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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海 高利贷 老赖 彩票
简要梗概:
公职人员汪学习下海后,在商海沉浮,被高利贷逼向绝境
详细梗概:
(321字) 公职人员汪学习下海后,建立了徂阳市万家钢材有限公司,经营钢材生意,很快发展起来,一度使自己的公司日进斗金,汪学习也成为徂阳市一名商界精英。然而受金融风暴冲击,公司很快垮下来。为挽救公司,汪学习开始利用民间借贷来融资,但很快被高利贷所困,一度产生了四百万元债务,使这位曾经的商界“精英”变成一个名符其实的“老赖”。为了扭转败局,汪学习不惜利用重复抵押手段骗取贷款,甚至利用坑、蒙、骗等办法骗取亲人和朋友的钱。汪学习又侥幸地幻想通过购买彩票来东山再起,然而半亿元的彩票大奖与汪学习擦肩而过。等待汪学习的是一纸传票,最后,汪学习走向绝路。本文写了汪学习为了偿还一笔贷款,一天奔波,一无收获,走向绝境的故事,将汪学习十多年下海的经历,浓缩于这一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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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门宝盒》第一部
汪总的一天 (斤墨)
6:40 天元路南端强子油条铺
像往常一样,汪总来到强子油条铺就踅进门里,在左边邻窗的餐桌前坐了,随即老板强子把盛了两根油条一碗豆汁和一碟小咸菜的餐盘端上了桌。这个油条铺地处徂阳市天元路南端马路西侧,和汪总居住的小区仅一墙之隔,别看就一间半门面,开业八年来凭着真材实料,一直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从小就爱吃油条的汪总自然成了这里的熟客。汪总从包里摸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通了,对方挂了,再拨,对方又挂了;拨另一个电话,正在通话中,再拨,还是正在通话中。这样拨打了一通,不是对方挂了就是正在通话中,汪总干脆把电话收起,坐在那里对着玻璃窗外愣起神来。尽管这么早,在窗外吃饭的人已是一拨接着一拨,都是在路边矮矮的条桌旁马扎上坐了,都是用一次性筷子夹着塑料框里的油条喝着豆汁就着小咸菜,也都是匆匆忙忙地吃完,再匆匆忙忙地离去。足足看着窗外两三拨人这样吃完,汪总才动手吃油条喝豆汁,之后照例来到巴台旁说:“强子老板,今天这两元还是记账吧。”强子说:“汪总,今天是两块五,小咸菜从今天开始收五毛了。”汪总边朝门外走心里边嘀咕“一小碟咸菜要五毛了……”
走出强子油条铺,汪总站在马路牙子边,再从包里掏出手机,像刚才那样一通拨打,电话里还是那样,不是挂了就是正在通话中。
汪总面对马路,好像一时没拿定向左走还是向右走。踌躇间,手机响了,是妻子的。“学习啊,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走了,也不打个招呼,可是……你买的彩票放哪里了?我怎么没有看到啊。”汪总的名字叫汪学习。汪总没和妻子说一句话就挂了电话。许是电话里妻子提到了彩票,才让他下意识地看了看马路对过老王头那易手不久的彩票亭子,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今天这个彩票亭子竟破天荒地这么早就开了门,这时那个又矮又胖的新老板正把亭子的窗板卸下,随手还把长长的红红的一挂火鞭,卷在长长的竹竿上,高高杵在了低矮的彩票亭子前面,很是扎眼。
7:15 106路公交车上
汪总向不远处106路公交车临时站点走去。这是汪总近十年来头一次乘坐公交车,平时自己开车在大街上走,对街道两旁不那么在意,可今天,站在这里候车的他,感觉什么都很陌生:路边看似整洁的绿化带内侧,隐藏着一些零乱的垃圾,候车亭柱子上“急用钱、找我们”的小广告,是那么刺眼,一辆辆各式各样的汽车胡乱地变着道卷着风尘从身边忽地一下过去,还不时把他的上衣撩起,人行道上两轮车三轮车和匆匆的行人挤在一起,还嘶哑着喉咙不停地叫唤。这一切让他觉得居住了这么多年的这个城市是这样的杂乱无章,让他心里感到有些紧张。
