖中名头不小,阳关道一副精瘦穷汉的模样,但于取得金银财宝方面,却确是一把好手,旁人都不知道他那些金银财宝从何而来,他却在中原一带,富甲一方,是以人称“妙手来金”;而那殷东流正是阳关道的结义兄长,却最会将那黄灿灿、白花花的金银俗物使将出去,每一次壮举都是动地惊天,便连官府也时常求他银钱,不得不卖帐于他,因此得了个大号叫作“银河东流”。二人情逾兄弟,一个来金,一个流银,最是妙配。
这些当代武林名人,各门各派的长辈在闲时都会言教于门下弟子,是以唐恬一听他二人的名号,便知眼前所见为何人了。她见这二人都安之若素的在此下棋相候,以示尊重,想来那竹谷主人确非易与之辈。
便在这时,来了个双脚齐断之人,那人五十来岁年纪,一身黑色短打装扮,双手各执一支四尺来长、拳头粗细的竹棒,以棒代足,那二棒连点,便如常人之双足灵便之极,身形颇快,撑棒行来。
竹亭中三人见了,都觉讶异,均自心道:“这人虽失双足,但看来武功不弱,难道便是那竹谷主人?”
却见那人霎时已到了亭中,朗声说道:“三位久候,谷主有请!”言语间却甚是倨傲,毫无“有请”之意。
殷东流抱了抱拳,微笑道:“如此有劳兄台引路。”
那断足人只是“哼”了声,也不答礼,双棒连点,带头而行。
三人心中均想:“这人原来并非竹谷主人,却如此无礼,想必那竹谷主人定然更是无礼之甚了!”阳关道面露冷笑,殷东流却是微笑依故,唐恬却是走在最后一个,跟着三人前行。
那断足人一棒下去,另棒扬起,依次更替,便如一只大鸟一般,翩翩而行,每两棒之距便抵常人四五步之多。后面跟着的三人,都要施展轻功方能跟上。
竹路颇奇,甚多岔道,若不是那断足人引路,三人定然不知如何前行。
三人各自留心,但见那竹林之中,时有刀阵,时有柔网,想来更暗藏许多看不见的陷阱机密,令人惊心。
片刻之间又到得一个竹亭,那断足人冷冷道:“三位在亭中稍候,谷主即来。”不待三人答话,便双杖齐施,瞬间不见踪影。
三人在亭中待了一盏茶工夫,阳关道怒道:“大哥,这竹谷谷主好大的架子,咱们一把火把这竹林烧了!”
唐恬一听,心道:“是极!这竹谷甚是诡秘,烧了最好!但师父不知在不在此,如果在这竹谷之中,却不是殃及池鱼,烧了师父?”
殷东流忙低声道:“二弟不忙,咱们先礼后兵。”
却听一人哼哼两声,冷然道:“大胆!无礼!要放火烧林,你且试试!”三人一惊,却见竹路拐角处走出一个黑袍老者,看来六十多岁,长须灰白,却身板硬朗,双目精光湛然,正自冷冷望着阳关道。
殷东流作了一揖,说道:“阳二弟玩笑之语,谷主不必当真。”
那黑袍老者正是竹谷谷主,他听了殷东流的话,又哼了一声,沉声喝道:“老夫谅你等也不敢!哼,往日也有人要点火烧竹,却是竹未烧成,却死无葬身之地!老夫这竹谷之中,死者逾百,又岂在乎多你三人!”
唐恬听了“死者逾百”四字,不由“啊”了一声,却听殷东流微微一笑,拱手道:“晚辈殷东流,这位是我二弟阳关道,这一位是唐姑娘,一齐见过谷主,请教谷主尊称。”
那谷主只是冷冷的说了几个字:“老夫吴心非。”
殷东流向前数步,朝吴心非微笑道:“我兄弟二人久仰铁手鹰爪吴前辈威名,只是我二人僻处河南,一向无由亲近。向闻吴前辈宝庄是在山西朔州,却不知这湘中竹谷也是前辈别墅,今日前来打扰,承蒙吴老前辈接见,实是三生之幸!”说着双手抱拳作揖。
吴心非见他以礼相见,倒也不便再说横话,也只淡淡的道:“有话直说吧!老夫没时间碎嘴。”
阳关道性子较急,早已忍耐不住,向前两步,大声叫道:“铁手鹰爪!明人不说暗话,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我来问你,我那六箱珠宝,可是你竹谷取去了?”
