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品已在华语剧本网版权保护中心进行版权登记，登记2025-B-01782】

　　罪犯视角  正能量  黑白对决

　　审讯室的铁门在陶敬明身后合拢，头顶一盏惨白的吸顶灯，嗡嗡作响。
　　王绍远一只手被拷在椅子上，低垂着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包扎过的断臂还在渗着鲜血。陶敬明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将手里一个老旧的国产录音机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金属小桌上。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
　　“王绍远。”陶敬明终于开口，声音轻缓：“抬头。”
　　王绍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嘴角神经质地抽搐着，牵扯出一个扭曲的、非哭非笑的弧度。
　　“为什么？”王绍远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在摩擦：“陶警官……为什么？我教书育人，我被你们追到那座地狱，我只想着活下去，活得像个样子……我有什么错？！”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控诉，“是你们！是你们毁了我的一切！是你们逼我的！”
　　“逼你？”陶敬明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没有人逼你走上那条路，王老师。是你自己，一步一步，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走进了那个只有你自己的‘镜像’里。一个把一切过错都推给外界，把所有残忍都自我合理化的镜像世界。”
　　王绍远的眼神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那死水般的冰冷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搅动了，泛起浑浊的泡沫。他下意识地想反驳，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陶敬明没有等他说话：
　　“你出生在滇城一个小村子。你父亲，王铁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暴戾酒鬼。他打你母亲，像打牲口。也打你……”
　　王绍远的呼吸猛地一滞。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用无数层自我欺骗覆盖住的记忆碎片，被陶敬明这平铺直叙的话语，粗暴地撬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混杂着恐惧、憎恨和某种病态兴奋的寒流，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你害怕，又恨。你不敢回家。村西头孙寡妇家院墙外有棵大槐树，你总躲在那下面哭。孙寡妇家里养了一条大黄狗，叫‘阿黄’。它不嫌你脏，不嫌你哭得难看。你一躲过去，它就摇着尾巴凑过来，湿漉漉的鼻子蹭你的手，暖烘烘的身体挨着你发抖的小身板。它是你那段暗无天日的童年里，唯一的光，唯一的暖，对吧？”
　　王绍远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被铐住的那只手用力抠着金属椅面。他的眼神变得混乱而狂躁。阿黄……那温暖的、带着土腥味的皮毛触感，那湿漉漉的鼻息，那无忧无虑摇动的尾巴……这些久远而模糊的影像，强行刺入他的脑海。
　　“那天，你父亲又在打你母亲，打得比以往都狠。你母亲的惨叫像刀子一样剜着你的耳朵。你躲在槐树下发抖。阿黄像往常一样跑过来，亲昵地蹭你，想给你安慰。可那天，你心里烧着一团火，一团能把整个世界都烧成灰烬的火！你恨！恨你父亲的拳头，恨你母亲的软弱，恨这个让你如此恐惧和痛苦的世界！那团火烧得你失去了理智……”
　　“闭嘴！你给我闭嘴！”王绍远猛地嘶吼起来，手铐链条被他挣得哗啦作响，断臂处的纱布有血流出。他瞪着陶敬明，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那畜生！它咬我！它竟然敢咬我！我只是……只是揪了它一下耳朵！它就龇着牙咬我！它和那些人一样！都看不起我！都想害我！”