106路公交车来了,汪总和人群一起,紧跑几步,迎上前去,抓住车门,挤进车中。他找最后排的一个座位坐下来,用手理了理额头上乱了的头发,把棕色的手皮包放在胸前,这才轻轻舒了口气,稍稍稳下神来。
汪总从包里摸出手机,并没拨打,只是摩挲着,端详着。这两天,这个家伙就一直在和汪总作对,没给他带来过一个好消息。昨天汪总在家里给亲戚朋友、老同学、甚至以往的同事,打了快一天的电话,这些人平日里挺热乎的,可昨天不管汪总怎么去解释去保证甚至去哀求,一听到“钱”字就都支吾搪塞起来,直让躲在一边偷听的妻子心酸了好几次,有两次还掉下了眼泪,一天下来汪总累得慌不说,心里还像系了一个麻线疙瘩,怎么也解不开。汪总就想不明白了,那些往日里热热乎乎的亲朋好友们,今天怎么一下子就变凉了呢,我汪学习没有对不起谁啊。汪总真想不起对不起谁过,他的仗义是出了名的。小事上说,前些年同学聚会每次都不下六十人,每次都是他抢着掏腰包,别人谁要结账,他必定和谁急。平时朋友小聚,只要他汪总在场,别人是捞不到作东的。老家里乡亲们进城,遇到点事儿都会想到汪总,只要一个电话,他都会当成自己的去办,办完了还常常用他自己的车,把人家送到长途车站,再替人家买上车票。大事上讲,二00四年以来他先后资助徂阳三中困难学生二十六人,老家里修路时他用黑塑料袋提回去十万元,“5•12”汶川大地震时汪总在公司已不景气的情况下还捐出五万元,二00八年汪总还得过徂阳市十大爱心之星奖,颁奖词好像是这么说的:他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在别人需要的时候,他毫不犹豫伸出援助之手……爱心似乎已经融入了他的生活,成为他的一部分。唉,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最让汪总不能理解的是老同学兆国庆,二00七年秋天,兆国庆他媳妇因车祸住院,医疗费八千多元是汪总为他付的,后来兆国庆拿着钱给汪总送去,汪总一下子把钱甩在兆国庆脸上……现在倒好,这个老同学连电话都不接,亏他还是徂阳市的知名律师。这就是所说的世态炎凉吗?汪总摩挲着手机,端详着,翻来覆去地想,总也想不明白,不光不明白还不理解,还抱怨,责怪,连怨恨也在心头升起,汪总心里那个麻线疙瘩啊,是越扽越紧。
公交车是每站必停的,这虽是常规,可汪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他倍感节奏太慢却只能无奈地坐着,后来索性把眼闭上。昨天晚上,最后几个电话打过,汪总觉得实在是没什么指望了,他感到心口隐隐地发起痛来,可明天的事总是脱不了的,最后还是把宝押在了今天上午。汪总坐在微微颠簸的车里,开始梳理起今天的行程安排来。他昨天晚上的计划是先去找老二,再依次去银行大楼、后山食府、后山区教育指导中心的,可又一合计,确定还是最后去老二那里,直觉告诉他,这几个地方只有老二那里给他的希望会更大些。他以倒计时的方式反复扣算着下午三点之前的行程安排和时间分配,自己觉得妥当后,才在不知不觉中迷糊了一会儿。
7:50 银行大楼九楼王副行长办公室
和往常一样,来到银行大楼一楼门厅前,汪总习惯地把头使劲抬起,望一下总见不着头的楼顶。他特意把上衣整一整把头发拧一把,果断地推开门厅的旋转门走进去,习惯地走到仪容镜前,上下左右地照一照。在社交和工作场合,汪总的穿戴是挺讲究的,深色西服套装从来都不倒褶,浅色衬衫总配以深灰色带暗条的领带,皮鞋总是铮亮的,较短的三七偏分头发打理的规规整整,不显一点油亮,浑身透着成熟老练。棕色的皮手包从不离手,他拿包时习惯用手掌从下轻托手包,那架式更增添了几分沉稳,再加上一米八还多点的个头,整个的帅气十足。如果是休息日,上身则穿一件黑色皮或棉的夹克,下身是一件深灰色牛仔裤,手里少不了那个棕色皮手包,显得潇洒随性。
也和往常一样,汪总不乘电梯,沿安全通道快速直奔九楼王副行长办公室。王副行长办公室的门没像以往那样紧闭着,倒是大开着,像专为汪总准备的。
