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两口子各拎着几包礼物登场。
小刘：（催促语气）你倒是快点儿啊。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咱俩给舅舅拜年千万不能晚到。
妻子（语带埋怨）：你就知道催，也不看看我拿了多少东西？往年你给舅舅的年礼，哪有这么多？哎哟我的妈呀，我这都快拿不动了。
小刘：往年哪能跟今年比？今年舅舅刚升上局长，还要像过去那样送那点儿东西，还不够寒碜人家的呢。（语音正色）一会儿到了舅舅家里，你一定要配合我说话，我能不能拿下科长这位子，全靠这回表现了。
妻子：烦不烦啊？这话你都交待几十遍了，咱们准备的这么充分，他又是你亲舅，你还有啥可担心的？
小刘：（苦笑）你还是不了解他，我这个舅舅简直是铁板一块，油盐不进，我还真没见他给谁留过后门。
妻子：那样咱们还不是白折腾？
小刘：（换上自信面容）我的政策是先礼后兵。礼呢，咱们都准备好了，要是来客气的不行，那我就给他来不客气的，我这里还有杀手锏呢。
妻子：哟，你这杀手锏是什么？
小刘：现在说还太早，大家最好还是不要撕破脸面。如果真闹翻了，你别拦着我，到时候我能让他叫我“舅舅”
妻子：（翻个白眼）瞧你那德性！
舅舅、舅妈登场。
小刘夫妇：（同声）舅舅、舅妈过年好！（向二老鞠躬拜年）
舅妈接过礼物：（语带埋怨之意 ）你们这俩孩子，买这么多东西干啥？看把你们累的。
小刘：（陪着笑脸）这是我们当小辈的一点心意，该孝敬你们二老的。说实话，这点东西送别人都拿不出手去，也就是给咱自家亲戚，再寒酸我舅舅也不会嫌弃不是？
舅舅踱过来打量着那些礼物。
小刘：舅舅您看，这是“飞天茅台”，这种酒还勉强能配上您局长的身份；这是进口的美国高级花旗参，最能补肾健体；这是市面上最新款的保健枕，用了包您每晚都能睡个安稳的好觉；还有这……
舅舅：（挥手打断）这些东西，花了你不少钱吧？
小刘：瞧您说的，我这当外甥的，孝敬自己舅舅点儿东西，还不应该吗？
舅舅：（咂咂嘴）东西都是好东西，可是我这身子感觉还挺硬朗，不至于用什么花旗参来滋补。
小刘：（干笑两声）舅舅的身体确实还很硬朗，再加上用花旗参滋补，那更是如虎添翼，体壮如牛。
舅舅：我又不是年轻人，要这么健壮有啥用？
小刘：这个嘛，身体壮了好处多了。比如说，如今国家也放宽二胎政策了，您和舅妈本来只有军军这一个孩子，就没想过再添一个宝宝？
舅妈：（把脸一扭）这孩子，胡说些啥？
舅舅：二胎这个事我倒没想过，不过今天我如果收下你这份礼，恐怕用再好的保健枕也睡不了好觉啦。
小刘：您说这话是啥意思？难道咱爷俩这还算行贿受贿？
舅舅：不算行贿受贿，那你说算啥？
小刘：这过年了，当外甥的给亲娘舅送点儿礼，再正常不过。再说，往年我来送礼，您不是都收下了吗？
舅舅：（脸现怒色）我不跟你废话，这些东西你怎么带来的，怎么带回去。要不，你们两口子现在就给我走，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刘妻：（拉了一把小刘）听咱舅舅的，大过年的，别惹老人家不高兴。
小刘：（语带无奈）好好好，听舅舅的，到时候东西我们都带走。
舅舅这才招呼小刘到炕上坐下。
舅舅：让你舅妈做几个好菜，咱爷俩好好喝一杯。老伴儿，把我那瓶“老村长”拿来。
小刘：您都当局长啦，怎么还喝这种十几块钱的低档酒？媳妇，快把咱的茅台打开！
舅舅：（一瞪眼）我就习惯喝这种低档酒，你那好酒我喝不惯。要想喝你的茅台，自己回家喝去。
小刘：那咱们就喝老村长，我也挺喜欢喝这种酒的，经济还实惠。
舅妈把酒和酒杯拿来，小刘抢着给舅舅倒上酒，却趁机把一张银行卡“掉”到舅舅面前。舅舅拾起卡看看，脸色变的凝重起来。
舅舅：这是什么意思？
小刘：哎哟，舅舅您真是的，怎么把银行卡掉出来了？要说这自己的东西一定要保管好，幸亏是在自己家，要是掉在外面可就麻烦了。
舅舅：你小子别给我装糊涂啦，我身上从来不带这些卡的。
小刘：（摸摸身上的口袋，干笑）我说呢，是我把卡弄掉了。您拿着吧，就算我提前给军军结婚的贺礼吧。
舅舅：你表弟才上初中，你这贺礼也太早了吧？
小刘：您这话说的？早晚不都要给吗？再说也不多，才五万。
舅舅：（生气地放下酒杯）五万，这还不叫多？你这一进屋，又是送高档礼品，又是送钱， 把你老舅当成啥样人了？我最了解你了，这么献殷勤，肯定要另有所图。说说吧，到底想办啥事儿？
小刘：还是舅舅英明。其实，我也没啥大事，就是我们科长，前些天不是病退了吗？您看，谁当这个科长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舅舅：原来你是惦记着这个科长的位子？
小刘：您老人家要是肯扶植我上去，往后我还能少了孝敬您？包管以后，您只要指东，我连西边的事儿也一块办了；您让打狗，我捎带能把鸡也宰了。
舅舅：（怒声呵斥）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小刘：（打个哈哈）我不会说话，舅舅您别生气。往后就是您说啥我就干啥，这总成吧？
舅舅：（摇摇头，一脸失望）今天你来找我走这个后门，我只能回你两个字：没门！下次你要还为这种事来，干脆就不要再进我家这门了。