却见吴心非双眼望天,冷冷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唐恬心道:“原来这二人却是为了六箱珠宝而来,正好,我们这边有三人,一起对付竹谷,也是有利得多。听那铁手鹰爪的话,便如直承其事了。”
殷东流与阳关道二人查了一个多月,已隐隐觉得失宝在这竹谷之中的极会极大,见吴心非这般说话,心中更是了然,殷东流给阳关道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殷东道拱手道:“吴前辈,那几箱东西,既是贵谷取了去,晚辈自是最为放心。但有些少难处,便是那箱中物事,我兄弟二人原已应承了别人,安排好了用处,还请吴老前辈发还,好令我们兄弟两个可以交差。晚辈另备薄仪,略表敬意。”说着从怀中取中一只锦盒,打了开来,众人看得清楚,盒中竟然是一对翡翠狮子。
吴心非站在三步之外,却也看得清清楚楚,这一对翡翠狮子青翠欲滴,刻工精细,每一只都有拳头般大,他做了数十年没本钱买卖,一望之下,便知这一对翡翠是罕见的宝物,心中也佩服殷东流出手豪阔,但又想:“那六箱珠宝,虽在谷中,却早已有主,不是老子可以享用的。眼前这两个家伙既然送宝上门,这一对狮子也值一万多两,虽远远比不上那六个箱子,却是不必交上去的。哼,不要白不要,何必客气!”便展颜一笑,说道:“银河东流、妙手来金,哈哈,果是出手不凡,如此老夫却之不恭了!”他手一扬,从竹林中走出一人,那人从殷东流手中接过锦盒,又退入林中。
殷东流等三人见吴心非收收厚礼,均一齐望着他,却见他冷冷一笑,挥手道:“好,三位可以自行离去了。”
三人均是一愕,殷东流心道:“他叫我们先回去,然后再将那六箱珠宝送回么?看业却又不似。这……”
却听唐恬道:“铁手鹰爪可以不守信用么?”
吴心非嘿嘿冷笑,厉声道:“老夫应承你们什么了?你且说来听听?”
三人一想,这吴心非竟然是连这一对翡翠狮子也骗去了!阳关道只气得哼哼有声,两只拳头握得格格作响。
唐恬怒道:“你既不还人珠宝,为何又收人厚礼?”
吴心非侧仰着头,抬眼望天,冷笑道:“殷东流‘另备薄仪,略表敬意’,这是他自愿礼敬的,一事是一事,胡搅甚么?”
见他这般无赖,三人不由一呆,阳关道怒不可遏,大叫“无耻!”从腰间抽出银龙鞭,“呼”的一声,扬手便朝吴心非打了过去,但见那鞭银光闪闪,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力道刚劲,却又灵动无比,直似一条银龙,霎时之间已连袭吴心非身上九处要害。
吴心非早有防备,身形一闪,“啪啪”的双手拍了两下,隐入竹林之中,不见踪影。便在此时,从南面竹林中应声闪出六人,几乎同时,西、东两边也闪出六人,三人回头一望,北边也有六人应声而出,一时间二十四人已将亭中三人团团围住!
这二十四人均是身穿黑衣,头缠黑巾,手中戴了黑皮手套,每人双手各执一件古怪物事,一件是浑身漆黑的盾牌,那盾牌上却布满了尖利的坚齿,甚是骇人,另一件兵刃却是一柄三尺长的铁钩,钩背墨黑,钩刃却白亮耀眼,显然甚是锋利。二十四人同时举步,步伐齐整,便如行军布阵一般,一言不发的一步一步逼将上来!
三人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唐恬见了心中惊惧,阳关道却又是一鞭挥出,朝南面六人中的一人头上卷去,只听“当”的一声响,南面六个盾牌竟然一齐举了起来,遮得严严实实,将阳关道的银龙鞭挡在盾牌之外。
阳关道心中暗惊,却不回头,又是一鞭打了过去,银龙鞭到了半路,却突然掉转鞭头,往西边一人头上打去,西边六人一齐举盾,又是“当”的一声,将阳关道来鞭攻势化解。阳关道一条银龙鞭东袭西打,南卷北击,霎时间“当当当当”连响,四面八方又连攻了十来鞭,竟然无一招得手,那三十六人反而围前了两步!
于此同时,殷东流飞身而出,右手一扬,三柄两寸来长的飞刀射向北边三人,只听“锵锵锵”三声,三柄飞刀竟然未中一人,却尽数粘在了三面盾牌之上,原来盾牌竟有磁性,可克飞刀之类的暗器,殷东流心中惊惧,手上却毫不犹疑,身在空中,拔剑出鞘,剑花连闪,已朝西边六人杀去。
那六人身形一变,围成一圈,盾牌朝外,一时间如变成了一个钢铁刺猬,却在盾牌之间,伸出六支铁钩,白光闪闪,伺机而动,六人踏步绕圈,边转边行,殷东流无处下手,又被这六人进了一步。不但这西边六人进了一步,其余三边,虽被阳关道一条银龙鞭寻隙袭击,略略受阻,但以一敌十八,哪里忙得过来?这东、南、北边一十八人又前进了两步,这样一来,四面合围之势却更趋紧密了。
饶是殷东流与阳关道一身功夫,竟然无从下手,一时间惶惶无计,只得挥舞剑鞭,将敌人阻上一阻,又如何能杀伤对手?