王副行长掐算得很准,知道汪总这两天一定得来找他,昨天没来,今天准来。王副行长名叫王双奇,别看他人长得瘦小,其貌不扬,还一脸的绳子屎,可嘴皮子很厉害,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直想说话,在全市银行系统可是公认的奇才、能人,因分工缘故他和企业老板打交道多,在挖掘企业目标客户方面有独到的一套。他对徂阳市各大企业的情况比分工的昀副市长摸得都透,全市三百八十七个重点客户企业的融资情况、经营情况、收益情况、负债情况,都在他的心里装着,哪个企业存在什么潜在问题、何时暴发、如何应对,他都能预测,甚至连每位企业老总机密级别的关系网他都一清二楚。还有,像一些企业老总的习惯爱好、八小时之外、有几个小三、哪个小三习惯去哪个银座店购物,甚至哪个小三什么时候吃面等等等等,他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那一年金融风暴刮到徂阳市,面对钢材大市场上那么些快要关门的企业,分工的昀副市长一下子犯了心绞痛,面对贷给钢贸企业的那个天文数字,行长是一天至少开仨会累得头大,王副行长只用一个晚上就拿出了把钢贸企业捆在一起互保联保的书面建议,为化解市长和行长的心病提出战略性应对方案,为此,昀副市长在年终工作总结大会讲话时,特地站起身来,点名表扬了王副行长。
汪总和王副行长是七八年来业务上的老朋友。汪总离职不到仨月,就软磨硬泡请王副行长吃饭,一见面才知道两人是大学里隔届的同学。别看汪总当过小官,两人还同过学,要和王副行长比社会经验,还差几个鼻子。像王副行长这样的能人看刚出道的汪总,就像看玻璃罐头瓶里的糖水一样,一眼就能看穿。他俩只吃了一顿饭,王副行长就觉得这位老同学并不适合当老板,喝上两杯酒后嘴里更是不留渣,说我一顿饭就把你汪总看了个底朝天,你说你放着铁饭碗不端下什么海啊,当官多好啊,要干的有干的,要湿的有湿的,要硬的有硬的,要软的有软的,钱不是那么好挣的,发财更不是件容易事,干脆快回去当你的官。还正儿八经和汪总说,你以为你会游泳就能下海啊,光会游泳还不行,还得会凫水,什么叫凫水你懂吗?就是沉到大海里会喘气,能在海水里喘气,可不是一般人都学得来的。汪总生性会游泳,还真不知道什么叫凫水。
汪总走进王副行长办公室,顺手把门关上,俩人并没多少寒暄。
“坐吧汪总。喝点什么?咖啡,茶?”
“谁家一大早的就喝咖啡啊!今天什么都不喝,就管您借钱。我前段时间给前程广场那个项目供材料,拆借了一笔一百二十万的小额贷款,今天下午三点是最后期限,高息的。”
“多年的弟兄了,开门见山吧,这事要搁到以往是没问题的,可今天,真对不起了。”
“今天说什么,您也得给我想想办法。”
“我的汪总啊,你怎么又用这样的钱?借的谁的?还是后山食府的吧,给您说过多少次,不要碰这样的钱,特别是不能碰后山食府的钱!”
“我不是觉得这个项目回款有保障嘛!我把几个车皮的料放那里了,小甫这个王八羔子,当时说得挺好的,一完工就现结。本来是一转手的事,谁知道他拖这么长时间一个子儿没给。”
“别提小甫了,最近他也不好过。听说没有,后山P2P网贷公司出事了,涉嫌非法融资,据说达十多个……呢,就这几天的事,网上说夏老板突发心梗……公司网站也关闭了,还引起了上访,现在让人举报到市公安局,已经立了案,肯定又得有一批人陷进去,你说小甫还能跑得了吗?就别再指望小甫了,反正这样一弄啊,你老兄……是连骨头带肉,恐怕又得两个大数搁那儿了。”
“那些事回头再说。反正我这一百二十万,是今天下午三点前的事,老弟啊,这几天我电话打遍了,腿跑短了,我是真的没辙了。”
“不是没有提醒过你,近期信贷收紧――不是收紧,是不敢贷了,不敢贷给您这些大老总了,你以为我们就不怕倒闭吗。你老兄的公司现在已经这样了,车也兑出去了,房子也押上了……我很想问问你,你怎么就敢抵押房子使高利贷呢?是不想混了吗?这事我嫂子肯定又不知道。现在,我就是想帮你,你还有什么可抵押的?你看看你的银行信用,还有人敢贷给你吗,还有人敢给你作担保吗?”
“可我现在是一点儿门都没有了。”
“当然,也不光你自己,这几年很多公司都因为借款啊担保啊什么的,出了不少事,听说钢材大市场上帽斗子和老套筒前天跑路了,有这事吗?”王副行长说的这“帽斗子”和“老套筒”是钢材大市场上和汪总挺要好的两位老板,在徂阳市,钢材大市场和其他市场不同,其他市场上同行是冤家,可钢材大市场上老板们都是些大咧咧,心齐得很,“5•12”汶川大地震时不光汪总捐了钱,很多老板也都捐了,不到一天时间老板们捐款一百六十多万元,平日里他们内部相互戏称,像“帽斗子”、“老套筒”这类的雅号几乎人人都有,连王副行长也能叫出不少。
“他俩跑路这事……主要是你们抽贷抽的,以往银行把钱贷给,只要还上了,还可以继续贷,但是现在情况还一样吗?你们一下子把口袋捂得这么紧。说到底,这还是前几年钢材市场那个寒冬的后遗症。我大部分的债就是那几年积攒下来的,一吨钢材从六千多降到不到三千,钢铁卖出了白菜价。这两年刚刚返点儿,想治点事吧,这不,又遇到小甫……现在别说卖车卖房,就是把你嫂子卖了,也填不上这些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