　　他的咆哮在审讯室里回荡，逻辑扭曲，怨毒滔天。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腥的夜晚，那个决定了他一生走向的临界点。他记不清母亲具体的惨叫，却无比清晰地记得自己心中那团毁灭一切的火焰。他记得自己是如何粗暴地揪住阿黄的耳朵，那温顺的狗吃痛之下，本能地，轻轻地在他手腕上含了一下，甚至没破皮。但那一瞬间的刺痛感，却像一根点燃炸药的引线！
　　“所以，那天半夜，你偷偷摸进了孙寡妇家的院子。你手里拿着你家那把砍柴的旧菜刀。阿黄认识你，它摇着尾巴迎上来……然后，你对着它，举起了刀。”
　　“不！不是这样！是它！是它先扑上来的！它想咬死我！”王绍远疯狂地摇头，汗水沿着他的脸颊流下，他试图构建一个自卫反击的假象，一个受害者被迫反击的谎言，来掩盖内心深处那个血腥而兴奋的秘密。但陶敬明的话语，像一把手术刀，毫不留情地剖开了他精心构筑几十年的心理防线。
　　“一刀，砍在脖子上。血喷了你一脸，热乎乎的，带着腥气。”陶敬明如同亲眼所见，细致地描述着：“它倒下了，还没死透，四条腿还在抽搐，它看着你，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伤害它。你看着它，看着它那双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然后，你举起了第二刀，第三刀……你砍下了它的头。血流的到处都是，浸透了地上的黄土。你站在血泊里，看着手里阿黄的头颅，看着满地刺目的红……”
　　陶敬明停顿了一下，然后问道：“告诉我，王老师。那一刻，当温热的狗血溅到你脸上，当你看着那抽搐的无头狗尸……你的心里，是种什么感觉？是恐惧？还是……快感？”
　　“啊——！！！”王绍远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嚎叫，身体在椅子上剧烈弹动。
　　他想否认，想咆哮，想撕碎眼前这个刀疤脸男人！但…是的……快感！那种掌控生死的快感！像电流一样瞬间击穿了他幼小的灵魂！那是他黑暗人生的原点，是他所有罪恶的序章！从那天起，虐杀小动物就成了他发泄内心那头狰狞野兽的唯一方式，也是他获取病态满足感的唯一源泉。
　　“后来事情败露，村里待不下去了。你父母带着你搬到了城里。你父亲依旧酗酒，依旧打你母亲。长期的暴力，让你母亲绝望了。她遇到了一个对她好的男人……出轨了。东窗事发，你父亲在暴怒和酒精的驱使下……杀了她。然后，他自己也被抓了，枪毙了。你成了孤儿，被送进了福利院。”
　　王绍远用尽了力气，瘫软在椅子上，喘息着，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断断续续的抽噎着。
　　“你聪明，肯学。靠着努力，你考上了师范，成了一名化学老师。你隐藏得很好，把自己伪装得温和、儒雅、乐于助人。直到……你父亲是杀人犯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在学校里传开了。你开始觉得，周围人的眼光变了。尤其是同办公室的李老师，一个家庭美满、性格温和、在师生中口碑极好的同事。你觉得他在轻视你，在背后议论你，他那幸福的笑容，每一次都像针一样扎在你心上。你恨他那份你没有的幸福，恨他那份你永远无法企及的‘正常’。这份恨意在你心里疯狂滋长，最终彻底吞噬了你残存的那点理智。”
　　“我没有！”王绍远涕泪横流，试图为自己辩护：“是他！是李建民！他看不起我！他当着全办公室的面羞辱我！说我是杀人犯的儿子！骨子里流着肮脏的血！他老婆，那个假惺惺的女人，每次分水果都故意把烂的给我！还有他们那个小崽子，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条恶心的虫子！他们都该死！他们都该死！我是在……我是在清除垃圾！维护公平！我没错！”
　　他的逻辑混乱不堪，充满了臆想和被害妄想。他将自己因自卑和嫉妒而产生的扭曲恨意，强行投射到无辜的李老师一家身上，将他们对他的正常态度，甚至是同情，都恶意解读为歧视和侮辱。
　　这种颠倒黑白的“镜像”逻辑，正是他反社会人格的核心防御机制：所有过错归咎于外界，将所有暴行自我合理化。
　　陶敬明看着他歇斯底里的表演，眼神中没有厌恶，只有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和悲悯。他伸出手，轻轻按下了桌上那个老旧录音机的播放键。
　　一阵轻微的机械运转声后，一个清澈、纯净的女声，如同山涧清泉，缓缓流淌进这充斥着血腥与疯狂的审讯室：
　　“……这倒悬的镜像，这荒诞的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