唐恬身上只有一柄防身匕首,虽然锋利,既不能象阳关道般的长鞭一般及远攻敌,也不能如殷东流般舞剑厮杀,只能看着二人对敌二十四人,一时之间是上点忙也帮不上来。
阳关道大骂道:“老匹夫,你娘的有种便出来单打独斗!搬出这二十多个烂刺猬来,算哪门子英雄好汉?老匹夫,滚出来,老子一鞭打破你的脑袋!”
他不停臭骂,吴心非却一言未答,不知他身在何处。
殷东流见情势险恶,破敌无计,叹道:“二弟,想不到咱俩一世英雄,今日竟然要败在这班无名小卒身上!可恼可叹!”
阳关道一边攻出数鞭,一边大叫道:“大哥,我俩夺金流银,自己却是省吃俭用,将那黄金白银花花的使将出去,救了不少苦难之人,心中痛快之极!”
殷东流大声应道:“没错!二弟,咱们也不枉来此世上一遭了,今日便是死在这里,夫复何憾!哈,哈哈哈哈哈!”二人心意相通,一齐放声大笑,浑不将就要葬身于此的恐惧放在心上。
那殷东流与阳关道二人,每年将数百十万的银子花了出去,救世济人,自已却穿了一身旧衣,唐恬此刻听了二人对话,心中又是佩服,又是感慨,大叫道:“银河东流、妙手来金,象你们二位一般,方为当世大侠!象那吴心非老匹夫,活在世上,也不胜过行尸走肉!”
殷东流叫道:“唐姑娘,谢谢夸赞,愧不敢当!”他这说放一分神,腿上已中了一钩,连衣带肉,鲜血淋漓,不由大叫一声,凝神应敌。
阳关道大呼道:“大哥小心!唐姑娘,我俩救不了你,怕是自身难保,你快快逃命去吧!”
“二位大哥,小妹岂是临阵逃命之人!”唐恬高声相应,她见吴心非阴险毒辣,此时三人又陷重围,殷东流更是腿上受伤,流血不止,早已激起了敌忾同仇之心,心中已有计较,便即出声高叫:“殷大侠,听小妹一言,快快退到亭中来!”
殷东流心知自己一退,敌人便即攻上,心想:“我与二弟也还罢了,那唐姑娘却要白白饶上一条性命,挡得一时是一时吧!”这样想着,哪肯退开?反将一柄青钢剑舞得更密更快,兀自勇斗。
阳关道武功虽与较把兄略逊一筹,但这种打法,却是大占便宜,一人敌住三边,鞭头蛇窜,打得三边一十八人一时都不改太过逼近。
唐恬见了这种情形,知殷东流舍命为人,自已是不能叫他退回了,便走近阳关道,低声道:“阳二侠,快叫殷大侠退到亭中来,对付这些人,小妹有些办法!”
阳关道见她说得坚定,心中有些相信,又想目前局面,不久之后,必定大败,不管她有何妙法,不妨试上一试,但高呼道:“大哥,先退回来,听唐姑娘说话!”
殷东流右臂又中一钩,伤得虽不严重,却也是鲜血直流,辣辣作痛,听了阳关道“听唐姑娘说话”这几个字,才决意退回,于是挥剑猛攻,将六人逼退一步,才飞身入亭。
唐恬手中早已取好了两粒药丸,动作飞快地给了一人一粒,低声道:“二位大侠,快吞下!”二人毫不犹豫,将药丸吞了下去。
便是这片刻功夫,四面敌人已以盾前抵,利钩闪动,一齐攻了进来!
唐恬一声娇笑,喝声“来得好!”右手一扬,一阵黄粉四散飞了出去,唐恬叫道:“一、二、三!”将将数到“三”字,那二十四个黑衣人一齐哈哈大笑,竟然丢盾弃钩,手舞足蹈,神情似极兴奋,目光却极为呆滞,便如一时之间,二十四人一齐傻了,却大跳其舞!
殷东流与阳关道看得目瞪口呆,登时省悟过来,阳关道大喜叫道:“唐姑娘,厉害!厉害!”殷东流也是摇头赞叹,笑道:“哈哈,什么武功也不如唐恬只手轻挥啊!原来那药丸必是解药了!”
唐恬点头笑道:“没错,这‘三步傻笑散’是我恩师特制的药物,除非你不用呼吸,否则任你多高的武功,也是枉然。”
二人一听,大为叹服,当下三人拳打脚踢,将那二十四人的穴道一齐点了,阳关道更是将这些黑衣人一个一个的象丢稻草人一般,一一掷在亭子中间,霎时堆了一大堆。他恼这些黑衣人可恶,伤了把兄,出手毫不留情,是以有几人先落地的,自是摔得头破血流。
三人出了一口恶气,阳关道叫道:“走,找臭手鬼爪去!”三人对那吴心非均极气恨,阳关道更把“铁手鹰爪”唤成“鬼手臭爪”了。
上一章
下一章
声明:未经授权不得转载,侵权必究!授权后转载须注明出处:"转自华语剧本网 www.juben.pro"。 [ 如何申请转载 ]
登录 后再戳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