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八事件  十九路军  淞沪抗战

　　宫平把食品往旁边一推，掀开了加藤的被子，突然大吃一惊：加藤的破军裤全是血迹，两只膝盖被渗透了鲜血的纱布裹着。膝盖以下的小腿全没了！
　　宫平惊讶地倒退两步。
　　加藤悲哀地：“回国又怎么样？”他把身子挪到窗口，望着外面轻轻地道：“这就是回国。”
　　宫平也随之望去，但见楼下院子的另一端——一个四面高墙的空地上，一具具日军尸体被放在一排排长方形的桌上，赤身露体，头缠着纱布，腰部被切开，血淋淋的，像一头头被宰割的肉猪；一些身穿沾满血迹的白大褂的日本人在忙碌着（俯瞰）。
　　加藤的画外音：弹孔在前胸，就切开肚子，挖去肠，塞满盐，配上棺椁全尸送回国。如果弹孔在后背……
　　加藤和宫平的目光经另一个方向望去：远处腾起一团团浓烈的黑烟。
　　加藤画外音：就只能永远呆在这里了。
　　凝望着远方的宫平像闻到了什么，右手本能地遮了遮鼻孔。
　　神色惨淡的加藤继续说：支那兵人很顽强，我无法理解你们陆军是怎么占领满洲的。难道关东军真的是神吗？可在上海，我的许多战友居然觉得支那的广东兵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神兵。我觉得我们来这里是错了。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回去以后可能会辛苦我的妻子。我希望你不要让你的良子跟着你受苦。
　　“住嘴！”宫平突然吼叫起来，正一，别让我用读书时候的绰号来称呼你。你怯懦了，你后悔了！后悔为天皇出征，后悔为帝国的利益而战！什么支那军人顽强，那都是鬼话！你们海军陆战队有那么好的装备，却不会作战，丢脸！日本军人是无敌的。我们想到哪儿就到哪儿，决不会有错。你还谈到女人，就凭你这个懦夫的嘴脸能赢得女人的心吗？你才断了两条腿，还能活着回国。他们，”他指了指窗下，“才是女人的骄傲！”
　　加藤正一：你真是这样想的吗？
　　泽野宫平：是的，你不要再说了！
　　加藤正一：你听我说。
　　泽野宫平：我不听。
　　加藤正一：你还记得读书的时候，本田先生说过的那句话吗？征服一个民族是办不到的。
　　泽野宫平：正一！你没有权利怀疑帝国！
　　加藤正一：要是良子能为你骄傲，为什么不等着你？
　　泽野：“住嘴！”“啪！”他狠狠打了加藤一记耳光！
　　加藤捂住脸。
　　泽野宫平气呼呼地走到窗口，对着窗外说：“大日本帝国的军人应当以武士精神为天皇尽忠。”他回头看了加藤一眼，不禁愣住了：加藤正一在一把一把地抹着从鼻腔里流出来的鲜血，然后擦在那条血迹斑斑的破军裤上。
　　泽野宫平：把脸仰起来，你这个傻瓜！
　　他见加藤正一没反应，几步奔上去，把加藤的下巴托起，让他的脑袋枕在床架把上，又一把撕开被子，扯出一团棉花塞在加藤的鼻孔上。然后他又在加藤身边坐下，看着加藤淌满血的手和两条断腿，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正一，原谅我，我太激动和鲁莽了。不过，别再说这种泄气话了，让长官听见就要倒霉。别太难过。你说话呀，回国以后会有人照顾你的。我在横须贺有个表妹，她听我的。要是川黛子抛弃你，我就让她嫁给你，不管她愿不愿意！至于这笔血债，”他看着加藤的断腿，狠狠地：“我要让支那人以更多的鲜血来偿还！”
　　
　　159、十九路军南翔指挥部。（日，内）
