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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成本  文艺片  导演处女作  毕赣  中国大陆

　　1 凯里诊所 夜
　　黑暗里，陈升几声咳嗽，诊所内，不断闪烁的灯
　　老医生光莲：我记得，你上次输液还是和张夕结婚的时候，那么久都没生病，怎么就咳起嗽来了
　　陈升：只有死人才不生病
　　光莲：死人怎么会生病，生病的都是活着的人，终于来电了，一天三次
　　陈升：今天停了三次电？
　　光莲：药，一天吃三次
　　陈升：哦，我以为你说的是灯
　　光莲：你别忘了
　　陈升：好
　　外面点着一堆柴火，酒鬼家的狗从门前掠过，火车鸣笛，从远处飘来
　　光莲：咦，酒鬼的狗，一天到晚都往这里跑陈升：今天是什么日子？
　　光莲：平常天啊，看你这个样子，可能还需要休息几天
　　陈升：好
　　（佛告须菩提，尔所国土中，所有众生，若干种兴，如来悉知。何以故，如来说，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所以者何？须菩提，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金刚经》 ）
　　
　　2 隧洞 日
　　陈升从地洞里走出来，酒鬼躺在洞口的梁上
　　陈升：今天的香蕉多久才运来？
　　酒鬼撒下了一扎鞭灰
　　陈升：你怎么不扔一瓶酒下来给我喝？
　　酒鬼：再不走，洞里的野人会来抓你
　　画外酒鬼：我说你不信，卫卫已经被野人捉走了
　　画外陈升：卫卫怎么了
　　陈升骑着一辆电动车离开了
　　山洞内，一台老式电视播报今日之声：谢谢收看本台今日节目，每期节目之后陈升将为您朗诵他的诗歌作品，陈升是凯里诊所的一位医生，著有诗集《路边野餐》。
　　接着，电视屏幕上，陈升练出电影主创名单：出品人，监制，艺术顾问，文学统筹，策划，演员
　　
　　3 黑屋 日
　　卫卫被关在小黑屋，屋里贴有舞厅海报，垂挂舞厅球灯，屋外房梁下的雨滴满了陶罐，画外，陈升走过来
　　陈升：卫卫
　　卫卫：老陈，刚刚我在电视里听到你的声音了
　　陈升：你爸爸呢
　　卫卫：我爸爸摆地摊去了
　　陈升：他怎么把你关在家里？
　　卫卫：他让我在家写作业，我跟你说嘛，早上那个酒鬼来吓我
　　陈升：打死他，他为什么跑来吓你？
　　卫卫：他说有野人会来捉我
　　陈升：有什么鬼野人，他吓唬你的不怕
　　卫卫：噢
　　陈升一两下将锁打开
　　卫卫：老陈，你还会开锁啊？
　　陈升：谁把锁换了？
　　卫卫：我爸爸，你咋会开锁呢？
　　陈升：啰里啰嗦，饿不饿？
　　卫卫：饿
　　陈升：家里有什么吃的没
　　卫卫：早上我爸爸煮了一碗面，但是我不想吃
　　陈升：那你想吃什么？
　　卫卫：想吃粉
　　陈升：那我们出去吃
　　
　　4 舞厅
　　（回忆）
　　舞厅墙的镜子里映着陈升的后背，红衣女子扔来一只球灯
　　
　　5 老歪家 外 日
　　一条小瀑布，晾架上有一套校服
　　卫卫：老陈，我的球打落了
　　陈升：落在哪了？
　　卫卫：河里
　　陈升：一会儿重新给你买一个，让你别叫我老陈，我是你亲伯伯
　　陈升拿了双球鞋让卫卫换上
　　
　　6 游乐场 日
　　陈升带卫卫玩铁轨玩具车
　　卫卫：老陈，你的车追不到我
　　陈升：坐好点，马上开车了，别摔倒
　　卫卫数着铁轨上的数量
　　卫卫：1，2，3，4，5……
　　栅栏外，有位拾荒老人看着他们，《世界第一等》歌声放出
　　
　　7 酒馆 内
　　卫卫的爸爸，老歪与一众人正打着扑克
　　牌友：再跟一手，升哥和你儿子来了
　　老歪：跟一手，他们来干什么？
　　卫卫走过来：爸爸！
　　老歪：你怎么那么没出息，我不是让你一个人在家看电视吗？
　　卫卫：那电视机只能搜到一个台，它一直放野人，我怕得很