小刘：（一脸委屈）舅舅，咱平心而论，我啥时候在工作中要求过您的特殊照顾？单位里的那些同事，甚至都不知道咱爷俩的关系。那次您家生了一窝小狗崽子，您请我来家看狗玩儿，结果让跟我同组的小张发现了，他一个劲讽刺我“真会跟领导联络感情”，我有委屈往自己肚子里咽，都没跟他解释您是我舅。这次能否当上科长，关系到我的前途，您不帮我谁帮我？再说咱爷儿俩的关系，您除了军军这个儿子以外，还有谁能亲过我这外甥？
舅舅：一次也不行，这是原则问题，我绝不会让步。就算是我亲儿子，也不行。
小刘：（语带调侃）那是真的不行，军军还上学当然当不了科长。等他长大了，直接从您手里接过这局长的位子才对。
舅舅：（怒声）在你眼里，你舅就是这样一个任人唯亲的人？我也不管你怎么看我，反正我把话都说清楚了，要是你还当我是你舅舅，就留下来陪我吃顿饭。别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
小刘：您就这么一点情面都不讲？
舅舅阴着脸不说话。刘妻看不下去，上前扯了小刘一把。
刘妻：（话里带刺儿）咱们快点儿走吧，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舅舅铁面无私，那简直是包公转世，你还想从这里讨到啥好处？再不走，当心人家把你塞进狗头铡里给铡了！
小刘一把推开妻子，瞪视着舅舅。
小刘：您要是这么公事公办，今天我还真要好好说道说道！您凭良心说，您能有今天到底亏了谁？当初我姥爷下岗那年，您才九岁，全家吃饭都成了问题，是谁供养你去上学？是我妈！她也只比你大八岁，可是她为了让你上学，起早贪黑地去卖菜，拼了命地给你攒学费。跟我妈同龄的那些姑娘，基本刚满二十就嫁人了，可是她为了你这个弟弟，硬是脱到三十多岁才嫁到我家。因为她怕她早嫁了人，她弟弟的学费就没了着落。听我爸说，第一次见我妈的时候，真是吓了他一跳：因为我妈两只手上都长满了老茧，那样子简直像老太婆一样！要不是我们家穷，我爸都四十的人了还没娶上媳妇，我妈可能就嫁不出去啦。你欠了我妈多少，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现在，我妈去世了，您就这么翻脸无情，您的良心真能过得去？
舅舅沉默半晌，走下了炕。
舅舅：（语气低沉）你说的没错，你妈为我付出的太多，我这辈子恐怕都还不清对她的亏欠。老姐啊，是我拖累了你，从小你就最疼我，什么事都让着我。要是没有老姐，我根本不可能读那么多年的书，更不会有今天。当初我见家里艰难，就对老姐说，“姐，算啦，上不了学也没啥大不了的，我将来照样能赚钱养家。”听了这话，从来没舍得打过我的老姐，当时就给了我一耳光，她骂我没出息，说就算她拼上命也要让我能上学读书，因为她出生的时候家里更穷，所以她不想让我也像她那般没有知识。后来，老姐嫁到你们家，等到了你上学的年纪，家里根本付不起学费，连我那一向刚强的老姐，这时也只能低下头，她对你说，“孩子，认命吧，妈再也供不起你读书。”我当时在场，一听就急了……
小刘：你也给了我妈一耳光？
舅舅：（瞪他一眼）我说，“姐，当初你拼了命也要供我上学，今天只要我还有口气在，就绝不能让我外甥读不起书！”第二天，我就把学费给你筹到了。”
小刘：（咂咂嘴）您真厉害，那个时代能一下拿出这么多钱的人，不多啊。
舅舅：（苦笑）我也是才刚参加工作，那点工资也只够生活费。学费的钱，是我卖血换来的。
小刘：那我以后交的学费，都是您卖血换的？
舅舅：那倒也不是。为了能供你上学，我比别人更卖力地工作，没多久我的工资待遇就提高了。还别说，你也算是我的贵人，让我变压力为动力，否则我恐怕也不会坐到今天这个位置。
几个人沉默片刻。
舅舅：我那老姐，一辈子没上过一天学，但她明白一个道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有什么因就会有什么果，所以做人一定要清清白白。如果她当初不是拼命供我上学，我自然也没能力供你上学，这样咱们爷俩就是两代没有知识的文盲。老姐一直对学校很向往，认为那是个神圣的地方，不仅可以教人知识，更能让人明辨是非，学会做人的道理。你觉得，如果老姐还在世，会答应让我给你开这个后门吗？”
小刘低头不语，刘妻也若有所思，过了片刻。
小刘夫妇：（同声）舅舅，今天这件事，是我们错了！
舅妈端着菜上场。小刘和舅舅重新回到炕上，小刘郑重兴起杯子。
小刘：舅舅，今天您老人家给我好好上了一课！啥也不说了，往后您就看我的行动吧。我敬您一杯！（一饮而尽，连连皱眉）：这酒可真够劲，呛嗓子！
舅妈：这瓶“老村长”还是你去年送来的，你舅一直舍不得喝，非说等你啥时候来了才喝。
小刘：这又不是啥好酒，我舅怎么还舍不得？
舅舅：（一饮而尽）这酒虽然便宜，但能品出你的真情实意。
舅妈拉了舅舅一把，使个眼神，舅舅住了口。与此同时，小刘不自觉地低下头。
最后场景，小刘、刘妻，舅舅、舅妈四人同时举杯。
四人：（同声）干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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