　　蔡廷锴用指示棍在沙盘中指点着向各位介绍自己的部署：根据情报，日军的陆军主力正在集结，向我方调动，估计不下于二万人。近日会陆续到达。我军必须要有扩大战斗规模的准备。我十九路军全军在南翔真茹集结到位后，具体的防御部署是这样：沈师长的六十师负责从闸北至江湾的警戒，具体是一二0旅第一团配属山炮连、小炮连守右自新闸桥到北站宝山路青云路，左至八字桥一线；一一九旅则控制住从八字桥到江湾一线，主力应布置于刘家宅余家宅附近，对八字桥要特别加强警戒。旅部野炮连可以选择对虹口公园屈家桥一带有效射击的八字桥杨家楼附近构筑阵地。一定要注意隐蔽，日军对这些地区的侦察很重视。六十师的两个旅今晚十二时之前要到达指定位置，修建工事，随时准备战斗。另外，七十八师一五五旅将虹桥北新泾一线的防务移交税警一团，然后集结真茹外围，负责从真茹到北新泾一带警戒。一五六旅继续死守吴淞，张君嵩的第六团负责从真茹到大场一线的警戒。这是今天的部署。各位有什么想法？
　　蔡廷锴周围的军官们都表示认同地点点头。
　　蒋光鼐：各位，日本方面经我军原地抵抗的打击，屡战屡败却不思悔改，调来陆军参战，看来日本人是不甘心在上海败在我们十九路军手下。他们要赌下去。我们当前的处境是：中央继续希望通过英美法等国的调解结束战事，实现和平。中央也考虑调动部队增援我京沪卫戍部队，不过已经接到日本海军的警告，若是长江以北的我军部队要调往江南就立即开炮阻击。中央正在考虑胡宗南梁冠英部秘密过江。我们的对手源源不断地增援，我们十九路军本可以发动总攻，一举将来犯倭寇全歼，至少也是赶下大海，但现在看起来，这样的机会显然已经被错过了。大家都清楚，连日来由于敌人的飞机轰炸和重炮轰击，闸北、吴淞、江湾大片民房倒塌，瓦砾碎石比弹片还要危险，造成全军减员超过千数。前线各部队白天作战，晚上修建工事，不敢有丝毫懈怠，官兵们普遍疲劳不堪。好在我们十九路军的战斗激励了全国上下抗击日本的决心和信心。江浙周围部队要求参战的呼声很高，中央在强大的请战呼吁声中终于有所考虑，今天，八十七师二六一宋希濂旅已全部到达昆山集中、八十八师主力也集中南翔，由税警总团改编的独立旅也在虹桥集结。我不得不特别说说八十七师宋希濂旅，他们的请战要求最为强烈，全体官兵签字要求陆军部准予他们参战，誓死杀敌的气概很有和我们十九路军争当抗击日军之楷模的气魄，昨日荫国给我来电，说他和全旅官兵已做好与日寇肉搏至死的决心，绝对服从我们的指挥，希望派到能与日寇直接决战的最前线，以赏宿愿。各位，如果全国部队都能这样团结一致，不惧牺牲，相继而起，那就不仅是我军取胜于淞沪，就是收复东北又有何难！
　　
　　字幕（旁白）：二月十日，星期四，
　　字幕（电报键击并蒋光鼐画外音）：“汪部长陈部长并蒋委员介公冯委员玉祥李委员济深：敌连日机群大炮轰吴淞，房屋炮台树木毁扫已尽，无所凭依。闸北一带，炸焚殆尽。敌屡以铁甲车群分路来攻，我军虽死守阵地，唯有肉搏相持。十日以来，我伤亡愈千，甚属困难，吴淞尤危。敌增兵已到，大战在即，誓拼牺牲与敌一决。蒋光鼐”
　　160、蕰藻浜北岸十九路军六十一师一二二旅旅部。（日，外）
　　六十一师副师长张炎站在一个正在开挖的战壕旁对参谋：报告军座：六十一师一二二旅第六团第七团进入防御位置，第六团正在纪家桥曹家桥一带构筑工事。等待军部进一步指令。然后请把六团构筑阵地的情形报告师部。
　　参谋：是。
　　
　　161、十九路军闸北阵地。（日，外）
　　一十九路军工事上，到处躺着日军和十九路军官兵的尸体，显然此处不久前发生过一场大战。
　　一些十九路军士兵在搬运尸体、伤员。
　　一五六旅六团二营六连的潘四河和潘云田在抬一具十九路军战士的尸体。忽听空中传来马达声。抬头一看，见从后方飞来四架涂有“青天白日”标志的单引擎飞机。潘云田高兴得大叫：四叔，你看啦，是中国的飞机，是我们的飞机！
　　潘四河仰面望着。
　　四架华机掠过他们的上空，飞向日军阵地。
　　潘云田放下尸体，摘下军帽挥舞着：扔炸弹哪，扔炸弹哪！向东洋鬼子那里扔呀！
　　四架华机在日军阵地上空盘旋，扫射。
　　看着飞机的潘四河纳闷地：为什么不扔炸弹？
　　
　　162、高空。（日，外）
　　云中穿出十二架日本军机。
　　
　　四架华机掠过吴淞江湾潘四河他们的上空向回飞去。
　　
　　日机随即扑来。几架日机趁机向十九路军阵地扫射投弹。又有一些十九路军士兵被炸到。
　　十九路军阵地上所有火器对空射击。有原始的高射炮及轻重机枪。士兵们端着步枪对空瞄准。在一军官的命令下，齐放排枪。