　　老歪：好，你们先玩着
　　说完领着卫卫走了
　　
　　8 地摊 日
　　陈升在老歪的摊子前打气枪，老歪过来了，哼着《痛哭的人》
　　陈升：你怎么把锁换了？
　　老歪抽着烟，把头摆向一边
　　陈升：我问你，你怎么把锁换了
　　老歪：强盗多得很
　　陈升：卫卫说你们下个月要搬家？
　　老歪也拿起一支枪，举向一边
　　陈升：下个月要搬家是不是啊
　　老歪：锁换了你都能进去，你说我搬不搬
　　陈升：那让卫卫跟着我住算了
　　老歪：用不着
　　
　　9 陈升家
　　墙上显现苗人吹芦笙的影子，陈升躺在床上睡不着觉，起身来到阳台，脚碰到了酒瓶，往下看了看，有只球灯挂在那里，然后又回到房间
　　（诗：背着手，在亚热带的酒馆，门前吹风，晚了就坐下，看柔和的闪电。背着城市，亚热带季风的河岸，淹没还不醉的桥。不醉的建筑，用静默解酒。明天，阴，摄氏三至十二度。修雨刷片，带伞，在戒酒的意识里，徒然下车，走路到天晴，照旧打开，身体的衣柜，水分子穿越纤维。）
　　诊所一角，瓶中红花，风扇去掉护罩；屋内另一角，窗边桌上《路边野餐》，黄果树香烟，风扇护罩；陈升背手在阳台观望，抽烟，背后球灯反射光的斑点照到他背上；白狗走出，陈升从山坡走来
　　
　　10 诊所 日
　　沙发上一张磁带，录音机里放着李泰祥的《告别》
　　光莲：怎么今天来这么早？
　　陈升：你吃早餐没有？
　　光莲：吃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一位妇人抱着小孩来打针，陈升进来洗了下手
　　光莲：好乖啊，很勇敢，一点都不哭，勇敢啊，小弟弟好勇敢
　　陈升：这娃娃怎么了？前两天输液不是已经好了吗？又怎么了？
　　光莲：好乖，好乖，打完针就好了
　　陈升：我来
　　光莲把针给了陈升，陈升指示妇
　　人：把他抱进去
　　陈升：今天怎么想到听录音机了？
　　光莲：从家里翻出来的，都坏了
　　热水开了冒着热气，光莲进了隔间，拿起漆壶往开水瓶里倒水
　　光莲：小弟弟打完了？
　　陈升拿了一些药给妇人
　　陈升：这大盒的药一天三次，小盒的一天两次，每天饭后温水服用，你照这上面的说明书吃
　　妇人：他要是没好再输液
　　陈升：没好，要是还没好再过来，那你慢走了，小朋友再见了
　　镜子里的光莲目送他们离去
　　陈升：外面那个箱子是你拿出来的
　　光莲：嗯，那个柜子一抬出来就散架了，里面还有一炳炮，炮也作废了，还是给我儿子挂亲的时候买的，现在炮也不准放了，纸也不让烧了
　　陈升：哦，现在纸都不让烧了啊
　　酒鬼拿着两根木棒，从门前走过，然后从井里抽出一条鞭炮套在身上
　　光莲：昨夜我做了个梦，梦见我一个朋友，文革时分开的
　　陈升：你的爱人？
　　光莲：什么爱人？不过他的名字真叫“爱人”，那是他晓得我怕冷，但是那时我们没有条件，没有暖气，也没有什么取暖的，冷了他就把荷包里的电筒，拿来捂在我的手上
　　陈升若有所思
　　
　　11 陈升家 夜
　　（回忆）
　　一个女子坐在床上
　　
　　12 诊所 日
　　陈升：热和？
　　光莲：热和什么，只是一把电筒
　　陈升：后来呢？
　　光莲：后来过了十多年，他又给我带来了一盘磁带，带来磁带后就没联系了，那时我们说好的，谁先分开，就给对方买一件新衣服，我来凯里以后，就忘了，到现在都没给他买
　　陈升：录音机我拿回去帮你修修
　　光莲：我家冰箱里，你冻得那半只鸡都快冻坏了，你过来我们煮了吃了
　　陈升：好，明天我过来
　　
　　13 山上 日
　　雨后泥巴沾满脚，陈升在山坡上埋好医疗瓶
　　
　　14 老歪家 夜
　　卫卫在墙上画钟，彩灯闪烁
　　老歪裸着上身，倒了一盆水：卫卫！过来洗澡，卫卫
　　卫卫过来：我不想洗
　　老歪：快来洗澡，你看你那一身，黑的像乌梢蛇一样，过来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