　　
　　163、苏州机场。（日，外）
　　中方战机徐徐降落……
　　日机紧紧追来，日机开火------
　　一架华机被日机击落……
　　机场周围的防空部队拼命对空射击。
　　一架日机被地面炮火击伤，拖着黑烟向远处滑去。
　　最后一架华机降落------
　　一架日机紧紧盯住华机（日机驾驶舱主观镜头），画外日机飞行员嚎叫着：去死吧，支那猪，你们也配和大日本帝国空军对抗！可笑！然后猛烈射击——
　　着地的华机中弹起火，没头没脑地冲进停机坪，和另一架刚停稳的华机相撞，“轰！”两机爆炸！
　　
　　164、江湾与十九路军对峙的一日军军营内。（日，内转外）
　　日军临时营房里的泽野宫平在记日记：
　　日语画外音（中文字幕）：二月十二日，星期六，晴。今日守备纪家桥的支那官兵向我二十四旅投降。这是一个中队的单位。在我军重炮加飞机投弹猛烈轰炸和四倍兵力的轮番冲锋下，抵抗了两天，死伤过半，最后在绝境中投降，这在战场上是正常的。然而据长官说，这类事自一月二十八日开战以来还是第一次，可我们堂堂的海军陆战队同胞在开战的第一天晚上就开了先例。为帝国皇军丢尽了脸。而且，我们陆军常听海军陆战队那些武器精良穿戴威风的家伙们说支那兵打仗像神兵，真是胡说。支那兵不也放弃抵抗了吗。傍晚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使我惊讶的事——
　　（切）纪家桥工事。一批日军陆战队从陆军手中接收俘虏。
　　海军陆战队士兵在一个沙包工事上架起了机枪。
　　纪家桥守备连的残兵向日后方走去。他们大多都受了伤，筋疲力尽，互相搀扶着。
　　突然机枪声响。士兵们相继中弹，倒在血泊中。
　　一走在最后的守备连军官也中了一弹，但他挺住，对着日军大喊：“你们，你们……无耻！”又连中数弹而亡。
　　一旁的泽野宫平疑惑不解。画外音：为什么要杀俘虏？这是不光彩的。支那战俘无非就是不愿意按照我们的要求对记者说感谢我们皇军的话，这也是正常的，如果我被俘也绝不会为敌人说好话。难道中国人也这样干吗？
　　
　　165、闸北宝山路青云路一线某阵地。（日，外）
　　一五六旅第六团第二营第四连韩金山连长带领代理排长华胜以及潘四河、潘云田等士兵在周围满是残垣断壁的工事里监视敌情。
　　远处传来炮声，韩金山立即：进入防炮掩体！
　　华胜等人连爬带滚进入一防炮掩体，日军炮弹在他们的身边连续爆炸，尘土将防炮掩体的两边出口封住，掩体内一片漆黑。人人都用毛巾捂住口鼻。
　　一会儿，爆炸稍缓，华胜拿起一把铁锹，将被碎石封住的掩体口挖开，率先冲出去，刚到沙包工事前，发现二三十名日军向这边冲来，他大喊：“鬼子上来啦，进入阵地！消灭他们！”说着抱起机枪就猛打。
　　其余士兵也跟着进入沙包后，对敌射击，打手榴弹。
　　连长韩金山在一个民房的房顶上用机枪向日军射击。这时有日军攻击机飞来丢下炸弹。
　　“轰！”的一声，民房倒塌。韩金山被烟尘埋没。
　　华胜一看，立即：一班抢救连长，二班跟我冲！和他们肉搏，飞机就没用了，冲啊！
　　五六名士兵跟着华胜向日军方向冲上去，在残垣断壁中与日军近距离拼杀。华胜抱着的机枪不停地点射，将日军打得四散。
　　空中的日机继续投弹——
　　爆炸——
　　有十九路军士兵倒下，也有日军士兵倒下------
　　华胜在废墟中跑动，用捷克式机枪点射日军，
　　潘四河、潘云田也在向日军射击-------
　　一里弄里，三名日军海军陆战队士兵带着两名伤兵边打边退，最后在一条被废墟封住道路的弄堂里发现无路可退，几个士兵面面相觑，对包围他们的华胜等人挥动白毛巾，然后将枪支扔下，向华胜示意投降。
　　华胜：“潘老四，掩护我！”然后端着机枪警惕地向日兵们靠上去。
　　潘四河等士兵举枪向投降的日兵瞄准。
　　华胜：不要开枪！他们是投降了。
　　潘四河：我们怎么办？
　　华胜一时没有主意。
　　日军士兵傻傻地看着眼前的华胜等人，一个日兵（日语）：我们放弃抵抗了，我们已经没有武器了！我们只是想活下去，我们有伤兵。
　　华胜听不懂，但明白日兵在示意他们没有武器了。
　　华胜：你们这帮天煞的，杀了我们那么多人，还想活？潘老四，去看看连长怎么样了，连长要是阵亡了，那就别怪我-------
　　一个士兵在不远处的平房顶上朝这边喊：班长，韩连长命大，没死，只是伤了腿，已经让二班长他们送医院了。
　　华胜一听，放松了许多，看着面前表情呆滞的日军投降士兵，忽然面露得意的笑容，对日兵说：滚回去吧，有本事带上武器再来和我们干，有武器来受死才是真正的军人，滚吧！
　　三个日兵半懂不懂，搀扶起伤兵伙伴，向日军阵地撤回去。
　　潘云田：就这么让他们走吗？不能让他们走啦。说着举枪瞄准。
　　潘四河压下了潘云田的枪：他们丢了武器，放他们一马。
　　
　　166、十九路军吴淞要塞防区。（日，外）
　　两架日本水上飞机掠过上空，然后又在要塞上空盘旋飞行。
　　翁照垣在放空隐蔽网下拿着望远镜朝天空瞭望，对身边参谋说：这两架日本的海军侦察机今天是第三回来了吧，真讨厌。我们要有强大的航空队就好了。真想看见这些坏家伙冒着黑烟，掉在地上的好景。
　　突然，一名副官气喘吁吁地跑进旅部，上气不接下气地：旅座，她，她来了，真想不到，旅座，你，你也想不到，她，她老人家，
　　翁照垣：谁呀？让你这样惊慌？
　　副官：军部和师部都派人护送，是是国母，孙总理夫人来吴淞慰问了！
　　翁照垣：怎么白天过来了？日本飞机还没有走呢。你们赶紧收拾一下。
　　翁照垣边说边自我整理军容，忙往外走。
　　
　　167、通往一五六旅旅部的路上。（日，外）
　　宋庆龄、何香凝（字幕）等夫人及著名人士十余人在十九路军七十八师师长区寿年陪同下向一五六旅旅部走来。
　　翁照垣带着一五六旅数名军官迎上来，向宋庆龄一行敬礼。
　　区寿年向宋庆龄介绍：这位就是一五六旅旅长翁照垣，就是他在闸北第一线指挥第六第五两个团击退了日本海军陆战队的进攻，不仅打破了日本人‘四小时内完全占领上海’的狂言，而且让‘四十八小时消灭十九路军’的妄言成为泡影。他们在闸北坚守六日，毙伤日军不下三百，当然，自己的损失也很严重。现在翁旅长和一五六旅官兵镇守吴淞要塞，每天要在日本飞机大炮的轰炸下与日军苦战。
　　宋庆龄听罢，上前握住翁照垣的手：你是十九路军抗日精神的代表。你们辛苦了。你们不怕牺牲，抗击日寇，可谓英勇卓绝，是上海人民的免遭日本侵略者欺凌的保护者，是全国人民争取独立自由和实行全面抵抗的希望，也是全国爱国军人的榜样。我相信全民族都会记住你们的历史功勋。
　　翁照垣：感谢孙夫人！我旅官兵会在蒋总指挥、蔡军长和区师长的指挥下坚守吴淞要塞，即使牺牲再大，也绝不退缩。一定要让日本人明白中国人一旦要决心抵抗，就绝不会任他们欺侮。另外，我还要代表我前线官兵向孙夫人、廖夫人等一直支持我们十九路军的诸位表示感谢。在诸位的倡议和联络、推动下，上海各界对我军抗战所需的各种物资的捐助雷厉风行，十分热烈，我们一五六旅前线部分部队已经收到了上海各界送来的棉衣，官兵们蹲在潮湿的战壕里已经感受了上海爱国民众送来的温暖，他们与日本军队决战的士气更高了。我替前线官兵谢谢你们了。
　　宋庆龄：你不要客气。对于抗战物资紧缺的情况，反过来让我们看到了我们国家的状况。这里面有政府的责任问题，也有国家经济现状的问题。我前几天在真茹和蔡将军谈到这一问题，我回去后联系一些组织募集援助物资，现在有了初步的成效，后面还会有大量物资援助你们。你们十九路军从国民革命的根据地广东转战江西来到上海，现在还穿着单薄的衣裳与物资实力远远超过我们的日本军队作战，让我们感动，也让我们惭愧。你们让全国民众看到了一种不屈的精神，这种精神将鼓舞全国人民抵抗的决心，最终会让物资上绝对优势的日本帝国主义得到自取覆灭的结局。
　　翁照垣：孙夫人说得真好。只要全国民众觉悟到对日本全面抵抗的意义，我们做出再大的牺牲，忍受再大的痛苦，也是值得的。
　　有警卫惊呼：日本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